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叩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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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叩宮門
周夫人走後, 陸元照轉入廚房，翻書琢磨了一會兒給病人準備的飲食，又細細思量過德音的口味偏好。
他先煮了一鍋青粳米粥, 將德音平日討厭吃的蔬菜切得碎碎的放到裏面煮, 又做了一道蝦仁蒸蛋、一道清蒸鱸魚、一道山藥蒸肉丸。
他本還想再多做幾道菜的，但她剛醒，怕她貪嘴吃多了, 對她的病情並沒有多大好處。
丫鬟們將飯食擺到了寢間拔步床旁的小桌幾上。
小蠻已服侍德音簡單梳洗過了。
陸元照端著一碗溫溫的青粳米粥坐在床沿，捏著瓷勺餵德音吃了一口。
德音皺眉，覺得粥的味道有點兒怪, 但又說不出來哪裏怪了。
“你沒有偷偷放蔬菜在粥裏面吧？”
“沒有, 我知道你不愛吃。”陸元照又捏著瓷勺餵給德音一口粥吃。
她挑食的毛病讓他很頭疼, 所以平日裏給她做飯吃，都會將蔬菜切得碎碎的藏在飯食裏面，另外加了一些特殊的香料來掩蓋飯食裏蔬菜的味道。
德音這頓飯進得很香, 吃了半碗青粳米粥，剩下幾道清淡的菜也略微嘗了幾口。
對一個剛醒來的病人來說，她的胃口算是不錯了。
陸元照坐在小桌幾旁，吃了她剩下的半碗青粳米粥。
德音躺在拔步床上, 問他：“小蠻說你命人將我哥哥的棺木送回了北境，我哥哥會被葬在喀日秋斯大雪山的山腳下, 對不對？”
“對, 我知道這是你們北境的葬禮風俗。”陸元照也是翻了許多有關北境民俗的書, 才弄清楚該如何操辦薛搖光的後事。
雖然他清楚薛搖光不是德音的親哥哥，但薛搖光當年救下了跳下花萼臺的德音, 他給薛搖光死後的體面，也算是報恩了。
“謝謝。”德音心身俱疲, 她如今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那日對她和她哥哥施暴的兇徒，“殺死我哥哥的人他叫什麽？”
陸元照舉筷的手在空中一滯，他最清楚她那愛憎分明的性子，委婉說道：“那人是我亡妻的二哥。”
德音支起身子，抓起手旁的軟枕往陸元照後腦勺砸去，怒道：“他是你亡妻的二哥，t z我便不能殺他嗎？我哥哥就一條賤命！你亡妻的二哥就殺人不用償命？”
陸元照撿起地上那枚軟枕丟給丫鬟，讓她們再去取一枚幹凈的軟枕放到拔步床上。
他見德音氣紅了臉，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酒酒，你先把你的脾氣發完來，不要憋著。”
他走到拔步床前，“你可以將氣撒在我身上。”
德音攥緊了拳頭，照陸元照身上捶打了數十下，不理智地說了許多罵人的話。
陸元照站在那兒巍然不動，等她停止了動作，又坐在床沿幫她揉摁著發酸的手腕。
“你現在氣消了一點，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
她悶聲不響。
陸元照：“我認你是阿史那酒酒，也認你是我以為亡故了的發妻崔德音。”
他扯過一件鶴氅裹在她身上，又為她穿上繡鞋，抱起她去到一直閉鎖的西廂房內。
西廂房中空蕩蕩的，中間一張畫案，畫案上擺滿了筆墨紙硯和各色顏料，四面墻上掛滿了畫軸，俱是美人圖，且畫得是同一個美人。
陸元照放下了德音，“這裏一共有一百九十八幅畫像，你當年從花萼臺上跳了下去，我日夜思念你，睡不著便坐在這張書案後畫你。”
德音一幅一幅看過去，畫中的美人確實是她，一顰一笑都與她極為相似。
她沒有在大昭的記憶，或者說，她沒有十六歲的記憶。
她哥哥說，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摔壞了腦子，所以沒有了那些記憶。
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她一時間也分不清楚了。
直到她看到那一幅穿著正紅色九尾鳳袍站在高臺上的美人，美人手裏還有一扇白狐兒臉面具，她的頭隱隱抽疼，一些人和事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指著這幅畫，驚恐地回首，流著眼淚道：“表姐說，阿照才是玉面狐，他不喜歡我，所以將我送給朱厭塵討好他。”
她尖叫起來，“我不是一件被人送來送去的禮物，我不想當皇後，我不想當皇後……”暈倒在地上。
陸元照抱起德音，快步跑回寢房，命丫鬟去請女醫來。
女醫很快提著藥箱為昏迷不醒的德音診治，陸元照在拔步床前踱步，一直思量德音方才說過的話。
當年德音從花萼臺上跳下去的緣由，與他懷疑的一點也不差。
德音口中的表姐，應當是小周後周靈筠，也是聖徽帝如今冊立的中宮。
小周後原是先帝的第三任皇後，她之所以能成為聖徽帝的皇後，是因為當年聖徽帝與周太後爭執“大禮”。聖徽帝堅持要以瑞王世子的身份承繼大統，而周太後堅持要聖徽帝以她養子的身份承繼大統，且不許聖徽帝奉其生父瑞王為皇考瑞節皇帝，迎其生母瑞王妃入宮為皇太後，與她平起平坐。
陸元照斡旋於周太後與聖徽帝之間，最後這二人各退一步，聖徽帝可以讓其生父生母享受尊榮體面，但必須冊立周太後的親侄女也就是小周後為中宮。
陸元照的奸臣之名也是從那時被朝中那些清流扣上的。
那些清流認為，陸元照阿諛逢迎，致使皇室出現弟娶兄妻這等醜事，只有北境蠻子才會行此等亂.倫失節之事。作為臣子，陸元照陷君父於不恥之境地，是為不忠。而作為禮部尚書，陸元照慫恿聖徽帝讓其生父瑞王“稱宗入廟”，藐視禮法而一昧討君父歡心，是為大奸。
因德音之事，陸元照已經與聖徽帝離心，不覆當年情義。
他本想辭官歸隱，但德音的父親那一夜找到他說了許多話，將崔家數百年的基業交托到他手中，他不得不繼續留京任職，而且要居高位、掌實權，才能保全崔氏一門的富貴榮華。
且他答應過德音，要保護她和她的家人。
他被迫留了下來，在京中被聖徽帝猜忌打壓，無可奈何之下，只能依附於周太後。
周太後與閹黨自成一派，而聖徽帝與清流同為一派。
陸元照不為聖徽帝所容，且被清流鄙夷，但還是兢兢業業爬到了內閣次輔這個位置。
而今內閣首輔是他的老師張堇，師生反目成仇，非他所願，而是情勢所迫。
女醫開完藥方走後，陸元照靜靜坐在床沿，隔一個時辰為病中的德音擦洗發熱的身體。
他亦心力交瘁，以殘身病軀茍活於世，若不是尋回了她，他待晚意振作精神後，便再無生念了。
他摸著她發燙的臉，溫柔地凝望她。
“音音，你要快點好起來。等天氣暖和了，我帶你去放你最喜歡的螃蟹風箏，各種顏色的螃蟹風箏我都做了，如果你沒在裏面挑到中意可心的，我聽你的話，再為你做一個，做到你滿意為止。”
她閉著眼，蹭了蹭他溫暖的掌腹。
他勾起唇角，卻聽小蠻過來稟說有客人在書房等他。
他道：“我並沒有空去見客，請他回去。”
小蠻壓低聲音，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德音。
“那客人說她是隔壁崔府的大奶奶，甚是焦急的模樣。”
是德音的大嫂來見他。
因是女客，他攜小蠻去到書房。
朱素貞一見到陸元照，便屈膝跪倒在他身前，泣道：“陸次輔，我沒有看住我婆母，我婆母夜扣宮門去了。”
夜扣宮門，按照大昭律法，是死罪。
陸元照先讓小蠻扶起了朱素貞，
他忽然想起周夫人白日將德音終身托付給他的話，將心中猜疑問了出來。
“可是為了崔大娘子的事？”
“是。”朱素貞舉袖揩淚，“當年先帝將我家大娘子放入殉葬名單之中，但也囑咐了陸次輔您暗暗護送我家大娘子下江南靜養。自小周後誕下陛下的嫡長子後，朝中為立儲之事死了多少官員。陛下堅持立我家大娘子生的燕王殿下為儲君，而太後娘娘堅持要陛下立小周後生的大皇子為儲君。高掌印的人已在江南尋到了我家大娘子，他們現在要將我家大娘子和顧郎君的事昭告天下，這讓燕王殿下日後如何自處？且我家大娘子只剩一個‘死’字了。”
先帝駕崩，德音的長姐崔春華作為先帝的皇貴妃、燕王的生母，本在殉葬名單之中。
但先帝在世時便囑咐過陸元照要給崔春華自由身，崔春華與顧平生在江南生活，是先帝對他們的成全。
現在這件事卻成了周太後與閹黨攻擊燕王地位的籌碼。
“嫂嫂可知道母親夜叩宮門是要見誰？”陸元照算了時間，現在他出發去西華門攔住周夫人也遲了，得先問清楚周夫人夜叩宮門的用意來。
“見太後娘娘。”朱素貞將周夫人交給她保管的荷包遞與陸元照，“婆母差人送這個荷包給我時，還帶了話給我。”
她哽咽道：“婆母說，明日朝上若有閹黨向陛下檢舉告發我家大娘子與顧郎君在江南的事，便請陸次輔將這個荷包拆開，取出裏面的血書，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呈給陛下。可若明日宮中傳出婆母的死訊，陸次輔便將這個荷包燒了，千萬不可看這裏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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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走後, 陸元照轉入廚房，翻書琢磨了一會兒給病人準備的飲食，又細細思量過德音的口味偏好。
他先煮了一鍋青粳米粥, 將德音平日討厭吃的蔬菜切得碎碎的放到裏面煮, 又做了一道蝦仁蒸蛋、一道清蒸鱸魚、一道山藥蒸肉丸。
他本還想再多做幾道菜的，但她剛醒，怕她貪嘴吃多了, 對她的病情並沒有多大好處。
丫鬟們將飯食擺到了寢間拔步床旁的小桌幾上。
小蠻已服侍德音簡單梳洗過了。
陸元照端著一碗溫溫的青粳米粥坐在床沿，捏著瓷勺餵德音吃了一口。
德音皺眉，覺得粥的味道有點兒怪, 但又說不出來哪裏怪了。
“你沒有偷偷放蔬菜在粥裏面吧？”
“沒有, 我知道你不愛吃。”陸元照又捏著瓷勺餵給德音一口粥吃。
她挑食的毛病讓他很頭疼, 所以平日裏給她做飯吃，都會將蔬菜切得碎碎的藏在飯食裏面，另外加了一些特殊的香料來掩蓋飯食裏蔬菜的味道。
德音這頓飯進得很香, 吃了半碗青粳米粥，剩下幾道清淡的菜也略微嘗了幾口。
對一個剛醒來的病人來說，她的胃口算是不錯了。
陸元照坐在小桌幾旁，吃了她剩下的半碗青粳米粥。
德音躺在拔步床上, 問他：“小蠻說你命人將我哥哥的棺木送回了北境，我哥哥會被葬在喀日秋斯大雪山的山腳下, 對不對？”
“對, 我知道這是你們北境的葬禮風俗。”陸元照也是翻了許多有關北境民俗的書, 才弄清楚該如何操辦薛搖光的後事。
雖然他清楚薛搖光不是德音的親哥哥，但薛搖光當年救下了跳下花萼臺的德音, 他給薛搖光死後的體面，也算是報恩了。
“謝謝。”德音心身俱疲, 她如今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那日對她和她哥哥施暴的兇徒，“殺死我哥哥的人他叫什麽？”
陸元照舉筷的手在空中一滯，他最清楚她那愛憎分明的性子，委婉說道：“那人是我亡妻的二哥。”
德音支起身子，抓起手旁的軟枕往陸元照後腦勺砸去，怒道：“他是你亡妻的二哥，t z我便不能殺他嗎？我哥哥就一條賤命！你亡妻的二哥就殺人不用償命？”
陸元照撿起地上那枚軟枕丟給丫鬟，讓她們再去取一枚幹凈的軟枕放到拔步床上。
他見德音氣紅了臉，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酒酒，你先把你的脾氣發完來，不要憋著。”
他走到拔步床前，“你可以將氣撒在我身上。”
德音攥緊了拳頭，照陸元照身上捶打了數十下，不理智地說了許多罵人的話。
陸元照站在那兒巍然不動，等她停止了動作，又坐在床沿幫她揉摁著發酸的手腕。
“你現在氣消了一點，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
她悶聲不響。
陸元照：“我認你是阿史那酒酒，也認你是我以為亡故了的發妻崔德音。”
他扯過一件鶴氅裹在她身上，又為她穿上繡鞋，抱起她去到一直閉鎖的西廂房內。
西廂房中空蕩蕩的，中間一張畫案，畫案上擺滿了筆墨紙硯和各色顏料，四面墻上掛滿了畫軸，俱是美人圖，且畫得是同一個美人。
陸元照放下了德音，“這裏一共有一百九十八幅畫像，你當年從花萼臺上跳了下去，我日夜思念你，睡不著便坐在這張書案後畫你。”
德音一幅一幅看過去，畫中的美人確實是她，一顰一笑都與她極為相似。
她沒有在大昭的記憶，或者說，她沒有十六歲的記憶。
她哥哥說，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摔壞了腦子，所以沒有了那些記憶。
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她一時間也分不清楚了。
直到她看到那一幅穿著正紅色九尾鳳袍站在高臺上的美人，美人手裏還有一扇白狐兒臉面具，她的頭隱隱抽疼，一些人和事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指著這幅畫，驚恐地回首，流著眼淚道：“表姐說，阿照才是玉面狐，他不喜歡我，所以將我送給朱厭塵討好他。”
她尖叫起來，“我不是一件被人送來送去的禮物，我不想當皇後，我不想當皇後……”暈倒在地上。
陸元照抱起德音，快步跑回寢房，命丫鬟去請女醫來。
女醫很快提著藥箱為昏迷不醒的德音診治，陸元照在拔步床前踱步，一直思量德音方才說過的話。
當年德音從花萼臺上跳下去的緣由，與他懷疑的一點也不差。
德音口中的表姐，應當是小周後周靈筠，也是聖徽帝如今冊立的中宮。
小周後原是先帝的第三任皇後，她之所以能成為聖徽帝的皇後，是因為當年聖徽帝與周太後爭執“大禮”。聖徽帝堅持要以瑞王世子的身份承繼大統，而周太後堅持要聖徽帝以她養子的身份承繼大統，且不許聖徽帝奉其生父瑞王為皇考瑞節皇帝，迎其生母瑞王妃入宮為皇太後，與她平起平坐。
陸元照斡旋於周太後與聖徽帝之間，最後這二人各退一步，聖徽帝可以讓其生父生母享受尊榮體面，但必須冊立周太後的親侄女也就是小周後為中宮。
陸元照的奸臣之名也是從那時被朝中那些清流扣上的。
那些清流認為，陸元照阿諛逢迎，致使皇室出現弟娶兄妻這等醜事，只有北境蠻子才會行此等亂.倫失節之事。作為臣子，陸元照陷君父於不恥之境地，是為不忠。而作為禮部尚書，陸元照慫恿聖徽帝讓其生父瑞王“稱宗入廟”，藐視禮法而一昧討君父歡心，是為大奸。
因德音之事，陸元照已經與聖徽帝離心，不覆當年情義。
他本想辭官歸隱，但德音的父親那一夜找到他說了許多話，將崔家數百年的基業交托到他手中，他不得不繼續留京任職，而且要居高位、掌實權，才能保全崔氏一門的富貴榮華。
且他答應過德音，要保護她和她的家人。
他被迫留了下來，在京中被聖徽帝猜忌打壓，無可奈何之下，只能依附於周太後。
周太後與閹黨自成一派，而聖徽帝與清流同為一派。
陸元照不為聖徽帝所容，且被清流鄙夷，但還是兢兢業業爬到了內閣次輔這個位置。
而今內閣首輔是他的老師張堇，師生反目成仇，非他所願，而是情勢所迫。
女醫開完藥方走後，陸元照靜靜坐在床沿，隔一個時辰為病中的德音擦洗發熱的身體。
他亦心力交瘁，以殘身病軀茍活於世，若不是尋回了她，他待晚意振作精神後，便再無生念了。
他摸著她發燙的臉，溫柔地凝望她。
“音音，你要快點好起來。等天氣暖和了，我帶你去放你最喜歡的螃蟹風箏，各種顏色的螃蟹風箏我都做了，如果你沒在裏面挑到中意可心的，我聽你的話，再為你做一個，做到你滿意為止。”
她閉著眼，蹭了蹭他溫暖的掌腹。
他勾起唇角，卻聽小蠻過來稟說有客人在書房等他。
他道：“我並沒有空去見客，請他回去。”
小蠻壓低聲音，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德音。
“那客人說她是隔壁崔府的大奶奶，甚是焦急的模樣。”
是德音的大嫂來見他。
因是女客，他攜小蠻去到書房。
朱素貞一見到陸元照，便屈膝跪倒在他身前，泣道：“陸次輔，我沒有看住我婆母，我婆母夜扣宮門去了。”
夜扣宮門，按照大昭律法，是死罪。
陸元照先讓小蠻扶起了朱素貞，
他忽然想起周夫人白日將德音終身托付給他的話，將心中猜疑問了出來。
“可是為了崔大娘子的事？”
“是。”朱素貞舉袖揩淚，“當年先帝將我家大娘子放入殉葬名單之中，但也囑咐了陸次輔您暗暗護送我家大娘子下江南靜養。自小周後誕下陛下的嫡長子後，朝中為立儲之事死了多少官員。陛下堅持立我家大娘子生的燕王殿下為儲君，而太後娘娘堅持要陛下立小周後生的大皇子為儲君。高掌印的人已在江南尋到了我家大娘子，他們現在要將我家大娘子和顧郎君的事昭告天下，這讓燕王殿下日後如何自處？且我家大娘子只剩一個‘死’字了。”
先帝駕崩，德音的長姐崔春華作為先帝的皇貴妃、燕王的生母，本在殉葬名單之中。
但先帝在世時便囑咐過陸元照要給崔春華自由身，崔春華與顧平生在江南生活，是先帝對他們的成全。
現在這件事卻成了周太後與閹黨攻擊燕王地位的籌碼。
“嫂嫂可知道母親夜叩宮門是要見誰？”陸元照算了時間，現在他出發去西華門攔住周夫人也遲了，得先問清楚周夫人夜叩宮門的用意來。
“見太後娘娘。”朱素貞將周夫人交給她保管的荷包遞與陸元照，“婆母差人送這個荷包給我時，還帶了話給我。”
她哽咽道：“婆母說，明日朝上若有閹黨向陛下檢舉告發我家大娘子與顧郎君在江南的事，便請陸次輔將這個荷包拆開，取出裏面的血書，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呈給陛下。可若明日宮中傳出婆母的死訊，陸次輔便將這個荷包燒了，千萬不可看這裏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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