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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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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餅

宋佳穗楞了一下回神來。似是從什麽莫名國度將魂靈抽回來一樣。她茫然, 反倒是問時岳寧:“什麽?”

車流又往前走,時岳寧腳下輕輕踩動油門。

宋佳穗說:“我在想,應該要回靜園去, 給奶奶收拾一些東西去醫院。她有一只最愛的翡翠鐲子,是倪家家傳, 當年她和爺爺私奔, 是她唯一的嫁妝。從不離手的東西, 方才沒有見到, 我想去靜園給她帶過來,萬一她醒了, 想要看的。”

時岳寧點點頭, 說那就回靜園去, 吃個飯收拾些東西, 再去醫院瞧她。

下個路口車沒有沿著遠離北京的路往外走,轉向往西。

宋佳穗回答完之後又是回到方才時岳寧開口前的狀態,只是出神看著前方,眼裏神采盡失。

時岳寧也沒有說什麽, 沈默開車, 與宋佳穗一塊兒到靜園。

開門的是王姨。她看見來人是時岳寧和沈樂倪, 先開口道:“老夫人在醫院怎麽樣了?沈三先生也沒有回來過, 禮秦也沒有。”

時岳寧道:“他們都還在醫院陪著,我帶妮妮回來替奶奶取些衣服用品,吃點東西再去醫院, 勞煩您去收拾一下。”

兩人進門來, 王姨應了兩聲, 說:“好,先去廳上坐著吧, 我讓廚房給你們做幾個菜,我去收拾東西。”

宋佳穗開口:“奶奶平日戴著的那只鐲子,我看見她今天沒帶著,王姨給帶上吧,我記得她每天都是要摸著入睡的。”

王姨一楞,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只是點點頭,轉身去收拾東西去了。

廚房不一會兒就送上幾個簡單家常菜,擺上桌讓時宋兩人用飯。窗外夜色漸漸黑得透徹,胡同裏的昏黃燈光點綴其中,繡在墨色綢緞上的纖細花朵一樣。

兩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飯桌上,肩膀靠著肩膀。王姨收拾好物件放到一邊,時岳寧讓再上了一套餐具,放到宋佳穗另一邊。王姨沒有推脫,坐在宋佳穗身旁。

“晚上吃過飯,王姨您和我一起去看看奶奶嗎?”

王姨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一頓飯吃得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快要放下碗筷的時候時岳寧電話響起,他看一眼號碼,起身去院子裏接電話。

他前腳剛邁出門檻去,王姨手中的筷子停頓。

“禮秦告訴我,說你回來了。我當時嚇了一跳。當年老夫人萬般不舍,還是讓你媽媽帶著你遠走改嫁,讓你改名換姓。你不該回來趟這趟渾水的。”

“王姨,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可從今往後你會有更多不得已。”

王姨沒有看向宋佳穗,只是擡起頭來,看著外頭在庭院中踱步的時岳寧。她放下碗筷,說:“我知道你心念著老太太,想陪她走完這最後一段。有孝心是好的,可事情終了了,能走就走吧。沈家的事情,老太太無力去挽狂瀾,你也沒有辦法扶大廈將傾。”

此時的王姨,不是往日裏,或是宋佳穗記憶裏頭的那個和藹可親的王姨。眼前這個人冷冽剛硬,她從未見過。她想起重逢那日見到的祖母。

“王姨……”

宋佳穗話剛開頭,時岳寧卻轉身走入了廳內。他一手仍握著手機,低頭撥了個電話,說:“突然有公事,比較緊急,我安排司機等會來送你們去醫院。”

宋佳穗還沒來得及說話,王姨了然,直接說:“你先走吧,等會了我叫車去醫院。現如今妮妮不好自己出現在醫院裏頭,你帶她一起走,得空再去醫院。”

宋佳穗擰起眉頭,哀哀叫了聲王姨。

王姨扭頭看向她,只一句話切中要害:“如果老夫人醒過來,知道你這麽魯莽,只怕會氣得更重。你要是真心疼她,跟著岳寧先走。有什麽事,禮秦會看顧著,我也會告訴你。”

“我……”

宋佳穗還想再說什麽,時岳寧卻先走過來,握住她的肩膀:“先跟我走吧。”

宋佳穗擡眼,只看見時岳寧面上神色緊張,再不是此前定海神針一樣的自若。她心中暗暗發冷,方才他還是鄭重讓她放心,是什麽事情叫變故橫生。

時岳寧握住宋佳穗的手,半扶半哄地拉她起身,只跟王姨點頭告別,撈起宋佳穗的外套給她穿上,匆匆和她一同走出門去。

腳步剛剛邁下門檻,宋佳穗問:“是什麽事這麽緊急?時家嗎?”

時岳寧只嗯了一聲,眉頭緊鎖,沒再多解釋半句。宋佳穗也沒有多問,深知此時多問也沒有辦法替時岳寧解決問題,只能跟上他的步伐。兩人腳步匆匆,出了胡同取車發動上路。

雪後路滑,時岳寧卻一路狂奔,宋佳穗認出這是回燕大的路。

時岳寧說:“我送你回學校,有什麽事隨時打電話找我。如果打我電話打不通,找禮秦,或者找池澄。如果你想回靜園或是想去看奶奶,找上池澄陪你去,就說是替我去探望和送禮的。”

宋佳穗點點頭。

時岳寧的安排實屬妥當,池澄和時岳寧要好,牌桌酒桌上已經見過了宋佳穗,和他一塊兒出現並不惹眼。再者池澄向來風流名聲在外,身邊女伴更換自是不會招人註意。

只是這交托幹脆,宋佳穗心中不安。

宋佳穗開口:“你事情緊急,送我到校門口就可以。”

時岳寧沒有回應,車還是走老路從校門開進去,一路開到湖邊停下。宿舍近在眼前,宋佳穗聽見時岳寧將車門鎖打開。

她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扣子,伸手正要開門下車,卻握住把手沒動。

宋佳穗問:“我會很長一段時間看不見你是嗎?”

她瞧見時岳寧沈沈嘆了口氣,他伸手過來,握住宋佳穗的手。

時岳寧說:“過幾天你就放寒假了,如果你不想在宿舍住,可以打電話給我的助理,或者池澄,讓他們送你到我那兒去。上次帶你去過那套京郊別墅,還記得嗎?”

言下之意,那就是確實會需要好久一段時間見不著他人了。

宋佳穗了然,只點點頭:“事情很難辦。我明白的。”

“你萬事多小心。”宋佳穗說。她說完打開車門,推門下車,關門後只退後站在一邊,目送時岳寧的車離去。

冷風淩厲,北京的風向來不饒人,一會兒就能將風中行人吹個透心涼。

宋佳穗在這樣的風中站了許久。

她想起沈家大喪那天,她也是站在靈堂外吹了好久的風。

那是秋天,是北京的風最溫柔養人的時候。

可那時候的她也如今天一樣,只感到無力感的透心發寒。

宋佳穗得知為何時岳寧今晚忽然離去的原因,是在兩周之後,學校已經放假,她一個人在宿舍裏頭,想要不要真的給池澄打電話,搬去京郊去等時岳寧。她在手機上看見新聞:

時氏換血易帥

時家董事長時清因肝癌離世,離世前推舉其子時嵩接任董事長兼總經理,時氏股東大會投票決議通過。時岳寧卸任總經理。

宋佳穗將這新聞看了三遍,撥了時岳寧的電話。

電話接通不過分鐘內。

宋佳穗沒敢先說話。

先開口的是時岳寧,他問:“禮秦王姨他們有跟你說奶奶現在怎麽樣了嗎?”

宋佳穗嗯了一聲。回答說:“奶奶已經醒了,我前天還和她打電話來著。王姨說得對,這幾天媒體在醫院都有盯點。奶奶醒了之後知道我沒有冒險去瞧她,她很高興。”

時岳寧那邊安靜非常,宋佳穗除了時岳寧的說話聲音,聽不見其它。

時岳寧說:“沈家畢竟影響力不小,這是自然。你放假了,是嗎?”

宋佳穗回答:“是,我現在一個人在宿舍。”她略停頓,主動發問“你現在在哪兒?”

時岳寧那邊沈默片刻,說:“我在京郊。你想過來嗎?我開車去接你。”

“不用。”她說,“你讓司機來接我,你一來一回耗費時間。我想快點見到你。”

時岳寧那邊應答幹脆,只有一聲“好。”

宋佳穗跟著司機的車抵達時岳寧的京郊別墅的時候,天還沒有黑。日子漸近深冬,夕陽日光都帶著寒意。宋佳穗搭電梯上樓,看見時岳寧的時候,他正站在別墅二樓的平臺外抽煙。

渾身都沐浴在這樣暖不了人的日光餘暉中,煙霧繚繞,在他身邊籠了一層。

宋佳穗從沙發上撈起一張毯子,推門走到時岳寧身後,伸手給他披上。時岳寧一驚,掐掉手裏的煙,回頭來,擺著手揮散周圍的煙霧。

“來了也不吱聲。進去吧,這裏嗆……”

宋佳穗踮腳抱住時岳寧的脖子。

“你還好嗎?”她輕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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