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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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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來

白煜查了這個陌生號碼,結果發現是虛擬號,對方既然稱呼他為警官,又剛好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發過來,想必是瑞恩國際的人。

手機屏幕上剛顯示七點整,電話就準時來了,白煜拿起接聽,一股濃濃的電子音響起,不辯男女。

還真是小心謹慎得緊,白煜心裏暗忖道。

“白警官,請原諒我只能以這種方式跟你溝通。”即便是電子音,從對方的語氣裏也能感受到真誠。

“所以你說的秘密指的是瑞恩國際?”

“對,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都是我親眼所見,這裏面真的不幹凈。”對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尤其是說到“不幹凈”這三個字。

“此話怎講?”

對方沒有立馬說話,像是正在大腦裏努力整理著事件,過了一會兒,隨著一聲嘆息,他接著道:“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把鑰匙忘在了公司裏,當時很晚了就連經常加班的張穎都走了——對,就是那個遇害的張穎,哎,說起她我也是後悔,不過稍後再說吧……”

“總之我回去拿完鑰匙後突然想吐,沖進廁所連燈都沒來得及開,不過幸好我沒開燈,因為剛蹲下就聽到了一陣鈴聲。”

“不是手機那電子鈴聲,而是實實在在的銅鈴聲,隨後腳步聲接踵而至,像是有好幾個人邊走邊搖鈴,他們走得很慢,還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當時我酒就醒了,可根本不敢出去,沒過一會兒我又聽到了一陣慘叫,這個聲音我至今都忘不掉,分辨不出是誰,男女老少也不行,就好像,就好像不是人類發出來的……”

對方似乎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去回憶那一晚遇到的怪事,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在廁所聽得頭皮發麻,接著好像有什麽東西跑了出來,跑得極快,當經過廁所門口時聲音卻停了下來”

“我嚇得立馬捂住了嘴,大氣都不敢出,好在沒過一會兒就遠去了,當我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時它又在我頭頂響了起來,時不時還有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隔著聽筒白煜感受到了對方的後怕,但他並沒停下:“我在廁所一直待到了天亮,直到有人上班後我才敢出來……張穎遇害的那天我還提醒過她晚上別在公司加班,誰知她第二天就失蹤了,當時覺得警察不會相信我,畢竟我酒喝大了,也許是幻覺呢?結果真的在公司發現了屍體。”

“你確定這不是你的幻覺?”對方說完後,白煜疑惑道,他並非不信怪力亂神,而是想知道對方是否能堅信自己的經歷是真實發生過的。

剛問完,聽筒那邊的聲音立刻激動了起來:“白警官我是非常認真地確認後才決定聯系你的,我希望公司這些該死的事情能早點過去,我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我——”

“好,我信。”白煜剛說完,對方冷靜了下來,隨後他又補充道:“不過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嗎?”

對方沈默了,隔了幾秒後便匆匆掛斷了電話。就在白煜以為他無法自證的時候,手機收到了一張照片。

是一個小小的鈴鐺,做工非常精美,雕刻了一些似文字又似紋路的圖案,白煜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會不會某種法器上的零件?

此後對方再也沒有聯系過白煜。

*

能打敗許多競爭對手從而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怎麽可能一無是處呢?

或許只是尚未發現自己的能力,就比如蒲逸清,他在九歲生日的晚上做了個夢,夢中化成了老虎在山林裏奔跑,但他並非在捕獵,而是馱著一個人往山下趕路。

他們跑了很久,終於來到了山下的一個偏僻村落裏,這個村子的居民非常少,家家都養了雞鴨牛羊,田地也在不遠處,即便不外出也能自給自足。

此時已是深夜,村子裏格外安靜,一人一虎徑直往村東那戶門前掛滿了苞米的人家走去。

他們路上碰到了一個起來夜尿的老人,背上那人毫不猶豫地抽出了手中的劍,一劍便把老人封了喉,溫熱的鮮血濺在蒲逸清的臉上,他驚呼一聲便醒了過來。

這個夢真實得可怕,因為夢中的村子不就是現在住的地方嗎?而那個被殺的老人今天剛燒了一鍋雞當做生日禮物送給自己……

他趕忙搖醒睡夢中的父母,把這個可怕的夢告訴了他們。

而這也是他們離開蒲氏老宅後初次搬家的起因,那個殺手正是沖著《上徵密錄》而來。

若不是預知夢,恐怕早已沒有今日的自己了。上天雖沒有賦予他強健的靈脈,但卻給了他卓越的感知能力。

*

當白煜把鈴鐺的照片給蒲逸清看時,他本能地往後縮了縮,隨後皺著眉頭說道:“煜哥,這東西很可怕。”

“看來那個神秘人說的是真話,答案應該就在那扇門的背後。”白煜收起了手機,心中盤算著該如何進去。

“警察不是可以申請搜查嗎?”蒲逸清提議。

“不行,一旦開始走程序,難保內部沒人透露出去,只要對方提前有準備,我們什麽也別想查到。”何況僅憑他們的這些猜測,上級會信嗎?

沈思了片刻,白煜做了一個決定:“夜裏我潛進去看看。”

“這太危險了煜哥,我們還不清楚將要面對的是什麽,萬一……萬一……”蒲逸清的眼裏有著掩蓋不住的擔憂。

“不會有什麽萬一的,相信我。”白煜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他揉了揉蒲逸清的腦袋,微笑著說:“一旦情況不對,我會立刻撤退。”

少年沒有相信他的話,直覺告訴自己,這個決定並非明智之舉,但眼下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書靈們每在外多待一天,就會多出一分未知的兇險。

他無數次想要放棄,因為懦弱的自己根本無法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但若是真的放棄了,父親和母親會原諒他嗎?

“煜哥,我跟你一起去吧,畢竟找回書靈也是我的責任。”

蒲逸清硬著頭皮做了決定。

*

城市裏的夜比白晝更明亮,也更精彩。

蒲逸清時至今日依然對都市生活充滿了新鮮感,這裏像一個巨大的游樂場,裏面每一個項目都格外吸引人,玩膩了這個還有那個,可謂亂花漸欲迷人眼,這是以往生活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此時已接近午夜,整條街上除了一些東倒西歪的酒鬼外,已無行人,整座城市開始逐漸進入夢鄉。

他們踏入空無一人的國際大廈,只有出入口指示燈微弱的螢螢綠光照亮了臺階,大廳裏被黑暗籠罩住的雕像好似一個個姿態各異的怪獸,它們蓄勢待發隨時要將兩個闖入者撕成碎片。

電梯載著他們到了瑞恩國際的樓層,剛邁出腳步蒲逸清便拽住了白煜,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煜哥,這裏不太對勁。”

隨著電梯門的關閉,唯一的亮光消失了,而外面的霓虹照不進樓內,四下霎時漆黑一片,待眼睛稍微適應了黑暗,白煜也察覺到了異樣。

是聲音,一片寂靜,只有他們二人的呼吸和心跳聲,白日裏鐘表走動的嘀嗒聲、魚缸裏氧氣泵振動的嗡嗡聲、還有管道裏的流水聲……所有聲音都消失了,萬籟俱寂。

白煜示意蒲逸清噤聲,如果這棟樓裏還有其他人——或者某物,那麽他們的腳步聲在這種寂靜之下很容易被對方捕捉到。

蒲逸清卻並不這麽想,因為就在踏入瑞恩國際的那一刻,有一股寒流迎面而來將他整個人給貫穿了,雖然這感覺是頭一次,但傳遞給他的信息卻十分熟悉。隨著他越深入內部,這刺骨的陰冷也深入了骨髓。

他們二人躡手躡腳地借著手機燈光摸到了紅色大門前,白煜已經掏出了□□,但此刻的大門卻是洞開著的,像一張漆黑的大口,手機微弱的燈光剛一碰觸就被溶化在了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既然選擇了,哪怕前路充滿危險也不能退縮,白煜摸了摸胸口,襯衣口袋裏躺著個小錦囊,這是在青崖鎮時莫桑給他的,此刻他默默向錦囊祈禱,希望這次也能在關鍵時刻護他周全。

他和蒲逸清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門內,腦海裏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比如面目猙獰的怪獸,再比如一擊斃命的陷阱,可真的踏入後卻什麽也沒有發生,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化不開的黑暗。

“煜哥,你看這邊。”白煜和蒲逸清背對著走進門內,聽見少年慌張的聲音後,他立馬回過頭,見少年指向的方位有個洞開著的大門,一如他們進來時的那扇。

怎麽回事?門內還有門……白煜用手機照了照四周,這裏是客廳,面積不大,陳設也十分簡單,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異常。

“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煜說著便和蒲逸清一起進入了對面的門。

他們的心裏十分忐忑,四周依舊靜地出奇,白煜燈光所及之下是與之前相同的陳設,這裏依然是一個客廳。

“煜哥!怎麽又多了一扇門?”蒲逸清的聲音顫抖了起來,白煜知他內心開始崩潰,只見入口對面以及左邊有著相同兩扇門,一樣洞開著,誘惑著獵物走進去。

白煜心下有了個猜測,此時撤退也不可能了,只能查清楚前方到底有什麽,他想了想,對蒲逸清提議道:“我們兵分兩路吧,我走左邊那扇,你繼續前進,眼下只能這樣了。”

“煜哥,我感覺不太好。”少年的腿仿佛被灌了鉛,怎麽也動不了,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也開始四散而逃,他退縮了,他不想再繼續了,可此刻應該提出離開嗎?從被那股陰風侵襲的一瞬起,能逃得掉嗎?

白煜見少年定在原地,顯然是畏縮了,但他並未怪他,因為少年能鼓起勇氣走到這裏已經十分勇敢了,他正打算改口說自己一個人去也行時,蒲逸清甩了甩腦袋,強作鎮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煜哥,我們走吧。”

“別勉強。”白煜話音剛落,少年已先行了一步。

於是他們兵分兩路走進了門內,在穿過又一層的黑暗之後,白煜摸索著進到了另一扇門內,卻發現這裏依然是與先前客廳一樣的布置。

在他萬分詫異之際,忽然被什麽東西撞到了,那東西驚呼了一聲,隨後撲通跌倒在了地上。

“別過來!別過來!”

是蒲逸清的聲音,那個撞到白煜的東西居然是蒲逸清!他們二人穿過了不同的門但卻在同一個空間裏相遇了。

“是我,別怕。”白煜趕忙將蒲逸清扶了起來,少年驚恐的內心平靜了一些,他牢牢抓住白煜的手臂,怎麽也不肯松手。

蒲逸清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情緒,對剛才的失態感到臉紅,都快是個大人了怎麽還如此膽小,另一方面又無法真的做到堅強,他好羨慕白煜此時還能保持著冷靜,但白煜想的卻是若自己在他這個年紀,有沒有相同的勇氣?二人的內心默默建立起了信任與認可。

“煜哥,又多出了一面墻!”少年的眉頭緊擰,相比害怕更多的是迷惑不解。

白煜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答案,這次他拉著蒲逸清快步奔向了多出來的那一扇門,結果不出所料,門的另一邊還是一模一樣的陳設,只不過現在不是四道門,而是五道。

這恐怕會是一個無盡的循環,而蒲逸清也明白了那股陰風的意義所在,也許他們踏入的根本不是瑞恩國際,而是另外一個空間,或者說,某種陣法?

“別走了,我們根本是進入了類似鬼打墻的幻境。”白煜一邊說著一邊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這種情況相比一味亂闖不如冷靜思考如何破解。

蒲逸清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在白煜身邊蹲坐了下來,腦海裏回想著父親對他說過的話以及曾今看過的書,就在他努力從過往中檢索出有用的方法時,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

哢噠哢噠哢噠……

咚咚咚、咚咚咚……

一片死寂中,高跟鞋聲以及鈍物敲擊地面聲乍然響起,這可怕的靜好比一個天然的放大器,讓它們變得震耳欲聾。

這詭異的聲音就這麽在五扇門外輪番徘徊,如同猛獸在捕獵前會先擊潰獵物的心理防線,再對準咽喉一口咬下。

異動沒過一會兒便停了下來,此時其中一扇門外伸進了一只手臂。

它蒼白又枯瘦,皮膚上燃燒著幽藍色磷火,那手指又細又長,黑色的指甲鋒利如刀,它深深陷進墻壁裏,用力一劃拉,留下五道深刻印痕的同時又奏響了刺入腦髓的樂曲。

他們趕緊捂住了耳朵。

漆黑的深淵中又探出了個骷髏頭來,皮肉早已腐爛,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筋膜附在骨頭上,雙眼似銅鈴,舌頭仿佛一條巨大的蛆蟲懸空飄蕩。

蒲逸清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終於知道面對的是什麽了,不過為何包裏的《上徵密錄》如此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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