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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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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皇帝賜婚總要有個緣由,何況兩人身份差距如此懸殊,又從未有過交集往來,若是沒有什麽意外契機如何也說不通。

江炳榮嘆口氣:“玉珠啊,是爹對不住你。”

男人先惆悵幾句,又看眼兩人,拋出顆定心丸似的讚道——

“爹與那梁杭少將軍也打過幾次交道,他的人品樣貌能力那在整個京城中的世家俊傑裏面都是出類拔萃。如果沒有這場賜婚,只論你的未來夫婿,若能把你托付給他,爹也算是能放下一樁心事了。”

“他自幼隨其父往西地駐守,虎父無犬子,梁少將軍保家衛國,責任心自不肖多說。不管是你因為什麽原因嫁過去的,他都護著你善待你的。”玉珠神色認真的聽,一聲不吭,仰著小臉乖巧的模樣。

一如每次去參加宴會臨出門前,江炳榮語重心長地叮囑她不要惹事時,她雖一臉不願意,但還是乖乖點頭。

江炳榮看得心裏一酸,為了在京城紮根生存,卻沒想到會委屈女兒至此。

少女才剛及笄的年紀,對京城裏盤桓交錯的人際和往來懵懂又一知半解的,對他的話卻總是照做。

但隱瞞又何嘗是辦法,索性就把事情掰開了揉碎了,攤明白的告訴她。

年逾四十的儒雅男人紅了眼眶,緩了緩才道:“懷璧其罪。江家的滔天富貴就好比那塊美玉。京城裏那些達官貴人,皇室子弟,表面上清風朗月的,實則背地裏不知道怎麽想著各樣的理由來,好放我們江府的血。”

“西北戰事吃緊,年前驃騎大將軍戰敗,與西地拉長了戰線,前線糧草更加緊缺,需要用到銀錢的地方更是數不勝數。江家在這種時候便是個任當今聖上宰割的糧草庫!”

玉珠怔怔。

“那日皇帝傳喚,爹主動提出了要上繳七成家財入國庫繳軍糧,也無需回報。但皇帝還年輕,又心高氣傲,如何願意自己才初登基沒幾年就落下個如此話柄,便說要彌補。”

“爹也沒料到是這麽個彌補的法子,他是一國之君,賜婚聖旨便是皇帝的恩賜,我們不能不遵。”江炳榮略有些哽咽,摸了摸少女的發髻,又重覆道:“玉珠,是爹對你不住,竟累得這些牽纏的利益繞到你的婚事上。”

江母在一旁欲言又止,本有心怨怪江炳榮兩句,但一轉頭再看見他這幾日為了這事愁白幾縷的發,再不忍心說出口什麽責備。

夫妻倆一直朝夕相處,她清楚自己的夫君那日從宮中出來,是如何的愁容滿面,接下來的日子又是如何四處打聽著京中適齡子弟誰還未娶妻,品行又怎樣。

江母原來最擔心的是,本以為以江家的身份,當今皇帝賜婚,恐怕會讓江玉珠做權宦家的貴妾或是個皇子良娣。

但好在,年輕的皇帝雖專橫,一意決斷,卻也是真心感念於江家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願意將大把真金白銀的獻上來以供采買糧草,解了朝廷和前線的燃眉之急。

賜婚給梁杭,先不說養尊處優的梁皇後是否願意自己的親弟弟娶一個商戶女為正妻,就是梁府那出了名的踩低捧高的梁老太君也第一個不同意。

京中再找不出第二個的好郎君,便是皇帝精挑細選用了心的證據。

江父江母低聲細語的說著,少女聽明白了情況,什麽也沒說,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江炳榮看得心都快碎了,這是他自小嬌養長大的掌上明珠,他又如何舍得她剛剛及笄便出嫁。

夫妻兩人這回再忍不住,江母抱著小姑娘,江父在一旁拉著江玉珠的手,又溫聲哄她:“玉珠不哭,不想嫁就罷了,罷了。爹進宮去與皇帝說,再不濟去找梁小將軍,總是有辦法的。”

“京城若留不住咱們,咱們便離開這裏,錢財散盡也不會再有這些煩心的事兒。”

江玉珠忍著淚,眼睛紅紅的輕搖了搖頭。

她不傻,知道抗旨不尊的後果,更何況她們一無背景二無後臺,不是那些個公主郡主的想不嫁就不嫁。

何況即便是公主郡主也有不得不和親的情況呢。

小姑娘反手擦擦眼淚,白皙的臉上還有幾道紅印子,嬌聲嘟囔:“哎呀,胡說什麽呢,哪就要離京的地步了,憑白顯得玉珠好不懂事。”

玉珠抱怨兩句,江炳榮又無措了,連說收回剛才的話。

少女哼一聲,笑瞇瞇道,“不過是同你們撒撒嬌,若少將軍當真如爹所說的那般,倒是樁好姻緣哩,旁人艷羨都來不及,正好叫那些素日裏喜歡冷諷我的人們跌跌眼鏡吃吃驚。”

江母無奈,摟著她七倒八歪的身子,點點她額頭,更加憂愁的模樣:“你這孩子,叫我如何放心。”

本朝女子若高嫁,娘家頂不住事,終歸是容易受夫家委屈的。

玉珠一聽,皺了皺鼻子。

“娘,我是什麽性子您還不清楚嗎,才不會受委屈的。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少女說著,去晃江炳榮的衣袖——

“江大人,您可得給我多備些嫁妝,我就不信,真金白銀的砸下去還收買不了人心嗎?”

嘿,這話說得,江炳榮真是被她氣樂了,笑罵著道如何也不會虧待她。

江玉珠逗得江父江母兩人又展顏,自己也越說越覺得嫁給這樣好家世好身份的少將軍當真好極,把自己也說服得對這門婚事滿意極了。

高嫁又如何?多少想攀附權貴的人們還愁沒有門路,既是皇帝賜婚,應著便是了。

慣好虛榮的小姑娘只要一想想到時候京城裏那些向來找她茬的世家子弟們面如土色的模樣就高興,樂得眉眼彎彎。

一旁江父江母仔細打量江玉珠的神情,見她真沒有勉強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氣。

“等等等等,不對,爹,娘,我收回我的話!”江玉珠突然想到件事,慌慌張的擺手搖頭。

江炳榮:“怎麽了?”

“我還得加個條件!”

“喔?什麽條件?”江母楞了下,笑著問。

“唔……”江玉珠攪攪手,“你們得先讓我看看那個梁杭長什麽樣?”

少女站起身來,亭亭裊娜,有些顧慮——

“爹見梁小將軍都是多久前的事兒了,萬一……萬一他要是很醜的話我可不嫁。要不你們偷偷給我安排個見面的機會,或者給我找人給他畫個像讓我瞧瞧。”

江父板起臉:“胡鬧。哪有姑娘家家還未成婚就嚷著要安排見面的!”

說來也奇怪,分明該是個世故圓滑的商人性子,但江炳榮在男女大防上實則是個再古板不過的人,年逾四十一直只有江母一位妻子,也從未留宿過花街巷柳。

江玉珠雖嬌氣,但打小因為江家做生意的緣故,跟著天南地北的都去過見識過,是個混不吝這些細節的性子,曾納悶的拉著江母問過這出。

江母笑著解釋,許是因為江父曾是個寒窗苦讀的書生,中不了舉轉做生意,念書給念呆了,再扳不過來。

兩人說這話的時候,也巧被江炳榮聽見,那句念呆了氣得他吹胡子瞪眼的,又沒法說兩人什麽,索性背過身去裝作沒聽見。

眼看著江炳榮是鐵定不會同意的,玉珠又可憐兮兮的看向江母,拿手掰扯著給江母算:“娘,您不是想抱孫女嗎,若是那將軍太黑太醜,生出來的小寶也不會是白白嫩嫩的娃娃……”

江母眉一蹙,斥道:“可不許說了,沒羞沒臊。”

玉珠不以為然,接著想法子:“實在不成的話——不然,玉珠畫畫的好,扮做個算命看相的先生,路上拉住他給他畫個像如何?”

這話一出,連江母也不讚同的道了聲胡鬧,兩人就此事敷衍她兩句,便相攜著手說是要去庫房點點擡箱的物件。

這事,就算是這麽定下來了。

江玉珠竟然對這場婚事也有了點期待。

那日她說的話,她爹江炳榮壓根沒當回事,只神神叨叨的說要給江玉珠留些神秘感,如是說:“爹見過那梁杭將軍,豐神俊朗,相貌堂堂。爹的眼光你還不信嗎?爹不會騙你,等你成婚那天見到便知。”

小姑娘不滿的嘟囔:“要什麽神秘感,爹你可真是神神叨叨,那我還是國色天香哩!”

這話倒是不假,江玉珠那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美貌,身量窈窕,膚白明眸,眉若墨畫。

江父乍一聽楞住,當真思索了下,竟也覺得是這個理,聽了被說服了,只是他終究還是古板,不讚同婚前見面,就又喚江母去找畫像給玉珠看。

結果畫像還沒送到,玉珠已經沒有耐心了——

她花了五十兩紋銀買通了梁府上負責給梁杭駕馬車的車夫,然後守在梁杭回府的必經之路上,再喬裝打扮一番,等著車夫按她的指示辦事——

第一步,先是讓車夫謊稱車輪子碾到了銳石,要查看下,先請梁杭下馬車在旁等候。

第二步,若是梁杭下了馬車,江玉珠遠遠瞧見覺得樣貌不如意,便就此罷了離開;若是遠遠瞧著還不錯,便要車夫謊稱修馬車,讓梁杭逗留一會兒,借機給他畫像。

少女在心裏過了一遍流程,只覺得計劃完美,天衣無縫。

守株待兔——只等著那只叫梁杭的兔子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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