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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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偶天成（三）
方鑒遠占據主位, 江晗青在左，方知省在右，剩下池霭和方知悟面對面就坐。
對於強迫癥而言, 這樣的場面看起來舒心而又整齊。
家宴進行了大半, 桌上的飯菜均已不再散發出騰騰熱氣。見家人們都已經放下了筷子, 方鑒遠吩咐傭人將它們全部撤下去, 瞬間空曠的桌面又換上在旁邊等候已久的蛋糕。
方知悟將插在奶油上的金色蠟燭點燃，然後吩咐傭人們把飯廳的燈全部關掉。
黑暗中, 柔和的燭光模糊了圍繞餐桌而坐的每一個人的真實表情, 唯剩帶頭的方知悟拍起手來, 用看似期待又雀躍的嗓音說道：“快快快, 大家都站起來，該給爸唱生日歌了！”
池霭的心又往下墜了墜，但她依舊盡職盡責扮演好兒媳婦的角色, 並確保自己的歌聲不高不低、不大不小, 且在一家五口的合唱中顯得足夠真誠。
歌唱完畢, 方鑒遠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閉上眼睛開始許願。
他雙手合十的虔誠狀態結束得很快，然後燈光打開, 所有人依次落座, 訓練有素的傭人上前分割蛋糕, 他則開始發表講話：“你們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麽嗎？”
願望是什麽。
方鑒遠略顯刻意突兀的開場白落在方知悟的耳朵裏, 只叫他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麽秘密聚集的心靈雞湯創始人的傳教現場。
他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掃視周圍一圈, 又回過頭來飛快掃了眼神色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的池霭, 接著揚聲說道：“爸, 生日願望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實現不了了！”
有了想要教訓不成器的兒子, 卻被他把話題越帶越偏的前例在先，方鑒遠也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方知悟假裝自己是個聾子的那套，他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前面阿悟說成家立業，沒有家就立不了業，我認為想法沒錯。但是都說一家三口，我從沒聽見過一家二口這個說法。所以，我今年的生日願望就是，阿悟和你媳婦能擁有一個真正的家。”
剎那間，飯桌上連最後一點呼吸的聲音也不覆可聞。
縱使早有心理準備，方知悟的神態還是不可避免地定住一秒。
他條件反射又看了看池霭所在的方向，見她維持著洗耳恭聽的孝順樣子，眉眼之間卻充斥著仿佛事不關己的漠然，只好咽下心底隨即上湧的苦澀，故作輕快地說道：“爸，這都什麽年代了，生不生孩子屬於個人的自由，更何況，我們都還這麽年輕呢——”
方鑒遠毫不留情地回懟道：“你都三十多了，還年輕什麽？你媳婦也已經碩士畢業很久了，還不考慮起來嗎？你們知不知道年紀一旦上去，再想生個孩子風險會高出多少？”
他的話有些重，身邊的江晗青立刻嗔怪道：“老方，你這麽兇幹什麽！這裏又不是公司，阿悟和霭霭也不是你的下屬，都是一家人，有話慢慢說就是了。”
在其他方面，江晗青一向護著池霭比護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要多。
可她到底是個傳統家庭出來的女人，認為結婚生孩子都是人生的必經之路，眼下方知省的對象沒著落，方知悟成家好幾年又始終什麽喜訊都沒傳來。
日子一天天在過，哪怕她心態再好，這種時候也難免倒向自己的丈夫。
江晗青提醒方鑒遠註意說話的方式態度之後，就沒有再發表意見——但在場的每個人都清楚，某些情況之下，不發表意見本身就是一種意見的呈現。
方鑒遠聽從妻子的勸告，緩和了嚴肅的語氣，又苦口婆心說道：“是不是因為霭霭的事業正處於上升期，想要回歸家庭很難？爸其實打算過了，就請全世界最專業的職業經理人去幫你代管公司一段時間——你呢，就回家好好調理身子，開始積極備孕，怎麽樣？”
前年是委婉的暗示，去年是直接的暗示，今年幹脆變成了明示。
意識到再這樣打哈哈地敷衍下去不行，池霭放下了握在手裏的高腳杯。
她想把自己和方知悟是丁克婚姻的真相一口氣說出來。
可是堪堪喊了聲爸，又被方知悟相隔餐桌輕輕踩了一腳。
方鑒遠把頭轉向她，期盼地問道：“怎麽了，霭霭，是有什麽想法要和我們分享嗎？”
方知悟連使兩個眼色求她暫時別開口，聽到方鑒遠的點名，又將話接過去說道：“爸，哥都快四十了還沒找到對象，你不催著他趕緊結婚，怎麽一天到晚來管我們生孩子的事情？而且現在國家都提倡晚生晚育、優生優育，霭霭也才二十多歲，有什麽好著急的？”
“方知悟，你別總來說我，我每周都會去相親，只是沒遇到合適的結婚對象而已。”
在結婚生孩子的問題上，兄弟倆一樣焦頭爛額。
方知省不想承受父親的槍炮攻擊，急忙反駁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方鑒遠雖對大兒子也不甚滿意，但想到方知省勝在聽話，便暫時放過了他：“我們在說你和你老婆的事情，你把你哥拖下水幹嘛？再說你哥也就比你大兩歲，哪裏就快四十了？”
方知悟叫屈道：“爸，你這可不就是偏心嗎？哥只要肯老老實實相親，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一直拖著不結婚就沒關系，那我和霭霭也努力了啊，懷不上難道就全是我們的問題嗎？”
“你們努力了嗎？”
方鑒遠忍不住將手裏沾著奶油的銀勺重重拍在桌上，“都領證這麽多年了，努力孩子就該打醬油了！結果現在不結婚的不結婚，不著家的不著家，還有樣子嗎！”
能讓情緒常年保持在一條直線上的公公開始不顧形象大吼，池霭也有點吃驚。她打消了前頭生出的告知婚姻真相的念頭，伸手抓住還要繼續抗爭的方知悟，示意他少說兩句。
池霭的手心泛著冷意，兩人肌膚相觸的須臾，很快激得方知悟心緒清醒幾分。
他想起今天好歹是父親的生日，正準備收斂態度服軟道個歉，耳畔猝不及防傳來方鑒遠的吼聲：“你倆幹脆都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看看到底是沒努力，還是努力了沒用！”
……
一頓雞飛狗跳的生日家宴結束，江晗青有心將池霭留下來聊聊天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不想繼續沈浸在壓抑的氣氛裏，池霭裝著看不懂長輩們的臉色，迅速吃完屬於自己的那份蛋糕，提出告辭：“爸媽，大哥，我公司裏還有重要的項目要談，就先回去了。”
介於是方鑒遠的生日，她默認難得回到半山莊園來的方知悟會留下來陪伴父母，便沒有詢問他是否要一起離開，只轉頭低聲叮囑了幾句，然後迎著初秋的夜風獨自一人走了出來。
豪車內，司機不見蹤影，只剩下季雨時一人。
他打開車門，站在池霭的身邊，對他解釋道：“方夫人說讓我們這些和您一起來的人也去另一棟別墅裏吃點東西和蛋糕，就當是沾沾今天方先生過生日的喜氣。”
“那你怎麽不去？”
池霭心不在焉地問道。
季雨時的瞳孔泛起一點靦腆的亮色：“您吩咐了我在車裏等著，所以我哪兒也不去。”
池霭聽了有些沈默，幾秒後才嘆出一句：“……真是個傻孩子。”
這種帶著點親昵意味的語調，和往常池霭面對他時公事公辦的態度截然不同。
季雨時隱約琢磨出一絲掩藏在感嘆之下的沈郁，配合著她過來的方向，立刻聯想到大概是住在豪宅莊園裏的那些自詡高貴的方家人又給了她氣受。
他在心中陰暗地祈禱著池霭趕快受不了方知悟把他甩掉，又或者，那兩位看起來精明強幹的大小方先生都變成頭腦空空的草包，任憑偌大的產業被池霭蠶食殆盡。
可反應到面孔之上，季雨時的神情依然信賴而又虔誠。
他像是得到主人表揚就翹起尾巴不停搖晃的小狗，恨不得把頭靠在池霭掌心蹭一蹭。
池霭捏了捏發脹的眉心，給出一點甜頭後就失去了接著同季雨時閑聊的興趣，她隨著對方的開門動作坐進了車裏：“好了，劉司機應該吃得差不多了，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季雨時聽話照辦，在等待司機趕回來的時間裏，他又殷勤且周到地繞到了後備箱，將早些時候特地為池霭準備的保暖外套拿了出來。
叩叩。
季雨時敲了兩下車窗，待玻璃下降露出池霭的面孔，朝她展示手裏的黑色衣物道：“池總，您穿上這個吧，雖然車裏有空調，但是上下車的過程中還是容易著涼。”
對著季雨時的這點細心，池霭還算受用。
她打開車門，向他伸出手，示意他將外套遞過來。
可季雨時卻會錯了意，忽然俯下身體，抖開西裝外套，小心翼翼地披落在她的肩頭。
池霭不喜歡香水的味道，季雨時身上也沒有任何明顯的香氣。
一點點植物沐浴露的氣味縈繞在他的黑發間，隨同外套一起，被池霭的感官捕捉。
“我是不是該對你說聲謝謝？”
池霭挑起眼睛，看向他逆著光線的面容。
即使處於居高臨下的位置，清瘦修長的季雨時仍然仿佛一株美麗而無害的植物。
他用最低柔的姿態回應：“池總，不用在意，這都是我應該為您做的。”
對比方家的一攤子爛事，季雨時無疑用行動撫慰了自己的煩躁情緒。
池霭心念一動，張了張嘴唇，想要說話，被車門和季雨時遮擋了大半的斜前方，卻陡然傳來方知悟冷冷的聲音：“離我的老婆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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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鑒遠占據主位, 江晗青在左，方知省在右，剩下池霭和方知悟面對面就坐。
對於強迫癥而言, 這樣的場面看起來舒心而又整齊。
家宴進行了大半, 桌上的飯菜均已不再散發出騰騰熱氣。見家人們都已經放下了筷子, 方鑒遠吩咐傭人將它們全部撤下去, 瞬間空曠的桌面又換上在旁邊等候已久的蛋糕。
方知悟將插在奶油上的金色蠟燭點燃，然後吩咐傭人們把飯廳的燈全部關掉。
黑暗中, 柔和的燭光模糊了圍繞餐桌而坐的每一個人的真實表情, 唯剩帶頭的方知悟拍起手來, 用看似期待又雀躍的嗓音說道：“快快快, 大家都站起來，該給爸唱生日歌了！”
池霭的心又往下墜了墜，但她依舊盡職盡責扮演好兒媳婦的角色, 並確保自己的歌聲不高不低、不大不小, 且在一家五口的合唱中顯得足夠真誠。
歌唱完畢, 方鑒遠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閉上眼睛開始許願。
他雙手合十的虔誠狀態結束得很快，然後燈光打開, 所有人依次落座, 訓練有素的傭人上前分割蛋糕, 他則開始發表講話：“你們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麽嗎？”
願望是什麽。
方鑒遠略顯刻意突兀的開場白落在方知悟的耳朵裏, 只叫他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麽秘密聚集的心靈雞湯創始人的傳教現場。
他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掃視周圍一圈, 又回過頭來飛快掃了眼神色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的池霭, 接著揚聲說道：“爸, 生日願望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實現不了了！”
有了想要教訓不成器的兒子, 卻被他把話題越帶越偏的前例在先，方鑒遠也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方知悟假裝自己是個聾子的那套，他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前面阿悟說成家立業，沒有家就立不了業，我認為想法沒錯。但是都說一家三口，我從沒聽見過一家二口這個說法。所以，我今年的生日願望就是，阿悟和你媳婦能擁有一個真正的家。”
剎那間，飯桌上連最後一點呼吸的聲音也不覆可聞。
縱使早有心理準備，方知悟的神態還是不可避免地定住一秒。
他條件反射又看了看池霭所在的方向，見她維持著洗耳恭聽的孝順樣子，眉眼之間卻充斥著仿佛事不關己的漠然，只好咽下心底隨即上湧的苦澀，故作輕快地說道：“爸，這都什麽年代了，生不生孩子屬於個人的自由，更何況，我們都還這麽年輕呢——”
方鑒遠毫不留情地回懟道：“你都三十多了，還年輕什麽？你媳婦也已經碩士畢業很久了，還不考慮起來嗎？你們知不知道年紀一旦上去，再想生個孩子風險會高出多少？”
他的話有些重，身邊的江晗青立刻嗔怪道：“老方，你這麽兇幹什麽！這裏又不是公司，阿悟和霭霭也不是你的下屬，都是一家人，有話慢慢說就是了。”
在其他方面，江晗青一向護著池霭比護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要多。
可她到底是個傳統家庭出來的女人，認為結婚生孩子都是人生的必經之路，眼下方知省的對象沒著落，方知悟成家好幾年又始終什麽喜訊都沒傳來。
日子一天天在過，哪怕她心態再好，這種時候也難免倒向自己的丈夫。
江晗青提醒方鑒遠註意說話的方式態度之後，就沒有再發表意見——但在場的每個人都清楚，某些情況之下，不發表意見本身就是一種意見的呈現。
方鑒遠聽從妻子的勸告，緩和了嚴肅的語氣，又苦口婆心說道：“是不是因為霭霭的事業正處於上升期，想要回歸家庭很難？爸其實打算過了，就請全世界最專業的職業經理人去幫你代管公司一段時間——你呢，就回家好好調理身子，開始積極備孕，怎麽樣？”
前年是委婉的暗示，去年是直接的暗示，今年幹脆變成了明示。
意識到再這樣打哈哈地敷衍下去不行，池霭放下了握在手裏的高腳杯。
她想把自己和方知悟是丁克婚姻的真相一口氣說出來。
可是堪堪喊了聲爸，又被方知悟相隔餐桌輕輕踩了一腳。
方鑒遠把頭轉向她，期盼地問道：“怎麽了，霭霭，是有什麽想法要和我們分享嗎？”
方知悟連使兩個眼色求她暫時別開口，聽到方鑒遠的點名，又將話接過去說道：“爸，哥都快四十了還沒找到對象，你不催著他趕緊結婚，怎麽一天到晚來管我們生孩子的事情？而且現在國家都提倡晚生晚育、優生優育，霭霭也才二十多歲，有什麽好著急的？”
“方知悟，你別總來說我，我每周都會去相親，只是沒遇到合適的結婚對象而已。”
在結婚生孩子的問題上，兄弟倆一樣焦頭爛額。
方知省不想承受父親的槍炮攻擊，急忙反駁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方鑒遠雖對大兒子也不甚滿意，但想到方知省勝在聽話，便暫時放過了他：“我們在說你和你老婆的事情，你把你哥拖下水幹嘛？再說你哥也就比你大兩歲，哪裏就快四十了？”
方知悟叫屈道：“爸，你這可不就是偏心嗎？哥只要肯老老實實相親，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一直拖著不結婚就沒關系，那我和霭霭也努力了啊，懷不上難道就全是我們的問題嗎？”
“你們努力了嗎？”
方鑒遠忍不住將手裏沾著奶油的銀勺重重拍在桌上，“都領證這麽多年了，努力孩子就該打醬油了！結果現在不結婚的不結婚，不著家的不著家，還有樣子嗎！”
能讓情緒常年保持在一條直線上的公公開始不顧形象大吼，池霭也有點吃驚。她打消了前頭生出的告知婚姻真相的念頭，伸手抓住還要繼續抗爭的方知悟，示意他少說兩句。
池霭的手心泛著冷意，兩人肌膚相觸的須臾，很快激得方知悟心緒清醒幾分。
他想起今天好歹是父親的生日，正準備收斂態度服軟道個歉，耳畔猝不及防傳來方鑒遠的吼聲：“你倆幹脆都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看看到底是沒努力，還是努力了沒用！”
……
一頓雞飛狗跳的生日家宴結束，江晗青有心將池霭留下來聊聊天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不想繼續沈浸在壓抑的氣氛裏，池霭裝著看不懂長輩們的臉色，迅速吃完屬於自己的那份蛋糕，提出告辭：“爸媽，大哥，我公司裏還有重要的項目要談，就先回去了。”
介於是方鑒遠的生日，她默認難得回到半山莊園來的方知悟會留下來陪伴父母，便沒有詢問他是否要一起離開，只轉頭低聲叮囑了幾句，然後迎著初秋的夜風獨自一人走了出來。
豪車內，司機不見蹤影，只剩下季雨時一人。
他打開車門，站在池霭的身邊，對他解釋道：“方夫人說讓我們這些和您一起來的人也去另一棟別墅裏吃點東西和蛋糕，就當是沾沾今天方先生過生日的喜氣。”
“那你怎麽不去？”
池霭心不在焉地問道。
季雨時的瞳孔泛起一點靦腆的亮色：“您吩咐了我在車裏等著，所以我哪兒也不去。”
池霭聽了有些沈默，幾秒後才嘆出一句：“……真是個傻孩子。”
這種帶著點親昵意味的語調，和往常池霭面對他時公事公辦的態度截然不同。
季雨時隱約琢磨出一絲掩藏在感嘆之下的沈郁，配合著她過來的方向，立刻聯想到大概是住在豪宅莊園裏的那些自詡高貴的方家人又給了她氣受。
他在心中陰暗地祈禱著池霭趕快受不了方知悟把他甩掉，又或者，那兩位看起來精明強幹的大小方先生都變成頭腦空空的草包，任憑偌大的產業被池霭蠶食殆盡。
可反應到面孔之上，季雨時的神情依然信賴而又虔誠。
他像是得到主人表揚就翹起尾巴不停搖晃的小狗，恨不得把頭靠在池霭掌心蹭一蹭。
池霭捏了捏發脹的眉心，給出一點甜頭後就失去了接著同季雨時閑聊的興趣，她隨著對方的開門動作坐進了車裏：“好了，劉司機應該吃得差不多了，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季雨時聽話照辦，在等待司機趕回來的時間裏，他又殷勤且周到地繞到了後備箱，將早些時候特地為池霭準備的保暖外套拿了出來。
叩叩。
季雨時敲了兩下車窗，待玻璃下降露出池霭的面孔，朝她展示手裏的黑色衣物道：“池總，您穿上這個吧，雖然車裏有空調，但是上下車的過程中還是容易著涼。”
對著季雨時的這點細心，池霭還算受用。
她打開車門，向他伸出手，示意他將外套遞過來。
可季雨時卻會錯了意，忽然俯下身體，抖開西裝外套，小心翼翼地披落在她的肩頭。
池霭不喜歡香水的味道，季雨時身上也沒有任何明顯的香氣。
一點點植物沐浴露的氣味縈繞在他的黑發間，隨同外套一起，被池霭的感官捕捉。
“我是不是該對你說聲謝謝？”
池霭挑起眼睛，看向他逆著光線的面容。
即使處於居高臨下的位置，清瘦修長的季雨時仍然仿佛一株美麗而無害的植物。
他用最低柔的姿態回應：“池總，不用在意，這都是我應該為您做的。”
對比方家的一攤子爛事，季雨時無疑用行動撫慰了自己的煩躁情緒。
池霭心念一動，張了張嘴唇，想要說話，被車門和季雨時遮擋了大半的斜前方，卻陡然傳來方知悟冷冷的聲音：“離我的老婆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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