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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廟·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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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廟·28

楠楠見到了060,那個同自己相差無幾的小男孩,長發枯黃,臉也憔悴,嘴角還有點淤青。

“嘴怎麽回事?還疼嗎?”

少年的目光有一瞬間落在傅妄身上……不用說也知道誰幹的。

心裏覺得好笑……真是得理不饒人,不得理就動手。

然而只這一不註意,那小姑娘就抱住了060……

看得出,這個小姑娘真的很喜歡060,而060的目光落在傅妄這一處,像是在征求意見。

傅妄偏過頭,不去看他們。

頗有種眼不見心不煩的意味,那勾起的嘴角揚起,而後在觸及他的目光時……看起來是在挑釁?

那抹嘲諷便大喇喇地落在了少年眼中。

似乎在說:你不是挺在意那個工具的嗎?怎麽現在不趕著上去?

陌塵笑笑,沒說什麽。

-

得不到指令的060按部就班,像個人偶一樣被小姑娘抱著,沒有掙紮,甚至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其壓在自己身上,讓那小姑娘可以輕易站穩。

“不疼的。”

回答了小姑娘的問題卻沒有節外生枝,060垂眸,獨有的溫馴,其嗓音幹凈,乖得不像樣。

有種熟悉的感覺。

“謝謝你找到了我。”

世上哪有那麽多湊巧的事……楠楠可不相信自己剛被拉到不知名的地方,就能被攻擊到。

更巧的是傅妄竟然在這之後就找到了她。

060沒有應,卻是笑了笑。

而後是身後男子咳嗽的聲音。

“長得不高倒是聰明……”

“也謝謝你!”

楠楠松開環住060的手,看向傅妄。

見這墨衫男子掀了掀眼皮,也不知道在鬧什麽別扭。

楠楠都懷疑自己腦子出問題了,她是怎麽從傅妄那看誰都像狗的眼神裏解讀出這個意思的?

“……你也要抱?”

果然,見其嗤笑一聲,然後緩緩吐出一個字。

“抱。”

她剛想擡腳,然後一楞:“???”竟然不是讓她滾?

“……”

傅妄很高,蹲下的那一刻楠楠是沒想到的……記憶中很多父母都會這樣,她見那些孩子跑過去抱住他們時……說不羨慕是假的。

但她可以早一點長大,她告訴自己,她已經到了不需要這些的年紀了。

傅妄的動作熟練,熟練卻略顯僵硬,像是很久沒有這樣做了……

恍然想到故事中的小郡主……楠楠心裏一動,沖過去抱住了墨衫男子。

傅妄很瘦,楠楠都後悔這麽莽了,這麽沖過來,都怕把這骷髏架子撲散架了。

仗著自己說話聲音小,楠楠放任了自己這一次。

“父王……”

“……”

-

某一瞬間,陌塵看著那墨衫男子的目光,斂去譏諷,目光溫柔也失落,懷念中也帶著不舍……

他很早就發現了。

楠楠喊傅妄名字時,他不僅不生氣,反而心情會很好,即使面上皺著眉說教……

而現在看到傅妄這樣的神情……那些明目張膽的偏愛不是沒有理由的。

“……”

-

像是下定決心般,楠楠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有個房間很奇怪。”

傅妄倚欄,恢覆了原先的模樣,似乎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哦?是嗎?我不信。”

一如既往地欠揍,可其尾音無端上揚。

“……”

白天的閣樓還是相對安全的,有些詭異。

閣樓斑駁,陳舊,也不過一晚上,隨處是灰,踩在地板上,那“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

怪滲人的。

二樓只一個房間還完好如初,其他皆破舊,在路過陌塵房間時,楠楠偷偷瞥了一眼,而後便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她的房間幹凈,一切都跟原先一樣。

“我房間床板下有一個夾層,其實……夾板下還有一個夾層。”

話落,無人吭聲,倒是讓人背後發涼。

為什麽一個小女孩房間的床上會有這些東西……

陌塵對傅妄的暴力拆法不置可否,那木屑飛濺地,他只拉了楠楠和060站在後面。

傅妄簡單拆了那床板,是有一個夾層,夾層幹凈……再拆,下邊竟然……

恍惚間,060似乎看了他一眼……不過不重要。

他本想上前看看,可看到那地板下的——

是屍骨!

腐爛的,白骨上面還有些碎肉,身上套著一層素凈的衣裙,其下服裝奇怪……

是短發!

腐爛味瞬間彌漫整個房間……傅妄皺了皺眉,他記得副本中沒有這個的……他記得——

【副本時間第十一天,玩家[孩子]已淘汰——另,相關bug已修覆。】

很突兀地少女音,夾雜著詭異的電流音,讓人寒毛直豎。

甫一回頭,只見060的胸口處一個血洞,他擋在楠楠身後,把後者推到了陌塵這裏。

060好像說了些什麽,可楠楠沒聽清。

那濺出的鮮血滾燙,落在她脖頸上,像是要燙出一個疤,濺在她衣裙上,那明亮的顏色瞬間被暗紅覆蓋。

楠楠的眼睛瞪得很大,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

少年接住了人,而後傅妄迎了上去。

傅妄撈了個空,那血影忽地消失了。

一切只在眨眼間,那甜美的少女音甚至都沒講完……

身後冷汗不斷,傅妄手腳冰涼。

只聽那播報聲繼續。

【警告警告!如若[孩子]死亡,全體玩家淘汰……檢測仍有合適人選,[孩子]人選重新選擇中……】

電流流竄在其中,也像流竄在楠楠的全身各處。

手腳冰冷。

少年感覺懷中的小姑娘在發抖,那眼中的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忽地閉了閉眼睛,嘴角僵硬地揚起,眼中的淚滑了下來。

【玩家宋楠楠身份從[母親]轉換為[孩子]。】

“……”

一切都讓人毛骨悚然。

三百多個回合,沒有一個回合是這種身份轉換。

傅妄的心突然沈了下來,他擦了擦小姑娘臉頰上的眼淚。

“沒事的……沒事的……”

[孩子]是錦廟的核心,這個副本可以沒有[父親][母親],也可以沒有[叔叔][阿姨]抑或其他人物……卻唯獨不能沒有[孩子]。

作為副本的一個“核心”,[孩子]是傅妄潛意識中認為的……最不可能通關的一類人……

或許這一切早有預兆,那副屍骨,本不該出現在玩家房間,無論多少個回合,那具腐爛了的屍骨,一直存在於[孩子]的房間。

或許,因為某種差錯,小矮子才該是那個[孩子]?

想到此處,不寒而栗。

“……”

身後一點動靜,再回頭,那在地板與床底夾層中的屍骨已經不見了!

整個房間黯淡了下來。

不知何時何刻,楠楠竟自己止住了眼淚,她朝自己這邊笑笑。

然後拉著自己和陌塵,找了把椅子。

傅妄忽然覺得手上很黏,濕黏,鼻尖有的,不僅是灰塵味,還有血腥腐臭。

少年身上的白衣被血水染紅,手上亦是稠黏的血液……

不對勁!

房間黯淡陳舊,周遭爬滿了蛛網,暗紅痕跡密布,隨處可見的是那詭異的紅光,以及各種粗壯的藤蔓。

破敗感……以及牽著他們的小姑娘。

她的眼睛隱在陰影中,沒有看他們。

她就坐在屋內的那張木桌旁,裙擺已被血水染紅,攤開在腿上的日記本滲著血,沿著裙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

這日記本不是在——

楠楠低著頭,在沒有太多光線的情況下,在血跡斑斑的日記本上,在雜亂的線條中,她努力辨認著上面的字跡。

那小姑娘嘴角微動,緩聲念出字句,聲音毫無起伏。

“那天,一個陌生的叔叔來我家做客,父親卻總是找借口讓我同叔叔待在一起,叔叔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期間,父親和叔叔去廁所……他們談到了我,談到了錢,這晚叔叔便在家裏住下了。”

“……”

像是一場淩遲,緩慢而難忍。

外頭天黑了,今晚的月亮很圓,也很紅,那簌簌飄落的楓葉也熟透了,大片大片地鋪在地上……

屋裏的小女孩在血色中念著日記,像是一個精致的傀儡,其黯淡的眸光落在日記本上,指尖一行行劃過上邊稚嫩的字跡。

“我都知道的,但我一直在等你反悔,等你來救我……”

字字顫抖,字字恐懼。

傅妄瞳孔微顫,笑不出來一點。

“我為自己的身體產生快感……而感到抱歉。”

“很痛,哪裏都痛……我是不是我要死了?”

“……”

面前的小女孩邊讀邊哭,淚水打濕紙張,和著血水一起落在地上。

“阿姨說的對,我是個賤人……”

“她說我勾引叔叔……是嗎?”

“不記得了,好難受……”

“……”

-

直白露骨,滿是童真與譴責的話語像千根針,刺痛著屋中人的聽覺神經。

椅子上的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著急忙慌地擡頭,那眼淚啪嗒啪嗒掉著。

聲聲哽咽,她捂著心口。

楠楠在感受到身體不受控時就想提醒兩人可是——身體竟然不受控制了!

平穩聲音下的情緒洶湧,沖刷著她的心房。

共情的那一瞬間,壓抑到極致的痛楚,即使眼淚已經迷離了雙眼,即使聲音已經哽咽得不成話……那聲音依舊繼續著。

這些話像是在心裏練習了千百遍,竟說得那樣熟練,洶湧之下楠楠的眼淚掉的更兇。

那一刻,連喘氣都覺得累,似乎活著就是她最大的罪過。

“傅,妄,陌……”

忽地木屑飛濺,房門被狠狠砸開。

臃腫的體型,猥瑣的目光,醜陋的面龐……由碎肉拼成,一塊兒一塊兒的,身上滲著血。

楠楠似乎又看到了……[叔叔],心臟像是被刺痛,喘不過氣來。

這些怪物會無限刷新,痛苦也在每天每天積攢……

“……”

傅妄把她推給了少年,這次便帶著她跑,這次,沒有觸發走廊上的規則,卻遇到了[阿姨],舌頭很長,眼裏像是淬了毒,青白色的皮膚,淤青,屍斑……

這一次,以[孩子]的視角,楠楠似乎聽到了……

【玩家陌塵對[阿姨]使用怪物技能[囚籠]……】

【註意!玩家陌塵生命值已凍結,此後技能使用將消耗精神值,精神值清空將被完全同化為副本怪物[詭異的夢境]。】

楠楠忽然僵住了。

某一瞬間,似乎看到少年的瞳孔顫了一下,她將自己帶到了三樓陽臺。

他說:“若是實在堅持不下去,就跳吧,沒有人會怪你的。”

那椅子被放在陽臺欄桿處,她被放在椅子上。

手中的日記本被風吹起,那熟透了的楓葉就這樣落下。

那血色的月光落在身上,涼涼的,楠楠眨了眨眼,眼眶幹澀,卻是一點也哭不了了。

她要是跳了,大家怎麽辦?

以往安穩寧靜的三樓被侵蝕,血色蔓延。

楠楠扶著欄桿大口喘氣——

好難受,還活著,她還活著……

以前總覺得這副本場地不合理……

一樓的大廳總會有些奇奇怪怪的客人,就算吃飯,人也到不齊。

二樓是[孩子]和[母親]的房間,可[孩子]的房間總會有外人闖入,而[母親]的房間也總是在玩家被淘汰後落灰,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

三樓一應俱全,安逸平穩,可以是[父親]一個人的領地……也可以是其與[孩子][母親]共同的家。

哦不,或許僅是因為傅妄和大家,三樓才這樣溫馨。

“……”

從陽臺看得見前廳被怪物占領,那抹白衣被血汙臟,白色的發帶落在了地上被吞噬……

楠楠瞳孔一縮。

不行!

【玩家宋楠楠使用怪物技能[同跡],怪物[走廊裏的腳步聲]初始技能,召喚系技能,可召喚其對應怪物,期間該怪物將會操控玩家身體幫其達成心願,所需代價由怪物決定。】

“……”

那日記本被撩在陽臺欄桿前的椅子上,風吹其嘩嘩作響,血色月光靜靜落在上面。

某一刻,那熟透了的楓葉落下,落在日記本上,化成一攤血,洇濕紙張,沿著椅子腿留了下來。

無聲無息的……

【警告警告!副本核心怪物[走廊裏的腳步聲]蘇醒,請玩家註意規避!】

警報聲不絕於耳,走廊間響起了有規律的腳步聲……血腳印蔓延,啪啦啪啦,詭異的曲調在耳邊響起,仿佛一天真爛漫小姑娘哼著跳著去找朋友玩。

可暗沈沈的走廊上沒有人,只有一血影飛快掠過。

“你終於來找我玩啦。”

天真中有一絲殘忍,寂靜中蔓延著詭異。

“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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