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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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諸洋的去而覆返, 讓晏峋以為他又要勸解自己什麽。
沒想到他說的，卻是另一件事。
“晏總。”諸洋一副“飯吃完了筷子來了”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晏峋像是已經恢覆了平靜, 無聲笑了笑, 平和道：“有什麽事, 你說。”
諸洋卻一個激靈，只覺得他最近脾氣好得叫人心慌。
“是這樣的，”他說, “那位賣給太太一家小院兒的老爺子，終於肯松口了。”
晏峋楞了下，問他：“他要多少？”
當年的外婆並沒有那麽多現金購買那座小院，可手中那只滴翠鐲子，卻是精準得投人所好。
他先前很早就叫人去打聽過, 問他們多少價錢願意出售。
老爺子卻喜歡得緊，一直沒肯松口。
“650萬美金。”諸洋說。
晏峋微垂眼, 有些不解。他先前開的價，並不比這低，不明白那位老爺子為何突然肯割愛。
“說來也巧了, ”諸洋解釋道，“當年外婆為了太太, 這回那老爺子也是為了孫女。”
晏峋擡眼。
“為了孫女能上藤校, 準備的捐款。”諸洋說完,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羨慕誰，“其實老爺子孫女成績也不差, 但優秀的亞裔太多了, 沒辦法。”
晏峋頓了會兒，恍然般輕笑了聲。
兜兜轉轉, 竟是這樣的原因。
晏峋決定親自去一趟，晏氏和M國有長期的商務航線，倒也方便。
交代完諸洋去安排，晏峋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轉身，看向玻璃幕墻外。
站在頂樓的視野，同西塔寺山頂的風景無異。
周遭似乎還有隱隱的香火氣縈繞。
晏峋垂眼，幾不可見地勾了下唇角。
神明也並非，毫不給他機會。
-
宋朝歡看到諸洋的來電，猶豫要不要接。
總不會是諸洋要找她敘舊。但她不知道，晏峋在沈寂了這麽久，似乎終於放下了執念後，找她又有什麽事。
電話第二次打來快掛斷時，宋朝歡劃了接通。
“有樣東西需要交給你。”晏峋的聲音，平靜而淡然，沒有叫人遐想與尷尬的寒暄問候，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宋朝歡倒是楞了下，有些不知道怎麽接話。
“是外婆的鐲子。”晏峋說。
心弦一動，宋朝歡低問：“是，在你那兒嗎？”
“我也是昨天才拿到的，上午剛回北城。”晏峋平和地解釋道，“這是從前就叫人去找的，我想，既然我拿到了，還是要同你說一聲。”
經歷了這麽多，他也總該學乖了。他不想邀功，可也不能讓宋朝歡誤會，其實他一早拿到了這鐲子，就等在這兒逼她見面。
“你要是不想見我，”晏峋頓了頓，用盡量自然的語氣同她說，“那我就讓諸洋來拿給你。”
諸洋卻覺得自己的手機都要被他捏變形了。
宋朝歡沈默了很久。
外婆的遺物，對她來說自然珍貴無比。她當初，也不是沒有想辦法打聽過。
只是南亭鎮的老房子，對她來說，都是攢了好兩年的錢，才湊夠了首付。
那樣能在北城換一棟小宅院的鐲子，對她來說，更是需要努力很久的存在。
她也曾擔心過，那鐲子會不會像老房子一樣，等她終於攢夠了錢，卻已經再也回不到她手裏。
但現在，她也不可能真的如同晏峋說的那樣，讓諸洋來拿給她。然後心安理得地，接受這樣價值的饋贈。
她不知道晏峋又想怎麽樣，可東西到了他手裏，她總要爭取一下。
“那我們，在哪裏見面？”她問。
晏峋克制著呼吸，怕帶出欣喜的意味，叫宋朝歡多想。
讓自己平靜了一下才說：“就楊梅胡同的，那家咖啡店吧。”
-
年前的北城，楊梅胡同的游客，大概是一年中最少的時光。
這次，是宋朝歡先到的。同上回一樣，幫自己點了杯花茶，幫他點了杯咖啡。
午後煦暖的淡陽，隔著玻璃窗灑進來，混著暖氣，照得她有些恍惚。
以至於男人背著光，推開店門，視線落到她眼中，唇角便隨性地上揚時，讓她有某一瞬間，生出了時光疊回從前的錯覺。
仿佛出現在她面前的，並非這段時間以來執拗到一意孤行的晏峋。
而是來人，是那個會微揚著眉眼，笑容恣意，同她說“這有什麽難的”少年。
可那份笑意裏，少了些尖銳的坦然，似乎又和從前有些不同。
心臟沒來由地錯了一節，宋朝歡微彎唇，同他點頭。
晏峋走過來，落座。
仍是沒有客氣的寒暄，也沒有叫人不忍的退讓與卑微。他無聲笑了笑，將一只有些年頭的首飾盒，置於她面前，開口道：“先看看東西對不對。”
宋朝歡被他不按條理的動作和語氣，弄得有些發楞，下意識按他說的，打開了那只熟悉的首飾盒。
陽光下，那碧綠間熟悉的紋理，仿佛都被照透了去。
宋朝歡小心翼翼地，輕輕觸上去，似乎還能觸摸到，外婆從手腕上脫下這鐲子，套上她細瘦腕骨比劃時，那沁潤溫暖的體溫。
眼眶像被太陽照得有些脹熱，宋朝歡暫時也顧不得再去想些別的，擡頭沖晏峋笑起來，低聲道：“是外婆的東西。”
晏峋唇角淺勾，卻從身邊文件袋裏，拿出兩沓材料，推到她面前。
宋朝歡微頓。
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麽反應，晏峋已經開始同她解釋。
指尖在一份合同上微點了下：“這份是我同那位老爺子簽的購買協議和銀行流水，你可以看下，一共是650萬美金。”
頎長指骨挪移到另一沓文件上，翻開，“這份是草擬的70年還款協議和合作協議，”晏峋淡然地微擡睫，掃了眼宋朝歡懵懵的表情，繼續道，“650萬美金按今天的匯率，折合人民幣是4420萬。每月還款52619元。按你店裏如今的營收，壓力應該不算太大。”
“但你如果還是覺得還款有壓力，可以渡讓一部分旗袍行的股份。”腕骨微動，熟悉地翻到相應的條款處，指給宋朝歡看。
“晏氏在傳統文化這一塊並沒有涉獵，我想把你的品牌作為一個宣傳切入口，後續會有宣傳部門的同事和你對接，也需要你配合一些宣傳活動。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考慮一下。”
“當然，我也是因為看見周放那條宣傳片的播放量，在晏氏傳媒新收購的速動娛樂短視頻平臺上，上線三天就已經是周榜第一。考慮到這一塊的影響力，才提出這樣的方案。你可以斟酌一下，是直接還款，還是讓渡股份，不用急著回答我。”
宋朝歡楞了得有好一會兒。
等反應過來時，竟有些不知道是該感慨，晏峋平日裏同人談公事，是不是也是這樣，既出其不意，又做了萬全的準備，叫人來不及也不舍得拒絕。
還是該感慨，650萬美金，按旗袍行往後的發展預期，她這輩子長命百歲……還是，能還得清的吧。
“其實你不用想那麽多，”晏峋話音低淡隨意，淺勾了下唇角，“對你來說是重要的東西，其實我拿著，也沒有什麽意義。”
宋朝歡微頓，安靜地看向他。
“況且……”
“你在意的，不管什麽事，無論任何人，我都不會去傷害。”晏峋笑了笑，“這句話，不是騙你。也絕不食言。”
男人言語間，是心平氣和的坦然與篤定，宋朝歡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想拿起瓷杯抿一口茶，指尖卻有些無力的，微不可見的輕顫。
他似乎總是這樣，在她以為他不會改變，在她以為一切都是幻象幻聽的時候，總要真實地，再次給她一些確定。
“其實這段時間一直沒見你，我也想清楚了。”晏峋並不想給她太多反應的時間，再次開口。
“我的確是不習慣，突然就和你離婚了。不習慣回家，再也見不到你。不習慣付出，不再有任何回應。”
“不習慣你做任何事，好像都已經把我剔出了你的未來裏。”他話音裏有克制的輕哽，卻仍是笑著的。
仿佛這一切，他終於願意正視。
即便痛楚，也不會再逃避，也將勇敢地面對。
於是他溫和地，輕聲說：“但我們，還那麽年輕。總會過去的，不是嗎？”
宋朝歡長睫猛地一顫，心臟都仿佛被人拉扯了一下。
指尖從杯柄，滑向透出暖意的瓷杯壁。
其實離婚後至今，似乎只要晏峋一天不願意往前走，便始終有一根線綁著她，攥在別人手中，拽得她懸浮不安。
似乎始終有一份預期的疼痛，落不了地。
而此刻，那份細密的綿長的，酸澀清晰的痛意，像明明看不見，卻指尖輕觸，就能輕而易舉黏覆於皮膚上的蛛絲，緊緊地貼在她胸腔膜壁上。
仿佛那份無處安放的情緒，在這一刻，突然落了地。
這份真實的酸楚觸痛襲來，始終叫她不好受，卻也叫她沒來由地，安心起來。
因為她自始至終，都希望晏峋能過得好。
宋朝歡突然有些鼻酸，卻也終於能同樣笑著看向他，過了很久，點頭，鄭重道：“嗯。”
晏峋回視她，長睫緩慢地開闔，漂亮眸子泛開瀲灩水汽，唇角也彎起來。
他靠著沙發椅背，將桌上那杯咖啡端起來，抿了一口。
閑散隨意的矜貴模樣。
那苦意和酸澀卻仍是不由分說地，滑進喉管，灼進胸腔裏。
抱歉，朝朝，我又騙了你。
他知道，這份感情在他這裏，永遠沒有辦法過去。
如同人總要有所信仰，才好活下去。
但，既然宋昭可以等。
那他為什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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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說的，卻是另一件事。
“晏總。”諸洋一副“飯吃完了筷子來了”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晏峋像是已經恢覆了平靜, 無聲笑了笑, 平和道：“有什麽事, 你說。”
諸洋卻一個激靈，只覺得他最近脾氣好得叫人心慌。
“是這樣的，”他說, “那位賣給太太一家小院兒的老爺子，終於肯松口了。”
晏峋楞了下，問他：“他要多少？”
當年的外婆並沒有那麽多現金購買那座小院，可手中那只滴翠鐲子，卻是精準得投人所好。
他先前很早就叫人去打聽過, 問他們多少價錢願意出售。
老爺子卻喜歡得緊，一直沒肯松口。
“650萬美金。”諸洋說。
晏峋微垂眼, 有些不解。他先前開的價，並不比這低，不明白那位老爺子為何突然肯割愛。
“說來也巧了, ”諸洋解釋道，“當年外婆為了太太, 這回那老爺子也是為了孫女。”
晏峋擡眼。
“為了孫女能上藤校, 準備的捐款。”諸洋說完,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羨慕誰，“其實老爺子孫女成績也不差, 但優秀的亞裔太多了, 沒辦法。”
晏峋頓了會兒，恍然般輕笑了聲。
兜兜轉轉, 竟是這樣的原因。
晏峋決定親自去一趟，晏氏和M國有長期的商務航線，倒也方便。
交代完諸洋去安排，晏峋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轉身，看向玻璃幕墻外。
站在頂樓的視野，同西塔寺山頂的風景無異。
周遭似乎還有隱隱的香火氣縈繞。
晏峋垂眼，幾不可見地勾了下唇角。
神明也並非，毫不給他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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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歡看到諸洋的來電，猶豫要不要接。
總不會是諸洋要找她敘舊。但她不知道，晏峋在沈寂了這麽久，似乎終於放下了執念後，找她又有什麽事。
電話第二次打來快掛斷時，宋朝歡劃了接通。
“有樣東西需要交給你。”晏峋的聲音，平靜而淡然，沒有叫人遐想與尷尬的寒暄問候，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宋朝歡倒是楞了下，有些不知道怎麽接話。
“是外婆的鐲子。”晏峋說。
心弦一動，宋朝歡低問：“是，在你那兒嗎？”
“我也是昨天才拿到的，上午剛回北城。”晏峋平和地解釋道，“這是從前就叫人去找的，我想，既然我拿到了，還是要同你說一聲。”
經歷了這麽多，他也總該學乖了。他不想邀功，可也不能讓宋朝歡誤會，其實他一早拿到了這鐲子，就等在這兒逼她見面。
“你要是不想見我，”晏峋頓了頓，用盡量自然的語氣同她說，“那我就讓諸洋來拿給你。”
諸洋卻覺得自己的手機都要被他捏變形了。
宋朝歡沈默了很久。
外婆的遺物，對她來說自然珍貴無比。她當初，也不是沒有想辦法打聽過。
只是南亭鎮的老房子，對她來說，都是攢了好兩年的錢，才湊夠了首付。
那樣能在北城換一棟小宅院的鐲子，對她來說，更是需要努力很久的存在。
她也曾擔心過，那鐲子會不會像老房子一樣，等她終於攢夠了錢，卻已經再也回不到她手裏。
但現在，她也不可能真的如同晏峋說的那樣，讓諸洋來拿給她。然後心安理得地，接受這樣價值的饋贈。
她不知道晏峋又想怎麽樣，可東西到了他手裏，她總要爭取一下。
“那我們，在哪裏見面？”她問。
晏峋克制著呼吸，怕帶出欣喜的意味，叫宋朝歡多想。
讓自己平靜了一下才說：“就楊梅胡同的，那家咖啡店吧。”
-
年前的北城，楊梅胡同的游客，大概是一年中最少的時光。
這次，是宋朝歡先到的。同上回一樣，幫自己點了杯花茶，幫他點了杯咖啡。
午後煦暖的淡陽，隔著玻璃窗灑進來，混著暖氣，照得她有些恍惚。
以至於男人背著光，推開店門，視線落到她眼中，唇角便隨性地上揚時，讓她有某一瞬間，生出了時光疊回從前的錯覺。
仿佛出現在她面前的，並非這段時間以來執拗到一意孤行的晏峋。
而是來人，是那個會微揚著眉眼，笑容恣意，同她說“這有什麽難的”少年。
可那份笑意裏，少了些尖銳的坦然，似乎又和從前有些不同。
心臟沒來由地錯了一節，宋朝歡微彎唇，同他點頭。
晏峋走過來，落座。
仍是沒有客氣的寒暄，也沒有叫人不忍的退讓與卑微。他無聲笑了笑，將一只有些年頭的首飾盒，置於她面前，開口道：“先看看東西對不對。”
宋朝歡被他不按條理的動作和語氣，弄得有些發楞，下意識按他說的，打開了那只熟悉的首飾盒。
陽光下，那碧綠間熟悉的紋理，仿佛都被照透了去。
宋朝歡小心翼翼地，輕輕觸上去，似乎還能觸摸到，外婆從手腕上脫下這鐲子，套上她細瘦腕骨比劃時，那沁潤溫暖的體溫。
眼眶像被太陽照得有些脹熱，宋朝歡暫時也顧不得再去想些別的，擡頭沖晏峋笑起來，低聲道：“是外婆的東西。”
晏峋唇角淺勾，卻從身邊文件袋裏，拿出兩沓材料，推到她面前。
宋朝歡微頓。
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麽反應，晏峋已經開始同她解釋。
指尖在一份合同上微點了下：“這份是我同那位老爺子簽的購買協議和銀行流水，你可以看下，一共是650萬美金。”
頎長指骨挪移到另一沓文件上，翻開，“這份是草擬的70年還款協議和合作協議，”晏峋淡然地微擡睫，掃了眼宋朝歡懵懵的表情，繼續道，“650萬美金按今天的匯率，折合人民幣是4420萬。每月還款52619元。按你店裏如今的營收，壓力應該不算太大。”
“但你如果還是覺得還款有壓力，可以渡讓一部分旗袍行的股份。”腕骨微動，熟悉地翻到相應的條款處，指給宋朝歡看。
“晏氏在傳統文化這一塊並沒有涉獵，我想把你的品牌作為一個宣傳切入口，後續會有宣傳部門的同事和你對接，也需要你配合一些宣傳活動。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考慮一下。”
“當然，我也是因為看見周放那條宣傳片的播放量，在晏氏傳媒新收購的速動娛樂短視頻平臺上，上線三天就已經是周榜第一。考慮到這一塊的影響力，才提出這樣的方案。你可以斟酌一下，是直接還款，還是讓渡股份，不用急著回答我。”
宋朝歡楞了得有好一會兒。
等反應過來時，竟有些不知道是該感慨，晏峋平日裏同人談公事，是不是也是這樣，既出其不意，又做了萬全的準備，叫人來不及也不舍得拒絕。
還是該感慨，650萬美金，按旗袍行往後的發展預期，她這輩子長命百歲……還是，能還得清的吧。
“其實你不用想那麽多，”晏峋話音低淡隨意，淺勾了下唇角，“對你來說是重要的東西，其實我拿著，也沒有什麽意義。”
宋朝歡微頓，安靜地看向他。
“況且……”
“你在意的，不管什麽事，無論任何人，我都不會去傷害。”晏峋笑了笑，“這句話，不是騙你。也絕不食言。”
男人言語間，是心平氣和的坦然與篤定，宋朝歡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想拿起瓷杯抿一口茶，指尖卻有些無力的，微不可見的輕顫。
他似乎總是這樣，在她以為他不會改變，在她以為一切都是幻象幻聽的時候，總要真實地，再次給她一些確定。
“其實這段時間一直沒見你，我也想清楚了。”晏峋並不想給她太多反應的時間，再次開口。
“我的確是不習慣，突然就和你離婚了。不習慣回家，再也見不到你。不習慣付出，不再有任何回應。”
“不習慣你做任何事，好像都已經把我剔出了你的未來裏。”他話音裏有克制的輕哽，卻仍是笑著的。
仿佛這一切，他終於願意正視。
即便痛楚，也不會再逃避，也將勇敢地面對。
於是他溫和地，輕聲說：“但我們，還那麽年輕。總會過去的，不是嗎？”
宋朝歡長睫猛地一顫，心臟都仿佛被人拉扯了一下。
指尖從杯柄，滑向透出暖意的瓷杯壁。
其實離婚後至今，似乎只要晏峋一天不願意往前走，便始終有一根線綁著她，攥在別人手中，拽得她懸浮不安。
似乎始終有一份預期的疼痛，落不了地。
而此刻，那份細密的綿長的，酸澀清晰的痛意，像明明看不見，卻指尖輕觸，就能輕而易舉黏覆於皮膚上的蛛絲，緊緊地貼在她胸腔膜壁上。
仿佛那份無處安放的情緒，在這一刻，突然落了地。
這份真實的酸楚觸痛襲來，始終叫她不好受，卻也叫她沒來由地，安心起來。
因為她自始至終，都希望晏峋能過得好。
宋朝歡突然有些鼻酸，卻也終於能同樣笑著看向他，過了很久，點頭，鄭重道：“嗯。”
晏峋回視她，長睫緩慢地開闔，漂亮眸子泛開瀲灩水汽，唇角也彎起來。
他靠著沙發椅背，將桌上那杯咖啡端起來，抿了一口。
閑散隨意的矜貴模樣。
那苦意和酸澀卻仍是不由分說地，滑進喉管，灼進胸腔裏。
抱歉，朝朝，我又騙了你。
他知道，這份感情在他這裏，永遠沒有辦法過去。
如同人總要有所信仰，才好活下去。
但，既然宋昭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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