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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聞昭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即便是這樣的觸碰,竟也讓他欲罷不能。

好不容易找回理智,他克制地退開些許, 可扶在阮青黛頸後的手掌卻沒有移開, 目光也在那雙溫婉柔和的眉眼間流連。

正當他沈溺其中時, 餘光不經意往旁邊掃了一眼。瞥見靠在院門口的人影,晏聞昭面上的情動霎時褪去,一身的熱血也倏地涼下來,瞬間凝結成冰。

“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

陸嘯抱著手臂側靠在門上, 涼涼地警告,“別這麽早就暴露自己是個衣冠禽獸。”

晏聞昭臉色一沈,冷冷地掀起唇角, 竟帶了一絲瘋勁。直到聽見阮青黛靠在肩頭, 不舒服地哼了一聲,他才眉梢一低, 恢覆了尋常的面色。

“陸嘯, 你可知道仆從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麽?”

“什麽?”

晏聞昭將阮青黛緩緩靠回原位,不動聲色地站起身,“要有眼力見。”

陸嘯挑了挑眉, “那我當真是這世上最合格的仆從。”

話音剛落, 蘭苕便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手裏提著一壺醒酒茶,“我回來了!”

她腳步一頓, 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院中氛圍有些詭異, 訕訕地提起手中食盒, “……醒酒茶。”

晏聞昭嗯了一聲,“拿來吧。”

蘭苕在原地怔了怔, 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小跑著將食盒送了過去。

直到看著晏聞昭端出醒酒茶,扶起阮青黛,一勺一勺地舀著醒酒茶送入她口中,蘭苕才恍然清醒。

她是姑娘的貼身侍婢,又不是晏聞昭的奴才,這麽聽他的話做什麽?況且餵茶這種事情也應當由她這個婢女來,怎麽被他搶了先?莫不是他還真將自己當成姑爺了?

蘭苕暗自在心中嘀咕,可見晏聞昭餵阮青黛喝茶的動作溫柔而細致,到底還是將不滿的怨言吞了回去。

阮青黛其實喝得不多,也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是這段時間心事重,又因為夜間不得安眠,所以微醺的醉意加上困意,這才睡了過去。

喝下醒酒茶後,阮青黛很快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靠在晏聞昭的懷裏,她先是恍惚了一瞬,直到聽見蘭苕的聲音才徹底清醒。

“姑娘,喝了醒酒茶,你現在可好些了?”

“我……喝醉了?”

阮青黛身子一僵。

晏聞昭松開阮青黛,放下手裏的醒酒茶,儼然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姿態,與方才趁虛而入的模樣判若兩人,“是我的錯,不該讓你貪杯。”

阮青黛紅著臉坐直身,眉眼間既有羞赧又有尷尬。

今日本是為了慶祝晏聞昭移居,她才會勉強喝幾杯,沒想到自己竟這麽沒出息。

她有些坐不住,匆匆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了,若再晚歸,父親要起疑了。”

“好,我送你。”

阮青黛的馬車就停在煙水巷的另一頭,她的車夫是阮皇後的人,所以阮青黛從不擔心他會將自己的行蹤告知阮鶴年。

阮青黛提著裙擺往車上走,許是睡得有些懵,她腳下踩著杌紮一時沒踩穩,蘭苕剛要上去扶她,卻見一個人影更快地搶在了自己前面。

阮青黛隨手一搭,手掌下卻是有些堅實的觸感。

她微微一驚,轉頭便對上晏聞昭那張白玉無瑕的臉。

“當心。”

晏聞昭的語調比從前任何一刻都要柔緩,竟讓阮青黛聽出了一絲深情款款的意味。

她心中一亂,連忙移開視線,倉促地道了聲謝,便掀開車簾鉆了進去。

阮青黛坐在車上捂著心口,只覺得心跳聲震耳欲聾。

直到目送馬車從煙水巷駛離,晏聞昭才轉身,散漫地踱著步子回到了他的新宅。

書房內,燭影晃動。

晏聞昭走到書案邊,低頭就看見阮青黛贈予他的硯臺、筆架,還有鋪陳在案上的白宣……阮青黛的身影無處不在,到處都充斥著她的氣息。

嗅著那絲清淺的香氣,晏聞昭的身體裏似乎又有傀儡散在作祟。只是這一次,他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再無其他反應。

“給你備好水了。”

陸嘯從窗邊經過,不耐煩地叩了叩窗欞。

晏聞昭頓了頓,轉頭看向陸嘯,“備水做什麽?”

“你不是每次見完阮大姑娘都要沐浴更衣嗎?”

陸嘯一副了然於胸的神色。

晏聞昭卻不領情,神色如常地拿起筆架上的無心散卓筆,“今日不必了。”

“你……”

陸嘯臉色一垮,剛想罵人,就被晏聞昭打斷。

“那場戰事後,你在上京城就是個死人,你夫人怎麽一直沒改嫁?”

陸嘯頓時暴怒,“晏聞昭?!”

晏聞昭卻無動於衷,自顧自說道,“看來她當真對你情深意重。”

“……”

陸嘯的怒火霎時僵在胸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平覆了好一會兒,他才狠狠地剜了晏聞昭一眼,“那是自然。茹娘與我夫妻情深,你問這個做什麽?”

晏聞昭雙指漫不經心地撚著筆鋒。

“我只是好奇,你究竟做過什麽才會讓你夫人如此死心塌地?”

陸嘯楞了楞,反應過來,“晏聞昭,你這是在向我取經?”

晏聞昭垂著眼沒吭聲。

陸嘯卻來了興致,一個縱身從窗外翻進書房,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說起了他當年的追妻往事。

陸嘯說話毫無重點,逮著一個細節便喋喋不休,聽得晏聞昭唇角越抿越緊。

直到聽見陸嘯說到他與茹娘互贈定情信物,晏聞昭撚著筆鋒的動作才停了一下。

“定情信物?”

陸嘯立刻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陳舊的劍穗,頗有幾分誇耀的意味,“我贈了茹娘一只鐲子,她就替我做了個劍穗。”

想到什麽,他的表情微滯,聲音也低了下去,“那一年,我是從屍體堆裏扒出了自己的斷劍,才找回了這枚劍穗……”

晏聞昭看著陸嘯手裏的劍穗,若有所思。

***

翌日。

晏聞昭晨起便坐在書案邊習字讀書,突然窗外擲進來一團黑影,他眸光一凜,敏捷地側身閃過。

“當啷——”

一長塊被厚布包裹著的物件砸在書案上,布團散開,露出裏頭的赤檀木料。

“木料給你找來了。”

陸嘯緊隨其後走進來,又將一兜刻刀等工具攤在了桌上,“還有這些雕刻用的工具。”

晏聞昭拾起那塊木料,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才露出滿意的神色,“這料子不錯。”

“那當然了!這麽一小塊邊角料竟然就要五十貫……”

陸嘯無法理解一個木頭為何值這麽高的價錢,“你若要送阮姑娘簪子,拿著五十貫去珍寶閣,什麽樣的金簪銀簪買不到?竟非要買塊木頭回來自己雕?若是一時失手,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五十貫?”

晏聞昭看向陸嘯,瞇了瞇眸子,“你能娶到夫人,當真是個奇跡。”

“……”

晏聞昭將面前習字的宣紙移開,提筆在木料上畫起了發簪的樣式。

畫一只簪子於他而言並不是難事,很快,那木料上的簪身和玉蘭花紋樣的簪頭就已經成型。

陸嘯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本想看晏聞昭的笑話,賭他第一次用刻刀會在手上留下多少傷口,卻不料晏聞昭卷起袖口,拿起刻刀比劃了兩下,動作竟是無比熟稔流暢。

陸嘯皺眉,“你從前雕過這玩意兒?”

“第一次。”

晏聞昭淡t淡道。

這世上當真有做什麽都一學就會的天才?

陸嘯心中有些不平,忿忿地轉身離開。

晏聞昭好笑地收回視線,繼續一筆一劃地描刻著手裏的赤檀木料。

在書房內刻了一個時辰,他又轉移陣地,拿著木材和刻刀走到院中,在樹蔭下的青磚臺階屈膝而坐,專心致志地刻了好一會,連陸嘯什麽時候離開都不曾察覺。

“篤篤。”

緊閉的院門突然被人敲響。

晏聞昭充耳不聞,繼續修飾著簪頭的玉蘭花。

“有人嗎?”

院外傳來一道女聲。

晏聞昭手裏的刻刀頓了頓,終於放下木簪,起身走過去,推開院門。

看清站在外面的婦人和婢女,他眸光微縮,面上閃過一絲異樣,唇角卻仍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弧度。

“夫人有何事?”

婦人約莫三四十的年紀,穿著並不華貴,卻十分雅致,此刻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晏聞昭。

這副容貌倒是生的極好的,挑不出一絲缺點。氣質瞧著也是溫潤如玉,清雅端正。可偏偏儀容不整,袖口竟卷著未曾放下來,修長的十指沾著臟汙,潔白的衣袍上也落了不少木屑……

婦人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身側的婢女出聲道,“我家夫人是來向岑郎中求醫的,岑郎中可住在此處?”

晏聞昭恭敬有禮地答道,“岑郎中兩年前就已經搬離了煙水巷,晚輩姓晏,是這裏的新租客。”

婢女看向婦人,“夫人,這可如何是好?我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找岑郎中,沒想到竟撲了個空……”

晏聞昭看著那主仆二人交換眼神,“從這條街巷出去,右拐第三家店鋪,是將這間宅子租給晚輩的牙行。夫人或許可以去那兒問問岑郎中的下落。”

“這位公子,我家夫人周車勞頓有些辛苦。能否讓她在你這兒坐一坐?我現在就去牙行,打聽岑郎中搬去了何處。”

晏聞昭垂眼,彎了彎唇角,側過身,“若夫人不嫌棄,便進來小坐吧。”

喬裝改扮的阮皇後朝那簡陋的院落裏掠了一眼,勉強壓下面上的不滿,點了點頭,緩步邁過門檻,從晏聞昭面前經過。

晏聞昭低著頭,眉宇間有些寡淡。

沒想到這一世他們母子初見,竟是這幅情境……

晏聞昭與姜嶼的這出貍貓換太子,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當年,皇帝姜祁帶著阮皇後微服出巡,途中遇刺,懷胎十月的阮皇後與眾人失散,流落到望縣的山陽村,被村裏的一個跛腿夫子晏濟之收留。

晏濟之的妻子許氏也是孕婦,恰巧與阮皇後同時誕下麟兒。許氏偷看了阮皇後送出去的書信,知道她的身份非富即貴,於是便動了歪心思,將兩個剛出生的孩子調換。

這件事連晏濟之都被蒙在鼓裏。

阮皇後臨走前為了報答晏濟之收留之恩,特意留給晏濟之一枚信物,叫他往後若有過不去的難關,便可拿著信物來上京城。

只可惜晏濟之是個一根筋的脾氣,一直不願挾恩圖報,直到最後才下定決心來上京城告發崔寅,卻在半路上死得不明不白。

晏聞昭為了查清晏濟之的死因,替父報仇,才執意從許氏那裏偷來了信物,來到上京城。

再之後,這信物輾轉數次,再落到阮皇後手裏時,他已身陷囹圄。

所以上輩子,晏聞昭第一次見到他的這位生母,就是在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地牢裏。

那時,阮皇後尚且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只是顧念著晏濟之的恩情,才救了晏聞昭一命。不久後,一個當年的知情人出現,才揭穿了許氏偷梁換柱的罪行……

“公子一個人住在此處?”

阮皇後走進院子,問道。

“還有我的一個仆從。”

晏聞昭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掃視了一圈,“應當是有事出去了。”

就一個仆從,還不知去向……

阮皇後又是忍不住皺眉。

“夫人進堂屋喝杯茶吧。”

晏聞昭終於走到了阮皇後身前,為她引路。

經過玉蘭樹下時,晏聞昭低下身,將散落一地的刻刀和雕刻了一半的木簪通通拾撿了起來。

阮皇後也看了過來,“這是什麽?”

晏聞昭低垂著眼,手指摩挲著那塊已能看出簪型的赤檀,心中感嘆無巧不成書,阮皇後出現的時機竟是正好。

“這是晚輩為心儀之人雕刻的木簪,拙劣粗陋,讓夫人見笑了。”

他隨手抖落衣袖,將那支木簪遮掩得嚴嚴實實,唇角微勾,露出清雋的笑意。

這笑裏既有昭示心跡的坦蕩,又帶著情竇初開的木訥靦腆,二者融匯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孟浪,少一分則忸怩。

阮皇後楞住,最初的那點不快和鄙夷霎時消散。

原來這書生將自己搞得這般邋遢,竟只是為了替眉眉雕一支木簪?

其實她方才一眼就看見了,那木料是名貴的赤檀木,雖是邊角料,但對這一無所有的書生來說,怕是也要了大半身家……

態度雖有所動搖,阮皇後嘴上卻仍不肯示弱,淡淡道。

“既知道自己做的拙劣粗陋。為何還要送給心上人?難道那女子在你心中便配不上金玉錦繡,只配戴這麽一根難看的木頭?”

晏聞昭眉梢一低,陷入沈默,瞧著倒真有幾分黯然無奈的意味。

“那女子在晚輩心中自然是千好萬好,莫說金玉錦繡,便是這世上萬裏挑一的寶物,也不及她半分。只是……”

晏聞昭頓了頓,口吻低落,“晚輩家世清貧,別無長物。這支木簪,已是晚輩如今最能拿得出手的定情之物。”

“……”

晏聞昭的偽裝天衣無縫,即便是阮皇後也未能看穿。

她到底不是來做棒打鴛鴦的惡人,於是不自在地咳了兩聲,“罷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定情之物,還是更看重心意。”

晏聞昭覆又笑道,“夫人說的是。”

二人進了堂屋,晏聞昭替阮皇後倒了盞茶,“夫人稍坐片刻,容晚輩先去換件衣裳。”

阮皇後點頭。

晏聞昭轉身離開,走出堂屋的一剎,他唇畔的笑意就收斂得一幹二凈,似是多一刻都不願再裝,面容徹底冷淡下來。

阮皇後與他之間從來沒什麽母子之情,倒是與姜嶼,有二十年的養育情分。

前世相認後,他屢次要對姜嶼動手,都是被阮皇後攔了下來。所以他們母子二人的關系十分緊張,甚至需要阮青黛從中緩和,才能勉強同桌用膳。

像今日這般好言好語的融洽時刻,更是從未有過……

晏聞昭回到自己的寢屋,換了身白衣。

方才見阮皇後的態度,應當是已經對他放下了戒備。但若要讓她徹底轉變態度,怕是還需要別的助力。

如此想著,晏聞昭從衣櫥的暗格裏取出一方錦盒。

盒蓋掀開,竟是一枚鏤空鎏金的銀熏球。與阮青黛那枚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阮青黛的那枚是菱花紋,晏聞昭這枚卻是牡丹紋。

上京城無人知曉,整個南靖只有兩枚的熏球,一個給了阮青黛,而另一個早在二十年前就給了山陽村的跛腿夫子做信物。

晏聞昭拎著那熏球又看了兩眼,才將它別在腰間。

太子的身份暫時恢覆不了,那不如就先借用一下皇後恩人之子的身份。

堂屋內,阮皇後飲了一口沒什麽味道的茶,表情再次變得不大好。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頭,只見晏聞昭已經去而覆返。

阮皇後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他腰間的熏球上,神情霎時僵住。

她驀地站起身,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這熏球……你是從何而來?”

晏聞昭低頭,將那熏球摘了下來,故作不知,“夫人說的是它?這是家父臨終前交給晚輩的遺物。”

“……”

阮皇後的視線再次移到晏聞昭面上,這一次,眼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

阮青黛得了阮皇後出宮的消息後,立刻就帶著蘭苕趕來了煙水巷。

阮皇後會不會為難晏聞昭,晏聞昭會不會露餡,這些她心裏都沒有底。

院門半掩著,阮青黛顧不得其他,推門而入,只見晏聞昭正神色如常地坐在堂屋裏,手裏不知拿著什麽。

一進堂屋,阮青黛倒是沒看清晏聞昭手裏的物件,而是一眼註意到桌上擺著兩個茶盞。

“……今日來客人了?”

晏聞昭驀地回神,將手裏的物件收回了袖裏,轉頭看向阮青黛,“這宅子原先住著個郎中,今日有位夫人來求醫,找到了這裏。”

阮青黛咬了咬唇,t正猶豫著是否要將阮皇後的真實身告訴晏聞昭,就聽得他低笑了一聲。

“那夫人說是從外地來求醫,可身邊的婢女卻說著一口極為端正的上京話。兩人的衣裳樸實無華,可隨手拿出的絹帕卻是宮中才能用的貢品。”

“其實……”

“其實我今日見到的是皇後娘娘。”

阮青黛一楞,“你猜到了。”

晏聞昭笑了笑,“那日你說過,皇後娘娘想要見我,所以今日一見到那位夫人,我便有所猜測。”

“那……姑母與你說了什麽?可有為難你?”

晏聞昭搖了搖頭,“皇後娘娘疼愛你,並沒有對我說多重的話。”

“那我們之間的事,她可相信了?”

“信不信,我不知道。不過她對我們的定情信物,似乎不太滿意。”

阮青黛一楞,“定情信物?”

晏聞昭從袖中拿出了那支精心打磨過的玉蘭花木簪,垂眼把玩了一會,“這是我準備送你的定情信物,恰好被皇後娘娘看見了。她覺得這根破木頭配不上你……”

阮青黛怔怔地看著那支精雕細刻的赤檀木簪,起初還沒察覺出什麽,直到瞥見晏聞昭手掌上若隱若現的斑駁血痕,才心口一跳。

她難以置信地,“晏郎,這難道是你親手……”

“是我親自挑的木料,親自畫的圖樣,最後親手刻出來的。如何?玉蘭花的紋樣,你可還喜歡?”

晏聞昭盯著阮青黛,語調輕緩。

阮青黛眼裏接連閃過詫異、迷茫,還有一絲慌亂,可轉瞬又冷靜下來。

她連忙轉身叫蘭苕拿來了藥膏,在桌邊坐下,“……先上藥吧。”

蘭苕自覺地退出了堂屋,在門外侯著。

晏聞昭斂眸,也在桌邊坐下,放下那支木簪,將自己布滿傷痕的手掌遞到了阮青黛跟前,“有勞。”

“你這雙手是要習字作畫的,怎能為了一支木簪傷成這樣?”

阮青黛挖了一小塊藥膏,輕輕地塗在了晏聞昭指腹的傷痕上,晏聞昭尚且沒有反應,阮青黛倒是替他疼得直皺眉。

“若要送定情信物,你去珍寶閣隨意買件首飾就好了。何必自己動手?”

“那不一樣。”

阮青黛塗藥的動作頓了頓,心情覆雜地,“晏公子。”

不是晏郎,而是晏公子。

“其實皇後娘娘向來都很信任我,她可能根本沒想過,我會在這麽大的事情上對她有所隱瞞。所以你在她面前作戲,大可不必做到這一步。”

“戲做的越真,往後的麻煩便越少。更何況……”

晏聞昭不錯眼地盯著阮青黛姣好的面容,唇角仍兜著一點弧度,眸底的幽暗卻深了幾分,“以姑娘的玲瓏心竅,又怎會看不出,晏某贈這支木簪,並不全是做戲?”

阮青黛腦子裏嗡了一聲,一時間心如擂鼓。

晏聞昭忽地收回了手,拾起一旁的木簪,微微傾身靠了過來。

阮青黛呼吸一滯,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卻被晏聞昭扶住了肩膀。

下一刻,那支玉蘭花的赤檀簪被插在了她的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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