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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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沈宣玥在鍋裏倒入清水, 又撒上適量的醋、醬油，還有少許白糖和芝麻，煮好的湯被分別盛入碗中, 她在粉條面上最後灑了點酸蘿蔔、蔥花和碎花生米, 一碗酸辣粉就做好了。
剛一做好，沈宣玥只覺得自己眼睛被辣得厲害，眼淚直流，蘭香趕忙找出布帕, 為她擦眼睛。
姜笑自告奮勇, “小姐, 奴婢來調湯吧。”
沈宣玥被熏得有些睜不開眼，便由著她去了。
雖說姜笑的刀工平平，但她其餘的活都學得極快，幾下就將幾個碗裏分了面又撒了小料。她把幾碗酸辣粉都分好，後就喊了小二來取，一並送去正堂。
姜笑回來就洗了一把手，邊道：“哎呀, 小姐你是不知道你做的酸辣粉多香，奴婢一送過去, 滿屋子都是酸酸辣辣的味兒, 給好多人都香迷糊了。”
“是嗎？”
沈宣玥才從辣味裏緩過來, 方才只顧著以最快速度做好, 純靠感覺燒飯，卻沒仔細品品食物的香味, 聞言她擡腳就去了正堂。
堂中蕭陵幾個男人吃得大汗淋漓, 吸溜聲不斷，那是只顧著嗦粉, 沒工夫分心說話的樣子。
有一桌的食客瞥到了沈宣玥，年青男子就問：“少東家，可還有酸辣粉啊？我們也想吃。”
“有的，還在做t，想吃等會兒都給你們上。”
蕭陵一碗酸辣粉下去，爽得快說不出話了。他擦拭了嘴邊的紅油，拿起桌上盤子裏的肉包就塞進嘴裏，剛一吃，瞅了一眼肉包子的餡。
再一瞥，蕭陵註意到了笑看他的沈宣玥，他抱拳咳了下，道：“沈三小姐，你這是又做了新包子？”
包子的餡料和以往的不太一樣，那時候他吃的豬肉大蔥沒太留意，這回入口還有脆脆的口感，仔細打量之下，發現是新鮮的竹筍，炒的很嫩，咀嚼起來有著獨特的脆甜香味。
“蕭大人，這包子如何？”
沈宣玥看他喜悅的神情，就知道這餡料合他的胃口，果然蕭陵笑哈哈回：“很好吃啊！本來以為酸辣粉已經很香了，我本就喜歡辣的吃食，不知道你怎麽做的，那粉的口感嚼起來很帶勁，湯味也是沒吃過的滋味，不知不覺連湯都吃完了。”
蕭陵還給她看了看空蕩蕩的碗，那吃的一個幹凈。
沈宣玥得到了莫大的滿足，沒有什麽比用飯之人把自己做的飯菜都吃完，還表示喜歡來的快樂。
蕭陵還說：“這竹筍肉餡包子也好啊，你家包子皮薄餡大，怎麽吃都很過癮。”
新一輪的酸辣粉又盛上了鍋，正堂之內充斥著嗦粉的吸溜聲，可見眾人吃的是多香了。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喜歡吃酸辣粉，有一位食客吃得是直喝水，他臉皮全紅透了，“好辣，好辣！少東家，你家這酸辣粉是真的辣死人不償命啊！”
“酸辣粉酸辣粉，不辣怎麽叫酸辣粉呢？”旁桌的食客回他。
“看你這怕辣的模樣，下回可記著別點了。”
沈宣玥讓小二給怕辣的食客上了一壺涼水，緩緩辣味。
那人狠狠灌了幾杯之後，喘口氣就和沈宣玥可憐巴巴道：“少東家，下回也做幾樣不辣的面食吧，我可喜歡吃面了，各樣的臊子都好，你家這粉啊面的口感很好，不是我說，我真心喜歡來吃面，就是……就是酸辣粉我確實吃不來啊。”
“好，是得做個和酸辣粉不一樣的，有人能吃辣有的不能吃，讓你們有的選。”
“可不就是這樣嘛！”
食客無知覺地又吃了兩口酸辣粉，辣得直哈氣，他扇著風吹氣，還是給沈宣玥一道誇獎，“辣的也好吃，只是我吃不得。”
沈宣玥笑著搖搖頭，不是她說什麽，不能吃還要點，這不活受罪嗎？
她做酸辣粉的本意就是為那些能吃辣的食客做到面食，她也不可能每日到了茶館，就無休止地揉面發面、做許多飯菜，至多是一天加一兩樣，做多了她身體體力跟不上。
何廚娘與李廚娘在茶館門前擺包子攤，因天太熱，在門前排隊曬得人汗津津的。沈宣玥便讓姜笑在後廚熬了一大罐的綠豆湯，稍放涼後就送到了正門，供買包子的食客喝。
這綠豆湯是不要錢的，權當沈宣玥的一片好心，更也是一種營銷策略，為的便是吸引更多顧客買吃食，與回購。
小二在門前晃蕩幾下，邊招攬食客進茶館，邊又得了空來沈宣玥這傳話，“少東家，小的看到門前來了好幾位並不買包子的，光顧著喝綠豆湯，喝完便也走了。”
這事他拿不準主意，只能隱隱擡頭瞅沈宣玥的臉色。
沈宣玥放下賬冊，擡腳走去了正門。
何廚娘和李廚娘看見是沈宣玥來了，齊道：“小姐。”
本在包子攤買包子的食客紛紛看了過來，沈宣玥就笑著解釋，“今兒有豬肉包、素包子還有竹筍肉包喔。”
“還多了竹筍豬肉包？”
大媽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出了新口味的包子，可得要試試。”
沈宣玥的視線扭到另一邊，端詳著圍在綠豆湯瓦罐旁的人群，果真有幾位舀完後徑直就離開了街道，待男人們舀過，一位婦孺牽著半大的男童來到瓦罐邊，女子舀了一碗給孩童。
“娘……”
“喝吧。”
男孩剛接過綠豆湯，女子擡頭就對上了沈宣玥透過幕籬仍然直勾勾的眼，她的手一抖，差點沒拿穩幫孩子握碗的手。
女人認得的，沈宣玥乃是茶館的少東家，更是主子。
聽聞這綠豆湯是不要錢子的，可是來喝綠豆湯的大多數都會買兩個包子，如她這般占便宜的也有，但是被抓包的，也許只有她。
女人咬住嘴低頭，猶豫再三，還是和沈宣玥彎腰道了歉，“少東家，對不住，我家實在是拿不出買包子的錢，早上孩子喊著餓，我才，我才……”
後頭的話，她沒再說下去。
男孩看母親彎腰，也跟著彎腰，綠豆湯便灑了一些到地上。
“少東家，這對母子是可憐人，他們就住在我家那條巷子裏。”買包子的大媽看清楚兩人，就補道，“他家男人癱在床上，家中貧寒，哎……”
女人搓著衣角，略顯窘迫。
沈宣玥看這對母子衣著襤褸，原來是這個原因，她嘆了口氣，問：“可用過早點了？”
女人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何意，結巴回：“沒，沒有。”
“你們母子一人盛一碗綠豆湯吧，我這茶館還有許多，不必憂心。”沈宣玥又讓何廚娘給兩人分了包子，“不收你們的，吃吧。”
荷葉紙包著的包子才從鍋中拿出，是熱乎的還泛著肉香，那氣味瞬間引得女人淚流不止，她不住地和沈宣玥道謝。
“多謝少東家，多謝少東家，您真是一顆菩薩心腸。”
女人又喊男孩，“快和少東家道謝。”
男孩一手拿著綠豆湯，他還是不懂世事的年齡，只跟著說：“謝謝少東家。”
紀啟到茶館時，女人還在不停的鞠躬，他便見到沈宣玥擺擺手，女人才牽著男孩遠去。
“這是怎麽了？”
紀啟邊詢問，邊隨沈宣玥往正堂之內走，也就是這麽幾步路，他聽到身側響起了三道嘆氣聲。
沈宣玥捧著下巴，搖搖頭，“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在門口擺了綠豆湯，是不收錢的，有人就特意來我這兒只喝綠豆湯，也不買包子，光喝湯，我就想看看是怎麽個事兒，沒成想撞到那對母子了。”
“而後？”
“她們沒的錢，才來喝湯，又與我道歉，仿佛做了天大的錯事一樣。”
紀啟依稀想起來時，那對母子手裏拿著的荷包紙，似乎是肉包子，他就問：“她們後來道謝，是因為你給她們送了吃食？”
“嗯。”沈宣玥點點頭。
紀啟凝視她瑩白的臉，她的眉間溢著些許的疑惑，卻是因為心懷憐憫，她的心很善良啊。
“你是善舉，為何還要反思自我，你又沒做錯任何事。”
“我只是……只是心裏有一些不好受。”
“沒什麽的，你今日幫了她們，已是極好了，不用有任何顧慮。”
沈宣玥回看紀啟，少年的雙眼含著真摯，她心情忽然清明了些，笑起來，“啟哥哥，你說的是，我想那麽多做什麽？”
“嗯。”紀啟沈吟片刻，繼續說，“不過，我反而有點擔心，你心地善良，若為壞人所利用，天天來你這茶館門前討要，你又忍不下心趕人走，怎麽辦？”
“啊……”沈宣玥微張開紅唇。
“今日你破例給了那對母子吃食，旁的來買的人可會多想，覺著為何她們平白無故得了包子，而他們卻要付錢才能買到，到時候鬧事，如何？”
“我沒想那麽多。”沈宣玥對對手指，略感委屈。
她就是看那對母子太可憐了，一下子沒控制住便心生憐憫，想要幫他們一把，沒成想紀啟卻分析了如此之多，各種事都揣測了一遍。
紀啟自知指責有些過火，他放柔了嗓音，道：“抱歉，我不是責怪你，我只是擔心你。畢竟你開鋪子，經營生意是首位，太心軟的話……嗯，不過罷了。”
沈宣玥正聽得出神，結果紀啟不說了，她迷茫地“啊”了一聲。
兩人之間安靜了許久。
沈宣玥決議拋開那些個雜念，她把手臂遞過去，紀啟看她雙臂嫩綠色的窄袖，映著竹桃花樣，心下疑惑四起，他問：“怎麽了？”
“早上做粉條揉面，手腕酸了。”
沈宣玥並非那麽嬌氣，但她不喜歡和紀啟呆一起無話可說的氣氛，便想著尋點什麽，緩解尷尬，她想著上回紀啟都背了自己回去，這次應也不會拒絕吧？
如此思忖，紀啟便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聲道：“我給你揉揉。”
沈宣玥把左手遞給他，右手翻著賬冊，邊撥算盤算數。回到這裏，起初她還用過心算來算賬，後在林掌櫃那得了算盤這個t小玩意，瞬間來了興趣，沈宣玥從未用過算盤，因而得了新鮮玩意，便有事沒事撥著學習用算盤算賬，別說，算盤算賬還真是怪有意思。
只是她還不太熟，便如現在，撥著撥著，珠子就亂了。
這會兒手腕被紀啟捏著，他不知道如何揉手，於是只能握著她的手打圈，沈宣玥的思緒都不曉得飛哪裏去了，但肯定不是在算賬這裏。
紀啟問她，“這樣還行嗎？”
沈宣玥“唔”了一下，看他當真很認真，因而就比劃著說，“你這樣兩根手指對著捏捏。”
紀啟照做了。
沈宣玥的左手舒坦了不少，有人幫著按摩真是舒服呢，這段時日的負荷都消退了幾分，紀啟揉完她的左手，又朝她伸手，“右手。”
這下是真沒法撥算盤了，她把右手也遞給了他。
紀啟揉揉她的右手手腕，她改用左手撐著下巴，正看得少年出神，卻突然聽他開了口，“昨夜你回去，可受了伯父伯母的訓？”
他是在說昨晚上送她回府，撞見沈家爹娘那事。
“哎，是被爹娘說了。”沈宣玥點點頭，又接道，“不過還好昨日有你在，不然我爹娘鐵定不會放過我了。”
紀啟的手一頓。
“他們可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出府了，雖說我老好溜出來，但若是回去晚一分，他們心裏頭都會多擔心一分。”
聽沈宣玥如此一說，紀啟又想到了別處。他想著，趁著院試結束他放了假，正好先陪在沈宣玥身邊，每日送她回府才好。
沈宣玥卻再說另一出，“其實我爹娘還不算很可怕，他們疼我，說不出重話。我怕的是二嬸娘盯著我，將我的事都說給祖母聽，祖母雖對三房沒那麽上心，但也不喜歡我們脫離掌控。”
紀啟咽了口水，他知道說到底沈家還是對她有幾分束縛著的，不可能由著她在外面隨心。
他問：“那你如何？”
“還能如何，多找幾個幫手唄。”沈宣玥朝紀啟吐了吐舌，很快將那不適的情緒驅散，“你看五皇子殿下給我送來了姜笑，那丫頭是個好學的，我想著培養她在我這兒做掌勺，往後我就可以避開風波了。”
“那樣也不錯。”
沈宣玥看著紀啟那廂沒停下的手，仍在給她揉著，笑了笑，“我想的是經營鋪子，賺錢！”
看她又生龍活虎起來，紀啟的眼眸登時卷了幾分柔意。
他又問：“你為何想要賺錢，要那樣多的錢？”
“哼哼，當然有原因啊。”沈宣玥瞥他，調皮地從錢袋子裏掏出二兩銀子，一下打在紀啟的胸口，“就像這樣，我有錢了，就能資助你，待沈家養不起你時，我來養你！”
紀啟都被逗笑了，雖說知道她在開玩笑，但十足可愛。
他把銀子塞回錢袋子，遞回給她，“還是要收好你的錢。”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
沈宣玥把錢袋子又放回原處，她說的都是實話，有錢才能過更好的日子，不是嗎？她看了看身前少年那身不變的青色衣袍，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啟哥哥，你喜歡什麽色？”
“嗯？”
紀啟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問，有點蒙。
“氣候要轉夏了，我看是時候做新衣裳了，所以，你喜歡什麽色的衣衫？”
紀啟終於明白了，她是打算給他也做衣服。心口微微生暖，沈宣玥的好意他心領了，但他怎好意思要？
他本就是寄宿在沈家，已得了沈家諸多的好，且沈宣玥年歲較她還小些，問她要東西，著實不像話。
“你是該添衣裳了，小姑娘身形長得快呢，選點黃、綠的，正適合你這個年齡。”紀啟如此說。
沈宣玥一聽立馬蹙眉跺腳，“餵，我說的是你，不是我。”
她生起氣來一雙圓眼鼓鼓的，粉白的臉多映點紅，毫無殺傷力。可這沒殺傷力，並不代表沈宣玥不氣。
紀啟只好說：“我的衣衫夠穿，不用買我的。”
“不行，你快說，你喜歡什麽色的？”
“我……”
見紀啟不說，沈宣玥徑直拽住了他的衣袖，“啟哥哥，不如這樣吧。你幫我個忙，我給你定新衣衫，怎麽樣？”
沈宣玥能想到的，就是退而求其次。少年自持自尊，那她就要他名正言順的接納。
這次紀啟松了口，“什麽忙？”
“我店裏新出了許多菜品，但食客們都不清楚，我需要寫多份菜單，這活你來幫我，可行？”沈宣玥自己肯定不會寫菜單，她字不好看，也不想動筆。
而紀啟是新晉秀才，還是榜首，他的字她見過，十分瀟灑流暢，這事交給他來做，最適合不過了。
紀啟思索了片刻，“我可以幫你，但我不要……”
“不準你說不要。”
沈宣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不準哦。”
她的手和自己的嘴唇接觸的一剎那，紀啟耳朵紅了，那樣柔軟的觸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一瞬間，他腦子都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跟著沈宣玥所說點頭。
“好，那我們就這樣定了。”沈宣玥收回手，捧著臉晃了晃腦袋，“所以，你該告訴我你喜歡什麽色了吧？”
紀啟揉著泛紅的耳朵，側頭道：“我沒有什麽很喜歡的。”
“好吧。”得到這個答案不算意外，但還是略有點失望，沈宣玥於是改口，“那就我自己來選了，你可不許嫌棄哦。”
“不會的。”
紀啟滿心感激沈宣玥都來不及，又怎會說口嫌之詞？
畢竟這個世上，已經無人還會真心關切他的吃穿住行了，只有沈家阿玥，只有她會。
……
申時一刻，沈宣玥又開始在後廚忙碌了起來。
紀啟在後廚候著，看沈宣玥在鍋中熬煮紅油，辣椒油和著油先炒熱，後她煸炒了幾下生姜片和蔥段，便倒了一鍋水，她抓起一把八角與花椒，後咕嘟嘟倒了許多醬油和兩大勺白糖與鹽。
沈宣玥一回頭，就是紀啟端站著認真的神情，她有些好奇，“啟哥哥，你在這裏不會覺得無趣嗎？”
她好像記得，在哪裏看到過，說這裏有句古話，君子遠庖廚。
“不會。”紀啟搖搖頭，他在她這兒永遠是真誠的，“總覺得看你燒飯，很容易憶起我娘還在世的日子，很有家的味道。”
他就是很喜歡待在這裏，即使沈宣玥不讓他做任何事，他也喜歡聞著她因燒火，而泛起的味道。
不知為何，沈宣玥的眼睛有點刺痛，她抿唇，很快就勾笑，“你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做？”
“不用那麽麻煩，我看著就好。”
紀啟還是拒了。
沈宣玥鼓了鼓臉，他總這樣和自己客氣，是兩個人的關系還沒到朋友的程度嗎？
鍋中的紅油冒出大泡，儼然已煮沸，姜笑攪動著鍋，與沈宣玥道：“小姐，似乎是可以了。”
沈宣玥便把豆腐幹、泡好的腐竹、紮幹切成片，再把豆腐皮切成長條，食料都倒入鍋中，繼續熬煮。
“好香啊。”姜笑吸了吸鼻子，“小姐，這鍋料汁，才是寶貝吧？”
“是呀，所以你得記清楚究竟一鍋料汁放多少的調料。”
這紅油調料亦是沈宣玥跟人學得的，用於煮這豆制品一類的是再好不過，待煮熟吸滿了湯汁，那味道只會是無與倫比的美味。
沈宣玥又和姜笑說：“一般來說，一鍋紅油煮三回食材就差不多了，用太過多次，不太新鮮。”
“明白，小姐。”
姜笑開始撈起豆幹豆腐皮，煮久了都會散爛，時候得拿捏好，才會使得豆腐幹吸了紅油又是嫩嫩的口感。
沈宣玥仔細思考過，小吃攤乃快消，紅油豆制品卻可當時就吃掉，或買回家炒菜。這些紅油豆幹都將算進下午擺的小攤吃食之中，也是不錯。
有過沈家長輩的叮囑，她今日可不敢再待到日落，因而欣榮茶館的夜間擺攤比往日都提前了不少。
紀啟幫著將桌椅擡出正堂，何廚娘、李廚娘與姜笑分工合作，一邊賣爆炒田螺，一邊用瓦罐盛裝紅油豆幹。
豆腐皮、豆幹以及紮幹泡在紅油之中，離得遠興許聞不到，但只要在興康街走幾步路，那料汁的味道是直入鼻腔。
食客們已是清楚沈宣玥這位少東家擺起了夜攤，還是十分開胃爽利的吃食，因而循著香味，眾人又來欣榮茶館探食。
那一大罐紅油看不清裏頭的吃食，沈宣玥就讓何廚娘用荷葉紙給眾人一人夾了一塊品嘗。
“這頭一塊豆幹不收銅板，就當試試口味，大家盡管吃。”
有人早耐不住一口就把豆幹吃進了嘴，越咀嚼眼瞳睜得越大，“這豆幹味道完全不一樣了啊，料汁的味t兒也太香了，要再配上菜肉炒炒，保準是一道好菜！”
“這豆腐皮直接吃都可以，不需要配菜也香呢。”
大媽問沈宣玥，“少東家是用什麽煮的啊，味道這樣的好。”
沈宣玥笑道：“就是紅油與醬油。”
“學不來，學不來，還是上你家買好。”大媽以為，自己放的紅油與沈宣玥的不一樣，搖搖頭就去何廚娘那，“給我來半斤豆腐幹吧。”
當然也有人是為爆炒田螺來的，要知道那菜廣受男人們一致誇獎，有位大嬸說她買了兩斤爆炒田螺回去，自家男人是配著菜喝了不少酒，人都醉倒了還嚷嚷著“要嗦田螺”。
“我要半斤豆幹。”
“給我也裝一袋子。”
紅油紮幹的受歡迎程度遠超沈宣玥的想象，甚至比小土豆和香煎豆腐賣的都要好。沈宣玥思索了下，也許是因為這類吃食可帶回去炒菜下飯，吃法更多，因而買的人多。
若是這樣，那豈不是鹵味也可以考慮一下了？
沈宣玥的想法是好的，但隔日，就被老天潑了一盆冷水。
屋外的大雨噠噠在屋檐上敲打碰撞出響動，即使窗戶都已被蘭心蘭香早早關嚴實，但沈宣玥還是在一片雨聲中醒來。
她翻了個身，蘭心的聲音傳來，“小姐，可是醒了？”
“幾時了？”
“才剛辰時呢，小姐可再睡會兒。”
“不睡了。”沈宣玥爬起來，欲下床，自打習慣了清早去欣榮茶館，她生物鐘都成了準時，到點就會醒來，都不需要人喊。
雨天是她不太喜歡的天氣，陰沈、悶熱，外頭偏又濕濕黏黏，尤其是這天——
沈宣玥擡起頭看了眼烏雲密布的天空，只覺得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的。
蘭心服侍沈宣玥換了一身衣裳，雨一下又降了溫，因而她又拿來了褙子，道：“小姐，今日可還去茶館？”
“不去了。”沈宣玥嘆了口氣。
雨下的這樣大，茶館門前的早點鋪子應該是收攤了，出門的食客少，更不好賣，她去了也是無濟於事，這亦是她不喜雨天的第二個緣由。
然天公不作美，只能作罷。
沈宣玥去了主屋，沒料到秦氏和沈宣驪已是在了這裏，秦氏看見她來，慈愛的笑笑，“玥姐兒來的正好，來一起用膳吧。”
“娘。”
沈宣驪還有些睡得迷糊，眨巴著眼瞧見是姐姐來了，瞬間掙脫開娘親的懷抱，蹭到了沈宣玥的手邊。
“姐姐……”小丫頭喊得黏糊的很。
沈宣玥吩咐蘭心蘭香去後廚，她揉揉沈宣驪的頭，問：“驪姐兒怎麽不多睡會？”
“想姐姐呀。”沈宣驪在沈宣玥手臂上蹭蹭。
這丫頭嘴巴真是甜，都不知道跟誰學的。沈宣玥忍俊不禁，“你是想姐姐，還是想姐姐做的吃食？”
這話直點破沈宣驪所想，她邊扭動著小身子，邊哼笑道：“都想，都想！”
沈宣玥只想抱著妹妹好好親一親，這也太可愛了。
姐妹倆抱成一團，秦氏眼瞧著女兒們的親昵，目光愈發柔和，她端視了沈宣玥許久，還是開了口問：“玥姐兒這些時日，身子可還有不適？”
沈宣玥摟著沈宣驪，輕搖頭，“我都挺好的。”
“這早上也都見不到你，你這丫頭總自己用過飯就走了，我們一家子都許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秦氏嘆氣。
沈宣玥摸了摸鼻子，受了這道指責。
好在秦氏只是說說，她對女兒們可下不來狠心，說是指責不如說是關切，不若秦氏也不會這些年都縱著、寵著沈宣玥了，連出府整理鋪子這事都能應允。
很快蘭心端了三碗吃食進了屋，清甜的香味一下就讓沈宣驪精神起來。
“姐姐，那是什麽？好香好香啊。”沈宣驪站起身也只有桌子那般高，她趴在桌沿，還要踮腳，“我也要吃，姐姐給我！”
蘭心端了一碗到秦氏面前，秦氏就問：“這是什麽？”
“娘，是蛋花米酒小湯圓。”
上回去老太太的福壽堂太匆忙，沈宣玥來不及搓丸子，這回來前她就用糯米粉兌水，揉成柔軟的面團，而後揪下小圓子揉巴揉巴，搓成圓，在沸水裏煮熟。
蛋花米酒就好做多了，米酒煮開打一個蛋花，再把小湯圓加進去，她知道沈宣驪喜甜，又撒了點白糖。
“姐姐，姐姐~”吃不到好吃的，沈宣驪挨著沈宣玥就鬧騰。
沈宣玥給她舀了一勺，吹吹放到嘴邊，沈宣驪一口“嗷嗚”吃下去，小嘴巴咀嚼幾下，就原地蹦跶，“好吃好吃，姐姐還要。”
“你可真是個小饞貓啊。”沈宣玥又給沈宣驪舀了一勺。
沈宣驪喝了半碗才停下，她胃口小，吃不下了，就嘟嘴道：“我才不是小饞貓，是姐姐做的湯甜甜的，我喜歡呢。”
秦氏慢慢吃完一碗，擦擦嘴笑道：“味道真是不錯，難怪老太太總愛誇你，這口味該是合她的心意，清早喝一碗，這雨天都不覺得心悶了。”
“娘。”沈宣玥嘻嘻一笑，“那你是不知道我在茶館賣了多少吃食，引來多少食客呢！”
秦氏溫柔看她，等著她說。
沈宣玥笑道：“興康街的食客如今都知道咱家鋪子賣早點，清早就來搶著買，不止如此，我近來傍晚也會讓他們出攤，賣夜食。”
“你這是……真要把茶館變食肆？”秦氏楞了楞。
沈宣玥乍然想起來似乎她從未和秦氏說過要翻新改造欣榮茶館一事，這鋪子再怎麽都是秦氏的鋪子，她如此自作主張不知會不會使得秦氏心生不快？
“娘，你肯願意嗎？”
沈宣玥小心翼翼瞥秦氏的臉，見她還是溫柔似水，無要發脾氣之色，稍稍松口氣。
秦氏只是蹙眉道：“我是沒想通，你怎這樣大膽，說賣就賣。生意哪有這樣好做？我那鋪子若是糟蹋了也罷了，我是怕你心裏受苦，會委屈。”
“娘！”
沈宣玥沒忍住撲進秦氏懷裏，母親的溫暖讓她心生顫意，她抱著秦氏憶起了她前世的親生母親，在這一刻，她們便如同同一人，都待她那樣好。
“娘，我定不會讓你那幾個鋪子放在那發涼的。”沈宣玥抱緊秦氏，似在許諾，“你就看著吧，我的本事才大著呢！”
“娘會好好看著你的。”秦氏摸摸沈宣玥的發。
“啊，我也要抱！”
沈宣驪不甘一個人落在外，也撲過來窩在秦氏懷裏，秦氏左手抱大女兒，右手抱小女兒，笑意更深。
……
因著雨天，沈宣玥便哪裏也沒去，就窩在她這小屋子裏。
沈宣玥撐著下巴在床邊看外頭的雨，這雨水已下了半日，仍然打在翠綠枝葉。她想著，平日這個時候總在欣榮茶館忙裏忙外了，這一下清閑，她還有些不適應。
眼睛一轉，沈宣玥便看見小蕊打著傘從遠門進來，身後還跟著一高些的身影。
雨水有些模糊，再走近些，人清楚了，沈宣玥驚訝地笑起來，“啟哥哥，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紀啟，他收起傘，謝過小蕊領路，而後才與沈宣玥道：“今日的雨大，問過府中的下人得知阿玥你沒去茶館，我想著你不是拜托我來寫菜單嗎，我這就過來了。”
沈宣玥“噗嗤”一笑，“這事哪有這麽著急？”
紀啟狹長的眸子黯淡了一剎，他抿了抿唇，正當不知道怎麽開口時，沈宣玥就發出“哎呀”，她拽過他的手腕，領他進屋。
“外頭太涼了，先進來說吧。”
紀啟順從的進屋，可進屋後又後悔了，他問：“不著急的話，要不我改日再來？”
“來都來了，走什麽呀！”沈宣玥命蘭心去泡茶，她噔噔摁住紀啟坐下，“既然你說想寫，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寫。”
“好。”
蘭香去尋筆墨，沈宣玥在他身側坐下，她支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
菜單其實很簡單，分為兩部分，早點與夜食，這早點之中包含的有豬肉包、筍肉包、灌湯包、糖餅油條、嘎巴菜、雞蛋灌餅、千層餅，以及酸辣粉。喝的便是綠豆湯、豆腐腦和蛋花米酒。
沈宣玥說一個，紀啟寫一個，她還讓他在吃食之後補上一個幾文錢。
紀啟寫過一張後便不需要沈宣玥再重覆，他又照著寫了十張。
沈宣玥也沒打擾他，就在旁一直註視著他寫。
這麽一番下來，不知不覺就到了用膳的飯點。
“啟哥哥，你寫著，我去燒飯。”沈宣玥起了身，她眼尖看見紀啟似想放筆，又補道，“今日就留在我這吃飯吧，你安心，我做點簡單的。”
紀啟應了個“嗯”。
沈宣玥到了後廚，想到今日秦氏和沈宣驪應還未用膳，要做就把家裏人的飯菜都一起燒了，於是揉面t時她多揉了些面粉，以好搟面做面條。
廚娘燒開了鍋，沈宣玥用豬油抹了下鍋，又加了少許油，等油燒開，她煎了四個荷包蛋，盛起後又切了些豬肉，剁碎丟進鍋中，大火之下豬肉很快就變了白色，她立馬把肉撈出。
豬油燒過鍋香味十足，連沈宣玥都抗拒不了，因而每回煮面她都喜歡用豬油來燙面，連面湯都會變得想當好喝。
而後沈宣玥在鍋中加了醬油和水，將將炒熟的肉倒回鍋中，撒了一把鹽蓋上鍋蓋燜煮。
不一會湯汁就吸入了肉末之中，沈宣玥往裏撒了少許的糖，倒了半碗水澱粉勾芡，又起了一口鍋倒水煮面條。
待面條煮好，她分了四個碗，沈宣驪用的小碗，面條加入其中，再鏟起臊子蓋在面條之上，最後是荷包蛋，都做好就淋上湯汁。
沈宣玥讓廚娘們給秦氏與沈宣驪送去，“可得趁熱送到。”
而紀啟這面，自然有蘭心蘭香幫襯，因而一行人帶著肉末拌面折返。
拌面上了桌，紀啟只感覺鼻息間的肉香是那麽難以忽視，他餓的頓住寫字的筆，擡眼看了下沈宣玥。
沈宣玥讓蘭心把紙幣收走，推給他一碗面，道：“快，把面拌開，一會兒晚了就糊住了。”
紀啟看她用筷子攪拌，學著做，很快碗裏的每一根面條都裹上了肉末和湯汁，香味更為撲鼻。
“吃吧。”沈宣玥笑道，率先夾了一筷子入口。
紀啟便也嘗了一口，這一入口幾乎都是肉末，面條裹著肉末湯汁是鹹中帶微甜的口味。
舌尖都被香味饞麻了，紀啟沒有停下，他一口接著一口吸著面，不知是太餓，還是太好吃。
沈宣玥吃了兩口，味蕾都被勾起了，要知道在自家做飯她向來很舍得放肉末，一碗面條半碗臊子都是肉，怎麽會不香呢？
吃著吃著，她又看起了紀啟。
他的眸子閃著光，應是很喜歡的樣子了。
沒有廚子會忽視用飯菜之人的回饋，那些可是振作廚子做出更美味菜肴的極致法寶。
沈宣玥滿足的想，啊她終於知道了，原來紀啟的口味是怕辣，偏甜的啊。
這與她的口味有點像，她能吃一點辣，但也只是一點點，雖出身中部地帶，家鄉做飯也常做辣，可偏她是個例外，吃不太了。而紀啟極有可能出身於南方，辣菜是沾不得的。
想起上回紀啟嘗那爆炒田螺，吃得眼眶紅，沈宣玥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麽了？”紀啟回頭，不明所以她為何用飯還笑了。
“無事。”沈宣玥哼了哼，她自然不能說，畢竟那時候連她自己也紅了眼睛，彼此彼此罷了，她問了別的，“你覺得味道如何？”
“很不錯。”
紀啟擦拭了下唇角，“這菜為何不加到菜單裏？”
沈宣玥笑答：“笨啊，我今日才做，哪來的機會送到茶館那頭去？要加也是下回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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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宣玥在鍋裏倒入清水, 又撒上適量的醋、醬油，還有少許白糖和芝麻，煮好的湯被分別盛入碗中, 她在粉條面上最後灑了點酸蘿蔔、蔥花和碎花生米, 一碗酸辣粉就做好了。
剛一做好，沈宣玥只覺得自己眼睛被辣得厲害，眼淚直流，蘭香趕忙找出布帕, 為她擦眼睛。
姜笑自告奮勇, “小姐, 奴婢來調湯吧。”
沈宣玥被熏得有些睜不開眼，便由著她去了。
雖說姜笑的刀工平平，但她其餘的活都學得極快，幾下就將幾個碗裏分了面又撒了小料。她把幾碗酸辣粉都分好，後就喊了小二來取，一並送去正堂。
姜笑回來就洗了一把手，邊道：“哎呀, 小姐你是不知道你做的酸辣粉多香，奴婢一送過去, 滿屋子都是酸酸辣辣的味兒, 給好多人都香迷糊了。”
“是嗎？”
沈宣玥才從辣味裏緩過來, 方才只顧著以最快速度做好, 純靠感覺燒飯，卻沒仔細品品食物的香味, 聞言她擡腳就去了正堂。
堂中蕭陵幾個男人吃得大汗淋漓, 吸溜聲不斷，那是只顧著嗦粉, 沒工夫分心說話的樣子。
有一桌的食客瞥到了沈宣玥，年青男子就問：“少東家，可還有酸辣粉啊？我們也想吃。”
“有的，還在做t，想吃等會兒都給你們上。”
蕭陵一碗酸辣粉下去，爽得快說不出話了。他擦拭了嘴邊的紅油，拿起桌上盤子裏的肉包就塞進嘴裏，剛一吃，瞅了一眼肉包子的餡。
再一瞥，蕭陵註意到了笑看他的沈宣玥，他抱拳咳了下，道：“沈三小姐，你這是又做了新包子？”
包子的餡料和以往的不太一樣，那時候他吃的豬肉大蔥沒太留意，這回入口還有脆脆的口感，仔細打量之下，發現是新鮮的竹筍，炒的很嫩，咀嚼起來有著獨特的脆甜香味。
“蕭大人，這包子如何？”
沈宣玥看他喜悅的神情，就知道這餡料合他的胃口，果然蕭陵笑哈哈回：“很好吃啊！本來以為酸辣粉已經很香了，我本就喜歡辣的吃食，不知道你怎麽做的，那粉的口感嚼起來很帶勁，湯味也是沒吃過的滋味，不知不覺連湯都吃完了。”
蕭陵還給她看了看空蕩蕩的碗，那吃的一個幹凈。
沈宣玥得到了莫大的滿足，沒有什麽比用飯之人把自己做的飯菜都吃完，還表示喜歡來的快樂。
蕭陵還說：“這竹筍肉餡包子也好啊，你家包子皮薄餡大，怎麽吃都很過癮。”
新一輪的酸辣粉又盛上了鍋，正堂之內充斥著嗦粉的吸溜聲，可見眾人吃的是多香了。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喜歡吃酸辣粉，有一位食客吃得是直喝水，他臉皮全紅透了，“好辣，好辣！少東家，你家這酸辣粉是真的辣死人不償命啊！”
“酸辣粉酸辣粉，不辣怎麽叫酸辣粉呢？”旁桌的食客回他。
“看你這怕辣的模樣，下回可記著別點了。”
沈宣玥讓小二給怕辣的食客上了一壺涼水，緩緩辣味。
那人狠狠灌了幾杯之後，喘口氣就和沈宣玥可憐巴巴道：“少東家，下回也做幾樣不辣的面食吧，我可喜歡吃面了，各樣的臊子都好，你家這粉啊面的口感很好，不是我說，我真心喜歡來吃面，就是……就是酸辣粉我確實吃不來啊。”
“好，是得做個和酸辣粉不一樣的，有人能吃辣有的不能吃，讓你們有的選。”
“可不就是這樣嘛！”
食客無知覺地又吃了兩口酸辣粉，辣得直哈氣，他扇著風吹氣，還是給沈宣玥一道誇獎，“辣的也好吃，只是我吃不得。”
沈宣玥笑著搖搖頭，不是她說什麽，不能吃還要點，這不活受罪嗎？
她做酸辣粉的本意就是為那些能吃辣的食客做到面食，她也不可能每日到了茶館，就無休止地揉面發面、做許多飯菜，至多是一天加一兩樣，做多了她身體體力跟不上。
何廚娘與李廚娘在茶館門前擺包子攤，因天太熱，在門前排隊曬得人汗津津的。沈宣玥便讓姜笑在後廚熬了一大罐的綠豆湯，稍放涼後就送到了正門，供買包子的食客喝。
這綠豆湯是不要錢的，權當沈宣玥的一片好心，更也是一種營銷策略，為的便是吸引更多顧客買吃食，與回購。
小二在門前晃蕩幾下，邊招攬食客進茶館，邊又得了空來沈宣玥這傳話，“少東家，小的看到門前來了好幾位並不買包子的，光顧著喝綠豆湯，喝完便也走了。”
這事他拿不準主意，只能隱隱擡頭瞅沈宣玥的臉色。
沈宣玥放下賬冊，擡腳走去了正門。
何廚娘和李廚娘看見是沈宣玥來了，齊道：“小姐。”
本在包子攤買包子的食客紛紛看了過來，沈宣玥就笑著解釋，“今兒有豬肉包、素包子還有竹筍肉包喔。”
“還多了竹筍豬肉包？”
大媽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出了新口味的包子，可得要試試。”
沈宣玥的視線扭到另一邊，端詳著圍在綠豆湯瓦罐旁的人群，果真有幾位舀完後徑直就離開了街道，待男人們舀過，一位婦孺牽著半大的男童來到瓦罐邊，女子舀了一碗給孩童。
“娘……”
“喝吧。”
男孩剛接過綠豆湯，女子擡頭就對上了沈宣玥透過幕籬仍然直勾勾的眼，她的手一抖，差點沒拿穩幫孩子握碗的手。
女人認得的，沈宣玥乃是茶館的少東家，更是主子。
聽聞這綠豆湯是不要錢子的，可是來喝綠豆湯的大多數都會買兩個包子，如她這般占便宜的也有，但是被抓包的，也許只有她。
女人咬住嘴低頭，猶豫再三，還是和沈宣玥彎腰道了歉，“少東家，對不住，我家實在是拿不出買包子的錢，早上孩子喊著餓，我才，我才……”
後頭的話，她沒再說下去。
男孩看母親彎腰，也跟著彎腰，綠豆湯便灑了一些到地上。
“少東家，這對母子是可憐人，他們就住在我家那條巷子裏。”買包子的大媽看清楚兩人，就補道，“他家男人癱在床上，家中貧寒，哎……”
女人搓著衣角，略顯窘迫。
沈宣玥看這對母子衣著襤褸，原來是這個原因，她嘆了口氣，問：“可用過早點了？”
女人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何意，結巴回：“沒，沒有。”
“你們母子一人盛一碗綠豆湯吧，我這茶館還有許多，不必憂心。”沈宣玥又讓何廚娘給兩人分了包子，“不收你們的，吃吧。”
荷葉紙包著的包子才從鍋中拿出，是熱乎的還泛著肉香，那氣味瞬間引得女人淚流不止，她不住地和沈宣玥道謝。
“多謝少東家，多謝少東家，您真是一顆菩薩心腸。”
女人又喊男孩，“快和少東家道謝。”
男孩一手拿著綠豆湯，他還是不懂世事的年齡，只跟著說：“謝謝少東家。”
紀啟到茶館時，女人還在不停的鞠躬，他便見到沈宣玥擺擺手，女人才牽著男孩遠去。
“這是怎麽了？”
紀啟邊詢問，邊隨沈宣玥往正堂之內走，也就是這麽幾步路，他聽到身側響起了三道嘆氣聲。
沈宣玥捧著下巴，搖搖頭，“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在門口擺了綠豆湯，是不收錢的，有人就特意來我這兒只喝綠豆湯，也不買包子，光喝湯，我就想看看是怎麽個事兒，沒成想撞到那對母子了。”
“而後？”
“她們沒的錢，才來喝湯，又與我道歉，仿佛做了天大的錯事一樣。”
紀啟依稀想起來時，那對母子手裏拿著的荷包紙，似乎是肉包子，他就問：“她們後來道謝，是因為你給她們送了吃食？”
“嗯。”沈宣玥點點頭。
紀啟凝視她瑩白的臉，她的眉間溢著些許的疑惑，卻是因為心懷憐憫，她的心很善良啊。
“你是善舉，為何還要反思自我，你又沒做錯任何事。”
“我只是……只是心裏有一些不好受。”
“沒什麽的，你今日幫了她們，已是極好了，不用有任何顧慮。”
沈宣玥回看紀啟，少年的雙眼含著真摯，她心情忽然清明了些，笑起來，“啟哥哥，你說的是，我想那麽多做什麽？”
“嗯。”紀啟沈吟片刻，繼續說，“不過，我反而有點擔心，你心地善良，若為壞人所利用，天天來你這茶館門前討要，你又忍不下心趕人走，怎麽辦？”
“啊……”沈宣玥微張開紅唇。
“今日你破例給了那對母子吃食，旁的來買的人可會多想，覺著為何她們平白無故得了包子，而他們卻要付錢才能買到，到時候鬧事，如何？”
“我沒想那麽多。”沈宣玥對對手指，略感委屈。
她就是看那對母子太可憐了，一下子沒控制住便心生憐憫，想要幫他們一把，沒成想紀啟卻分析了如此之多，各種事都揣測了一遍。
紀啟自知指責有些過火，他放柔了嗓音，道：“抱歉，我不是責怪你，我只是擔心你。畢竟你開鋪子，經營生意是首位，太心軟的話……嗯，不過罷了。”
沈宣玥正聽得出神，結果紀啟不說了，她迷茫地“啊”了一聲。
兩人之間安靜了許久。
沈宣玥決議拋開那些個雜念，她把手臂遞過去，紀啟看她雙臂嫩綠色的窄袖，映著竹桃花樣，心下疑惑四起，他問：“怎麽了？”
“早上做粉條揉面，手腕酸了。”
沈宣玥並非那麽嬌氣，但她不喜歡和紀啟呆一起無話可說的氣氛，便想著尋點什麽，緩解尷尬，她想著上回紀啟都背了自己回去，這次應也不會拒絕吧？
如此思忖，紀啟便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聲道：“我給你揉揉。”
沈宣玥把左手遞給他，右手翻著賬冊，邊撥算盤算數。回到這裏，起初她還用過心算來算賬，後在林掌櫃那得了算盤這個t小玩意，瞬間來了興趣，沈宣玥從未用過算盤，因而得了新鮮玩意，便有事沒事撥著學習用算盤算賬，別說，算盤算賬還真是怪有意思。
只是她還不太熟，便如現在，撥著撥著，珠子就亂了。
這會兒手腕被紀啟捏著，他不知道如何揉手，於是只能握著她的手打圈，沈宣玥的思緒都不曉得飛哪裏去了，但肯定不是在算賬這裏。
紀啟問她，“這樣還行嗎？”
沈宣玥“唔”了一下，看他當真很認真，因而就比劃著說，“你這樣兩根手指對著捏捏。”
紀啟照做了。
沈宣玥的左手舒坦了不少，有人幫著按摩真是舒服呢，這段時日的負荷都消退了幾分，紀啟揉完她的左手，又朝她伸手，“右手。”
這下是真沒法撥算盤了，她把右手也遞給了他。
紀啟揉揉她的右手手腕，她改用左手撐著下巴，正看得少年出神，卻突然聽他開了口，“昨夜你回去，可受了伯父伯母的訓？”
他是在說昨晚上送她回府，撞見沈家爹娘那事。
“哎，是被爹娘說了。”沈宣玥點點頭，又接道，“不過還好昨日有你在，不然我爹娘鐵定不會放過我了。”
紀啟的手一頓。
“他們可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出府了，雖說我老好溜出來，但若是回去晚一分，他們心裏頭都會多擔心一分。”
聽沈宣玥如此一說，紀啟又想到了別處。他想著，趁著院試結束他放了假，正好先陪在沈宣玥身邊，每日送她回府才好。
沈宣玥卻再說另一出，“其實我爹娘還不算很可怕，他們疼我，說不出重話。我怕的是二嬸娘盯著我，將我的事都說給祖母聽，祖母雖對三房沒那麽上心，但也不喜歡我們脫離掌控。”
紀啟咽了口水，他知道說到底沈家還是對她有幾分束縛著的，不可能由著她在外面隨心。
他問：“那你如何？”
“還能如何，多找幾個幫手唄。”沈宣玥朝紀啟吐了吐舌，很快將那不適的情緒驅散，“你看五皇子殿下給我送來了姜笑，那丫頭是個好學的，我想著培養她在我這兒做掌勺，往後我就可以避開風波了。”
“那樣也不錯。”
沈宣玥看著紀啟那廂沒停下的手，仍在給她揉著，笑了笑，“我想的是經營鋪子，賺錢！”
看她又生龍活虎起來，紀啟的眼眸登時卷了幾分柔意。
他又問：“你為何想要賺錢，要那樣多的錢？”
“哼哼，當然有原因啊。”沈宣玥瞥他，調皮地從錢袋子裏掏出二兩銀子，一下打在紀啟的胸口，“就像這樣，我有錢了，就能資助你，待沈家養不起你時，我來養你！”
紀啟都被逗笑了，雖說知道她在開玩笑，但十足可愛。
他把銀子塞回錢袋子，遞回給她，“還是要收好你的錢。”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
沈宣玥把錢袋子又放回原處，她說的都是實話，有錢才能過更好的日子，不是嗎？她看了看身前少年那身不變的青色衣袍，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啟哥哥，你喜歡什麽色？”
“嗯？”
紀啟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問，有點蒙。
“氣候要轉夏了，我看是時候做新衣裳了，所以，你喜歡什麽色的衣衫？”
紀啟終於明白了，她是打算給他也做衣服。心口微微生暖，沈宣玥的好意他心領了，但他怎好意思要？
他本就是寄宿在沈家，已得了沈家諸多的好，且沈宣玥年歲較她還小些，問她要東西，著實不像話。
“你是該添衣裳了，小姑娘身形長得快呢，選點黃、綠的，正適合你這個年齡。”紀啟如此說。
沈宣玥一聽立馬蹙眉跺腳，“餵，我說的是你，不是我。”
她生起氣來一雙圓眼鼓鼓的，粉白的臉多映點紅，毫無殺傷力。可這沒殺傷力，並不代表沈宣玥不氣。
紀啟只好說：“我的衣衫夠穿，不用買我的。”
“不行，你快說，你喜歡什麽色的？”
“我……”
見紀啟不說，沈宣玥徑直拽住了他的衣袖，“啟哥哥，不如這樣吧。你幫我個忙，我給你定新衣衫，怎麽樣？”
沈宣玥能想到的，就是退而求其次。少年自持自尊，那她就要他名正言順的接納。
這次紀啟松了口，“什麽忙？”
“我店裏新出了許多菜品，但食客們都不清楚，我需要寫多份菜單，這活你來幫我，可行？”沈宣玥自己肯定不會寫菜單，她字不好看，也不想動筆。
而紀啟是新晉秀才，還是榜首，他的字她見過，十分瀟灑流暢，這事交給他來做，最適合不過了。
紀啟思索了片刻，“我可以幫你，但我不要……”
“不準你說不要。”
沈宣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不準哦。”
她的手和自己的嘴唇接觸的一剎那，紀啟耳朵紅了，那樣柔軟的觸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一瞬間，他腦子都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跟著沈宣玥所說點頭。
“好，那我們就這樣定了。”沈宣玥收回手，捧著臉晃了晃腦袋，“所以，你該告訴我你喜歡什麽色了吧？”
紀啟揉著泛紅的耳朵，側頭道：“我沒有什麽很喜歡的。”
“好吧。”得到這個答案不算意外，但還是略有點失望，沈宣玥於是改口，“那就我自己來選了，你可不許嫌棄哦。”
“不會的。”
紀啟滿心感激沈宣玥都來不及，又怎會說口嫌之詞？
畢竟這個世上，已經無人還會真心關切他的吃穿住行了，只有沈家阿玥，只有她會。
……
申時一刻，沈宣玥又開始在後廚忙碌了起來。
紀啟在後廚候著，看沈宣玥在鍋中熬煮紅油，辣椒油和著油先炒熱，後她煸炒了幾下生姜片和蔥段，便倒了一鍋水，她抓起一把八角與花椒，後咕嘟嘟倒了許多醬油和兩大勺白糖與鹽。
沈宣玥一回頭，就是紀啟端站著認真的神情，她有些好奇，“啟哥哥，你在這裏不會覺得無趣嗎？”
她好像記得，在哪裏看到過，說這裏有句古話，君子遠庖廚。
“不會。”紀啟搖搖頭，他在她這兒永遠是真誠的，“總覺得看你燒飯，很容易憶起我娘還在世的日子，很有家的味道。”
他就是很喜歡待在這裏，即使沈宣玥不讓他做任何事，他也喜歡聞著她因燒火，而泛起的味道。
不知為何，沈宣玥的眼睛有點刺痛，她抿唇，很快就勾笑，“你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做？”
“不用那麽麻煩，我看著就好。”
紀啟還是拒了。
沈宣玥鼓了鼓臉，他總這樣和自己客氣，是兩個人的關系還沒到朋友的程度嗎？
鍋中的紅油冒出大泡，儼然已煮沸，姜笑攪動著鍋，與沈宣玥道：“小姐，似乎是可以了。”
沈宣玥便把豆腐幹、泡好的腐竹、紮幹切成片，再把豆腐皮切成長條，食料都倒入鍋中，繼續熬煮。
“好香啊。”姜笑吸了吸鼻子，“小姐，這鍋料汁，才是寶貝吧？”
“是呀，所以你得記清楚究竟一鍋料汁放多少的調料。”
這紅油調料亦是沈宣玥跟人學得的，用於煮這豆制品一類的是再好不過，待煮熟吸滿了湯汁，那味道只會是無與倫比的美味。
沈宣玥又和姜笑說：“一般來說，一鍋紅油煮三回食材就差不多了，用太過多次，不太新鮮。”
“明白，小姐。”
姜笑開始撈起豆幹豆腐皮，煮久了都會散爛，時候得拿捏好，才會使得豆腐幹吸了紅油又是嫩嫩的口感。
沈宣玥仔細思考過，小吃攤乃快消，紅油豆制品卻可當時就吃掉，或買回家炒菜。這些紅油豆幹都將算進下午擺的小攤吃食之中，也是不錯。
有過沈家長輩的叮囑，她今日可不敢再待到日落，因而欣榮茶館的夜間擺攤比往日都提前了不少。
紀啟幫著將桌椅擡出正堂，何廚娘、李廚娘與姜笑分工合作，一邊賣爆炒田螺，一邊用瓦罐盛裝紅油豆幹。
豆腐皮、豆幹以及紮幹泡在紅油之中，離得遠興許聞不到，但只要在興康街走幾步路，那料汁的味道是直入鼻腔。
食客們已是清楚沈宣玥這位少東家擺起了夜攤，還是十分開胃爽利的吃食，因而循著香味，眾人又來欣榮茶館探食。
那一大罐紅油看不清裏頭的吃食，沈宣玥就讓何廚娘用荷葉紙給眾人一人夾了一塊品嘗。
“這頭一塊豆幹不收銅板，就當試試口味，大家盡管吃。”
有人早耐不住一口就把豆幹吃進了嘴，越咀嚼眼瞳睜得越大，“這豆幹味道完全不一樣了啊，料汁的味t兒也太香了，要再配上菜肉炒炒，保準是一道好菜！”
“這豆腐皮直接吃都可以，不需要配菜也香呢。”
大媽問沈宣玥，“少東家是用什麽煮的啊，味道這樣的好。”
沈宣玥笑道：“就是紅油與醬油。”
“學不來，學不來，還是上你家買好。”大媽以為，自己放的紅油與沈宣玥的不一樣，搖搖頭就去何廚娘那，“給我來半斤豆腐幹吧。”
當然也有人是為爆炒田螺來的，要知道那菜廣受男人們一致誇獎，有位大嬸說她買了兩斤爆炒田螺回去，自家男人是配著菜喝了不少酒，人都醉倒了還嚷嚷著“要嗦田螺”。
“我要半斤豆幹。”
“給我也裝一袋子。”
紅油紮幹的受歡迎程度遠超沈宣玥的想象，甚至比小土豆和香煎豆腐賣的都要好。沈宣玥思索了下，也許是因為這類吃食可帶回去炒菜下飯，吃法更多，因而買的人多。
若是這樣，那豈不是鹵味也可以考慮一下了？
沈宣玥的想法是好的，但隔日，就被老天潑了一盆冷水。
屋外的大雨噠噠在屋檐上敲打碰撞出響動，即使窗戶都已被蘭心蘭香早早關嚴實，但沈宣玥還是在一片雨聲中醒來。
她翻了個身，蘭心的聲音傳來，“小姐，可是醒了？”
“幾時了？”
“才剛辰時呢，小姐可再睡會兒。”
“不睡了。”沈宣玥爬起來，欲下床，自打習慣了清早去欣榮茶館，她生物鐘都成了準時，到點就會醒來，都不需要人喊。
雨天是她不太喜歡的天氣，陰沈、悶熱，外頭偏又濕濕黏黏，尤其是這天——
沈宣玥擡起頭看了眼烏雲密布的天空，只覺得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的。
蘭心服侍沈宣玥換了一身衣裳，雨一下又降了溫，因而她又拿來了褙子，道：“小姐，今日可還去茶館？”
“不去了。”沈宣玥嘆了口氣。
雨下的這樣大，茶館門前的早點鋪子應該是收攤了，出門的食客少，更不好賣，她去了也是無濟於事，這亦是她不喜雨天的第二個緣由。
然天公不作美，只能作罷。
沈宣玥去了主屋，沒料到秦氏和沈宣驪已是在了這裏，秦氏看見她來，慈愛的笑笑，“玥姐兒來的正好，來一起用膳吧。”
“娘。”
沈宣驪還有些睡得迷糊，眨巴著眼瞧見是姐姐來了，瞬間掙脫開娘親的懷抱，蹭到了沈宣玥的手邊。
“姐姐……”小丫頭喊得黏糊的很。
沈宣玥吩咐蘭心蘭香去後廚，她揉揉沈宣驪的頭，問：“驪姐兒怎麽不多睡會？”
“想姐姐呀。”沈宣驪在沈宣玥手臂上蹭蹭。
這丫頭嘴巴真是甜，都不知道跟誰學的。沈宣玥忍俊不禁，“你是想姐姐，還是想姐姐做的吃食？”
這話直點破沈宣驪所想，她邊扭動著小身子，邊哼笑道：“都想，都想！”
沈宣玥只想抱著妹妹好好親一親，這也太可愛了。
姐妹倆抱成一團，秦氏眼瞧著女兒們的親昵，目光愈發柔和，她端視了沈宣玥許久，還是開了口問：“玥姐兒這些時日，身子可還有不適？”
沈宣玥摟著沈宣驪，輕搖頭，“我都挺好的。”
“這早上也都見不到你，你這丫頭總自己用過飯就走了，我們一家子都許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秦氏嘆氣。
沈宣玥摸了摸鼻子，受了這道指責。
好在秦氏只是說說，她對女兒們可下不來狠心，說是指責不如說是關切，不若秦氏也不會這些年都縱著、寵著沈宣玥了，連出府整理鋪子這事都能應允。
很快蘭心端了三碗吃食進了屋，清甜的香味一下就讓沈宣驪精神起來。
“姐姐，那是什麽？好香好香啊。”沈宣驪站起身也只有桌子那般高，她趴在桌沿，還要踮腳，“我也要吃，姐姐給我！”
蘭心端了一碗到秦氏面前，秦氏就問：“這是什麽？”
“娘，是蛋花米酒小湯圓。”
上回去老太太的福壽堂太匆忙，沈宣玥來不及搓丸子，這回來前她就用糯米粉兌水，揉成柔軟的面團，而後揪下小圓子揉巴揉巴，搓成圓，在沸水裏煮熟。
蛋花米酒就好做多了，米酒煮開打一個蛋花，再把小湯圓加進去，她知道沈宣驪喜甜，又撒了點白糖。
“姐姐，姐姐~”吃不到好吃的，沈宣驪挨著沈宣玥就鬧騰。
沈宣玥給她舀了一勺，吹吹放到嘴邊，沈宣驪一口“嗷嗚”吃下去，小嘴巴咀嚼幾下，就原地蹦跶，“好吃好吃，姐姐還要。”
“你可真是個小饞貓啊。”沈宣玥又給沈宣驪舀了一勺。
沈宣驪喝了半碗才停下，她胃口小，吃不下了，就嘟嘴道：“我才不是小饞貓，是姐姐做的湯甜甜的，我喜歡呢。”
秦氏慢慢吃完一碗，擦擦嘴笑道：“味道真是不錯，難怪老太太總愛誇你，這口味該是合她的心意，清早喝一碗，這雨天都不覺得心悶了。”
“娘。”沈宣玥嘻嘻一笑，“那你是不知道我在茶館賣了多少吃食，引來多少食客呢！”
秦氏溫柔看她，等著她說。
沈宣玥笑道：“興康街的食客如今都知道咱家鋪子賣早點，清早就來搶著買，不止如此，我近來傍晚也會讓他們出攤，賣夜食。”
“你這是……真要把茶館變食肆？”秦氏楞了楞。
沈宣玥乍然想起來似乎她從未和秦氏說過要翻新改造欣榮茶館一事，這鋪子再怎麽都是秦氏的鋪子，她如此自作主張不知會不會使得秦氏心生不快？
“娘，你肯願意嗎？”
沈宣玥小心翼翼瞥秦氏的臉，見她還是溫柔似水，無要發脾氣之色，稍稍松口氣。
秦氏只是蹙眉道：“我是沒想通，你怎這樣大膽，說賣就賣。生意哪有這樣好做？我那鋪子若是糟蹋了也罷了，我是怕你心裏受苦，會委屈。”
“娘！”
沈宣玥沒忍住撲進秦氏懷裏，母親的溫暖讓她心生顫意，她抱著秦氏憶起了她前世的親生母親，在這一刻，她們便如同同一人，都待她那樣好。
“娘，我定不會讓你那幾個鋪子放在那發涼的。”沈宣玥抱緊秦氏，似在許諾，“你就看著吧，我的本事才大著呢！”
“娘會好好看著你的。”秦氏摸摸沈宣玥的發。
“啊，我也要抱！”
沈宣驪不甘一個人落在外，也撲過來窩在秦氏懷裏，秦氏左手抱大女兒，右手抱小女兒，笑意更深。
……
因著雨天，沈宣玥便哪裏也沒去，就窩在她這小屋子裏。
沈宣玥撐著下巴在床邊看外頭的雨，這雨水已下了半日，仍然打在翠綠枝葉。她想著，平日這個時候總在欣榮茶館忙裏忙外了，這一下清閑，她還有些不適應。
眼睛一轉，沈宣玥便看見小蕊打著傘從遠門進來，身後還跟著一高些的身影。
雨水有些模糊，再走近些，人清楚了，沈宣玥驚訝地笑起來，“啟哥哥，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紀啟，他收起傘，謝過小蕊領路，而後才與沈宣玥道：“今日的雨大，問過府中的下人得知阿玥你沒去茶館，我想著你不是拜托我來寫菜單嗎，我這就過來了。”
沈宣玥“噗嗤”一笑，“這事哪有這麽著急？”
紀啟狹長的眸子黯淡了一剎，他抿了抿唇，正當不知道怎麽開口時，沈宣玥就發出“哎呀”，她拽過他的手腕，領他進屋。
“外頭太涼了，先進來說吧。”
紀啟順從的進屋，可進屋後又後悔了，他問：“不著急的話，要不我改日再來？”
“來都來了，走什麽呀！”沈宣玥命蘭心去泡茶，她噔噔摁住紀啟坐下，“既然你說想寫，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寫。”
“好。”
蘭香去尋筆墨，沈宣玥在他身側坐下，她支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
菜單其實很簡單，分為兩部分，早點與夜食，這早點之中包含的有豬肉包、筍肉包、灌湯包、糖餅油條、嘎巴菜、雞蛋灌餅、千層餅，以及酸辣粉。喝的便是綠豆湯、豆腐腦和蛋花米酒。
沈宣玥說一個，紀啟寫一個，她還讓他在吃食之後補上一個幾文錢。
紀啟寫過一張後便不需要沈宣玥再重覆，他又照著寫了十張。
沈宣玥也沒打擾他，就在旁一直註視著他寫。
這麽一番下來，不知不覺就到了用膳的飯點。
“啟哥哥，你寫著，我去燒飯。”沈宣玥起了身，她眼尖看見紀啟似想放筆，又補道，“今日就留在我這吃飯吧，你安心，我做點簡單的。”
紀啟應了個“嗯”。
沈宣玥到了後廚，想到今日秦氏和沈宣驪應還未用膳，要做就把家裏人的飯菜都一起燒了，於是揉面t時她多揉了些面粉，以好搟面做面條。
廚娘燒開了鍋，沈宣玥用豬油抹了下鍋，又加了少許油，等油燒開，她煎了四個荷包蛋，盛起後又切了些豬肉，剁碎丟進鍋中，大火之下豬肉很快就變了白色，她立馬把肉撈出。
豬油燒過鍋香味十足，連沈宣玥都抗拒不了，因而每回煮面她都喜歡用豬油來燙面，連面湯都會變得想當好喝。
而後沈宣玥在鍋中加了醬油和水，將將炒熟的肉倒回鍋中，撒了一把鹽蓋上鍋蓋燜煮。
不一會湯汁就吸入了肉末之中，沈宣玥往裏撒了少許的糖，倒了半碗水澱粉勾芡，又起了一口鍋倒水煮面條。
待面條煮好，她分了四個碗，沈宣驪用的小碗，面條加入其中，再鏟起臊子蓋在面條之上，最後是荷包蛋，都做好就淋上湯汁。
沈宣玥讓廚娘們給秦氏與沈宣驪送去，“可得趁熱送到。”
而紀啟這面，自然有蘭心蘭香幫襯，因而一行人帶著肉末拌面折返。
拌面上了桌，紀啟只感覺鼻息間的肉香是那麽難以忽視，他餓的頓住寫字的筆，擡眼看了下沈宣玥。
沈宣玥讓蘭心把紙幣收走，推給他一碗面，道：“快，把面拌開，一會兒晚了就糊住了。”
紀啟看她用筷子攪拌，學著做，很快碗裏的每一根面條都裹上了肉末和湯汁，香味更為撲鼻。
“吃吧。”沈宣玥笑道，率先夾了一筷子入口。
紀啟便也嘗了一口，這一入口幾乎都是肉末，面條裹著肉末湯汁是鹹中帶微甜的口味。
舌尖都被香味饞麻了，紀啟沒有停下，他一口接著一口吸著面，不知是太餓，還是太好吃。
沈宣玥吃了兩口，味蕾都被勾起了，要知道在自家做飯她向來很舍得放肉末，一碗面條半碗臊子都是肉，怎麽會不香呢？
吃著吃著，她又看起了紀啟。
他的眸子閃著光，應是很喜歡的樣子了。
沒有廚子會忽視用飯菜之人的回饋，那些可是振作廚子做出更美味菜肴的極致法寶。
沈宣玥滿足的想，啊她終於知道了，原來紀啟的口味是怕辣，偏甜的啊。
這與她的口味有點像，她能吃一點辣，但也只是一點點，雖出身中部地帶，家鄉做飯也常做辣，可偏她是個例外，吃不太了。而紀啟極有可能出身於南方，辣菜是沾不得的。
想起上回紀啟嘗那爆炒田螺，吃得眼眶紅，沈宣玥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麽了？”紀啟回頭，不明所以她為何用飯還笑了。
“無事。”沈宣玥哼了哼，她自然不能說，畢竟那時候連她自己也紅了眼睛，彼此彼此罷了，她問了別的，“你覺得味道如何？”
“很不錯。”
紀啟擦拭了下唇角，“這菜為何不加到菜單裏？”
沈宣玥笑答：“笨啊，我今日才做，哪來的機會送到茶館那頭去？要加也是下回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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