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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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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135章

王秀花收拾起悲傷的心情, 開始慢慢養病,太醫每日過來給她把脈看診,湯藥按時喝, 表面上她的病情開始好轉。

胤禑過來時, 她正在喝藥。

“給額娘請安。”

胤禑自己就很愧疚,加上她那日指責他, 這陣子他同樣憔悴, 兩頰微微凹陷,明明才十四歲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滄桑。

王秀花知道自己不能在胤禑面前再展露出一丁點不好的情緒來加重這個孩子的愧疚感, 胤祄是她的孩子, 胤禑同樣是她的孩子,她不希望胤禑出事。

“快起來,以後不要正兒八經地給額娘行禮, 顯得生疏。”

胤禑嗯了一聲, 算是應下,隨後問道:“額娘身子好些了嗎?”

“已經差不多好了, 太醫都說額娘脈象平穩, 已無大礙, 連湯藥都不用喝了,額娘瞧著你瘦了不少,是不是沒有按時用膳,吃得少了?”

“兒臣沒有,額娘才是瘦了,兒臣心疼額娘。”

王秀花擡手摸了摸胤禑的臉, “還說沒有,額娘覺得都摸得到骨頭了, 要按時用膳,多吃一些,額娘不用你心疼,額娘好得很,額娘都快四十歲了,額娘什麽都想得開的,額娘擔心的是你。”

胤禑站著不動,任由自己額娘摸他的臉,從小就跟額娘親近的他還湊過去貼著額娘的掌心。

“你曉不曉得你還有一個名字?”

“什麽名字?”

“你兩歲之前,額娘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叫林簡,額娘希望你的人生過得簡簡單單的,平平安安就好,不需要你升官加爵,拜將封侯,額娘的心願到現在都沒有變。”

胤禑知道自己兩歲之前跟著額娘在宮外住,一歲後才回宮的,不過自己當時那麽小,自然不記得額娘有叫過他林簡,自打他有記憶起,額娘就沒有叫過他這個名字。

“為何是林姓?”

王秀花也怔了一下,她成為王秀花太多年,倒是忘了自己曾經是林月的日子,她說道:“額娘覺得林姓好聽,林字也簡單。”

“林簡是個好聽的名字。”

王秀花笑了笑,名字是好,可是她自己也多年沒這樣喚過他,進宮後,他就是愛新覺羅.胤禑。

“總之額娘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你不能繼續瘦下去了,再瘦下去,額娘就日日去阿哥所盯著你用膳,每頓兩碗飯,額娘盯著你吃完。”

“兒臣巴不得額娘日日過去看兒臣呢,還有胤祿,他才是挑食的,他不喜歡吃的東西多,膳房那邊得變著花樣給他做膳食,兒臣不像十七弟,兒臣沒有挑食。”

“胤祿是挑食,這孩子從小腸胃就不好。”

胤祿跟胤祄是兩個極端,胤祿腸胃不好,挑食,胤祄是給什麽吃什麽,什麽都不挑,想到胤祄,王秀花神色失落一下,不過轉瞬即逝,她讓胤禑留下來用膳,她今日必須要得盯著他用膳才行。

“娘娘,袁常在過來了。”

“讓她進來,我們一起跟常在額娘用膳。”

胤禑點點頭。

袁常在進來見到胤禑也說胤禑瘦了,拉著胤禑的手噓寒問暖。

過後等膳食端上來,三人坐在一塊用膳,袁常在也一直給胤禑夾菜,把他的布菜碟堆得滿滿的。

胤禑也不想讓額娘跟常在額娘失望,便一直吃,把自己肚子撐得滿滿的,實在吃不下才放下筷子,說自己吃好了,他也留意自己額娘的用膳情況,見額娘也正常進食,他才放心一些。

“那額娘,兒臣先回去了,兒臣明日再過來看額娘。”

“回去吧,明日不用過來也行,額娘反正沒事,不用日日過來看額娘,你把你自己顧好最要緊。”

胤禑點點頭,然後帶著隨從離開。

王秀花看著他遠去的身影,這會才露出一些愁容。

“娘娘,十五阿哥成熟穩重不少。”袁常在在旁邊說一句。

“是啊,長大了。”

胤禑仿佛一夜之間性子沈澱下來,行事規矩周全許多,王秀花回頭看了看袁常在,說道:“姐姐,我們進去吧,別站在門口了,風大,吹著冷。”

“是,你還病著,趕緊進去。”

“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袁常在露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說她臉色看起來還有點蒼白。

王秀花沒跟她爭辯,跟她互相攙著進屋。

……

十月七日,宮裏突然傳出是大阿哥命人伏擊太子,那些弓箭手都是大阿哥安排的,太子遇襲是因為大阿哥想要太子死,這樣他有機會繼承大統,沒想到太子只是受傷,而十八阿哥替太子擋了一箭被射中,這才丟了命。

被抓到的兩個人在種種刑罰下,終於忍受不住吐露出一些實情,想要保全家裏人的性命,同時還供出一些同夥。

王秀花把胤禑叫過來,問他知不知道什麽。

“當真是大阿哥指使人做的?”

“八九不離十,那兩個護軍招供了,是大哥的人,他們是大哥統轄佐領下的兩名擅騎射的護軍,另外找到的四人也均是大哥佐領下的護軍,從那些人府邸也搜到他們跟大哥來往的信件與證物,是大哥想要太子哥哥的命。”

王秀花不是特別意外,大阿哥是皇上的長子,許是不甘心屈居太子之下,有奪嫡的心,太子一死,對大阿哥而言就好像勝利在望,畢竟他是長子,只是沒想到大阿哥這麽早就想殺太子了,還付諸行動。

讓胤禑離開後,她按捺不住直接過去乾清宮求見皇上,她要從皇上口中得一個真相,她不能再讓皇上糊弄她,將此事輕輕揭過。

“梁公公,還請通傳一聲。”

梁九功很快進去,又很快出來領著她進去。

皇上坐在雕花座椅上,神色凝重。

王秀花直截了當地問:“皇上,胤祄的死當真跟大阿哥有關?是大阿哥誤殺胤祄了?”

“朕還沒真正查明。”

聽到這句話,王秀花就忍不住嘲諷道:“皇上是沒有查明還是不想告訴臣妾,皇上是想包庇大阿哥嗎?”

“朕沒想包庇他。”

“那大阿哥刺殺儲君該當何罪,皇上想怎麽處置大阿哥?”

康熙沈默。

“求皇上下旨斬殺大阿哥,大阿哥犯的是死罪,還請皇上殺了他!”

王秀花擡頭,一瞬不瞬地盯著皇上,“皇上,還請皇上下旨殺了大阿哥,大阿哥其罪當誅!”

康熙曉得胤褆所做之事是重罪,謀害儲君,不顧兄弟之情,冷血無情,僭越不軌,包藏禍心,只是胤褆畢竟是他的長子,要他直接弒子,下令殺胤褆,他自認他做不到。

“皇上,你在猶豫什麽?”

“朕會命人削去胤褆爵位,將其終生囚禁,命人嚴加看守,後半輩子不得走出府邸。”

“不行,要殺了他,一命抵一命,皇上,大阿哥一定得死,他殺了胤祄,為何可以不用死,求皇上下旨誅殺他!”

“他是朕的兒子。”

“胤祄不是嗎?胤祄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胤祄枉死,而殺人兇手可以繼續過後半生,胤祄的命卻只能終止在五歲,憑什麽他可以繼續活著,臣妾要他死,只有他死了,才能慰藉胤祄的在天之靈,他若是不讓人刺殺太子,胤祄也不會死,求皇上殺了他。”

康熙覺得將胤褆終生囚禁已經是很重的懲罰,他後半生不得踏出府邸一步,他想爭奪皇位,他讓他再無可能,這就夠了。

“密妃,朕將他囚禁便是給胤祄的交代,他往後不會再走出府邸,束於高墻之中,已是很重的處罰。”

“不夠,不夠。”

王秀花大吼,聲音難得淒厲尖細,死死地盯著皇上,“他害死胤祄,為什麽他不用死,我的胤祄卻要死,當初他也沒有讓胤祄活著,皇上憑什麽可以讓他繼續活著,他一定要死,求皇上殺了他,求皇上下旨!”

“夠了,你別逼朕。”康熙也難得對王氏發脾氣,“胤祄已經死了,做什麽都不能再挽回他的命,胤褆死了,胤祄也不能覆活。”

“可是他可以下去陪胤祄,他得給胤祄陪葬,是他殺了胤祄,他為什麽可以不用死,他是皇上的兒子,胤祄難道不是嗎?皇上為何要包庇一個殺人兇手?胤祄何其無辜,他才五歲,他可以繼續活著,是那個殺人兇手取走他的命,血債血償,皇上為何不能下旨殺了他?”

“別逼朕。”康熙悶悶地說了一句。

王秀花冷笑,目光淩厲:“是臣妾逼了你嗎?臣妾不過是想讓殺人兇手死而已,他既殺了人,讓無辜的胤祄枉死,他就得付出代價,他就得死,為何不能殺了他?皇上,胤祄也是你的孩子,你看著兇手逍遙在外,可以度過他的後半生,而胤祄只能長埋在地下,你於心何安,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三個字響徹在大殿內。

乾清宮的奴才紛紛低下頭,聽到這些話都忍不住顫抖,怕被殃及無辜,到時候被殺的人是他們,梁九功站在一旁弓著腰,沒想到密妃這麽瘋狂,竟然敢開口讓皇上殺了大阿哥,對皇上大聲質問嘶吼的樣子仿佛魔怔了一般。

大阿哥終生被囚禁,不得再踏出一步是很重的懲罰,基本上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皇上能下這樣的旨意,已經是下了狠心,要皇上殺了自己的親兒子,怕是有點困難。

“密妃,你冷靜冷靜,朕不需要你教朕做什麽,朕對胤褆已是最重的懲罰,朕不可能殺了他。”

“可是你卻讓他殺了你兒子,呵……”

王秀花笑出聲,那聲呵中帶有輕蔑,先是太後,後是大阿哥,他們母子幾人在他眼前真是低微到極點,他們的命算得了什麽,死了便死了,別想再追究什麽公正。

她看著坐在上面的男人,至此,她對這個男人徹底失望,一次又一次,他們的命對他而言如同螻蟻一般。

他不給她公正,那她只能自己尋求公正。

她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

“密妃……”康熙只覺得王氏剛才那一眼冷酷至極,他想把人喊住,只是想走的人攔也攔不住,最後他看著她消失在大殿內。

……

沒過幾日,大阿哥胤禔因謀害儲君,殘害兄弟而革去爵位,其統轄管理的佐領、包衣等一半賜予十四阿哥胤禵,有十四阿哥接管,皇上下旨將胤褆終生囚禁,不得再踏出府邸一步,其妻兒子女亦不得踏出府邸,若有違背,其看管的護軍等通通株連九族。

而射殺太子的那些護軍通通處死,連同他們的家人一同誅殺。

惠嬪得知此消息後,先是暈了過去,醒來之後趕去乾清宮為胤褆求情,只是皇上不見她,她只能跪在乾清宮門口。

“皇上,胤褆是無辜的,胤褆沒有謀殺太子,他沒有,是有人陷害他,還請皇上明鑒啊。”

“娘娘,您還是請回吧。”

梁九功勸道。

惠嬪不死心,繼續朝裏面大喊:“皇上,胤褆是被陷害的,他是無辜的,還請皇上饒過胤褆一回,胤褆是皇上您的長子啊,皇上怎能這麽狠心,皇上,求您見見臣妾吧,皇上……”

任由惠嬪怎麽哭喊,皇上都沒有出來,亦沒有傳見惠嬪,惠嬪到後面嗓子都喊到幹啞,都沒能見到皇上一面。

連續三天,惠嬪都去乾清宮跪著,跪上幾個時辰,可是皇上不願意見她,惠嬪病倒了,才沒有過去。

“娘娘,喝藥。”

“還喝什麽藥,本宮就這樣死了算了。”惠嬪一開口就是極其沙啞的聲音,眼裏已經沒有光,整個人頹敗地躺在床上。

蕓月把湯藥遞給一旁的翠喜,半蹲下安慰自家娘娘,“娘娘,大阿哥他……可娘娘還是娘娘啊,皇上沒有牽連娘娘。”

雖然沒有牽連她,但把她最大的希望奪走了,她曉得胤褆再無繼承大統的可能,甚至他們母子兩都沒有見面的可能,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這事胤褆做得不周全,竟然被人抓到,還牽扯到一個十八阿哥,牽扯到密妃,如若十八阿哥不是密妃的孩子,她想皇上也不會如此動怒,將胤褆囚禁終生。

她再也沒有做太後的可能。

“娘娘……”

“別勸本宮了,本宮不想喝藥,讓本宮睡一會兒吧。”

惠嬪閉上眼睛。

蕓月不敢再勸,只讓人把湯藥拿下去。

胤褆被囚禁,惠嬪覺得一切都沒了希望,加上又病了,便把掌管後宮的權利全部移交給宜妃,讓宜妃暫管後宮事宜,不用過來詢問她,跟她商量。

惠嬪還想再挽救一二,便讓納蘭明珠等人給皇上上折子,至少讓皇上撤回終生囚禁的懲罰,只是皇上意已決,將納蘭明珠等人訓斥一通,再次強調胤褆沒有離開高墻的可能,一輩子都會被囚禁起來。

那些大臣也知道胤褆徹底失勢,便沒有再折騰。

惠嬪這下終於肯定胤褆沒有登上那個位置的可能,她還有一個養子胤禩,胤禩跟她的關系還算親近,至少比其它阿哥親近,她算是胤禩的額娘,畢竟胤禩記在她名下,她讓娘家人改擁舉胤禩。

這樣一想,她才稍微恢覆一些精神氣,不再頹喪下去,也願意喝藥了,只是可憐了胤褆,一輩子只能困在他那座府邸了。

……

另一邊,榮妃正在喝茶,這陣子,她的嘴角都是上揚的,誰能想到大阿哥竟然想刺殺太子,卻被察覺,太子雖沒死了,但大阿哥被囚禁,沒有即位的可能,原本擁護大阿哥的大臣已經倒戈,紛紛擇新主,站到別的阿哥身後。

大阿哥是徹底失勢,除非其它阿哥都死了,不然他不可能繼承大統。

胤祉又少一個跟他爭奪皇位的人。

而胤祄的死讓她同樣開心,因為那是密妃的孩子,密妃難過,她就開心。

只是經過這一遭,太子反而更加勢盛了,皇上也同情他幾分,又給他分了幾個佐領,用來保護太子的安危。

不過沒關系,太子越勢盛,皇上對他越忌憚,等到皇上容不下太子時,便是皇上對太子動手的時候,皇上不容許別人威脅到他的皇位。

“這冬日的龍眼是真甜啊。”

“娘娘若是還想吃,奴婢差人再去內務府要一些。”

榮妃笑道:“不用了,這內務府不敢糊弄本宮的,送過來的份量肯定是足的,本宮今日覺得這龍眼格外甜,那惠嬪病好了沒有?”

青若回道:“怕一時半會是好不了啦,出這麽大的事,皇上沒牽連惠嬪,已經是惠嬪幸運,惠嬪怎麽敢去乾清宮為大阿哥求情,應好好呆在延禧宮反思才是。”

“你這張嘴啊,不過本宮喜歡。”

青若繼續說道:“惠嬪一時半會好不了,這後宮都是宜妃一人管著,娘娘不妨這個時候去跟皇上說看宜妃勞累,娘娘可以暫管後宮事務,這本來就是娘娘的權利。”

“皇上可以給本宮,但本宮不能主動要,皇上會多心,放心吧,宜妃要是忙不過來,該主動跟皇上說讓本宮幫她一二,哪怕是惠嬪病好之後繼續掌管後宮也不怕,大阿哥已經被囚禁,她註定當不了太後,一點權利讓給她也無妨,反正也沒幾年了。”

“是,娘娘說的是。”

榮妃又問一句密妃的病好了沒有。

青若說是好了,太醫都很少召見,聽說連藥都不抓了。

“大阿哥被囚禁也算是給十八阿哥一個交代,密妃的心該是放下來了,這病好得就快了,十八阿哥也死兩個月啦,也該走出來啦,她還有兩個阿哥。”

“是啊,密妃孩子多,只是可憐十八阿哥。”

榮妃也記得十八阿哥,白白胖胖的一個孩子,是有點可憐又可惜,不過密妃的孩子,她頂多是可惜一會,可惜過後就沒有過多的情緒了,繼續開心地吃甜甜的龍眼,讓青若給她剝。

……

眨眼間到了十二月初,京城下了第一場雪,不過只下了一會,一刻鐘不到,不過這雪過後,京城變冷了,正式進入寒冬。

王秀花在屋子裏給胤禑胤祿做一件皮襖,好讓他們冬日穿著保暖,兩個孩子在這個年紀個子竄得快,這衣服每一年都要重做幾套新的,都是加長,她左右無事,只能給兩個孩子做衣服。

皇上囚禁大阿哥一事,她已經知道了,不過她沒有過多理會,這不是她想要的,那日她跟皇上算是爭吵了。

她把綠頭牌撤下去,皇上也沒有過來鹹福宮,兩人算是冷著,就這樣過了二十幾天,到了十二月。

今年只覺得時日過得快,一晃又到年底了。

佟貴妃過來她房間,見到她弄的皮襖,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本宮還想著等年前給胤祄做一件襖子。”

一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自個先忍不住失落,過去快三個月,她還沒從胤祄的死走出來,總覺得那孩子還在,孩子在就熱鬧一些,佟貴妃想到胤祄,只覺得心一揪一揪的。

“娘娘,胤祄要是收到娘娘做的襖子,肯定很高興。”

“是啊,胤祄肯定會高高興興穿上,他胖,還得把襖子做得寬大一些,免得他穿著勒。”

佟貴妃見密妃提起胤祄時已經沒有那麽多難過傷神,也不避諱提起胤祄,神色平靜許多,她也就收起自己的失落,繼續說道:“這孩子費布料,給他做的衣服都得加寬。”

“可不是嘛。”

“本宮看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就是估摸著做,合不合身還不知道,往大做,若是不合身的話,還能剪裁一二。”

佟貴妃摸了摸做到一半的皮襖,這皮是羊皮做的,摸起來還挺順手,她笑道:“放心吧,肯定合身。”

巧梅進來說皇上過來了。

聞言,王秀花下意識皺眉,心裏很是厭煩這個人。

過一會兒,皇上果然大跨步走進來,外面穿了一件灰鼠皮大襖,手上也抱著一個暖手爐,進來後把暖手爐遞給身邊的張公公。

她們從炕上下來行禮,微微屈膝。

“起來吧,在做什麽?”

“密妃在給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做棉襖,密妃手藝越發精湛了,這棉襖沒幾日就完成一半了。”佟貴妃回皇上的話。

康熙瞥了一眼王氏,見她低著頭,沒有接話的意思,怕是還因為胤褆生他的氣,他都這樣嚴懲胤褆了,她怎麽還覺得不夠。

佟貴妃不知道密妃跟皇上之間發生的事,她只知自己不能繼續待在這裏打擾密妃跟皇上說話,便尋了一個借口離開。

佟貴妃一走,王秀花讓人泡茶,過後她又親自過去泡,磨蹭一會後才把茶水放在皇上炕幾上,示意皇上喝茶。

“朕看你這棉襖做得挺好的,怎麽不給朕做一件?”“臣妾有空就給皇上做,天冷了,先給兩個孩子做。”

“孩子比朕重要嗎?”

“宮裏的繡娘給皇上做的襖子多,皇上又不缺臣妾這一件襖子穿,你跟孩子爭什麽。”

“爭在你心中的地位。”

“自然是皇上排在前面,他們不及你。”

“說謊,朕怎麽覺得孩子在你心中比朕重要。”

王秀花扯出笑容,努力跟以往一樣,跟他沒有芥蒂,笑著拍一下他胸膛,“你都是當阿瑪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些,你快喝茶吧,臣妾親自泡的,不喝就涼了。”

她心裏知道,她雖是笑著跟他打趣,其實心裏在作嘔。

“你……還生朕的氣嗎?”

“臣妾為什麽要生皇上的氣?”

“你那日突然走了,朕覺得你在生朕的氣。”

“不過是那日一時氣極,糊塗了而已,沒真的生皇上的氣,大阿哥得到他應有的懲罰了,臣妾往後也不會在宮裏見到大阿哥,臣妾滿意了,臣妾知道皇上的難處,不會讓皇上為難的,臣妾早就不生皇上的氣了,倒是皇上許久沒來鹹福宮了,臣妾總覺得鹹福宮冷清得很。”

“真不生氣了?”

那日他看得出來她是當真想要他殺了胤褆,歇斯底裏的樣子讓他下旨殺了胤褆,是當真氣極氣狠了,他也有點生氣,氣她讓他為難,明知胤褆是他的長子,卻讓他直接弒子,不顧他一個做阿瑪的心情,兄弟殘殺已經夠讓他糟心了,再弄死一個兒子,他覺得這一年太難過,太不祥了。

“真的,臣妾騙你幹什麽,皇上說得對,胤祄已經回不來,殺了大阿哥也無濟於事,不如放過他,就當是為胤祄積福了。”

“你這樣想是最好的,胤褆也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是,他得到應有的懲罰,臣妾安心了,也把這事放下了。”

康熙摟著王氏,輕撫她的後背,“好啦,都過去了,會慢慢好起來的,胤祄也不想他額娘這樣傷心。”

“是,他不想,所以臣妾以後不會哭了,還會每日都開開心心地面對接下來的日子,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王秀花摟著皇上,靜靜地倚在他身上,眼神微冷。

康熙還是喝了她泡的茶水,也跟她一起用膳,直到傍晚也沒有離開,在鹹福宮歇下了。

……

大年初一早晨,王秀花起早,戴上一支鑲綠寶石簪子,過去寧壽宮給太後拜年。

太後見到密妃,想到最近發生的那些事,還是寬慰她幾句:“密妃,胤祄這孩子走了,希望密妃能節哀順變,你還有兩個孩子,為了胤禑跟胤祿,你也得振作起來,別一味沈溺在悲傷中。”

“嬪妾已經走出來了,不再想著胤祄的事,太後請放心,嬪妾已經將胤祄放下,那孩子是沒有福氣的,希望他下一次能投個好胎,遇到一個好哥哥。”

太後總覺得密妃說這話哪裏不對,聽著怪怪的,她瞥了一眼惠嬪,只見惠嬪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聽到密妃的話,臉色有些發白。

要說三個月就走出喪子之痛,她不是很相信,哪那麽容易走出來,不過密妃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說什麽,大過年的,說多了也不吉祥,她就沒繼續安慰下去,給密妃發了過年荷包。

皇上要祭天,還要接受朝賀,怕是不能過來跟她們一起吃素餃,太後留後宮女眷在寧壽宮一起吃素餃,順帶圍坐在一起看戲。

王秀花無心看戲,素餃也勉強吃完,她曉得此時有很多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或是落在惠嬪身上,可能是想看戲,看她們鬧起來,只是要鬧的話,也不會是從她開始,況且她們鬧起來也只會是拌嘴,無關要緊,不能傷及性命,她就更不會鬧了。

時辰差不多了,佟貴妃準備回去,她跟著佟貴妃一起離開寧壽宮。

“本宮看惠嬪那樣子不像是假裝生病,倒像是真的病了。”

“娘娘為何會覺得惠嬪是假裝生病?”

“本宮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這個人一向利己,怕牽連到自己就先假裝生病,好讓皇上不處罰她,但看上去她也瘦了不少,你說……”

佟貴妃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王秀花回道:“皇上沒有牽連惠嬪,想來惠嬪是不知道的,不然皇上不會不處置惠嬪。”

佟貴妃偏頭看向她,不解道:“你怎麽還為她說話?萬一她是知情的呢,本宮看惠嬪是個大膽的人,這事很難求證她是否知情,大阿哥是她的親子,他們母子兩私底下的對話內容,我們是不知道的。”

“不管她知不知情,皇上沒有處置惠嬪,我們都只當她是不知情的。”

“還是皇上仁慈,依本宮看,惠嬪應褫奪封號,降為庶妃才是,她是教子無方,大阿哥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惠嬪也脫不了幹系,她娘家也一樣脫不了幹系,這事又不是大阿哥一個人做的,肯定找人參謀安排了,說不定這裏面還牽扯到一些大臣。”

“不知道,皇上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情,我們很難知道,誰牽扯其中,怕是只有皇上最清楚。”

“那你覺得皇上對大阿哥的懲罰是輕了還是重了?”

“不管輕重,事成定局,嬪妾也改變不了什麽,只能往前走。”

佟貴妃讚同地點點頭,這事擱在誰身上都不好受,密妃能這麽快恢覆正常平靜,怕是把悲傷壓到最深處,不再展露於人前,她自己有時候都會想起胤祄,更何況是密妃。

“惠嬪該過來向你道歉的。”

“嬪妾不需要,道歉……有什麽用,救不回來胤祄的命,她不會跟嬪妾道歉的。”

惠嬪跟她道歉的話,在別人眼裏可能是大阿哥的同謀,當初她跟皇上求情的時候可是說大阿哥是無辜的,被人陷害的,惠嬪才不會傻到跑過來跟她道歉,她病的時機剛剛好。

皇上沒牽連惠嬪,大概是認為惠嬪沒參與其中吧。

王秀花不去想這些,皇上的心思跟她不一樣,他們不是一條心的。

鞭炮聲在皇宮內響起,她們回到鹹福宮時,小才子他們便在門檻處放了一截鞭炮。

王秀花回到房間內坐著,胤禑跟胤祿跟著皇上祭天,胤祄在的話,他肯定就跑到她身邊,讓她跟他一起放炮。

可是房間內只有香彤等人,不見胤祄。

“娘娘今日起早了,要不要歇一歇,睡個回籠覺,奴婢幫娘娘把發髻拆了。”

“嗯,拆了吧。”

王秀花過去梳妝臺前坐著,銅鏡裏面的自己眼角有許多細紋,臉上溝溝壑壑,蒼老不少。

香彤跟巧梅在她身後幫她頭上的飾物拆下來,發髻也解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頭發,抓起一把放在手中,一下子就發現五六根白發。

“老了,我在這宮裏也有十年了。”

巧梅立即說道:“娘娘一點都不老了,娘娘明明很年輕,看不出一點老意。”

“香彤,你聽聽巧梅的話,這不是哄我開心嘛。”

“不是哄娘娘開心,是娘娘真的沒老,娘娘真的還年輕。”

“行行行,你們兩湊在一起哄我開心,我還說不過你們了。”

兩人在後頭偷笑。

頭上沒有任何飾物,輕了不少後,她讓她們幫她把頭發簡單綁起來就好,她回到床上坐著,拿來一本話本子看。

過年宮外可能喜慶熱鬧,但宮內還是相對冷清一些,王秀花覺得胤祄不在就更冷清了,剛從寧壽宮那邊回來,也見到後宮的小主嬪妃,等於今日是見到了,也就不連著過來串門。

金瑤端著一杯茶水過來,腳下不小心一崴,整個人傾倒,差點摔倒,手上的茶杯也摔在地上,碎了,她有些害怕地看著她。

“碎碎平安,沒事吧,別紮到自己。”

金瑤先前是伺候胤祄的,在她身邊伺候時還是有點畏懼她,怕自己做錯事被送回內務府。

只是她向來不是為難奴才的人,也不會把情緒發洩在他們身上,今年是大年初一,更是應該歡樂喜慶才是,她不會為這點小事指責伺候的奴才,她過去想幫金瑤把地上的瓷片撿起來。

“娘娘,奴婢來吧,娘娘別紮著手,奴婢來就行。”金瑤攔住她,不讓她碰地上的瓷片。

“你沒事吧,沒燙到吧?”她剛才看那茶水還是冒著熱氣的,關心地問了一句。

金瑤搖搖頭說她沒事,她沒有燙到。

“娘娘小心,別紮著腳,都交給奴婢的,是奴婢不好,做事笨手笨腳的,娘娘別嫌棄奴婢。”

“本宮為何要嫌棄你,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你不用那麽緊張。”

金瑤沒有辦法不緊張,先前奶嬤嬤照顧小阿哥得多,她負責做一些雜活,雜貨不用太精細,如今到娘娘身邊伺候,她總怕自己做慣雜活,笨手笨腳的,不知輕重,惹娘娘厭煩,然後被送回內務府。

誰知道娘娘這是肥差,多少人擠著過來伺候娘娘,她不想被送回內務府,尤其近身照顧娘娘後,娘娘這麽心善,她更不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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