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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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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134章

王秀花被胤祄吵醒, 原來是胤禑胤祿過來找胤祄,正在外間,胤祄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 大喊哥哥。

不過胤禑胤祿兩人長大了, 不能隨隨便便闖進來,胤祄見他們沒進來, 便一直喊, 她起來後稍稍捂了捂胤祄的嘴。

“額娘,哥哥要走了。”

“哥哥會等你的,慧心, 給小阿哥穿衣服, 把騎射裝拿過來給他穿上吧。”

王秀花看著胤祄穿著胤禑小時候穿過的騎射裝,胤禑八歲時穿的騎射裝被五歲的胤禑穿上,剛好合身, 只因胤祄胖墩, 胤禑八歲才能穿上的衣服,他五歲就能穿上了。

這騎射服上面是一件馬褂, 衣袖相對較短, 中間是開襟的, 裏面是紫色繡有暗花紋的行服袍,比較寬松,下面是缺襟開叉的,方便上馬。

怕胤祄冷,王秀花還額外給他加了一件無袖馬甲。

“哥哥等我。”

一邊給胤祄穿衣服時,胤祄還一邊朝外面喊, 生怕他兩個哥哥不等他,衣服一穿好, 他就急急忙忙跑出去。

王秀花跟在他後面,見到胤禑跟胤祿也穿著騎射裝,看上去已經很有英姿,意氣風發,跟胤祄比起來,他們兩人多了護膝跟護肘的軟盔甲,畢竟是要真正上馬的人,摔下來能有一層防護。

看到他們這樣,她也稍微放心。

“額娘,我們用過早膳了,等弟弟吃飽後,我們就帶弟弟過去,其他人不用跟著,我們的人會跟著弟弟,我也會讓侍衛保護弟弟的。”

“知道了,太子是不是在等你們?”

“還早,我們跟太子哥哥約了辰時正出發。”

胤祄曉得自己要出去玩,平日裏吃得拖沓的他今日吃得很快,吃好後就拉著胤禑的手往外走,邊走邊回頭跟她擺手說道:“額娘,我走了,我要跟哥哥玩,你好好待著,等我回來。”

慧心等人聽到他的話在後頭憋笑。

“知道了,額娘等你。”

隨後胤祄跟胤禑他們離開。

“真是兒大不由娘。”

慧心笑道:“是小阿哥貪玩,沒有小阿哥吵著娘娘,娘娘要不再睡個回籠覺。”

“醒都醒了,哪還睡得著,要是本宮會騎馬就好了,本宮也可以隨他們過去騎馬狩獵。”

“娘娘可以讓皇上教娘娘騎馬。”

王秀花勾勾嘴角,淺笑道:“皇上日理萬機,怕是沒空教本宮。”

過了半個時辰,她就被叫去皇上那,皇上還在批折子。

“皇上,臣妾以為你也會去騎馬狩獵,在宮裏看折子就算了,怎麽到這邊也要看折子。”

“有些折子總要看的,朕不能因為出來就不看折子,不處理朝政了,你幫朕磨墨吧。”

王秀花心想他估計是年紀大了,騎馬狩獵這事需要消耗體力,他就懶得折騰了,不過是一句腹誹,她還是過去幫他磨墨,她說了胤祄隨胤禑他們出去騎馬這事。

“胤祄年紀不小了,是該學著騎馬狩獵了,大清的皇子都應學會騎馬狩獵,我們滿蒙是馬背上的民族,哪能不會騎馬,朕在他這個年紀時早就學會騎馬了,朕六歲時隨著阿瑪來南苑,還射中過一頭麋鹿。”

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她又沒法求證。

“不相信?”

“臣妾看昨日狩獵那麽多人只射中兩頭麋鹿,說明這麋鹿還是比較少的。”

康熙用筆頭敲了敲她額頭,“你不信朕能射中麋鹿,不信朕箭術精湛,等過幾日朕有空了,朕帶你去狩獵,讓你看看朕的箭術。”

“這可是皇上說的,那臣妾等著皇上帶臣妾去見識見識,臣妾還想騎馬呢,臣妾看這次出來能不能學會騎馬,臣妾也想試試在草原上馳騁的感覺。”

“嗯,朕到時候教你騎馬。”

王秀花在皇上臉頰上親一口,笑道:“那皇上看折子吧,臣妾今日好好為皇上磨墨,這折子早點看完,皇上就可以早點帶臣妾出去騎馬。”

“曉得了,快磨墨吧。”

王秀花站在一旁磨墨,右手累了換左手,她無聊也會看一眼折子上的內容,皇上也沒有避開她,大多是官員上稟當地發生的大事,比如大雨造成水災之類的,還有一些官員不當的行為,類似於舉報。

時辰靜靜流逝。

皇上坐得久了,累了,便牽著她的手到高臺那邊看看,清風拂面,站一會後又回去接著看折子。

中午,他們只吃了一些新鮮水果。

王秀花就這樣陪著皇上,不知過了多久,禦前太監張鵬越急匆匆進來,梁九功來之前生病了,便沒有隨行。

只見張公公屈膝跪下,說道:“皇上,娘娘,奴才有事要稟。”

沒等皇上讓他開口,他繼續接著說:“是十八阿哥,十八阿哥中箭了。”

王秀花心裏咯噔一下,“你說什麽?胤祄他怎麽了?”

“十八阿哥中箭了,已經送到娘娘住的宮院,太子已經叫太醫過去,是香彤姑娘過來通稟的,請皇上跟娘娘過去。”

王秀花想也沒想往外走,只想趕快見到胤祄,有無數個念頭席上來,讓她腦中紛亂不已,她已經沒法冷靜,全身冰涼。

香彤就站在殿門口,見到自家娘娘,喃喃道:“娘娘……”

“快,我要見到胤祄。”

王秀花朝著她住的地方走去。

康熙跟在王氏後面。

一行人急匆匆往後宮小主住的地方走去。

“胤祄,胤祄……”王秀花撥開房間內的人群,來到床邊,胤祄正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胸前有一弓箭直接射穿他的身體,深深插進他的胸膛。

他的騎射服已經被人用剪子全部剪開,上半身已經赤著,那弓箭不是一般的弓箭,那箭柄足足有成人兩根手指粗,且是鐵質,更別說埋進去的箭頭,現下看不到血冒出,可是胤祄臉色已經發白。

“太醫呢,太醫呢,怎麽不拔箭?”王秀花慌亂不已地找人,回頭看圍在床邊的人,其實眼神沒有焦距,沒法看清面前的所有人,無法聚焦,仿佛都帶有重影一般,她聲音裏已經是止不住的顫抖,極力忍住才有完整的句子出來。

不知道是誰說話,說胤祄的傷口傷著厲害處,他們怕把箭拔出來,胤祄會立即出事。

“可那箭一直留在體內,怎麽治愈?”

沈默,一片沈默。

王秀花也不知道皇上在哪,她腦子亂到沒法冷靜,眼睛裏都看不清東西了,仿佛一下子就失去視力,她伸手,想要找皇上,“皇上,救救胤祄,救救他,他不能死。”

康熙握住王氏冰涼的手,沈聲道:“你們全力救治,救不了十八阿哥,你們拿項上人頭來陪葬,給朕救人,別耽擱!把隨行所有太醫都叫過來,一定要救活十八阿哥。”

太醫們只好應是,圍觀的人太多,太醫們請人先出去。

王秀花不願意走,她要看著,最後還是有人留在房間內看著太醫醫治,包括皇上、太子與胤禑等人。

太醫們也顧不及在場的人,只想把人救活,救不活,他們恐怕免不了一番責罰,還會殞命,所以他們直接當著皇上他們的面說起傷情。

那箭所中位置太危險,正中心口,穿透心臟了,現在正因為穿過去了,反而沒有流血,一旦拔出來就會開始流血,到時候十八阿哥就徹底沒有生還的希望。

一群人商量來商量去,遲遲不敢下手,他們知道這箭一旦拔出來,十八阿哥怕是活不久,其實不拔出來,十八阿哥也活不久,因為那箭射中了心臟。

心沒法治,箭拔出來,心有可能穿了一個窟窿,想要止血,必須要盡快縫合,不過縫合就意味著要開膛,一開膛,血流得更多,有可能會失血過多而死。

稍微有點資歷的太醫看到十八阿哥的傷,就知道十八阿哥救不活了,不過是拖延咽氣的時辰而已。

不過皇命在此,他們總得救治,只能盡力一搏。

這箭還是得拔出來。

院判傅太醫沒有隨行,只有副院判鞏太醫在此,最後拔箭交給他,他一咬牙,一用力將箭拔出來。

其他人立即拿著紗布填血窟窿,往上面撒止血的藥粉,同時迅速查看傷勢,盡管是這樣,那血還是汩汩往外冒。

王秀花在一旁見到那血噴出來,她身子更加冰涼,胤祄好像沒有知覺一般,只靜靜躺在床上,她耳邊已經有哭聲了,她只看得清胤祄,其他人看不清,不知道是誰哭了。

一群太醫救治一番後,沒有作用,他們感覺到十八阿哥的身子逐漸變涼,最後直接咽氣了。

他們的心也涼了半截,回頭看到面色陰沈的皇上。

十八阿哥已經死了,沒有氣了,他們再救治也是徒勞無功。

一群人跪下來。

“不,不,不,胤祄醒醒,醒醒看看額娘,額娘在這呢,額娘陪你說話好不好,你起來跟額娘說話啊,你想說什麽,額娘都會聽的,胤祄,你醒醒,跟額娘說話。”王秀花撲過來,跪在床邊,抓著胤祄的手,還試圖把他搖醒。

“額娘……”胤禑哭著抱住自己的額娘,“額娘,十八弟已經死了,額娘別這樣。”

王秀花聽到死字,第一次對胤禑發火,“是你非要帶他出去玩,是你害死他,你把胤祄還回來給額娘。”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額娘,是我不好……”胤禑也哭了,摟著自己額娘大哭。

胤祿在一旁也落淚。

佟貴妃聽到裏面的動靜,也直接推門進來,見到胤祄毫無血色地躺在那,太醫們只是跪著,沒有救人,她平時看著長大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她只看一眼,忽然眼前一黑,直接倒下去了。

“娘娘……”身後的雁冰雁寒撐住佟貴妃。

王秀花只是握著胤祄的手,將他的手貼著自己的臉。

在場的人神色都很凝重,神情哀戚,香彤慧心與小才子等人進來後見到十八阿哥已經沒有了氣息,均是大哭落淚,一時之間,房間內充滿哭聲。

康熙攬過王氏,其他人都哭了,只有王氏一滴淚沒落,只跪在床邊固執著握著胤祄的手,他想讓她松手,她都不肯。

“胤祄已經走了。”

“沒有,他沒有,他沒死,他還有很多話要跟我說,他不會死的,他才五歲,他不會死的,現在不是他死的時候,他才五歲。”

康熙見王氏整個人又冷靜又癲狂,好像分不清現實跟夢境,完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他跟她說胤祄已經死了,她也不相信,她拿著手帕一點點把胤祄身上的血擦幹凈,還讓人去打水。

一盆水端上來,她還是很細致地為胤祄擦身,看著胤祄的樣子還是跟以前一樣,覺得他沒死,怕王氏出事,康熙一記手刀敲昏她。

等王秀花醒來,她已經聽不到哭聲,覺得周圍安靜得很,她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外面天黑了,床邊的兩盞燭燈將房間照亮。

“香彤……”

“娘娘,你醒了。”

王秀花見香彤雙眼紅腫,她問了一句她怎麽了。

“娘娘……”

“胤祄呢?把小阿哥給本宮抱過來。”

“娘娘,小阿哥他……娘娘不記得了嗎?”

“本宮不記得什麽?”

“小阿哥已經死了。”

王秀花立即怒斥:“你胡說,胤祄不會死的。”

“娘娘,小阿哥真的死了,娘娘不記得了嗎?”

王秀花坐在床上,捂著自己的頭,只覺得自己的頭好像被鐵錘一下一下地重擊,弄得她頭疼不已,她不想去想,只抱著頭痛苦地哀鳴,重覆說胤祄不會死的。

“娘娘,你別這樣,你嚇著奴婢了。”

原本已經不哭的香彤見狀,又開始哭起來,見自家娘娘開始打自己的頭,趕忙抓她的手,“娘娘,別打了,娘娘,你要振作起來啊,小阿哥已經走了。”

王秀花只覺得頭很疼,想要打自己的頭緩解痛苦,過後很多人進來阻止她,她仿佛聽到胤祄的聲音,偏頭一看發現是胤禑跟胤祿。

“額娘,你別打你自己了,你打我吧,是我不對,我不該帶弟弟出去。”

王秀花理智稍微回籠,見到同樣哭到雙眼紅腫的胤禑,過分的話說不出口,胤禑帶胤祄出去玩也是她自己同意的,胤祄的死最大的責任在於她,她抱住胤禑胤祿兩兄弟,默默開始流淚。

康熙進來時就是見到母子三抱在一起痛哭的畫面,他見王氏能哭出來,心裏也松一口氣,小聲吩咐奴才去把膳食端上來,王氏昏睡一天,一天沒吃東西了。

王秀花也見到皇上,擦了擦眼淚,問道:“皇上,胤祄怎麽中箭的?”

她要知道胤祄怎麽死的,怎麽會變成這樣,明明胤祄該是在避暑行宮那邊得了急病才死的,是八歲才會死,怎麽會五歲就沒了命。

沒等皇上開口,胤禑就在一旁邊哽咽邊說道:“是太子哥哥帶弟弟騎馬,弟弟坐在太子哥哥胸前,有人要殺太子哥哥,卻誤傷了弟弟,額娘,是我不對,我不該帶弟弟出去騎馬狩獵的,我也沒想到有人會暗殺太子哥哥,是有人想要太子哥哥死。”

“你當時在場?”

胤禑搖搖頭說他當時不在場,他跟胤祿去別的地方狩獵了,太子哥哥怕弟弟一個人害怕,留下來陪弟弟,沒想到有人從林中射箭,想要太子哥哥死。

王秀花看向皇上,眼神詢問他是不是真的。

康熙沒有開口,在他看來,事情還沒有完全查清,不好下定論。

“那射箭的人抓到沒有,一共有幾人,是誰指使的?”

“不知道有幾人,太子哥哥說當時四面八方都有箭射過來,只抓到兩人,阿瑪正在審問那兩人,是有人容不下太子哥哥了。”

王秀花以為這南苑行宮已經被皇家護軍侍衛團團包圍,這地方每走幾步都有護軍把守,太子身邊更不用說了,帶的護軍侍衛也多。

那些人不至於在這麽多人的視線下刺殺太子,等於是眾目睽睽下取太子性命,一舉一動均有人盯著,風險很大,且皇上也在這邊,她以為那些人不會在這裏動手,畢竟一旦查出幕後兇手,那人也會死,是誰冒這麽大的風險迫不及待想要殺太子。

她低估這奪嫡情勢的緊張,以為有皇上在,那些人不敢生事,誰知那些人鋌而走險,耐不住想要取太子的命,結果卻讓胤祄喪了命。

胤祄何其無辜。

她千不該萬不該認為太子身邊的人多,胤祄也會安全,不該讓胤禑帶胤祄出去狩獵,不該同意的,她餘生要愧疚死,為昨日的決定而後悔自責。

胤祄的死有幕後主使者的錯,也有她的錯,要是她不讓胤祄跟著胤禑出去好了,她多麽想能夠重來。

她的心一揪一揪的,自責難過,恨不得她代替胤祄去死。

“額娘,我們一定會找到兇手,將那些人通通都殺了為弟弟報仇。”

“你弟弟已經回不來了,是額娘的錯,一切都是額娘的錯,額娘沒保護好你們,是額娘沒用,額娘疏忽大意,都是額娘的錯。”

“怎麽會是額娘的錯,是那些殺人兇手的錯,不是額娘的錯,額娘不用自責,是我的錯才是,我說好要保護好弟弟的,結果弟弟跟著我出去卻出了事。”

“我該守在弟弟身邊的,我不該貪玩,額娘,也有我的錯,額娘別哭了好不好。”

胤祿上手幫她擦拭眼淚,他自己的眼淚還含在眼眶裏。

“這件事,朕一定會查明的。”

王秀花聽到皇上的話,也沒有太多表情,雙手還攬著胤禑胤祿。

等膳食端上來,康熙讓王氏先吃點。

“皇上,胤祄的屍體呢?皇上要怎麽處置他的屍體?”

“朕會命人運回京城,葬在皇陵,予以厚葬。”

“臣妾能看看嗎?臣妾還想看看胤祄。”

康熙搖頭,此時的胤祄已經開始不一樣,不再是鮮活的樣子,開始屍僵了,他已經讓人封棺了,他怕王氏見到這樣子的胤祄更傷心難過,王氏現在處在崩潰的邊沿,他不想再刺激她。

“那我們什麽時候回京城?”

“過兩日便回京,胤祄與我們一起。”

王秀花這才點點頭。

“胤禑,你讓你額娘先吃東西。”

胤禑想想他額娘昏睡了一天,是得吃點東西填填肚子,不然人撐不住。

王秀花哪有什麽心思吃東西,她現在鬧腦子都是胤祄的樣子,昨日她還敷衍胤祄的話,只想著讓他早點入睡,這孩子連一句遺言都沒有說,她什麽都吃不下。

“額娘,你喝點粥吧,不然額娘身子會撐不住的。”

“別勸額娘了,額娘什麽都吃不下,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額娘……”胤禑擔憂。

“沒事,額娘撐得住,時候不早了,你們兩個人洗漱完好好睡一覺吧,有什麽事,明日再說,額娘不希望你們兩個有事。”

胤禑哪裏睡得著,他是恨不得自己去審問抓到的那兩個人,因為樹林茂盛寬廣,那些人第一批箭射出去後被察覺,太子哥哥的護軍侍衛將太子哥哥他們擋住,那群人沒法再暗中襲擊,便四處逃開。正因為那些人在四處散開,沒法每一個都追,最後只抓到兩個人,但他知道肯定不止兩個人,他也知道胤祄的死是意外,那些人絕對是沖著太子哥哥來的。

太子哥哥也被射中一箭,但射偏了,只是射中肩膀,可能胤祄坐在太子哥哥前面,擋了一箭,不然死的有可能是太子哥哥。

他真的錯了,他不該帶胤祄出去狩獵的,胤祄若是沒有出來,說不定能活下來,太子哥哥也能僥幸從突襲中活下來。

想殺太子哥哥的人只有他那些哥哥,只有太子哥哥死了,他們才有機會登基。

胤禑越發肯定自己想要太子哥哥登基的想法,為了太子哥哥也好,為了胤祄報仇也好,他一定要助太子哥哥一臂,堅定地站在太子哥哥這邊。

人在阿瑪手裏,連太子哥哥都沒有權利靠近,不知道審得怎麽樣了。

不過額娘需要一個人獨處,他知道額娘心裏怕是也怨他的,是他跟額娘保證不會出事,結果卻害死胤祄。

許是怨他,這會也不想見到他,他只能帶著胤祿先離開。

屋內很快只剩下幾個人。

康熙還是端來一碗粥,親自餵王氏。

“皇上,臣妾吃不下,臣妾只希望能找到兇手。”

“吃幾口,這粥煮得稀爛,你就能當是茶水喝下去,朕不放心你,你快一天沒吃了。”

在他的強力要求下,王秀花才勉強喝完半碗粥,不知為何,她還是覺得她腦袋鈍痛。

“再睡一會兒吧,朕陪你睡。”

“臣妾想看看胤祄。”

“別看了,你記得胤祄的樣子就行,朕已經命人封棺了,過幾日便啟程回京。”

康熙摟著王氏,給她依靠。

只是王秀花不覺得他的懷抱溫暖,他的言語也不能給她安慰,她只是麻木地躺在床上,靈魂好像被人抽走一般,閉上眼全是胤祄的樣子。

康熙覺得王氏渾身冰冷,他搓了搓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搓熱,給她一點溫暖。

“皇上,不用了,臣妾不冷,皇上,你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嗯,你夜裏別哭。”

“不會的,臣妾哭夠了。”

康熙這才閉眼,在睡著前,他想的也是胤祄,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他跟王氏的幼子,平日裏好吃,所以才會白白胖胖的,一咯吱咯吱笑起來,臉上的肉就一顫一顫的,很是活潑伶俐。

王氏說胤祄很好養活,沒怎麽生病,不像他哥哥胤祿,小時候三天兩頭生病,長大後才好一些。

那也是他的孩子,昨日還活蹦亂跳的孩子,康熙睡著後眼角劃出一滴淚。

王秀花只是躺著,沒法再次入睡,過後她起來,沒驚動其他人,她屋內還放著胤祄的衣服,她拿著胤祄的衣服盯著看。

一旁的蠟燭燭淚流下,她的眼淚也默默流下。

哭了一會兒後,她才擦擦眼淚,靜坐到天亮。

本來至少要一個月後才會回宮,不過胤祄的死,加上刺殺太子一事讓皇上改變想法,在胤祄死後第三天,一行人便啟程回宮。

王秀花這兩日總有些恍惚,腦子鈍痛,渾身都不適,她強撐著,回到宮裏後,皇上已經張羅胤祄的喪事,比起那些年幼早殤的阿哥格格,只是簡單埋葬在黃花山上,胤祄被皇上特許可以入葬皇陵,立碑立墓。

等胤祄真正下葬那一天,王秀花還是忍不住扶著棺木痛哭,不願意她的孩子就這樣化為一抔黃土,她總覺得他還在她身邊,喊她額娘的聲音稚嫩清脆。

最後她是哭昏過去,就這幾日,仿佛把她今生的眼淚都要流幹了。

等胤祄下葬後,王秀花便開始病了。

“密妃,你要想開一些,人死不能覆活啊。”佟貴妃過來安慰密妃,她雖不是胤祄的親生額娘,但也等於是半個額娘,胤祄的死,她同樣不好受,短短幾日也哭了好多次,人也跟著消瘦下去。

不過比起她,密妃的樣子更悲傷憔悴,如今又病了,躺在床上蔫蔫的,整個人仿佛失去生氣一般。

“我只是總能聽到胤祄的聲音,他在我耳邊說話,以前我總覺得他話多,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疼,可是我現在多想他能再跟我說說話。”

對密妃在她自稱我,佟貴妃也無視忽略掉了,她真怕密妃就這樣隨著胤祄去了。

“密妃,你想想你另外兩個孩子,想想你宮裏的人,想想皇上,他們還需要你。”

王秀花嗯了一聲,她沒想尋死,她只是病了而已,不過佟貴妃的擔憂讓她心裏劃過一抹暖流,跟她說她會好起來的,讓她不用擔心。

那兇手還沒找到,她怎麽能死。

不知道那兩個人有沒有吐露出什麽,究竟是何人,能跟著一起去行圍的人至少有家有戶,太子也受傷了,說明那群人箭術精湛,查到他們的身份可能不難,但是要查到他們幕後的主使者會有點難度。

想要太子死的人,她想到的只有那些阿哥,會不會是某個阿哥指使的,若是阿哥,皇上會重罰他們嗎?要他們以一命抵一命,還是像太後那樣輕輕揭過?

王秀花思緒紛亂,人又很疲憊,病得人糊塗了,佟貴妃還沒走,她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她就見到皇上坐在床邊。

“皇上,找到兇手了嗎?”

“那兩人不肯說出實情,朕已經讓人將他們的家人通通都囚禁起來,他們一日不說,他們的家人便少一個。”

王秀花想著既然派過來刺殺太子,那他們至少不是什麽一般人,若是輕易地從他們口中撬出什麽,他們也不會被安排刺殺儲君了。

她只能一遍遍提醒皇上要找到兇手,這次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放過兇手,她要的是血債血償,不管他們當初想殺的是誰,不管是誤殺錯殺,胤祄的死是事實,他們都應該付出代價。

“放心吧,朕會找到的。”

王秀花心想皇上若是找不到,太子那邊也沒有動靜嘛,那些人想殺的是太子,她不信太子不想知道幕後指使者是誰,皇上若是不想跟她說實情,她便去問太子。

他蒙騙過她一次,她不能再讓他蒙騙,他顧著孝義,顧著父子親情,可她不需要,那些人本來就跟她無關,她們當初殺人時,沒有憐憫過她們母子,她為何要憐憫他們而放過他們。

一命償一命,她不能讓胤祄就這樣白白死了。

“你老實喝藥。”

“臣妾有在乖乖喝藥。”

“那就好,你瘦了不少,不僅要喝藥,還要用膳,朕不能時時刻刻待在你身邊,但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

王秀花扯了扯嘴角,勉強地笑了笑:“臣妾何時糟蹋過臣妾的身子,臣妾只是病了,臣妾也想盡快好起來,但病不由人,臣妾也不知道幾時能好。”

康熙默了默,雖是這麽說,但胤祄沒死,她也不會生病,她生病是因為傷心過度,紆郁難釋。

王氏多麽愛孩子,他是知道的,有些人直接把孩子交給奶嬤嬤撫養,可是王氏是會親手帶孩子的,胤祄的死怕是讓她椎心泣血,悲慟欲絕。

他看王氏自胤祄死後,整個人都郁郁沈沈的,眼神裏都沒有光了。

康熙心疼地看向她,想說什麽又忍回去,再提起胤祄,怕是更會觸及她的傷心事,他只盼著她早日走出來。

“皇上,臣妾有點累了。”

“那你躺下歇息吧,朕先回乾清宮了,明日再來看你。”

“皇上慢走。”

皇上走後,王秀花也躺下來。

香彤把湯藥端過來,她就擺擺手,說先放著,她等會再喝。

香彤想勸幾句,娘娘說等會再喝是有可能不喝,一日兩碗湯藥,可是娘娘這一碗放著等到傍晚又有另外一碗,娘娘只願意喝一碗,等於是一日只喝了一碗。

再這樣下去,娘娘什麽時候能好起來。

“香彤,只留一人在本宮這伺候就好,你們互相交替,不用那麽多人守著本宮,這陣子,你們想必也很勞累。”

她傷心難過可以躺著,但她們難過還得伺候她這個主子,她們也是看著胤祄長大的,心裏肯定也難過,不止是她一個人這般難過。

“奴婢知道了,那娘娘歇了吧。”

“半個時辰後把本宮叫醒。”

香彤點點頭。

實際上王秀花沒法睡半個時辰,她好像只睡了一會就驚醒了,她似乎聽到胤祄喊額娘的聲音,目光巡一圈,沒見到人,她知道自己幻聽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捂著自己的臉,不由自主地又默默流淚,聽到腳步聲時,她才慌亂地擦拭自己的眼淚。

香彤一進來就見到自家娘娘又偷偷哭了,心裏很不好受,“娘娘,你別偷偷哭了,太醫說你再這樣哭下去,眼睛要哭壞了,娘娘,我們痛痛快快哭一會就不哭了好不好?”

“我總能聽到胤祄的聲音,他喊我額娘,讓我陪他說話,讓我陪他玩,你說他一個人會不會害怕?我該陪著他的,我該跟他一起去的,我不該讓他一個人的,香彤,我好後悔啊,我好恨我自己,為什麽要讓他出去,為什麽死的是我的孩子?”

“娘娘,你別說了,小阿哥要是知道娘娘這樣會很傷心的,小阿哥平日那麽活潑愛笑的人,他肯定不想看到娘娘這樣傷心難過的,這不是娘娘的錯,娘娘別自責,小阿哥不會怪你的。”

她倒是希望他怪她,怪她這個不能護住他的額娘,跟她說一句話也好,為什麽最後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她的孩子好不容易養這麽大。

“娘娘,你別哭了,你一哭,奴婢也想哭,奴婢見到慧心、小才子他們也總是偷偷抹淚,娘娘的眼睛別哭壞了,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這陣子也擔心娘娘,娘娘為了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得振作起來。”

王秀花心想是啊,胤禑跟胤祿怕是比她更自責,尤其是胤禑,那日她一時失去理智還罵了他,這孩子要是多想怎麽辦,她還有兩個孩子,不能就這樣一蹶不振下去。

“香彤,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振作起來,不會再哭了,讓你們擔心了,是我的不對。”

“只要娘娘好起來,奴婢做什麽都願意。”

王秀花也抱住香彤,埋在她肩上再痛哭一回,哭過這一次以後就不能再哭了,胤祄這孩子,她只能放在心裏想念了。

主仆兩都哭了好一會,哭累了才收拾自己。

王秀花也喝了藥,讓香彤下去歇息,胤祄走了,伺候他的人還留在鹹福宮,都算是她的奴才,她叫來金瑤過來伺候她。

她病了,有些虛弱無力,走路需要別人攙扶一二。

過一會兒,襄貴人過來看她,把她的孩子抱過來,她曉得襄貴人是想讓她看到她的孩子後能稍稍忘記胤祄一會,轉移註意力,只是看到襄貴人的孩子,她是不由自主想起胤祄幾個月大的樣子。

不好拂別人的好意,她還是逗弄了襄貴人的孩子一會。

“密妃娘娘,嬪妾可以天天抱著他過來給娘娘看看。”

“不用了,本宮還在病中,這孩子還小,別被本宮過了病氣,別折騰孩子,本宮知道你的好意,皇上給小阿哥取名了沒有?”

“還沒來得及,不著急。”

襄貴人的孩子是二月出生的,不過三月一日,皇上便南巡了,一南巡便是三個多月,回來已經是七月,兩個月過去,胤祄死了,太子遇襲,皇上這會正忙著這事,估計沒什麽心思為襄貴人的孩子取名。

王秀花嘆口氣,看著襄貴人的孩子,心裏也產生一抹憐愛,只覺得這孩子跟胤祄真的有幾分相似。

“放心吧,皇上會想起來的,你別著急。”

襄貴人溫聲道:“嬪妾不著急,娘娘,你身子好起來才是最要緊的事,其它事都不要緊,嬪妾知道娘娘難過,不過娘娘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

王秀花點點頭,“放心吧,本宮沒有大礙,會好起來的。”

“這是嬪妾給娘娘編的平安結,娘娘收下吧。”

王秀花接過那個精致的平安結,中間還有一塊圓形青玉,編的人很用心,她握在手中,笑著看襄貴人:“妹妹有心了,本宮收下了。”

“娘娘安康順遂是嬪妾所願,嬪妾不能替娘娘傷心難過,只盼著娘娘能早日走出來,嬪妾能做的只有這麽多了。”

“妹妹已經做了很多了,本宮銘記在心。”

襄貴人的孩子啼哭起來,襄貴人開始哄他。

“許是餓了,讓奶嬤嬤給他餵奶吧。”

“那嬪妾先回去了,明日嬪妾再過來看娘娘。”

襄貴人給她福福身後離開。

王秀花坐在鋪炕上,目光落在炕窗外面的院子,恍惚間她似看到胤祄在院子奔跑嬉鬧的樣子,她一眨眼,胤祄又不見了。

她下意識想起身去追,忽而想到什麽,又坐了下來,她將平安結緊緊握在手中,依舊看著窗外。

京城進入十月,院子裏兩棵石榴樹樹葉開始微微泛黃,地上也有一些落葉,她正專註看著時,又有幾片變黃的落葉掉落下來。

從南苑行宮回來,一晃就過去一個月了,可她還在想著胤祄,總覺得胤祄還在她身邊,還叫她額娘,音容猶在,總覺得胖乎乎的他會跑過來忽然抱住她的腿,纏著她要她陪他玩。

她怎麽說的,她好像說讓他去找別人玩,他又繼續撒嬌,不停地喊額娘,直到她願意跟他一起玩,他才肯松手,拉著她往外走。

這孩子……

王秀花輕笑一聲,笑完後就突然收起笑臉。

胤祄已經不在了,不會再跟她撒嬌要她陪他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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