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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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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醉煙倒是灑脫了一走了之, 留下一眾受著重時低氣壓的仲白幾人可就遭罪了。

哎,桑葎也是略感不適嘆口氣,也覺得待在這裏遭罪, 重時再怎麽變化但對醉煙的態度是一如既往的在意。

桑葎拿著法杖起身到了大殿中央,向重時行了個禮,“陛下,臣還有事找殿下商討一下,便先行告退了。”思索了一下,苦口婆心道:“陛下不用多心,殿下對你也是上心的。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裏,她一直守著, 擔憂著。現下她讓你閉關修煉,定然也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所以……所以你莫要生氣。”

桑葎為兩個人也是操碎了心,一把年紀了不僅得擔心他們的生活,還得關心他們的感情問題。

看了一眼重時, 沈著一張臉, 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嗎,桑葎也無奈搖頭走了。

等人走完了,光留下仲白面對重時了, 他是一個頭兩個大,合著現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欲哭無淚了,“陛下, 臣先帶你到我哪去?還是?”

磕磕巴巴的不等仲白講完, 重時連個眼神也不給他, 直接化成了一陣混沌黑霧消失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去哪了。

仲白眼見重時不打一聲招呼走了, 一下子急了,“誒!陛下,你可不能亂跑啊!臣不好和殿下交代呀!”

任由仲白如何著急,也不見有重時半個身影,無法了只能跟上去找人。他一個大夫,招誰惹誰,偏攤上這麽個事,這麽對夫婦。哎,仲白唉聲嘆氣,苦著一張臉去找重時。

……

眼見距離天亮還得幾個時辰,醉煙也乏了,幹脆回雲青殿寢宮休息一下,順便思索一下後面的事情。

不巧人前腳剛出大殿,後腳桑葎便追了過來。醉煙在今晚又暗自嘆了口氣,看來是走不成了,揉著眉心道:“我也許久不曾和你談會話了,不遠處便是瑤池了,到哪坐會?”

“嗯,可以的殿下。”桑葎藏著一肚子的心事,自然是去哪談事也可以。

此時晚風清涼徐徐而來,經歷過幾次打鬥,戰亂摧殘的瑤池在天工一次又一次的修覆,重造下,如今倒是猶如新生一般,靈氣繁繁,百花馥郁,飛禽走獸。

醉煙拖曳著素錦華裳,一步一步踩著臺階登上了寬敞無比的露臺。站在臺上登高望遠,一下子便將瑤池裏的景象全部引入眼簾。

醉x晚望著眼前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全是她勞心勞力,費盡了心思建造守護下來才有了今天的成果。不得不承認,她此時是有幾分自得,眉眼之間更是藏不住的矜貴倨傲,“這兒上至九天諸神,下至後土黎民百姓,他們難道不應該對本宮敬仰盡心嗎?如今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可是我日日不辭辛苦打下來,守護下來的。”

“呵,不論是獸王,圖微一幹三教九流之輩,全是個笑話罷了,還當真以為他們能成事?只要本宮在一天,這兒諸神、妖魔皆得奉我為主!”

桑葎一直跟在醉煙身後,見了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戾氣,也知道她心情壓抑了許久。現在終於把幾個刺頭拔掉了,心情自然暢快了不少,“殿下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得償所願了。”

“我倒是希望尊者的話是真的,只是擺在眼前的一件又一件的事,明擺著此時開心還為時尚早了點。”醉煙漫步走到了圍欄扶手冷笑,平靜的日子也不過是這兒幾日罷了,藏在暗地裏的豺狼,虎視眈眈的惡狼,只在等著她又一次卸下防備喘口氣的功夫,便蜂擁而上要把她撕碎,從高位上拽下來。

醉煙知道的道理,桑葎也懂,所以他遲疑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思索已久的決定告訴她。

不過等到醉煙落座在石桌邊的時候,桑葎還是開口了,“臣知道此時殿下身處的環境仍舊是危機四伏,暗藏無盡殺機之中。按理臣應該鞠躬盡瘁為你排解萬難,不該有二心才對。但我有一事,一個打算還是不得不和殿下提前知會一聲。”

醉煙的情緒也恢覆了平靜,猛然聽到桑葎的話,有點訝異地擡起頭,鳳眼微掀問:“哦?尊者有何事,直說便是了。”

“臣已有了退隱的打算……”

短短幾句話,足以讓醉煙神色一滯了,她皺著眉頭不解了。但並未出聲,反而是穩住了心神親自為桑葎倒了一杯茶水,語氣平淡無奇,仿佛是在閑聊,不經意地問:“為何有此意?難道是有誰對你不敬,惹得尊者不快了?還是……”

醉煙鳳眼微闔,停下倒茶的動作,將青玉茶壺不輕不重放在了石桌了,發出了一道清脆的聲音。而醉煙也再次開口,不過神色卻此剛才淩厲了,“還是尊者對本宮有意見?還在記恨當日瑤池之事?或者是,仍舊覺得我不堪大任,無心輔助我了?”

連聲逼問下來,如果是常人非得經受不住腿腳打顫,冒冷汗下跪了。

但桑葎不同,且不提他現在的地位在天界也是位高權重受人敬仰的,甚至是如果醉煙和重時不在,諸神隱隱以桑葎為首的。不僅如此,而且醉煙再怎麽不近人情,還是會給桑葎幾分薄面。

或許也是經歷了太多的事,人的心境也更上一層樓。對於醉煙的發問,桑葎心平氣和,面不改色。

他平靜淡然地坐在了醉煙對面的石凳上,並不直接拿過她倒的茶直接喝下,而是恭敬又極其誠摯地反回給了醉煙,不僅為她倒茶,而且還親自送到了她的面前。

隨後桑葎穩坐在位置上,脊背挺直,目光清明道:“殿下,有你的看重在怎會有人會對我不敬?當然,臣更不是對你不滿,更不會對你有了二心才有了此意。哎,我只是覺得有點疲憊了,也是時候讓位給年輕人輔助你了。”

醉煙長睫一顫,咄咄逼人的架勢收了不少。對於桑葎的話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執起茶杯品嘗一小口,直到溫熱的茶水緩解了緊繃的神經,才緩緩開口,“這可不是你行事的作風。”

醉煙淡薄的眼皮輕擡,又一次直視桑葎似要把他暗藏的心思看透徹了,“尊者為人,以我父神為主,因而也看重盡心輔助我和重時,這兒,我自然是記在心裏的。你是忠臣不錯,但你也是頑固守舊的權臣,你怎會有要退隱的心思呢,尊者?”

桑葎知道醉煙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經過幾次的亂事,如今重時又成了這副模樣,她疑心病是越來越重了。

桑葎在心裏嘆口氣,正要解釋,但醉煙已經擺手打斷了,“你且先聽我講完。”她不時撫摸著手腕上的水玉鐲子,語氣平淡,卻無端讓人揪緊了心,“尊者,你身為我和重時的長者,從我倆嗷嗷待哺之日到了今天一步一步坐穩了九天的位置,你功不可沒,本宮雖然不曾多提,但我是記在心裏的。”

“你不僅在權利爭奪上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而且對於我們而言,用凡間朝臣的一句話來形容,你堪稱得上我倆的相父了,這是本宮,也是九天神明眾所周知的事。”

“所以尊者可知道,其實你的思想,一舉一動也是偶有會影響到我們。譬如,對權利的執著不放……”

話音輕落,醉煙倏然看向不知神色的桑葎。她是真無法理解,桑葎為何會突然有此令人心驚的念頭。難不成真的厭倦了,整日陰謀橫生,危險重重的爭權奪利了?

呵,她醉煙可不信。俗話說得好仆從主相,桑葎以及一眾跟隨在她身邊的老臣,他們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是能透過他們看到她醉煙的另一面的。

她身邊的人,包括她在內,可不會輕易放過執掌六界的權利。這,不止是權利,地位的象征,也是代表了他們生機的脈象。

時至今日權利的游戲已經如火如荼,可不是他們想結束便可以結束的。如果中途放棄了,退出了,意味著給敵人抓住了時機,看到了你的示弱,他可以咬住你的命脈,隨時準備上位。

這道理醉煙懂,她也相信以桑葎這個浸淫在九天權政多年的人也懂。

桑葎跟隨在醉煙身邊數不清多少個日夜了,到了今天,他還當真已經看不透她心裏的想法。

不過他還是能聽得出,她剛才示好的話不假。也知道她在提醒他,現在可不是急流勇退的時候。日子尚未太平,這一退,萬一出了事可就生死難料了。

先不論日後還會翻起多大的浪,他桑葎一旦讓位,醉煙勢必要讓人占了他的位置。

此後九天再無他桑葎的地位便罷了,他也不能再對九天的政事指點半句。若是令新人不喜了覺得影響到他地位了,即使是醉煙也是不好輕易插手,時時看顧的。

桑葎清楚所以有時也無奈,是有要隱退的心,但已經被架在這個位置上,不是他有心要下去便可以下去。

桑葎神色疲憊,眼裏也有了蒼老之色,手拿著法杖似乎以此能借幾分力,“殿下,你今天肯和我推心置腹,臣很開心,也很感激你看重我。氿朝主神和鄔淵主神不在了,我應當為九天,為了你和重時盡一份綿薄之力,這是身為臣子的職責所在。”

“在我心裏,能輔助您二位是我的榮幸,自是不敢邀功請賞的。以前我也被這無上的榮光,主神近臣迷了眼,犯了錯。每次在你行事的時候,我總忘記了自己的本分,以長者自居,行越矩之事。後來經過瑤池一事,我也開始反省自己。”

聽到這裏醉煙也收起了眼裏的試探,終於認真傾聽,這在九天上掌權多年老臣的心裏話。

桑葎察覺到了醉煙情緒的變化,但並未因此而開心,反而有點垂垂老矣的頹喪,“一開始臣還是認為,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你二位好。你和重時生來便和常人不同,即使是歷任神嗣,從遠古存活至今的神明也是無法和你們比擬。這也意味著你們擁有了無盡的神力、權利。我總認為你們會因此肆意妄為,總應該有人在你們身邊耳提面命,束縛著你們才對。”

“但我忘了,要成為至高無上的神明,除了擁有與生俱來的能力,更要面對數不清的挑戰,威脅。而你們在其中塑造著人格,鍛煉著能力手段。只有更清醒自知的心,才會與今日今時獲得的地位,權利相匹配。”

“所以……”桑葎述說到了這,目光也更覆雜了,有老狼最後的告誡,也有幾分欣慰,與有榮焉喜悅,“臣最後意識到,臣老矣,而現在,是殿下的時代了。”

醉煙心尖一顫不受控的感到一絲憋悶,從前不服輸,一直左右她的桑葎居然也有一天會覺得自己老了,有了隱退的意思,這是以前醉煙從未想過的事情。

她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仿佛又回x到小時候面對眾神威逼讓位時的時候。

但此時已經今非昔比,她早已不是小時候的自己。醉煙定了會神,不論是出於真心,亦或是從諸多因素裏考量,她還是真摯的開口挽留了,“您是知道的,尊者,本宮需要你留下來,我也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創下盛世九天。”

僅僅兩句話,不僅是來自於主上的挽留,也是來自於醉煙的挽留。

醉煙思索了一下,還是道出了心裏話,情誼到位給桑葎蓄了杯茶水,“我和重時的身份,也註定了我們的一生不可能有安生的日子。我走到了今天,回首過去,能讓我安心放權托付的人,也只有重時。”

“而你也是不同的。我仍舊記得,在我和重時年幼受到群狼覬覦,面對眾神威逼的時候,每次是你領著父神的一眾舊臣,擋在了我們的面前。我們能有今天,有你的一份力,一份功勞。”

“我們身邊的鬼魅魍魎,豺狼虎豹太多了,多到有時我也分不清是人是鬼。但你於我而言,於重時而言,你便是我們的夫子,即使你有再多的不是,我們最終也是倚仗你,信任你的。”

殷殷期盼的挽留,真誠相待交心的話,桑葎不可畏不動容,甚至難以置信的張開了嘴,哽咽不語,他的心情實在是難以言表。

桑葎盡忠職守多年,從氿朝、鄔淵到了醉煙和重時,付出了很多很多,但他從不會去計較。他也知道,醉煙如今雖然已經養成了上位者該有的樣子,但她貴為氿朝的女兒,主神的後裔,現在又是執掌九天的天後,她自有自己的傲氣,嬌縱在。

桑葎從來不曾想過,醉煙有朝一日能體會到他對他們的用心,如今真真切切從她口中聽了一遍,他也是無憾了。

桑葎在外人面前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更別提眼含熱淚了。他滿是皺紋的眼角,難以自控地有了幾滴淚水。

不過也僅僅只是一瞬間,桑葎已經低下頭化掉了失控的情緒,如果不是夜色下的淚光太晃人眼,概是不知道桑葎的真情流露,“臣的一生無兒無女,也不追求精進的修為,我的一生全部奉獻給了九天神界,為了兩位主神,後有期盼你們能成才掌握六界。現在,能得到殿下的一句肯定,我桑葎的一生也是值得了。”

“只是神界要煥發新生,便要受切骨之痛。而殿下要是有革新神界權臣的打算,便得自斷雙臂,警示眾人。而我桑葎雖然已經年老無大用了,但……可以護送殿下最後一程。”

此番鄭重的話,無疑是讓醉煙怔住了。醉煙甚至已經無心去揣測桑葎知道她要對神界下手的事情。

如今神界頹敗,大多數人太過於安逸守舊,現下將圖微一派連根拔起了,妖魔的戰亂也平定下去了,以後的日子裏他們只怕更會安於享樂不思進取。

醉煙之前不是空口白話,她早有打算在解決反賊過後,便整頓天界諸神。

可開口容易,做起來難。首當其沖的便是要面對,當初擁護她的桑葎一眾老臣。行事太過火只怕又有下一個“圖微之流”,而且容易落人話柄,罵她醉煙不近人情,到時人心潰散,也是難事。

如今桑葎居然自願要成為她“手刃的第一個人”,醉煙又一次感受到了桑葎對她的良苦用心。

醉煙是知道桑葎在圖微把控天界的時間裏受了不少的苦頭,也知道當初自己對他的指責使得他心態大變樣。

醉煙一開始是以為桑葎人頹喪了,經不住事了,對她失望了才有了隱退的念頭。不曾想,桑葎不愧是桑葎,是手握重權的大臣,也是那位為她著想的桑葎。

醉煙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如此果斷,堅決的桑葎。只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茶杯品了一口又一口,等到心裏受到的沖擊緩和不少。

醉煙才揉著疼痛的額角,放下了一身的戒備,頗為疲憊的問,“如果你當真要隱退了,我一時間是接受不了的。重時如今眼下的情況,你是看見的,他怎麽辦?我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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