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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慎接管這一萬人後, 全部精力都放在操練上，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說是一萬人，第二天霍元霖便重新整理了名冊, 裏頭至少有三千人屬於老弱病殘，根本沒辦法上戰場, 上去了也只能當炮灰。
三千人中, 有一千人甚至超過了五十, 霍元霖看到的時候頭皮發麻, 古代五十知天命, 這哪裏是士兵, 壓根就是拖累。
梁慎一看名冊就沈了臉, 憋著一肚子怒氣，當場就踹翻了桌案。
霍元霖也覺得頭疼, 但還得按捺住脾氣安撫他：“往好處想，這些人一輩子都在軍中, 大部分已經無家可歸，他們反倒是比年輕人豁得出去。”
梁慎冷笑道：“豁得出去有個屁用，一群白發老頭，他們是能跑還是能打仗？”
“至少他們做飯還挺好吃的, 咱們現在的夥食比大部隊的好。”霍元霖想了想這麽說。
梁慎是真的氣笑了, 拿著手指戳他腦袋：“都什麽時候了, 你就想著吃。”
霍元霖拉下他的手：“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得好睡得好精神才好, 有這一千人打底幹好後勤工作, 咱們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梁慎不知他打哪兒來的古怪語言, 但聽完後總算是好受些：“也只能這麽想，不然我能怎麽辦, 總不能都殺了。”
幸好除了這一千人實在是沒辦法，其他練一練，勉強還是能用。
梁慎心底越發瞧不起二皇子，明知道大軍的狀況卻視而不見，臨了給他玩這一手，實在是讓人看輕。
一生氣，梁慎就覺得腦仁隱隱作痛，怒氣就更加壓不住。
霍元霖見他神色不對勁，皺起眉頭來：“世子，要不要請軍醫過來看看？”
梁慎只是搖頭：“你過來幫我捏捏。”
霍元霖是做慣這個事情的，很快上手幫他捏了捏，太醫教導的手法很有效，很快梁慎的表情就緩和下來。
梁慎吐出一口氣，臉色緩和許多。
霍元霖卻有些擔心：“總是這麽頭疼不是辦法，世子還是謹遵醫囑，好好休養才好。”
“娘胎裏帶出來的老毛病，除非我一輩子修身養性每天躺著，否則也就是這樣。”
梁慎淡淡道，他顯然不可能一直躺著，事實上在霍元霖出現之前，他甚至連按摩都不肯接受。
從小時候開始，梁慎便對旁人的情緒分外敏感，恐懼、害怕、厭惡，總能讓他更加暴躁，也越發不願意接受他們的親近。
他不肯，霍元霖也沒辦法，梁慎一旦認準的事情，誰來勸都沒用。
許久，等梁慎臉色徹底平靜下來，霍元霖才放下發酸的手指。
梁慎看了眼他：“再跟我說說這一萬人吧。”
霍元霖攤開名冊：“除去這一千人，有兩千是身體不夠強壯，多少有些殘缺在身上的，但我觀察過他們平時訓練的情況，不算太差。”
“除開這三千人，剩下七千人中，有六千人的情況差不多，不夠強壯但沒有殘缺，翻看過履歷發現他們都非軍籍，是家裏頭太困難過不下去，所以才替人參軍。”
正因為是非常規娶到參軍的，這些人到了軍中也是最底層，看起來畏畏縮縮，與其說是士兵，不如說是被逼放下鋤頭，拿起武器的農民。
梁慎眉頭皺起：“還有這樣的事情？”
“大梁並未設置軍戶，所以軍人少有一代代相傳的，民間有些家庭富裕的不想讓子嗣入伍，便會花錢雇人，只需去衙門報備一聲即可，這是民不舉官不究的慣例。”
霍元霖解釋道。
梁慎冷哼一聲：“又是一個慣例。”
霍元霖又說：“這些人家中貧困，願意冒險入伍多是求財，既然如此，若是能給出足夠的獎賞，他們肯定願意鋌而走險。”
“我觀察過，選拔百夫長的時候有將近半數的人都在這些人中，可見他們膽子小，更老實願意聽從命令，練好了會很好用。”
梁慎嘆氣：“前提是練好了才能用，否則一個個瞧著就病病歪歪，上了戰場哪裏是胡人對手。”
霍元霖卻說：“那是因為他們原本吃不飽，穿不好，幾頓飽飯下去精神氣就起來了。”
梁慎有些意外，他看得出來霍元霖很看好這些人：“你似乎很喜歡他們？”
“相比起身強體壯的那批人，這些人更順從聽話。”
霍元霖的手指落到剩餘那些名冊上：“這一千人人雖身強體壯，原本的百夫長都在他們之中，但同樣的，他們原本就隸屬於軍中高層，派系覆雜，其中有冷將軍親信。”
梁慎很快明白過來：“你說的也對，聽話的總比不聽話的要好。”
他翻了一遍名冊，很快便說：“看來只能抓大放小。”
“戰爭一觸即發，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要在盡量短的時間內收服這些人。”
霍元霖笑起來：“等真的開始打仗，軍功才是吊在他們眼前的誘餌，只要世子舍得，那才是收攏人心的好機會。”
梁慎聽懂了他的意思，挑眉笑道：“我有什麽舍不得的。”
這也是霍元霖喜歡梁慎的一點，他大方起來是真的大方，對於功名利祿有一種天生的輕蔑，這一點就遠勝過自私狹隘的二皇子。
商量好對這一萬人不同的態度，梁慎便直接貫徹下去。
很快冷將軍便發現，自己在軍中幾乎被架空了，他心底不滿，卻又毫無辦法。
論身份，梁慎壓他一頭，且出身皇室，實打實的祿親王世子。
論威名，梁慎當日那一招將他打得稀碎，如今只有親信還願意聽他的。
冷將軍只能憋著一口氣，心想梁慎就算有些歪門邪道的法子，在練兵上就是外行，等他瞎操作一頓惹得天怒人怨，他再插手也不遲。
哪知道一等再等，梁慎居然似模似樣的操練起來。
冷將軍冷眼旁觀，也不得不承認梁慎雖不算高明，但也頗有幾分章法，且這小子很會收買人心。
“將軍，再這樣下去，恐怕世子真的能收服這些人。”
冷將軍心底焦慮，偏偏他還不敢將實情告訴二皇子，怕二皇子對他失望，後續更為不利。
面對屬下的話，冷將軍只淡淡道：“那也是世子的本事。”
臨了，他的目光落到霍元霖身上：“姓霍的小子忒是油滑，不過戰場可不是書本，他們光會這些紙上談兵的假把戲，真的打起仗來，胡人可不會按書出招。”
屬下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可屬下覺得，二皇子肯定也不會讓世子上戰場，否則這位有個三長兩短的不好交代。”
“真的動兵後，八成這一萬人還得由將軍您來指揮，怕只怕到時候他們不服從軍令拖將軍您的後腿。”
冷將軍擰起眉頭。
“所以啊，將軍您還得想個法子才行。”
冷將軍看向梁慎，眼底閃過冷光。
梁慎負責練兵，霍元霖負責後勤，兩人搭配起來如魚得水。
誰知順利了沒幾天，軍中便有了一個傳言，二皇子有心讓他們這一萬個老弱病殘沖鋒，當擋箭牌替死鬼。
誰都知道戰場之上站在前排的士兵是死傷最為慘重的，一般而言都是老兵，因為只有他們經過了常年的訓練，不會怯場。
可現在的情況不同，傳言之中，二皇子甚至不會給他們配備鎧甲，只讓他們用血肉去抵抗胡人。
往常只有在俘虜大量敵軍的時候，才會采用這般殘忍的戰術，用這些人送死來給敵軍造成壓力。
一時間，一萬人議論紛紛，心生怯意，戰爭還未開始便先輸了三分。
謠言沸沸揚揚，梁慎與霍元霖初來乍到的壞處便體現出來，一直到第二天訓練場上才隱約察覺。
不同於往日的勤勉，這一天連那些剛剛升為百夫長的將領都心不在焉。
梁慎發了大怒：“戰爭在即，你們現在應付了事，是對大梁，對自己性命的不尊重，胡人可不會因此對你們手下留情。”
“現在不好好操練，等上了戰場送掉性命，到時再後悔也來不及！”
哪知道這話一說，眾將士們的臉色越發難看。
梁慎還要再罵，霍元霖卻意識到不對勁：“有些不對，不如讓他們稍作歇息，我去探聽一番。”
梁慎冷著臉同意了。
等霍元霖打聽完回來，第一次陰沈下臉。
“軍中傳聞紛紛，這手段太過下作。”
梁慎更是大怒：“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們還有沒有把大梁百姓放在心上。”
還沒開始打仗就動搖軍心，這完全是損人不利己的行為，梁慎恨得大罵：“去查，查清楚是誰在搗鬼，本世子要拿他祭旗。”
其實背後主使者是誰，他們倆都心中有數。
霍元霖嘆了口氣：“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責任，而是趕緊遏制謠言，否則士兵們認準自己上戰場就是送死，到時候一打仗就開始潰逃，後果不堪設想。”
梁慎冷笑：“既然當了兵上了戰場，別說上前線當沖鋒，就算送死也是軍令，誰敢不從？”
“士氣高漲與被迫參戰士氣低迷，結果天差地別。”
霍元霖卻搖頭，將心比心，大部分士兵沒有那麽高的榮譽感，更別提這一萬人剛到梁慎手中，壓根沒時間建立起自己的。
這一招雖然下作，確實能直接打破梁慎的布局。
霍元霖有些頭疼，拿榮譽作為誘餌可行，可現在榮譽還在天邊，尚未落實。
訓練時間不足成了梁慎最大的短處。
“我們得想一個法子告訴所有人，他們會上戰場，但絕不會有無味的犧牲，更不是誰的擋箭牌替死鬼。”
梁慎眼神一冷，嘴角繃直了。
霍元霖見狀擰起眉頭：“難道二皇子真的打算這麽做？”
梁慎看向帳篷外的士兵們，許久才回答：“我不知道，怕只怕空穴不來風。”
他心底其實有些不妙的預感，在二皇子將全部的老弱病殘扔過來的時候，梁慎心底便升起過疑心。
他沈默許久，才說：“如果我是他，便會索性狠心一些，到時候拿著一萬人沖鋒，不管損耗多少人，臨了都可以推到我頭上。”
“只要本世子活著，到時候既能替他承擔大軍損失，又分不了他的功勞，好處他拿著，壞處我背著，一箭雙雕。”
霍元霖心底也咯噔一下。
他意識到冷將軍這謠言並不是空穴來風，或許二皇子將冷將軍塞過來的時候，已經暗示了他一番。
從將這一萬人塞給他們開始，二皇子便已經做好了劇本。
霍元霖擰起眉頭來，他們自以為算計了二皇子一步，殊不知二皇子也在算計他們。
“如果是真的，恐怕會不大好。”最怕謠言成真，到時候士兵臨陣脫逃，釀成大禍。
說到底還是給他們的時間太短，跟士兵還未建立起絕對的信任來，如果忠勇侯還在，只需一句話，士兵們絕無怨言。
這時候根基太淺的問題卻便爆發出來。
再有一個，霍元霖意識到，不管是他，還是梁慎，兩人在軍中都是新人，練兵時照本宣科，一遇到難題便凸顯出不足來。
梁慎咬牙切齒：“老子現在就去砍了他，看他還怎麽搗鬼。”
“世子，不可。”霍元霖連忙拽住他，“現在處罰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梁慎冷下臉：“那也不能便宜了他。”
霍元霖忍不住道：“世子，我們身邊缺少一個對軍中熟悉，且能有的可用之人。”
如果有這樣的人在，謠言一開始就會被遏制，哪會傳到沸沸揚揚。
梁慎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二皇子壓根不想讓他掌兵，皇帝和祿親王就更別提了，同意他來邊疆不知道打著什麽主意，壓根沒給他人脈。
一想到這些，梁慎的腦仁又是隱隱作痛，他硬生生忍耐下來。
就在兩人苦思冥想解決辦法的時候，外頭傳來一聲請示。
“屬下求見世子。”
陌生的聲音讓梁慎皺眉，正要把人打發走，卻見霍元霖提醒：“世子，這時候找上門來的，或許是投誠。”
梁慎心思一轉：“進來。”
門外走進來一位士兵，看穿戴是前幾日才剛剛上任的百夫長，身量不算高，比梁慎還略矮一些，進門後一直低垂著腦袋。霍元霖個頭矮小，從他的角度依稀能看見百夫長的模樣，只覺得十分眼熟。
“你來求見世子可是有事稟報？”他開口詢問。
百夫長行了軍禮：“屬下有一法，可解世子之困。”
梁慎微微挑眉，打量著眼前的百夫長，只覺得他身材單薄，並不魁梧，在前幾日訓練中也不起眼，大約是屬於那六千人之一。
“你且說來聽聽，若能解決當前的難題，本世子自然有重賞。”
百夫長開口道：“不知道世子殿下敢不敢犧牲性命。”
梁慎臉色微變，霍元霖更是擰起眉頭來：“這話是什麽意思？”
於情於理，梁慎作為一軍統帥，霍元霖都不讚同他拿出性命來拼殺。
百夫長卻繼續道：“謠言看似困境，其實也是對世子您的一種考驗，若世子願與一萬軍士同生死，共富貴，從今往後，他們定會為世子折服，肝腦塗地忠心耿耿。”
梁慎冷冷的看著他，眼神莫測。
霍元霖卻意識到不對：“你到底是什麽人？”
“世子旗下百夫長趙遂。”趙遂低頭稱道。
霍元霖上前一步：“不對，趙遂出身赤貧，從未讀書，怎麽可能說出這番話，你擡起頭來。”
百夫長整個僵住，顯然沒料到霍元霖能把這一萬人的履歷記得清清楚楚。
梁慎也瞇起眼睛來，冷哼喝道：“擡起頭來。”
他甚至握緊了刀柄，似乎眼前的人一有異動，便要拔刀。
下一刻，百夫長緩緩擡頭，露出一張讓兩人都驚異萬分的面孔。
“是你！”梁慎放開刀柄，緊擰的眉頭卻成了個川字。
霍元霖也是大吃一驚，方才他就覺得眼熟，可哪裏想到來人居然是鐘葳。
“鐘姐姐，怎麽是你？”
他一時有些懊惱，要早知道是鐘葳的話，方才他就不那麽咄咄逼人了。
鐘葳臉色平靜，拳頭卻緊緊抱在一起：“世子，霍小公子，好久不見。”
梁慎臉色難看：“你怎麽會混在大軍之中，居然還成了百夫長，可笑，女人怎麽能上戰場，你現在滾回京城，看在忠勇侯的面子上，本世子可以當做這件事沒發生。”
鐘葳面色一黯。
她下意識的看向霍元霖。
霍元霖立刻拉住梁慎：“世子先別生氣，先聽聽鐘姐姐怎麽說。”
梁慎是知道霍元霖對鐘葳的態度，頓時惱怒道：“還說什麽，自古以來都沒有女子上戰場的道理，你知道不知道她這樣冒名頂替是要殺頭的。”
“鐘葳，難道你想讓忠勇侯一世威名毀在你的手裏。”
霍元霖連忙解釋：“其實古代也有女子上戰場的事情，她們還都是大將軍，留下了赫赫威名。”
“你到底站在哪邊。”梁慎不悅的瞪了眼伴讀。
霍元霖摸了摸鼻子，說：“世子先別急，鐘姐姐既然能以女子之身從軍，且一路並未被發現，而且靠著自己的能力成為了百夫長，就證明她真的很厲害，超過了許多男子。”
“而且鐘姐姐是忠勇侯獨女，從小在軍中長大，對鎮北軍熟悉無比，她願意幫我們是我們的運氣，哪能因為她是女子，世子你就區別對待呢？”
梁慎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麽，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她死在戰場怎麽辦，忠勇侯就絕後了。”
“以前沒有，以後可以有。”
霍元霖伸出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世子，鐘姐姐這麽厲害，說不定能創造出一個神話，獨屬於我們大梁的花木蘭，難道你不想看這個神話在自己手中產生嗎？”
“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可以成為棟梁之材，世子您也知道被人輕視阻攔的苦惱，為為什麽不給鐘姐姐一個機會呢，那可是會青史留名的。”
梁慎嘴角一抽，不知道霍元霖哪兒來的自信。
他瞥了眼鎮定如常的鐘葳，冷哼道：“你也這麽想？”
鐘葳開口道：“鐘葳只是想重揚父親的威名，讓天下人知道忠勇侯並非後繼無人。”
“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
梁慎問道：“你應該知道皇伯伯的態度，若是你上了戰場，輸了，便是輸掉一切，贏了，也不一定能讓世人承認。”
“即使這樣，你也願意嗎？”
鐘葳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她的目光落到霍元霖身上。
一如既往，這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對她滿腔的信任，就如在西山寺那一日。
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任她，認定她是個女子屬於後宅而不是戰場，這孩子卻是支持她的。
鐘葳心底的種子生根發芽，她笑了起來：“雖死無憾。”
梁慎挑眉：“好一個雖死無憾，既然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那本世子也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事發之後挨一頓罵罷了。”
鐘葳是女人，冒名頂替從軍即使立下軍功也會有風險。
可梁慎卻不那麽害怕擔責任，因為他心底明白，最差皇帝也不會殺了他。
最高興的是霍元霖，他高興道：“鐘姐姐武藝高強，一定會立下大功勞，讓天下人都知道忠勇侯後繼有人。”
梁慎有些不滿他對鐘葳的吹捧，冷哼道：“有什麽本事亮出來看看，方才你說的法子要怎麽辦？”
鐘葳笑著說道：“其實破局之法十分簡單，世子只需告訴所有人，若是開戰，您會與所有人一起迎戰。”
梁慎眉間一閃，很快想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我想以二皇子的性格，絕對不會讓世子您直接參戰，因為世子若有萬一，二皇子可有的頭疼。”鐘葳說道。
梁慎擰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讓我威脅二皇子，不許他拿著一萬人當替死鬼？”
鐘葳卻搖了搖頭：“不，我的意思是，世子想要收服這一萬人，便需要真正與他們同生共死，否則一切獎賞、命令甚至軍法都是虛名。”
她若有所思：“父親鍛造鎮北軍花了整整三十年，期間大小戰事無數，他向來身先士卒，才終於讓鎮北軍心悅誠服。”
“世子雖有妙計，卻又高高在上，將士們無法觸及。空有敬畏之心，卻無親近敬慕。”
“世子，此次從軍對你而言，是游戲，還是此生志向？”
霍元霖明白鐘葳話裏話外的意思，如果只是一次玩票，刷履歷值，那對梁慎而言完全沒必要這麽冒險。
可如果梁慎真心實意想上戰場，那就是另說。
一時間，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到梁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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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慎接管這一萬人後, 全部精力都放在操練上，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說是一萬人，第二天霍元霖便重新整理了名冊, 裏頭至少有三千人屬於老弱病殘，根本沒辦法上戰場, 上去了也只能當炮灰。
三千人中, 有一千人甚至超過了五十, 霍元霖看到的時候頭皮發麻, 古代五十知天命, 這哪裏是士兵, 壓根就是拖累。
梁慎一看名冊就沈了臉, 憋著一肚子怒氣，當場就踹翻了桌案。
霍元霖也覺得頭疼, 但還得按捺住脾氣安撫他：“往好處想，這些人一輩子都在軍中, 大部分已經無家可歸，他們反倒是比年輕人豁得出去。”
梁慎冷笑道：“豁得出去有個屁用，一群白發老頭，他們是能跑還是能打仗？”
“至少他們做飯還挺好吃的, 咱們現在的夥食比大部隊的好。”霍元霖想了想這麽說。
梁慎是真的氣笑了, 拿著手指戳他腦袋：“都什麽時候了, 你就想著吃。”
霍元霖拉下他的手：“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得好睡得好精神才好, 有這一千人打底幹好後勤工作, 咱們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梁慎不知他打哪兒來的古怪語言, 但聽完後總算是好受些：“也只能這麽想，不然我能怎麽辦, 總不能都殺了。”
幸好除了這一千人實在是沒辦法，其他練一練，勉強還是能用。
梁慎心底越發瞧不起二皇子，明知道大軍的狀況卻視而不見，臨了給他玩這一手，實在是讓人看輕。
一生氣，梁慎就覺得腦仁隱隱作痛，怒氣就更加壓不住。
霍元霖見他神色不對勁，皺起眉頭來：“世子，要不要請軍醫過來看看？”
梁慎只是搖頭：“你過來幫我捏捏。”
霍元霖是做慣這個事情的，很快上手幫他捏了捏，太醫教導的手法很有效，很快梁慎的表情就緩和下來。
梁慎吐出一口氣，臉色緩和許多。
霍元霖卻有些擔心：“總是這麽頭疼不是辦法，世子還是謹遵醫囑，好好休養才好。”
“娘胎裏帶出來的老毛病，除非我一輩子修身養性每天躺著，否則也就是這樣。”
梁慎淡淡道，他顯然不可能一直躺著，事實上在霍元霖出現之前，他甚至連按摩都不肯接受。
從小時候開始，梁慎便對旁人的情緒分外敏感，恐懼、害怕、厭惡，總能讓他更加暴躁，也越發不願意接受他們的親近。
他不肯，霍元霖也沒辦法，梁慎一旦認準的事情，誰來勸都沒用。
許久，等梁慎臉色徹底平靜下來，霍元霖才放下發酸的手指。
梁慎看了眼他：“再跟我說說這一萬人吧。”
霍元霖攤開名冊：“除去這一千人，有兩千是身體不夠強壯，多少有些殘缺在身上的，但我觀察過他們平時訓練的情況，不算太差。”
“除開這三千人，剩下七千人中，有六千人的情況差不多，不夠強壯但沒有殘缺，翻看過履歷發現他們都非軍籍，是家裏頭太困難過不下去，所以才替人參軍。”
正因為是非常規娶到參軍的，這些人到了軍中也是最底層，看起來畏畏縮縮，與其說是士兵，不如說是被逼放下鋤頭，拿起武器的農民。
梁慎眉頭皺起：“還有這樣的事情？”
“大梁並未設置軍戶，所以軍人少有一代代相傳的，民間有些家庭富裕的不想讓子嗣入伍，便會花錢雇人，只需去衙門報備一聲即可，這是民不舉官不究的慣例。”
霍元霖解釋道。
梁慎冷哼一聲：“又是一個慣例。”
霍元霖又說：“這些人家中貧困，願意冒險入伍多是求財，既然如此，若是能給出足夠的獎賞，他們肯定願意鋌而走險。”
“我觀察過，選拔百夫長的時候有將近半數的人都在這些人中，可見他們膽子小，更老實願意聽從命令，練好了會很好用。”
梁慎嘆氣：“前提是練好了才能用，否則一個個瞧著就病病歪歪，上了戰場哪裏是胡人對手。”
霍元霖卻說：“那是因為他們原本吃不飽，穿不好，幾頓飽飯下去精神氣就起來了。”
梁慎有些意外，他看得出來霍元霖很看好這些人：“你似乎很喜歡他們？”
“相比起身強體壯的那批人，這些人更順從聽話。”
霍元霖的手指落到剩餘那些名冊上：“這一千人人雖身強體壯，原本的百夫長都在他們之中，但同樣的，他們原本就隸屬於軍中高層，派系覆雜，其中有冷將軍親信。”
梁慎很快明白過來：“你說的也對，聽話的總比不聽話的要好。”
他翻了一遍名冊，很快便說：“看來只能抓大放小。”
“戰爭一觸即發，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要在盡量短的時間內收服這些人。”
霍元霖笑起來：“等真的開始打仗，軍功才是吊在他們眼前的誘餌，只要世子舍得，那才是收攏人心的好機會。”
梁慎聽懂了他的意思，挑眉笑道：“我有什麽舍不得的。”
這也是霍元霖喜歡梁慎的一點，他大方起來是真的大方，對於功名利祿有一種天生的輕蔑，這一點就遠勝過自私狹隘的二皇子。
商量好對這一萬人不同的態度，梁慎便直接貫徹下去。
很快冷將軍便發現，自己在軍中幾乎被架空了，他心底不滿，卻又毫無辦法。
論身份，梁慎壓他一頭，且出身皇室，實打實的祿親王世子。
論威名，梁慎當日那一招將他打得稀碎，如今只有親信還願意聽他的。
冷將軍只能憋著一口氣，心想梁慎就算有些歪門邪道的法子，在練兵上就是外行，等他瞎操作一頓惹得天怒人怨，他再插手也不遲。
哪知道一等再等，梁慎居然似模似樣的操練起來。
冷將軍冷眼旁觀，也不得不承認梁慎雖不算高明，但也頗有幾分章法，且這小子很會收買人心。
“將軍，再這樣下去，恐怕世子真的能收服這些人。”
冷將軍心底焦慮，偏偏他還不敢將實情告訴二皇子，怕二皇子對他失望，後續更為不利。
面對屬下的話，冷將軍只淡淡道：“那也是世子的本事。”
臨了，他的目光落到霍元霖身上：“姓霍的小子忒是油滑，不過戰場可不是書本，他們光會這些紙上談兵的假把戲，真的打起仗來，胡人可不會按書出招。”
屬下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可屬下覺得，二皇子肯定也不會讓世子上戰場，否則這位有個三長兩短的不好交代。”
“真的動兵後，八成這一萬人還得由將軍您來指揮，怕只怕到時候他們不服從軍令拖將軍您的後腿。”
冷將軍擰起眉頭。
“所以啊，將軍您還得想個法子才行。”
冷將軍看向梁慎，眼底閃過冷光。
梁慎負責練兵，霍元霖負責後勤，兩人搭配起來如魚得水。
誰知順利了沒幾天，軍中便有了一個傳言，二皇子有心讓他們這一萬個老弱病殘沖鋒，當擋箭牌替死鬼。
誰都知道戰場之上站在前排的士兵是死傷最為慘重的，一般而言都是老兵，因為只有他們經過了常年的訓練，不會怯場。
可現在的情況不同，傳言之中，二皇子甚至不會給他們配備鎧甲，只讓他們用血肉去抵抗胡人。
往常只有在俘虜大量敵軍的時候，才會采用這般殘忍的戰術，用這些人送死來給敵軍造成壓力。
一時間，一萬人議論紛紛，心生怯意，戰爭還未開始便先輸了三分。
謠言沸沸揚揚，梁慎與霍元霖初來乍到的壞處便體現出來，一直到第二天訓練場上才隱約察覺。
不同於往日的勤勉，這一天連那些剛剛升為百夫長的將領都心不在焉。
梁慎發了大怒：“戰爭在即，你們現在應付了事，是對大梁，對自己性命的不尊重，胡人可不會因此對你們手下留情。”
“現在不好好操練，等上了戰場送掉性命，到時再後悔也來不及！”
哪知道這話一說，眾將士們的臉色越發難看。
梁慎還要再罵，霍元霖卻意識到不對勁：“有些不對，不如讓他們稍作歇息，我去探聽一番。”
梁慎冷著臉同意了。
等霍元霖打聽完回來，第一次陰沈下臉。
“軍中傳聞紛紛，這手段太過下作。”
梁慎更是大怒：“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們還有沒有把大梁百姓放在心上。”
還沒開始打仗就動搖軍心，這完全是損人不利己的行為，梁慎恨得大罵：“去查，查清楚是誰在搗鬼，本世子要拿他祭旗。”
其實背後主使者是誰，他們倆都心中有數。
霍元霖嘆了口氣：“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責任，而是趕緊遏制謠言，否則士兵們認準自己上戰場就是送死，到時候一打仗就開始潰逃，後果不堪設想。”
梁慎冷笑：“既然當了兵上了戰場，別說上前線當沖鋒，就算送死也是軍令，誰敢不從？”
“士氣高漲與被迫參戰士氣低迷，結果天差地別。”
霍元霖卻搖頭，將心比心，大部分士兵沒有那麽高的榮譽感，更別提這一萬人剛到梁慎手中，壓根沒時間建立起自己的。
這一招雖然下作，確實能直接打破梁慎的布局。
霍元霖有些頭疼，拿榮譽作為誘餌可行，可現在榮譽還在天邊，尚未落實。
訓練時間不足成了梁慎最大的短處。
“我們得想一個法子告訴所有人，他們會上戰場，但絕不會有無味的犧牲，更不是誰的擋箭牌替死鬼。”
梁慎眼神一冷，嘴角繃直了。
霍元霖見狀擰起眉頭：“難道二皇子真的打算這麽做？”
梁慎看向帳篷外的士兵們，許久才回答：“我不知道，怕只怕空穴不來風。”
他心底其實有些不妙的預感，在二皇子將全部的老弱病殘扔過來的時候，梁慎心底便升起過疑心。
他沈默許久，才說：“如果我是他，便會索性狠心一些，到時候拿著一萬人沖鋒，不管損耗多少人，臨了都可以推到我頭上。”
“只要本世子活著，到時候既能替他承擔大軍損失，又分不了他的功勞，好處他拿著，壞處我背著，一箭雙雕。”
霍元霖心底也咯噔一下。
他意識到冷將軍這謠言並不是空穴來風，或許二皇子將冷將軍塞過來的時候，已經暗示了他一番。
從將這一萬人塞給他們開始，二皇子便已經做好了劇本。
霍元霖擰起眉頭來，他們自以為算計了二皇子一步，殊不知二皇子也在算計他們。
“如果是真的，恐怕會不大好。”最怕謠言成真，到時候士兵臨陣脫逃，釀成大禍。
說到底還是給他們的時間太短，跟士兵還未建立起絕對的信任來，如果忠勇侯還在，只需一句話，士兵們絕無怨言。
這時候根基太淺的問題卻便爆發出來。
再有一個，霍元霖意識到，不管是他，還是梁慎，兩人在軍中都是新人，練兵時照本宣科，一遇到難題便凸顯出不足來。
梁慎咬牙切齒：“老子現在就去砍了他，看他還怎麽搗鬼。”
“世子，不可。”霍元霖連忙拽住他，“現在處罰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梁慎冷下臉：“那也不能便宜了他。”
霍元霖忍不住道：“世子，我們身邊缺少一個對軍中熟悉，且能有的可用之人。”
如果有這樣的人在，謠言一開始就會被遏制，哪會傳到沸沸揚揚。
梁慎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二皇子壓根不想讓他掌兵，皇帝和祿親王就更別提了，同意他來邊疆不知道打著什麽主意，壓根沒給他人脈。
一想到這些，梁慎的腦仁又是隱隱作痛，他硬生生忍耐下來。
就在兩人苦思冥想解決辦法的時候，外頭傳來一聲請示。
“屬下求見世子。”
陌生的聲音讓梁慎皺眉，正要把人打發走，卻見霍元霖提醒：“世子，這時候找上門來的，或許是投誠。”
梁慎心思一轉：“進來。”
門外走進來一位士兵，看穿戴是前幾日才剛剛上任的百夫長，身量不算高，比梁慎還略矮一些，進門後一直低垂著腦袋。霍元霖個頭矮小，從他的角度依稀能看見百夫長的模樣，只覺得十分眼熟。
“你來求見世子可是有事稟報？”他開口詢問。
百夫長行了軍禮：“屬下有一法，可解世子之困。”
梁慎微微挑眉，打量著眼前的百夫長，只覺得他身材單薄，並不魁梧，在前幾日訓練中也不起眼，大約是屬於那六千人之一。
“你且說來聽聽，若能解決當前的難題，本世子自然有重賞。”
百夫長開口道：“不知道世子殿下敢不敢犧牲性命。”
梁慎臉色微變，霍元霖更是擰起眉頭來：“這話是什麽意思？”
於情於理，梁慎作為一軍統帥，霍元霖都不讚同他拿出性命來拼殺。
百夫長卻繼續道：“謠言看似困境，其實也是對世子您的一種考驗，若世子願與一萬軍士同生死，共富貴，從今往後，他們定會為世子折服，肝腦塗地忠心耿耿。”
梁慎冷冷的看著他，眼神莫測。
霍元霖卻意識到不對：“你到底是什麽人？”
“世子旗下百夫長趙遂。”趙遂低頭稱道。
霍元霖上前一步：“不對，趙遂出身赤貧，從未讀書，怎麽可能說出這番話，你擡起頭來。”
百夫長整個僵住，顯然沒料到霍元霖能把這一萬人的履歷記得清清楚楚。
梁慎也瞇起眼睛來，冷哼喝道：“擡起頭來。”
他甚至握緊了刀柄，似乎眼前的人一有異動，便要拔刀。
下一刻，百夫長緩緩擡頭，露出一張讓兩人都驚異萬分的面孔。
“是你！”梁慎放開刀柄，緊擰的眉頭卻成了個川字。
霍元霖也是大吃一驚，方才他就覺得眼熟，可哪裏想到來人居然是鐘葳。
“鐘姐姐，怎麽是你？”
他一時有些懊惱，要早知道是鐘葳的話，方才他就不那麽咄咄逼人了。
鐘葳臉色平靜，拳頭卻緊緊抱在一起：“世子，霍小公子，好久不見。”
梁慎臉色難看：“你怎麽會混在大軍之中，居然還成了百夫長，可笑，女人怎麽能上戰場，你現在滾回京城，看在忠勇侯的面子上，本世子可以當做這件事沒發生。”
鐘葳面色一黯。
她下意識的看向霍元霖。
霍元霖立刻拉住梁慎：“世子先別生氣，先聽聽鐘姐姐怎麽說。”
梁慎是知道霍元霖對鐘葳的態度，頓時惱怒道：“還說什麽，自古以來都沒有女子上戰場的道理，你知道不知道她這樣冒名頂替是要殺頭的。”
“鐘葳，難道你想讓忠勇侯一世威名毀在你的手裏。”
霍元霖連忙解釋：“其實古代也有女子上戰場的事情，她們還都是大將軍，留下了赫赫威名。”
“你到底站在哪邊。”梁慎不悅的瞪了眼伴讀。
霍元霖摸了摸鼻子，說：“世子先別急，鐘姐姐既然能以女子之身從軍，且一路並未被發現，而且靠著自己的能力成為了百夫長，就證明她真的很厲害，超過了許多男子。”
“而且鐘姐姐是忠勇侯獨女，從小在軍中長大，對鎮北軍熟悉無比，她願意幫我們是我們的運氣，哪能因為她是女子，世子你就區別對待呢？”
梁慎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麽，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她死在戰場怎麽辦，忠勇侯就絕後了。”
“以前沒有，以後可以有。”
霍元霖伸出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世子，鐘姐姐這麽厲害，說不定能創造出一個神話，獨屬於我們大梁的花木蘭，難道你不想看這個神話在自己手中產生嗎？”
“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可以成為棟梁之材，世子您也知道被人輕視阻攔的苦惱，為為什麽不給鐘姐姐一個機會呢，那可是會青史留名的。”
梁慎嘴角一抽，不知道霍元霖哪兒來的自信。
他瞥了眼鎮定如常的鐘葳，冷哼道：“你也這麽想？”
鐘葳開口道：“鐘葳只是想重揚父親的威名，讓天下人知道忠勇侯並非後繼無人。”
“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
梁慎問道：“你應該知道皇伯伯的態度，若是你上了戰場，輸了，便是輸掉一切，贏了，也不一定能讓世人承認。”
“即使這樣，你也願意嗎？”
鐘葳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她的目光落到霍元霖身上。
一如既往，這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對她滿腔的信任，就如在西山寺那一日。
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任她，認定她是個女子屬於後宅而不是戰場，這孩子卻是支持她的。
鐘葳心底的種子生根發芽，她笑了起來：“雖死無憾。”
梁慎挑眉：“好一個雖死無憾，既然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那本世子也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事發之後挨一頓罵罷了。”
鐘葳是女人，冒名頂替從軍即使立下軍功也會有風險。
可梁慎卻不那麽害怕擔責任，因為他心底明白，最差皇帝也不會殺了他。
最高興的是霍元霖，他高興道：“鐘姐姐武藝高強，一定會立下大功勞，讓天下人都知道忠勇侯後繼有人。”
梁慎有些不滿他對鐘葳的吹捧，冷哼道：“有什麽本事亮出來看看，方才你說的法子要怎麽辦？”
鐘葳笑著說道：“其實破局之法十分簡單，世子只需告訴所有人，若是開戰，您會與所有人一起迎戰。”
梁慎眉間一閃，很快想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我想以二皇子的性格，絕對不會讓世子您直接參戰，因為世子若有萬一，二皇子可有的頭疼。”鐘葳說道。
梁慎擰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讓我威脅二皇子，不許他拿著一萬人當替死鬼？”
鐘葳卻搖了搖頭：“不，我的意思是，世子想要收服這一萬人，便需要真正與他們同生共死，否則一切獎賞、命令甚至軍法都是虛名。”
她若有所思：“父親鍛造鎮北軍花了整整三十年，期間大小戰事無數，他向來身先士卒，才終於讓鎮北軍心悅誠服。”
“世子雖有妙計，卻又高高在上，將士們無法觸及。空有敬畏之心，卻無親近敬慕。”
“世子，此次從軍對你而言，是游戲，還是此生志向？”
霍元霖明白鐘葳話裏話外的意思，如果只是一次玩票，刷履歷值，那對梁慎而言完全沒必要這麽冒險。
可如果梁慎真心實意想上戰場，那就是另說。
一時間，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到梁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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