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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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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皮

即便沒有月亮的清輝,五顏六色的人工霓虹依然能把夜點亮,只是這夜毫無生氣,行屍走肉一般。萬物最寶貴的便是靈魂,最厲害的法術與科技也無法挽回21克的重量。

虛假的月光下有個人站在國際大廈對面的樓頂上,那棟樓不高,對比而言只堪一半,他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一邊觀察著大樓內發生的事。

“兩個傻子,歇一會兒多好,跑來跑去不累嗎?”

這人“視力”著實好,所謂觀棋不語,嘀嘀咕咕地吐槽可不是什麽好習慣,但如果此人能改掉這個毛病恐怕也不是他了。

“先解決哪個呢?那兩個傻子看起來還能撐一會兒,反正命大死不掉。”

左右對比了一遍後,這人喃喃自語,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隨後慢吞吞地下了樓,廣告牌的燈光照在了他的腦袋上,鋥光瓦亮。

*

紅色的蠟燭被一根接著一根點亮,這些燭火便是密室裏唯一的光源,等它們逐漸圍成了一個大圈時,位於正中間的女人被照亮了。

她的臉色極為蒼白,雙目緊閉著,躺在一張巨大的床墊上,床墊滿是不明液體幹涸掉的痕跡,還有數道長長的劃痕分布在靠近四肢的位置。

女人側身換了個姿勢,一陣清脆的金屬聲隨之響起,那是鎖住她四肢的鐵鏈碰撞交擊的聲音。

她的面容凹陷得厲害,頭發像一把幹枯的稻草,整個人瘦骨嶙峋,肌肉都萎縮了,就算沒有鐵鏈的束縛,她連站起來走兩步都困難,更別提離開這個房間。

女人突然睜開了渾濁的雙眼,她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身體仿佛失去了控制權扭曲了起來,她瘦如利爪一般的手指緊緊摳著床墊,雙腳不斷胡亂蹭著,為床墊又添上了幾道新傷。

她看上去極為難受,剛想張口宣洩痛苦便被人強行灌了一碗不知名的液體。

來人緊緊鉗住女人防止她亂動,但女人十分抗拒,於是紅褐色的液體便隨著她的吞吞吐吐而從唇邊濺往了衣服和床墊上,好不容易灌完了,她又痛苦地幹嘔著,臉上已經分不清鼻涕和眼淚了。

女人不停撓著自己的頭發,用力揪下一撮又一撮。

圍繞在她四周的並不只有蠟燭,還有幾個穿著紅色長袍戴著兜帽的人,燭火的亮光有限,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這些人只是冷漠地佇立著,靜靜凝視女人的痛苦,好似這種情況已不是第一次。

不久後,女人又安靜了下來,她似乎難得恢覆了神智,正眼神渙散地環視著周圍的一切。

“求求你們……就讓我……死吧……”

女人用喑啞的嗓音虛弱地哀求著,她開始抽泣,無助又哀傷,令聞者心酸。

紅袍人裏有幾個剛準備行動,就立馬被帶頭的人制止了,於是他們又恢覆了冷漠,繼續對女人的哀求充耳不聞。

女人突然用力地咳嗽了起來,她掐住自己的脖子,想阻止裏面的東西出來,但還是有一灘渾濁的黃色液體被咳在了床墊上。

“殺了我……快殺了我……”

女人的皮膚在蠕動,有東西想要撐破她的皮囊從裏面鉆出來,於是她拼命抱緊了自己,用力按住蠕動的部位,可那東西越來越洶湧,一波接著一波,女人感覺自己快要被扯碎了。

叮鈴。

鈴聲響起,燭火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搖曳了,紅袍人們拿出一串由數個雕刻著覆雜紋路的小鈴鐺組成的串玲,他們邊搖鈴邊念起了咒語,雖然咿咿呀呀聽不清念的究竟是什麽,但墻壁、地板以及天花板正隨這起伏的咒語聲蠕動起來。

女人依舊痛苦地蜷縮著,但她體內的東西卻不再猖狂,儀式起了作用,沒過一會兒她便安靜了下來。

她抱著腿坐在床墊上,將頭埋進雙腿,雜亂的灰白色枯發垂落著,隨她身體的輕微顫抖而晃動。

但沒過多久,她便停止了抖動,整個人立馬舒展開來,像水中綻放的睡蓮一般,她仰起腦袋,臉上不再有任何痛苦。

她又睜開了滿是眼白的雙眼,咧著嘴瘋狂大笑起來。

鈴聲和咒語聲瞬間停了,眼前的異狀另這些紅袍人們猝不及防,顯然以前的儀式中並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他們開始不知所措,但帶頭的那人並未慌亂,他重又開始搖鈴念咒。

眾人紛紛效仿,他們不斷加快節奏,於是四周開始閃爍起淡紅色光芒,當整個房間被照亮後,“蠕動物”也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竟是滿屋法陣中抽象的文字以及符號。

女人依然狂笑著,一點兒也不為所動,她後背上的皮膚突然劇烈起伏著,好像裏面有一雙想要展翼的翅膀,正拼命破殼而出。

數秒後,一雙細長枯槁的手臂終於刺破皮膚從肩胛骨的位置伸了出來,它有著尖銳細長的黑指甲,像蜘蛛步足上淩厲的刀鋒。

這雙手臂在渾濁腥臭的空氣中胡亂扒拉著,只見左邊的鬼手猛地往下按,背部皮膚被撕扯開來,鮮血直流,但女人卻波瀾不驚,好似完全感覺不到半點痛楚。

那鬼手在觸及床墊後終於停止了摸索,它將手掌覆蓋其上,隨後猛然一撐,整個軀體頓時一百八十度轉了個身,當兩只鬼手全都落在床墊上後,女人的雙腳也詭異地反向撐了起來,猶如一只整備完畢的野獸。

從她垂下的枯發裏探出了一個腦袋,是個可怖的骷髏,正瞪著銅鈴般的黃眼睛,嘴裏甩著長長的舌頭。

紅袍人們慌了,鈴聲也開始變得參差不齊。

那怪物卻不緊不慢地左看看右看看,物色完合適的獵物後,猛地躍起將其中一個紅袍人撲倒在了地上,那人嚇得連滾帶爬,而其他人也抱成了一團,他們想奪門而逃,但那怪物堵在了門口低聲嘶吼著,仿佛在說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出去,一時間沒人敢再上前試探。

就在絕望之際,大門突然被人一腳從外面踹了開來,那怪物敏捷地一閃,順勢跳上了天花板,它倒吊著,沖著門口的不速之客齜牙咧嘴地示威著。

那些人見門開了,扯下身上的袍子便瘋了一樣沖到門口,但來人卻“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並戲謔地挖苦道:“就這麽想上趕子送進人家嘴裏當夜宵呀?”

那一張張臉有男有女,他們都已是中年,聽見“夜宵”兩個字又縮了回去,他們當然珍愛著自己的生命,但也不敢輕易放棄優渥的生活,只要有一絲可能都會拼命抓住,因為他們的身後還有著許多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莫桑嘀咕了一聲,隨後對著天花板上的怪物挑釁道:“餵!老兄,你還傻掛在上面幹啥呢?你,過來呀!”

說完他還不忘比了個勾手的手勢,那怪物怒了,雙腿用力一蹬天花板,咆哮著撲向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光頭。

莫桑雙手結印,心想等的就是現在,只見三枚金色圓環憑空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怪物上中下三段緊緊鉗住,硬生生把它前撲的力道給卸了個幹凈。

怪物落地後又如破爛的皮球般滾到了墻角邊。它拼命抖動著,但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這金色圓環。

光頭拍了拍手,嘲諷道:“模樣像個大佬但腦子幾乎沒有,別人說啥就幹啥,這下子該長記性了吧?”

那怪物似乎真的氣急攻心了,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沖著眼前這個看不慣又幹不掉的家夥瘋狂咆哮著,誰知莫桑一扭頭沖著門外大喊道:“你倆幹嘛呢,還不趕緊進來,我總不能就這麽捆著它吧?”

*

白煜將蒲逸清護在了懷裏,他對少年充滿了愧疚,如若不是自己貿然潛進來就不會將他卷入這樣的險境,面對當下的情況他沒有破解的方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駭人的鬼手從四面八方襲來。

——哥哥,恐怕以後再也尋不到你了……

白煜意識到多年的執念將和他的人一同埋藏在這虛幻的空間裏,不過奇怪的是,萬念俱灰之際居然聽見了莫桑的聲音。

“莫叔叔?”

蒲逸清也在心裏默默和父母道著歉,突然有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他趕忙拍了拍白煜的後背,豎起耳朵讓他一起聽。

白煜找了一會兒,從胸口摸出了那枚錦囊,莫桑的聲音正是從這枚錦囊裏傳出的。

當這罵罵咧咧聲響徹之時,鬼手立馬停了下來,它們開始皸裂,逐漸碎成了齏粉,四周奇怪的門不見了,霓虹照進了大樓,鐘表開始擺動,聲音又回來了。

待看清周圍布局之後,他們驚訝地發現此刻身處的居然是電梯門前。

“餵!你們兩個沒聽到嗎?我讓你們趕緊過來,尤其是你,蒲逸清!”

莫桑聲音急促,口氣也不好了,白煜不敢多想,立馬拉著蒲逸清朝紅門奔去。

白煜用力推開了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只見門裏站滿了人,除了瞪著他的莫桑之外,其餘均是瑞恩國際的高管,他們手中攥著紅色的袍子和鈴鐺,人人神色驚恐。

還未看得更仔細,他立馬本能地捂住了鼻子,因為屋內臭氣熏天令他的胃止不住地翻江倒海,好不容易適應了之後才看清那個被困在角落裏的怪物。

“快點動手吧,我可搞不定這玩意兒。”莫桑拍了拍蒲逸清的肩膀,示意他趕緊處理,隨後便走出了房間。

然而蒲逸清的心中卻十分忐忑,雖然找到了書靈,可封靈之術他還是首次實操,成功與否並無十足的把握。

少年不停地在心裏打著氣,邊勸說自己別逃避邊走到了怪物面前,他長籲一口氣後,終於從包裏掏出了《上徵密錄》並打了開來。

一股清靈之風從少年的體內散開,吹動了他半長的黑發,也驅散了屋內渾濁的死氣,書頁隨風翻動了起來,沒過一會兒便定在了屬於對面怪物的那一頁。

蒲逸清指尖凝聚著一團水墨之光,那怪物察覺後停止了掙紮,安靜得像一只溫順的寵物,它逐漸化成了許許多多細小的蝌蚪,旋轉著、扭動著飛入了書裏。

原來它們是一行行的文字呀,字跡工整娟秀,詳細記錄了有關怪物的一點一滴,當所有小字全部收錄完畢後,三個加了粗的繁體躍然於篇首:畫皮鬼。

蒲逸清合上《上徵密錄》,把它重新放回了包裏,原本畫皮鬼的位置躺著一個虛弱的女人。

“朱董!”

那些高管們立馬擁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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