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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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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桑(九)

不遠處, 小道上緩步行來一人,身披繁覆袈裟,面白眸深, 左手撚佛珠,右手持著法杖。

正是聞禪。

溫寒煙收斂氣息, 隱在枝葉間並未出聲。

聞禪經過樹下, 並未察覺她和裴燼的氣息, 若無其事轉過身, 往無間堂中走去。

溫寒煙若有所思。

先前即雲寺中出事的, 皆是修為尚淺、身份也並不起眼的外門弟子。

溫寒煙蹙眉看向裴燼, 傳音問他:“你認為此次出事的, 是聞禪長老?”

裴燼姿態松散倚於蔭蔽之間,指節輕勾。

一抹淡淡的緋色虹光於聞禪後心閃爍了下, 很快又熄滅。

裴燼懶洋洋勾唇,尾音綿長:“一定是他。”

溫寒煙擡起眼, 稀薄的日光穿透葉片的縫隙,投下斑駁的剪影。

“眼下天色尚明。”她想了想,“先前出事時,應當全都是子時前後。”

“只剩下最後一顆龍目, 今日本該死去的, 是最後一個人。”

裴燼俯身欺近, 他們的距離很近,他的聲音仿佛貼在她耳邊, 吐息拂過發間, 微癢。

“你不知道麽?最後一個厲鬼, 怨氣總是最重的。”

他故意壓低聲音,語氣幽然, “只有正午的烈陽,才能鎮得住。”

溫寒煙:“……”

她安靜片刻,懶得反駁他,“既如此,為何偏偏是聞禪長老?”

這一次,裴燼沒有回答。

他氣定神閑斜倚在原處,笑而不語。

兩人傳音簡單交談幾句的功夫,聞禪已走入無間堂中。

無間堂是即雲寺內誦經之處,萬佛金身林立,又有先祖護佑,此處獲得靈犀的可能性比起其他地方要大得多。

眼下,無間堂內已有不少弟子入定禪修,最外面一處圓臺後坐著一名小和尚,桌案上擺著一排靈牌,在他身前半空之中,也漂浮著數十塊靈牌。

另一名小和尚立於圓臺前,雙眸輕闔,口中默念靈訣,不多時,虛空之中靈牌緩慢移動,一塊靈牌上包裹的光暈閃爍了下,落入他掌心。

小和尚捧著靈牌,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腳步定定往一處佛像前走去。

溫寒煙看了片刻,看樣子此處是登記入內弟子名冊、憑佛緣領取靈牌,尋得更有緣分的金佛前修煉的地方。

平日裏,無間堂雖來往人數繁多,但鮮少會有長老來此。

小和尚見聞禪靠近,身體下意識坐正了,隨即又覺得不對,一下子跳起來,恭恭敬敬行禮。

“聞禪長老……”

“不必多禮。”聞禪伸手一擺,直接打斷了小和尚。

他似是目的明確,也趕時間,轉頭環視一圈,“今日來了多少弟子?”

小和尚拿出名冊玉簡看一眼,認認真真道:“已有三百八十七人。”

聞禪隨意點點頭,“讓他們全都出去。”

“啊?”

“‘啊’什麽?”

見小和尚楞在原地,半天還沒有動作,聞禪不耐重新轉過頭來看他。

“從現在起,無間堂不得使用,嚴禁即雲寺中弟子出入。”

雖然有三百多名弟子,但無間堂內每一處金佛都有陣法護佑,平日裏用以助弟子調息禪定,特殊時候,也可將弟子自禪修中喚醒。

不多時,三百多名即雲寺弟子便呼啦啦聚集過來,井然有序排成好幾隊。

清一色全都是內門弟子。

無間堂內並無身份高低,外門弟子也可入內。

但自從寺中出了這些事,溫寒煙又預測此地必然會死人,外門弟子只把這裏當作漂亮點的鬼門關,早就不敢靠近了。

內門弟子卻覺得自己不會出事。

“聞禪長老,我們一定要離開嗎?”

“是啊聞禪長老!近日正是我突破的瓶頸期,只需再靜修幾日,必能晉階,但若此刻中斷,那便要功虧一簣了,屆時還得從頭再來過。”

“先前出事的皆是外門弟子,那人說不定不敢對我們動手……”

“噤聲!”聞禪一杵法杖,一道靈風轟然散開,將弟子們盡數逼退數步。

站在最邊緣的,甚至一只腳都被逼出了無間堂外。

一名弟子趔趄了下,好不容易站直身,哭喪著臉看向聞禪。

“聞禪長老,弟子入即雲寺十年有餘,平日裏只見周圍師兄弟們頻繁來此,這還是頭一次找到機會來無間堂尋覓靈犀機緣。向上之心難得,您就別趕我走了。”

聞禪冷笑一聲:“入門十年,卻一次都沒踏足過此地,無間堂也不需要你這樣的懶惰之人。”

“出去!”

弟子像落葉一樣被掃出去,他又頑強地回來,話鋒一轉。

“聞禪長老,實不相瞞,其實那些師兄弟的靈牌也是取回來給弟子用的。”

“弟子只想偷偷努力,然後……”

“閉嘴。”

聞禪冷冷掃這群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弟子一眼。

“寺中出了這麽多事,還不懂事?溫施主有沒有提點過,接下來要死人的就是無間堂?都趕著入六道輪回?”

眾弟子們面色一白,都不說話了。

他們暫時還不想受六道輪回之苦,不想變成畜生。

不知是誰開了頭,弟子們安靜得像鵪鶉一樣,默默地向外移動。

他們不說話,速度卻很快,短短十息之內,便全都湧了出去。

聞禪臉色不算好看,不是不悅的那種,倒像是許久沒有休息好,眼底烏青,面部神情僵硬。

不能再死人了。

昨夜聞思和溫施主各守一處,去時底氣十足,回時愁雲慘淡,這樣多的人,卻到底還是連一名弟子都救不下。

那他們為何還要放任即雲寺弟子,肆意出入這等危險至極之地?

若此處無人,便不會再有人死去。

聞禪曾不敢多想,他刻意忽略那些詭異的細節,想要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意外。

可溫寒煙的到來,卻狠狠將他的自欺欺人撕碎。

聞禪自認自己並非勇武之人,卻也並非怕事之人。

他身為即雲寺中六大長老之一,如何能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還眼睜睜看著那些無辜弟子送死?

若是可以的話——

若是這厄運降臨在他身上……

即雲寺弟子都沈默著往外走,恰在此時,一道陰冷的氣息轟然散開。

這氣息,比起方才聞禪震開的靈力強橫千百倍不止。

只一個瞬間,像是雷霆閃電一般霎時即逝,整片空間卻仿佛被凝固住,寒意的餘韻將所有人釘在原地,就連呼吸都做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仿佛不過是一剎那,一名弟子猛然驚醒過來。

他肺部一陣刺痛,窒息許久的暈眩鋪天蓋地而來。

他張開嘴大口吸入幾口空氣,冷不丁聽見身後傳來古怪的“咯咯”聲。

弟子僵硬轉過身,看見聞禪仰面倒在地上,手指關節詭異地僵直著,渾身不受控制地四處翻滾。

轟——

在弟子們的驚呼聲中,他快速撞上無間堂正門,力道極大,半個門楣都被撞得坍塌下來。

他卻似是不知疼痛,仿佛正極力躲避著什麽,又反身向下砸去。

“聞禪長老!”

有弟子反應過來,見聞禪化作一道殘影,掠向萬佛金象,眼見著便要撞上去。

他們飛身而起,想沖上去將聞禪攔下來,卻在幾乎已經觸碰靠近他之時,透明的空氣陡然震蕩起來,一層薄薄的結界靈光倏然亮起。

“啊——”

幾名弟子猝不及防,被反震回來,重重砸落在地,甚至砸出了好幾個深坑來。

碎石飛濺,幾名弟子登時被結界反震得吐血倒地,人事不省。

聞禪依舊在四處沖撞,驚天動地的動靜此起彼伏,仿佛地面都在震顫。

離得近的弟子被震蕩和靈力波動震得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修為高些的勉強上前,將重傷昏迷的弟子拖回安全的位置。

“快!快去請冥慧住持和諸位長老來!”

“怎麽請?根本來不及!”

“再這麽下去,整個無間堂都要塌了……”

眾弟子六神無主,正不知所措之時,一道猩紅的虹光倏然從天而降,將聞禪籠罩在內。

弟子們一楞,餘光中陡然一道雪白殘影掠過。

下一瞬,一道淩厲劍光當空斬下!

溫寒煙身形迅疾如電,在虹光將聞禪包裹住的最後一瞬閃身入內。

昭明劍勾動樹影清風,她自上俯沖而下,出手極快。

眾弟子之間那道璀璨劍光不斷漲大,幾乎將天地融作一片靈光,緊接著,那靈光倏然散作千萬道,交織成一張綿密劍網。

只聽“喀嚓”幾聲脆響,那道方才將弟子震得重傷昏迷的結界瞬間潰散。

聞禪身形一僵,溫寒煙腳步極速調轉,繞至他身後。

昭明劍在她掌心繞了個劍花,她反手一劈,劍柄重重砸落在聞禪後腦。聞禪身體瞬間僵直,隨即,軟軟地倒了下去。

撲通。

身體墜地的沈悶聲響不大不小,卻令在場每一個弟子清晰可聞。

猩紅的屏障化作萬千光點散去。

一串動作行雲流水,只發生在一瞬間。

方才令他們感覺簡直是滅頂之災的困境,竟被這樣輕輕松松地解決了。

眾弟子怔怔望著這個方向,一時間根本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麽。

看得呆了。

……

檀香裊裊的房中,聞禪指節顫了顫。

他猛然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裏的驚懼還未完全散去。

聞禪感覺視野一片朦朧,依稀有人影攢動,忽遠忽近,忽胖忽瘦,像是兒時住在村野之中,漆黑的夜裏窗柩上映出的鬼影。

“啊——”

溫寒煙幾人守在聞禪床邊,見他睜開眼睛之後,雙目呆滯盯著天花板看了片刻,便猛然掙紮慘叫起來。

聞思一把將他按住,低聲吼道:“聞禪!你清醒一點,認得出我是誰嗎?!”

聞禪又掙紮了一會,失焦的眼睛恢覆了些許。

他的動作緩緩停了下來,不確定道,“……聞思?”

聞思松了一口氣,既然還能認出他來,應當沒有太大的問題。

“溫施主。”他轉過身,深吸一口氣,看向裴燼,“還有……裴施主。”

“此番聞禪得以逃脫,多虧二位及時出手相救。”

裴燼扯了下唇角,便算是應下了。

溫寒煙搖頭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她視線向下,看向聞禪。

他臉上的神情依舊殘存著驚恐不安,雖然身上只受了輕傷,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阿彌陀佛。”

自始至終坐在窗邊的人緩緩動了動,聞思聽見動靜,連忙轉過身去行禮。

“冥慧住持。”

冥慧住持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他緩步走到床邊,單手結了個佛印,一道溫和的靈力沒入聞禪眉心,他渾身緊繃的肌肉不自覺放松下來。

方才,也是憑借這一道佛印,聞禪才得以自昏迷之中蘇醒過來。

冥慧住持收回手,聲音不疾不徐:“聞禪,你看到了什麽?”

聞禪原本已平靜許多,聞言,身體再次下意識地掙動起來。

聞思咬牙將他按回去,用力之大,額角已青筋畢露。

冥慧住持垂眸看他片刻,嘆口氣,轉身回到窗邊。

“聞禪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存活之人。”

他撚著白玉菩提,閉上眼睛,“他是‘死’字的最後一撇。”

“但與此同時,也是即雲寺的‘生’。”

可眼下,聞禪驚魂未定。

他所經歷的一切,分毫無法訴說出口。

那顆空洞的龍目,尚未被血色填滿。

無人知曉它是否還會被填滿,也無人知曉死亡會在何時降臨。

唯一的生機卻被困於死處。

天色降暗,沈重的雲層傾軋而下,掩住薄薄的月色。

“冥慧住持。”

一道清淡女聲冷不丁打破死寂,“我有辦法知道聞禪長老先前經歷了什麽。”

冥慧住持睜開眼睛,循聲望過去。

“溫施主?”

裴燼靠在墻邊,視線漫無目的落在地面上。

光線透過香鼎的鏤空花紋,在地面上拖拽出一片移動的陰翳。

隨著光影挪動,那片陰翳便緩緩挪動一分,他的目光也隨著挪動一分。

溫寒煙此話一出,裴燼皺了下眉頭撩起眼皮。

溫寒煙感受到他的不悅,卻並未回頭。

她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只是直直望著冥慧住持的眼睛,“今日我舍身犯險,只求冥慧住持日後做一件事。”

冥慧住持沈吟片刻:“施主請講。”

“若有朝一日,瀟湘劍宗師祖雲風尊者前來貴派拜訪——”

溫寒煙一字一頓道,“請冥慧住持做主,即雲寺會站在我這一邊。”

冥慧住持指腹撫了撫法杖,片刻才道:“一切眾生,從無始來,互為眷屬六親。施主為即雲寺破一劫難,此恩厚重,即雲寺自當報答。”

溫寒煙得了他承諾,轉身走回床邊。

斜地裏冷不丁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扣住她手腕。

裴燼依舊靠在墻邊,表情卻收了幾分懶散。

自從於寂燼淵初遇起,裴燼說話時,大多時候總會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意味。這一路來,無論發生什麽,也從未改變過。

但這一瞬間,他的神情陡然沈冷下來,仿佛泛著幾分凜冬臘月般料峭的寒。

他力道不算輕,溫寒煙甚至能夠感受到輕微的疼痛。

“想什麽呢?”

裴燼眉眼壓下來。

他指節用力,“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今日若非你我出手,躺著的這個也保不住性命。它有能耐害死這麽多人,即便你以神識探入,性命無虞,也極有可能染上心魔。”

若此物當真同他心中所想無差,她就絕對不能去。

裴燼鮮少用這樣冷冽的語氣說話,他態度雖並無強迫之意,卻極為強勢,似是對她即將面對之物早有預料。

溫寒煙沒有甩開他,她靜靜將他每個字聽進去,擡起頭。

“先前你說他不會死,我信你。”

溫寒煙道,“這一次,換你信我。”

“——我不會出事。”

裴燼看了她片刻,修如梅骨的指節不自覺用力。

溫寒煙被他捏得腕骨生疼,她卻並未開口,也並未掙紮,只是就著這個姿勢看著他。

良久,裴燼率先挪開視線。

他吐出一口濁氣。

“拿著。”裴燼將墨玉腰牌接下來,隨手一揚,扔到她懷中。

“待會若遇上什麽事情,拿著它喚我名字。”

他輕撣袖擺收回手,嗓音淡淡,“我帶你出來。”

墨玉腰牌落入掌心,微涼。

卻仿佛有什麽滾燙的溫度透過掌心,恰到好處地傳遞到心底去。

溫寒煙攥緊了它,沒有拒絕。

她點點頭,重新轉回身,催動【形神和】。

意識瞬間沈入一片黑暗。

隨即,視野陡然搖晃起來。

溫寒煙看見自己走在路上,一片開闊坦途。

那是聞禪眼中所見。

就在他再次邁出一步之時,地面猝然龜裂。

一道寬約三丈,深不見底的溝壑自他腳下蔓延開來。

聞禪身形一晃,毫無防備順著裂縫跌落下去,陰冷的風自下而上吹拂上來,宛若地獄之中的森冷鬼氣。

那裂縫像是蘊著一股力量,將他不斷向下拖拽。

他掙紮,他反抗,他運起全身靈力,將畢生所學招式毫無章法地用出去。

他什麽都嘗試了一遍,可到頭來,身體依舊在不斷不斷地下墜。

溫寒煙感受到一陣恐懼絕望,那是聞禪當即心底產生的情緒。

但就在這時候,下墜的趨勢陡然一停。

被撕裂出不規則裂口的袈裟掛在一處石壁上,腳下是萬丈深淵,向上是望不見頂部的出口。

聞禪最終一身狼狽地爬了上去。

周遭空曠,無間堂內金佛無聲註視著這一幕,恢弘的大門上,牌匾以金粉繪制,在日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暈。

圍攏在一邊的弟子不知何時消失了。

聞禪行至無間堂門下,單手撐著金漆彩繪的門板休息。

他太累了。

一聲詭異的悶響自頭頂傳來,他楞了楞,可那聲音卻絲毫沒有給他喘息之機,一道陰影瞬間籠罩下來。

上一刻還完好無損的大門,此刻莫名傾頽,沈重的金石不偏不倚,正好朝著他頭頂砸落下來。

接下來,溫寒煙見識到了什麽叫作真正的“倒黴”。

不光是走在路中央,被突然出現的裂縫吸進去,走到完好無損的門邊,險些被砸得腦袋開花。

他走到樹邊,會被莫名伸出的尖利樹枝刺穿衣服,這世間的一切,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和他過不去。

聞禪慌亂跑到無間堂內,林立的金佛也無聲動起來,燦金色的海浪追逐在他身後,張牙舞爪要將他掐死。

但無論是哪一次,聞禪都會湊巧躲過一劫。

無論是掛在峭壁上的袈裟,莫名而起吹歪了巨石的狂風……

溫寒煙腦海中陡然掠過什麽。

她覺得,她大概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溫寒煙正欲抽離元神,恰在此時,她看見一閃而過的光。

很冰冷。

很刺目。

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氣息,它很平常,就像是隨意拂過的一陣空氣。

但這陣空氣,卻讓人發自內心地膽怯。

就像是在那一個瞬間,整個人都完全臣服於另一個無法抗拒的力量。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溫寒煙心頭狂跳起來。

她想她找到了。

這道氣息,定然是關鍵所在。

溫寒煙牙關緊咬,她感覺自己的視線越發向下,這是聞禪的本能,他幾乎沒有任何還擊之力地屈從於這種力量。幾乎是一瞬間,那抹光便幾乎消失在餘光之中。

不可以。

溫寒煙不自覺攥緊了掌心的墨玉牌。

她已經記不清那是什麽,只是條件反射地用力,再用力。

像是要通過這個動作和淡淡的鈍痛,強迫自己擡起頭來。

就在這時,一抹凜冽氣息奔湧而來,順著掌心灌入經脈,瞬息之間直直湧入靈臺之中。

這氣息極其霸道,卻並不迫人,冥冥之間,似乎與她早已千百次地相遇,被她本能地包容接納。

溫寒煙只停頓了一下,便毫不猶豫敞開靈臺,任憑那抹氣息如狂風過境般,轟然將那股令她渾身僵硬的桎梏撞得支離破碎。

溫寒煙順勢咬牙擡起眼,極力朝著餘光中那最後一抹寒芒望過去。

空氣漾起波紋般的漣漪,一面平滑如水的鏡面隱在陰翳之中。

溫寒煙心頭一喜,下一瞬,眸光驀地凝固。

她看見鏡身上一瞬即逝的紋路。

張揚的騰龍傲然昂首,翼若垂天之雲,凜然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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