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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雨室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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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雨室迷情

“程溫已經轉手了一部分股票,還請了趙淩峰代理。”

蒲元將大致的情況細述了一遍,與其走進電梯,鐘徊卻問:“往燕臺的船大概幾時啟程?”

“以目前打探的消息來看,最早一程大抵是在十一月中旬。”

“十一月……”他低聲重述道。

“翼州府那頭看得很緊,杜昆若是能成一方勢頭倒還好說,若是不能,屆時追責到陵江,您必然要有麻煩,可陵江到底是連著翼州府的,他的勝算也無法預測,您要盡早脫身才是,便不是燕臺,去其他地方的船是隨時都有的。”

鐘徊轉頭看去,神色裏說不清的覆雜,蒲元卻是面不改色,繼續道,“我會安排人護送她們回翼州府,杜昆還伸手不到那處去,等時局穩定了,再送回燕臺。”

放在以往,蒲元也認可結婚生子是人人都要有的人生大事,但不知從何時起,這樣亙古不變的認知就被慢慢動搖——回看初始,如今的局面他應當是預想過的,他也想不清他為何還要結這婚,而他也並未看出他有多愛她,甚至可以說他對劉小姐是比之更用心的。

結婚生子當是與沈心責任並以此為樂的人,而他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時常不是擔了責,丟了自我,便是得了自己,失了責。二者於他無法同生,或許他自己也是清楚這一點的——他實在不是什麽沈心責任和樂於某類成就的人。

“……不用。”鐘徊應此,蒲元心頭稍滯,眸光怔楞——怎麽突然改性了?

電梯門敞開,他孤自往門口走,出了銀行又穿過繁忙的街,抵至路口停著的車旁。

車門敞開,他彎腰伸手去,泠樂隨即躲開,將頭埋進玉笙頸間,那好不容易修起一點親昵的關系再變得疏遠。

“泠樂,”鐘徊輕聲道,“我們去買小餅幹,好不好?”

“你今早可是把小餅幹都給小狗吃了的。”玉笙也道。

“月河會買給我的。”

“她已經沒有錢給你買小餅幹了。”

泠樂這才擡頭,半信半疑地瞧著她,玉笙繼續說,“她上次就用光了,還有,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和爸爸一起吃飯。”在泠樂的認知裏,爸爸大抵是等於小餅幹和許多的禮物,而這些東西,大姨、月河和梁叔叔都會買給她。

鐘徊將人抱出車,她還沮喪著一個勁地往後看媽媽,見其也下車來才罷休。

他輕緩地撫開她額上貼著的碎發,問是:“泠樂的小狗長大了嗎?”

“沒有。”她還拘謹著。

鐘徊輕聲細語地與她交流,泠樂也是問一句答一句,直到午時一道吃飯,相處長了一點才緩和些。

“月河害怕小狗狗,就不和我玩了,要等我回去房間才行。”泠樂興致勃勃地與他講起事來,“但小狗狗也要回房間裏,然後月河一直不要下床來,不讓我進她的房間裏了。”

“她怕狗,你還領狗進她房間裏,讓你進去才怪呢?”玉笙掩笑說。

“可是小狗狗自己要進去……”

鐘徊一勺湯餵去,將她的辯解給灌了下去,泠樂暫停了辯思,合上嘴仔細咀嚼吞咽。他總是喜歡看她吃飯時的認真勁兒,一張小臉上醒目的眼睛都凝聚著認真,似是在考究嘴裏的飯,時有不如願的東西摻入,就這麽含著不咽。

她的滿足、愉悅,無不牽動著他也心生歡喜,仿佛他這樣的快樂唯有依附她而存在,在這一面他無法孤立自處,只像依賴攀附的菟絲。

“不吃了?”

泠樂搖搖頭,咽下嘴裏的最後一口道:“我不要了。”

他擱下勺和碗,給她擦拭幹凈,才開始動筷。

“你近來怎麽與護軍府的人來往如此頻繁?”

玉笙垂下眼簾,喝了點水,方擡眼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四姨太的話在姓杜的那兒簡直比聖旨還管用,如果與她處好了,指不定可以幫上忙嘛。”

“你當他是色令昏智?”鐘徊說時,眼尾噙笑,“眼下他給她的一切,於他而言,大抵不過是層不痛不癢的表面,真正切到要害處時,她也未必是他要選的。”

她又灌了一口水,蹙眉瞧著他,道是:“可是他們說,杜昆什麽都可以給她。”

鐘徊應聲擡眸,投去目光,啟唇欲言又止,玉笙等著,攥緊了他的視線。

“只有本身沒有或擁有很少的人才會甘心如此,一般手握機會的人都會朝前看。”他說。

實在的,他有些擔憂她會反射到自己身上,因而這完全適用——他也會朝前看,最好的結局無疑是留存最大化的利益,而盡管是最好的結局,也定然存有無法兼顧的遺憾,但這樣的遺憾往往是無傷大雅,甚至於整體來說是點綴,致使一場普遍的男歡女愛在浩大的成就或失敗裏變得絕世僅有,再供給數多人飄忽天真的綺想。

他不喜這樣的抉擇,也不願淪入自我感動的層層圈套。

“萬一有用呢。”

鐘徊由不得松了口氣,和聲說:“這些人總是有一定的風險,不接觸自然是最好的。”

“我會註意的。”玉笙淡淡說此,隨其收去了目光。他瞥見她眉眼間黯然,便由不得郁結於心。

等吃完了飯,鐘徊也留出一整個下午來陪她們。

午後的天氣悶熱得緊,似也將人一身氣血壓得尤其低沈。

玉笙推開窗通氣,晃眼瞧見一個人影竄過去,她猛地回頭來,鐘徊隨即會意,示意她不要慌,便起身將懷中睡著的泠樂抱去床上。她倚在門框壓低了聲音問:“是護軍府的人?”

“可能是。”鐘徊走出來,玉笙欲想朝後退,他陡然攔住她,身影交疊推搡,半掩到起伏厚重的窗簾後。

在這天氣裏,空氣都要蒸熟了,熱氣粘著衣裳悶著汗,再這麽貼著另一具藏熱的身體,似要叫人喘不上氣來。

“你不是吧,這個時候……”

“你想什麽呢?”鐘徊貼在她耳邊說,聲音裏壓著似有似無的笑,“是想與你商量一件事,配合我一下。”

玉笙擡手勾住他脖頸,自行靠進去,他勢要開口,卻垂眼見其面色紅暈,額前密敷一層薄汗,由不得讓人念及一種在翼州府頗受歡迎的米糕,剛出鍋的米糕凈白似雪,表面也覆著一層晶瑩剔透的水膜,用筷子點紅,便軟塌變形,那點紅漸而擴散滲進裏層,一收起筷就又恢覆如初。

她倏地合攏腿,按住腰上的手,擡眸朝他睨了一眼道:“你再不說,我就要熱死在這兒了。”

鐘徊低頭掩住笑,隨其才說起正事來。

未幾,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窗邊吹風,才見天邊壓著黑壓壓一片烏雲,勢以千軍萬馬之姿一再逼近城池,熱浪越壓越低,留出涼風的一席之地。

玉笙手捏起裙擺抖了抖,涼意趁勢鉆入身體,粘汗貼著腿的絲襪瞬時浸了涼,頓覺一身清。旁邊的人是也扯下領帶,解開領口兩顆紐扣,讓風灌入身體。

他轉身從後面拿來一根煙,就背對著風點起,那一頭烏亮濃密的頭發被掀到額前,柔和的光澤在大雨將至的灰白裏晃眼似是暗金色。

玉笙恍然記起他很多年前的模樣,喬山林的跑馬場上,馳騁綠茵地裏的年輕人,球桿抗在肩上,汗水浸濕頭發,滿臉通紅,可他的眼睛總是明澈有神,直盯著場上的球,猶是夏日的濃烈生機浸透了他。最後,他們還是輸了,他站在那兒環顧四周,神情若有所思,而後又神采奕奕地與人交談起來,面上時而展露的笑容明朗卻又收斂。落在她眼裏,猶如一瓢晃晃蕩蕩的春水,玉笙小心又小心,只為捧穩留住。

“你的絲襪是不是破了?”

他垂眼看著突然這麽說,玉笙面色猛地綻紅,心裏頓時憋氣——果不其然,這人就只能遠著看才好,近了便什麽都露出馬腳來,只有鬧不完的心。

她低頭來瞧自己的絲襪,到底是勾了絲,定是剛才在窗簾旁時勾到了什麽,玉笙這麽想著,視線裏陡然晃過他清亮的腕表。

鐘徊見其盯著自己的手突然冷臉,停頓了一下,隨之神情恍然,於是沒話找話說:“……這種絲襪都這麽容易勾壞的?”

“它又不是鐵絲接的,還有勾不爛的?”她幽怨著,試圖拉過裙擺遮一下,奈何旗袍合在身上沒有一點多餘,他突然蹲下來,扯過沙發背上的領帶,取下上面的領帶夾,玉笙還沒明白過來,“你這是要做什麽?”

“這點破口許是能遮住的。”鐘徊將煙置於唇間,手指捏著那一道口子,用他的領帶夾貼合夾住了。

她皺緊了眉,看著腿上那一道惹眼的亮,眼角由不得抽了抽——“……你是生怕別人看不到我的絲襪上有個破口嗎?”

“咳咳咳……沒有,這不是給你擋住了嘛?”他輕咳幾聲掩飾笑意道,“一會兒可以晚些時候再回去,天色暗時,便誰也不會註意了。”

鐘徊起身來,悠然的神色忽地一晃,玉笙下意識地欲想回頭,他及時從後面壓住她身,俯首抵在她肩上——“玉笙,我很想你。”

玉笙心一抖,回眸來,卻見他誠然,不像是作戲,鐘徊停頓片刻,聲音忽而極輕著重述,“我想你……等我籌夠了那些錢,我們就永遠離開這裏。”

“好……你打算要怎麽籌?”她回答的語氣一上一下的,不大流暢。

“正要打算轉手賣了燕臺的銀行股份,那應該會值一點兒。”他說到此,又補充了一句,“年底前,許是就可以回燕臺了。”

玉笙點點頭,隨即又沈入漫長寂靜的註視。只是看著,便生出了蓬勃的情意。

“嘩——”

大雨傾盆而下,毫無征兆,將原本曬得萎蔫的一切更澆得擡不起頭來。

“咣……”

窗也緊閉上,滿室雨聲催情生欲。窗外雨水湍急著,沖刷去整個的躁悶混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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