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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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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不一會兒溫顏和禦醫朱斌也過來了, 經過診斷後,朱斌跟竇春生的說法差不多。

一致認為周瑾行有臨盆的征兆。

溫顏緊皺眉頭,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竇春生道:“算起來娘娘的胎也差不多了, 倘若能正常生產, 臣以為可做好接生的準備。”

朱斌卻是另外的看法,認為如果問題不大, 還是以保胎為好。

二人各有各的理由。

溫顏一時不知該聽誰的。

她做了個手勢,殿內的人陸續退下,隨即走到屏風後, 看周瑾行額頭上似有細汗,伸手摸了摸,小聲道:“陛下很難受嗎?”

周瑾行嘴硬道:“朕一大老爺們兒, 這點疼算得了什麽?”

溫顏:“……”

他現在是孕婦, 她也不好刺激他,只道:“竇醫官的意思是如果能正常生產, 便隨時準備替陛下接生。

“朱禦醫的意思是能保胎就盡量保胎, 妾想問問陛下自個兒覺得如何?”

周瑾行抽了抽嘴角, 憋了許久才忸怩道:“朕沒生過孩子。”

溫顏沈默了陣兒,“妾也沒生過。”

周瑾行:“……”

溫顏:“陛下是個老爺們兒,想來承受力比妾強些。”頓了頓, “只不過生產是道鬼門關, 明日妾把太醫院的院使叫過來商議,看如何處理更穩妥。”

周瑾行聽了她的話,不禁有些慫, “你把錢嬤嬤叫來, 朕有話要問她。”

溫顏起身去叫錢嬤嬤。

稍後錢嬤嬤進寢宮,周瑾行硬著頭皮問她生產會出現的狀況。

溫顏道:“陛下倒是問竇醫官更穩妥些, 她行醫這麽多年,又對癥的是婦科,見多識廣,倘若有什麽意外也能及時應對。”

周瑾行沒有吭聲。

溫顏:“這個時候陛下應該明白女醫對妃嬪的重要性了,就算是生產,接生的時候有一位經驗豐富的女醫,能避免尷尬,也是助益的。”

周瑾行露出痛苦的表情,“朕是男人。”

溫顏:“陛下的玩意兒長在妾身上,不會讓竇醫官看見。”

周瑾行:“……”

溫顏:“妾不介意自己的身子被她看光,跟活命比起來,看幾眼又算得了什麽?”

周瑾行:“……”

好痛苦,莫名有種羞恥感。

溫顏一點都沒有那種尷尬,因為在北方的澡堂子,大家都是光-溜-溜的搓泥,還嘮嗑呢。

這點小場面算個鳥。

竇春生被叫了進來,溫顏問起生產的細節過程,她耐心講述。

因著是女性,情感更細膩,也更能了解女性的難處,故而竇春生特別註意孕婦的情緒。

她不會說可怕的事故嚇唬對方,而是非常溫和的向他們講解女性生產途中會遇到的問題,以及應對方法。

溫顏對她很信任,畢竟是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人,並且任務對象對自己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周瑾行緊繃的心情稍稍放心了些。

溫顏打算做兩手安排,一邊安排穩婆乳母待命,一邊再聽聽太醫院的說法。

整晚長春宮燈火通明,周瑾行實在疲憊,有些昏昏欲睡。

溫顏寸步不離。

女人在生產的時候是會記仇的,就算周老板是個男人,但現在那種敏感的心理不能用正常男人去看待。

若是被他記仇,日後指不定陰陽怪氣。

翌日天明,太醫院的曹院使等人過來看周瑾行的情形。

昨夜沒睡好,他一臉疲倦,肚子雖然沒有那麽疼了,但還是不大舒服。

一幫人診脈,詢問,只要有胎動,問題不大。

之前朱斌的意見是保胎,太醫院的人經過商討後,也認為眼下這情形可以保胎。

還是竇春生心細,當初她是被溫顏從深淵裏拉出來的,故而格外上心。

又不厭其煩反覆詢問周瑾行的各種身體狀態,搞得他都有些討厭了。

竇春生總覺得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動胎氣的情況。

最終經過細致查驗一番,她讓周瑾行留意褻褲,懷疑他有可能漏羊水了。

結果不出所料,下午晚些時候周瑾行是覺得不大對勁,確實在漏羊水,只不過量極少,很不容易察覺。

漏羊水對胎兒的影響不言而喻。

竇春生沒有任何猶豫,提倡催產。

先前太醫院的人提倡保胎,現在得知漏羊水的情況,一些人認為可以催產,一些人認為漏得不厲害,可以服用藥物臥床養胎。

兩種意見爭論得兇。

這需要當事人去決斷。

竇春生竭力催產,同溫顏道:“陛下,娘娘的胎斷不可再繼續養下去,包膜裏的羊水已經出現滲漏,只會越來越少。

“倘若繼續拖延,不僅會傷及母體,胎也不易保住。

“臣提議催產,早日分娩,一來能盡早爭取機會保住孩子,二來大人也少遭罪。”

經過她好一番勸說,最終溫顏同意催產。

於是當天夜裏周瑾行服用催產藥物。

這個雄鷹一般的男人第一次面臨人生中的窘境,似乎在這一刻,才生出作為女性的無力與挫敗。

如果說先前的放飛自我是承受力的體現,那現在就有些破防了,因為他做不了主。

做不了自己的主。

身為一個帝王,已經幹到了食物鏈的頂端,然而在生育面前,什麽都不是。

此刻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他人手裏,倘若因生育喪命,那才叫死得冤枉。

面對那碗催生藥,周瑾行有些猶豫。

溫顏看出他的異常,問道:“陛下怎麽了?”

周瑾行沒有答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道:“淑妃你能抱抱朕嗎,朕心裏頭有點慌。”

溫顏楞了楞,坐到床沿伸手抱他。

這個男人終究還是破防了,有些尷尬道:“朕有點慫。”

溫顏:“……”

周瑾行想聽她的心聲,可是什麽都沒有。

他想聽她的腹誹,多半會埋汰吧,但是什麽都沒有。

溫顏輕撫他的背脊道:“陛下莫怕,妾會一直在這裏守著。”

周瑾行默了默,“還是不要了,朕是男人,這點事扛得過去。”

溫顏埋汰道:“陛下就別嘴硬了,陣痛的時候你會求爺爺告姥姥,在地上亂爬。”

周瑾行:“……”

溫顏繼續道:“若實在受不了,便叫出來,反正他們不知道你是老爺們兒,不丟臉。”

周瑾行:“……”

這安慰太歹毒了,他有些受不了道:“那你走遠點,朕覺得丟人。”

溫顏想笑,又有點點心疼,畢竟不論男女,面對生產這件事,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

“陛下可以這樣想,這兩日你就能卸貨了,不用扛著一口鍋睡覺,也不用再處處小心謹慎,身輕如燕。”

這勸說顯然是不管用的。

周瑾行滿腦子都是自己慘叫毫無體面可言的情形。

“朕寧願再去爬死人堆,也不想生孩子。”

“……”

“朕心裏頭沒底兒,發慌,有些慫。”

“可是陛下不是很期待這個孩子嗎?它與你血脈相連,且又是陛下自己生的,對陛下來說意義非凡。”

“……”

“陛下怎麽會怕它呢,難道不應該高興終於能與它相見了嗎?”

“……”

這話好像沒毛病。

周瑾行無法反駁,猶豫地松開了她。

現在肚子長在他身上,進退都沒有路,只得遲疑端起那碗催產藥,咬牙一口悶。

男人很要面子,替自己挽尊,死鴨子嘴硬,“這苦你受不了,還是朕來受好了。”

溫顏憋著笑,回道:“妾多謝陛下體諒。”

她取手帕拭凈他唇角藥漬,讓他先躺一會兒,因為生產需要消耗大量體力。

長春宮聚了不少人,庖廚備上熱水,穩婆宮婢太醫等人皆是備戰狀態。

產房也已備好,一切就緒,就等著周瑾行的動靜。

溫顏也有些疲憊,在旁邊的椅子上閉目打瞌睡。

莫約到淩晨時分,周瑾行被陣陣腹痛疼醒,溫顏忙喚竇春生等人進來查看。

周瑾行已有見紅破水的癥狀,這意味著他即將進入生產狀態。

天色大亮後,腹痛開始有規律起來,但還能繼續忍受。

庖廚給備了粥湯,周瑾行用了一些。

錢嬤嬤很緊張,心情一時挺覆雜,男人生孩子委實匪夷所思。

這不,黃內侍也是心神不寧,同錢嬤嬤悄聲道:“你說陛下他扛得住嗎?”

錢嬤嬤壓低聲音道:“不用擔心,女人都能扛得住,陛下自然也能行的。”

黃內侍憂心忡忡,“生產可是從鬼門關走一遭,我就怕……”

錢嬤嬤打斷道:“莫要說胡話。”

黃內侍閉嘴不語。

錢嬤嬤:“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這麽多坎都跨過來了,這一回,同樣能跨過來,明白嗎?”

黃內侍連連點頭,“你說得對,說得對。”

錢嬤嬤心裏頭也挺擔憂,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安撫他道:“越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就越要鎮定,不能出任何岔子引人起疑。”

黃內侍:“我知道。”

整個上午人們都緊繃著神經,默默等待即將迎來的新生命。

結果周瑾行腹痛了一陣子又消停了。

竇春生說是正常的,通常婦人見紅破水後,來慢些的要兩三天才能分娩。

下午外頭變了天,有暴風雨來臨的跡象。

周瑾行又開始腹痛。

現在他已經淡定多了,覺得這種疼痛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厲害。

好像生孩子也沒那麽可怕。

至少現在他感覺良好。

晚些時候雷鳴陣陣,外頭狂風大作,下了一場暴雨。

濃重的泥腥氣息撲鼻而來,人們歡喜不已,地氣被蒸發,可算涼快不少。

溫顏聽著外頭的淅瀝雨聲,走到門口觀望。

從瓦檐墜落的雨水匯聚成為一條珠線,歡快滾落到地上,形成水窪。

錢嬤嬤道:“許是上天知曉娘娘要臨盆,特地下了一場雨涼快涼快。”

乖話誰都愛聽,溫顏道:“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得上天眷顧。”

錢嬤嬤:“它畢竟是陛下的第一個親生血脈,自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溫顏背著手,沒有說話。

她心裏頭其實有點好奇會生出小公主還是小皇子。

在這個尊卑分明的時代,小皇子有繼承權,如果能一次中標自然省事。

如果是個小公主,大不了周瑾行又生二胎,因為他家真的有皇位要繼承。

而立儲關系著社稷,溫顏再怎麽癲,也沒太大的興趣去與整個時代背景抗爭。

畢竟歷史上的女皇帝也只有武則天一位。

就算她有金手指,也是要依托時代背景去實施的,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去走,總不能一下子就推翻了封建制。

因為現下的社會結構是遠遠無法達到現代社會裏的人人平等。

那不僅需要勞動力的高速發展,更需要工業革命,教育改革,滅掉封建階級體制,全民提升教育水平……

需要一代又一代的掌舵者去變革。

溫顏雙手抱胸,眺望雨幕紛紛,在腦內試探問系統009,“周老板生的是小公主還是小皇子?”

系統009:“宿主,我也不知道。”

溫顏:“你不想說實話就不說。”

系統009:“生男生女有什麽區別嗎,都是皇族血脈,享無限尊榮。”

溫顏:“當然有區別,生小公主,他就得繼續生二胎。

“我倆互換的次數多了,以他的智慧,肯定會生出疑心。”

系統009:“那是以後的事了,至少這一次他沒有懷疑你,而是認為是許太後的詛咒作祟。”

溫顏默了默,忍不住問:“你之前一直盼著我幹到位面第一人,那要把大梁變成怎樣的模樣才算得上人生巔峰?”

系統009:“我自然不能要求你推翻它的體制達到人人平等。

“那太懸浮了,不符合實際背景。

“我盼著宿主能入主中宮,走到朝堂占據一席之地。

“目前咱們的稅改和軍事都在推進,一旦人口增長率起來了,農作物多樣性豐富了,軍事強大了,便是擴張疆域的時候。

“至於體制上的改革,你是無法動搖封建制的,畢竟咱們國人離吃飽飯也沒多少年。

“但你可以開辟一個充滿著多元化的時代,包容的,開放的,具有影響力的那種。”

聽了它的解說,溫顏道:“我明白了。”

傍晚時分這場雨停了下來,周瑾行似乎已經習慣了時不時的陣痛。

先前他有些慫,現在又恢覆了雄鷹般的氣魄,覺得生娃也不過如此。

結果半夜被陣痛幹趴了。

宮口開指產生的宮縮陣痛開始如潮水般席卷而來,采青發現他的異常,連忙去喊竇春生。

周瑾行實在憋不住了,喉嚨裏發出哼哼聲。

竇春生忙問他陣痛情況,溫顏在一旁緊張道:“是不是要生了?”

竇春生點頭,“應是宮縮開指,先把娘娘送到產房。”

於是一行人把周瑾行擡到偏殿那邊的產房待產。

溫顏也跟著過去。

那廝忒要面子,明明痛得不行,嘴硬找借口道:“產房血腥,陛下莫要過來。”

溫顏:“朕不怕。”又道,“淑妃若實在難受,便叫出來。”

周瑾行才不叫喚呢。

損面子。

他現在進入了開宮口的狀態,竇春生安排采青給他脫褲子。

周瑾行死死拽住,一副貞潔烈女的猙獰狼狽。

采青很想笑,卻又怕出岔子,只得努力鎮定道:“娘娘快要生產了,得提早做好準備。”

周瑾行表情扭曲道:“你們退下。”

采青無奈,只得去跟溫顏道:“陛下去勸一勸娘娘。”

溫顏點頭。

待產房裏的人們退了出去,她才走到床沿,說道:“陛下總不能穿著褲子生產。”

周瑾行羞憤欲死,面色發青道:“朕自己能脫。”

溫顏嚴肅道:“等會兒你還得撇開腿,穩婆會替你接生。”

周瑾行徹底破防了,只覺得節操碎了一地,他咬牙道:“是站著生。”

溫顏:“???”

她後知後覺看產房裏的布局,好像真的是站著生欸?

不僅有立式,還有蹲式,跪式?

花樣這麽多?

這不,周瑾行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隨著一波又一波的宮縮來臨,他開始出冷汗。溫顏原本想在這裏陪伴的,結果被他趕了出去。

別問,要臉。

伺候的宮女和穩婆等人已經在產房裏候著,竇春生和穩婆時刻關註他的狀態。

溫顏和太醫院的一幹人都在外面候著,錢嬤嬤原想進去,被溫顏阻攔了。

那男人特別要臉,如果被身邊親近的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指不定怎麽別扭。

包括采青也出來的。

穩婆經驗豐富,知道現在宮口還未開全,對周瑾行的宮縮陣痛無比淡定。

見他一直咬牙硬撐,說道:“娘娘若是覺得疼,就叫喊出來。

“做女人的,總得走這一關,疼一陣子就過去了,無需忍著。”

她叨叨絮絮說了許多,聽得周瑾行暴躁,本就疼得不可開交,還要聽她嘰嘰歪歪,只覺心煩。

趁著宮縮消停的間隙,竇春生命人送來參湯給他補充體力。

室內明明有冰鑒,周瑾行卻汗濕了頭發。

那個擁有鋼鐵般的意志,雄鷹一般的男人此刻像被霜打過的茄子,徹底蔫了。

他聲音沙啞問:“還得要多久才能生?”

竇春生安撫道:“娘娘現在宮口還未開全,還得等一等。”

聽到這話,周瑾行有種想死的沖動。

宮口從一指開到十指,那過程只喊酸爽,縱使鐵打的硬漢,也承受不住那種鈍刀子磨人的滋味。

生理和心理帶來的雙重壓力令周瑾行徹底崩潰破防,他疼得飆淚,手不停地抓撓床沿轉移註意力,除了喉嚨裏發出哼哼聲,硬是憋著沒有叫喚。

這不,外頭的錢嬤嬤擔心道:“陣痛這般難受,娘娘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溫顏沈默了陣兒,說道:“興許是要臉?”

錢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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