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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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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時期的種田佬忠,除了纏住老祖母和母親哭鬧,吵著要吃要喝外,常常會獨自跑到老祖父種田的地方,死纏著老祖父,求他帶著自己到筆架山上騎著麒麟逛山玩。

種田佬忠的老祖父獨自掌握著放蠱的的魔技,他的魔術也像那個老觀音一樣從來不示外人,一直恪守著先師傳授下來的機宜和規矩。

這個和善的老人對孫子滿懷歡喜,生活的重負從來沒有使他感覺到困乏或者說累人,他在勞動之餘總是千方百計隨喜童稚的孫子玩耍取樂,直到他滿意。

種田佬忠從小受了嬌慣,凡事都要大人依著他那些荒唐的意願,若是不從,或者說未能及時如願,他要麽在水田的田埂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鬧,要麽幹脆跳到泥田裏耍起潑來。

他耍潑的手段也是一流的,好像經過了一番策劃似的,蠻有套路。

他會盯著老祖父最忙碌的時候實施自己的宏大計劃,那樣的話我把那個定能夠戰勝回朝。

他會沒有顧及地來到老祖父耕作的田野,喊著叫著,纏在了老祖父身邊,跟著老祖父學著幹農活,全身很快被汙泥濁水給糊住了。

老祖父受不了他的折騰,卻心痛這賴孫子,有時真恨不得把蠱施放到這小畜牲身上。

他猶豫再三,最終也只好妥協,不得不停下了繁忙的勞作,拉扯起身邊的小泥菩薩,去求筆架山上的老麒麟。

老麒麟時常帶著他的一路人馬到遠處巡山去了,小玩意兒會絕望地在楓樹林的枯葉上亂滾以示抗議。

老祖父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自己當了那仙物,任由著孫子騎在背上玩耍、逛山,聽任他手上的小柴棍鞭打。

種田佬忠在這種嬌慣下,生長得身強體壯,到他成人時,身上的力氣大得驚人,無論是幹農活,還是挑腳力,都是楓林寨的第一把好手。

楓林寨人就著山坡開墾出了成片的土地,又引來楓林河的水灌溉,這些受到灌溉的土地,就成了旱澇保收的水稻田。

這些有限的水稻田,也像楓林河的清泉水一樣,源源不斷地供給楓林寨人以糧食,填飽了楓林寨大人小孩的肚子,確保了他們的生命世世代代向後延續不絕。

不過,楓林寨人沒有得到五彩糧食的種子,他們種下的稻谷只能收獲到單色的稻谷。

他們種下的苞谷只能結出單色的苞谷,苞谷的根須不再同時也結山芋,種下的山芋只能生出山芋,而不能同時結出苞谷來。而且,豐年和歉年的收成是大不相同的。

若有災荒,那些堆積在倉的陳年餘糧,在不知不覺中消耗殆盡。漸漸地,他們飲用醇香的苞米酒,就不再像是喝楓林河的山泉水一樣隨意和酣暢。

在現實生活的一步步深入之中,他們甚至認定先前的豪放和暢飲是一種奢侈的表現。

楓林河的水固然會常年不斷,但水量必定是有限的,再要開墾出新的土地來,楓林河水奔湧不息的活力就會大為減弱。那楓林河就不是楓林河了,而只能變成一條慢慢流淌的小山溪。

楓林河水變樣,別說楓林河不會答應,常年生活在楓林河裏的那個長須龍的家族,只好遷移到別處生活,誰還會保障楓林寨能夠風調雨順呢?

這你不必過多的想象,長須龍家族是生活在水裏的,要是水沒有了,那它們必定只好遷移,毫無疑問。

沒有足夠的水供給它們吃喝玩耍,那也留不住人家。足夠的水不清凈,它們同樣在這裏活不下去的,還不是得另謀他道。

好山是麒麟的美好家園,好水是長須龍家族的美好家園,這是不容分辨的道理。

這一點,楓林寨的人是懂得的。

楓林寨人明白,新墾田地是要伐樹的。這高大挺拔,擠滿山坡的楓葉林,可是先人們的手腳和腰桿,它們一直活生生地涵養著楓林寨的風水,這些他們的前人紅嫁衣告訴過子孫後代的,沒哪個傻瓜裝作不知道。

只有那些枯朽的樹木,或者活著的樹木上的枯枝,才是先人們自己剪去的手指甲或者腳的趾甲,是專供後人來享用的。

楓林寨人對於砍伐它們向來都有所顧忌,誰敢動手去砍伐先人的大腿、胳膊、腰板,屠殺先人的性命呢?

楓林寨人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一個故事。

若幹年前,有戶人家要蓋糧倉,年輕的當家人因為貪近,懶得去筆架山裏扛枯樹,也是對於先人的告誡不予理睬,趁著夜黑沒有人看得見,竟在筆架山下動手砍伐過一根活著的楓葉樹。

年輕人以為月黑風高,就沒有人會看得見他的惡作劇,也以為前人的神靈只不過是一種傳說,不值得在偷懶這樣的事情上大題小傷。

他的勇敢最後落得一個笑柄,他手起刀落,那棵活著的楓葉樹鮮血飛濺。

年輕人沒察覺出來,接著砍下了第二刀和第三刀。

楓樹是被他砍倒了,先人的熱血糊滿了他的全身,以致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什麽,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後,竟迷惘在湧動的血流之中不能動彈。

第二天,當人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個讓人看一眼就會惡心十年的血球,而他的生命卻再也不能覆活。

此後,他家在很短的時間裏絕了門戶,楓林寨連續三年澇災,洪水沖走了房屋和牲畜,莊稼也顆粒無收,村裏人四處逃竄,好些人丟掉了性命。

平常只需要吃村裏人的供牲之類,,只是呆在楓林河裏與楓林寨人相安無事的長須龍家族,趁機沖進了村莊,它們見人吃人,見牲畜就張口吃牲畜。

攀到楓樹梢上逃難的村裏人,親眼看見長須龍家族大口吞下一頭老黃牛。

那粗壯的長須在洪水中甩開老遠,比牛尾巴還健力,它們噴出粗氣時,那可怕的長須又像是從水底沖出的水柱兒,同那些粗壯挺拔,頂天立地的大楓葉樹比著高低,像是要抖落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若不是楓林寨的房前屋後都挺立著參天楓樹,楓林寨人無論老小婦幼都已經習慣於爬山攀樹,那一場滅頂之災早已經把楓林寨給徹底毀滅了。

這個故事就像老紫檀樹和“貓”洞成就他們生命的傳說一樣,深深地植根於楓林寨每一個人的腦子裏,而且形成了意識,什麽時候也不會淡忘。

土地有限,歷年積累下來,準備應付特定的災荒年月的陳糧,漸漸在因災荒被人吃掉了。

墾地卻要違背祖宗的意願,傷及祖宗的筋骨,破壞楓林河的水脈,得罪像自己一樣,長時期在楓林寨的地界上生生不息的長須龍家族,是斷斷不可行又斷斷不可想的事。

楓林寨人祈求老祖宗保佑年景能夠風調雨順,祈求萬能的如來佛祖和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給每家每戶賜福。他們還常年敬奉上好的牲供,祈求楓林河裏的長須龍家族能夠呆在楓林河裏,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而不要為害鄰居,並保佑他們平平安安。

通過這個事件,楓林寨人對於自己周圍的每一樣生命,都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們尊重楓林寨的每一樣生命,對一草一木都倍加愛惜,就像愛惜自己的生命。

慶幸的是,可愛的老祖宗的化身,那些活著的楓葉樹從來不擴張自己的地盤。

祖先們還會剪去多餘的指甲和腳的趾甲,於是,勤奮的楓林寨人就把枯朽的楓葉樹連根挖出,在活著的楓葉樹的間隙裏種置苞谷、山芋、瓜菜。

那些土地特別肥沃,守護著它們的活楓葉樹常年遮避風雨,又捧獻陽光的溫暖和雨露的滋潤,林子裏種下的苞谷、山芋和瓜菜往往有很好的收成。

楓林寨人稱苞谷和山芋為雜糧,從前是不肯當作主食來享用的,受著糧少人多的限制,他們就把雜糧存進倉稟,以備青黃不接之用。

在平常的日子裏,精明的人家開始在稻米中摻雜一些雜糧,這樣一來,飯比先前好吃了,主糧也省下來不少,人同樣有著充足的體力。

有了先人的精神鼓勵,有了神靈的賜福,有了長須龍家族的保護,加上自身的勤勞和智慧,楓林寨人依然人丁興旺,愉快地生存生息。

自那時起,他們對於水田有了十二分珍視,每家每戶不得不在耕作上下一番苦功夫。

種田佬忠就是吃著雜糧長大的,因而除了有一身使不完的好力氣之外,也有著與生俱來的倔強性格。

也許是他從小不點的時候起,就與楓林寨人中的種田能手,也就是他那身材高大的老祖父一起耍著賴,滾著泥土的原因,他才成年就能夠像老祖父那樣的“老犁刀“一樣,犁、耙、滾、攏各類農具使得得心應手,選種、育秧、栽培、施肥、收獲,每一樣技藝掌握得熟門熟路。

這樣,種田佬忠成了楓林寨年輕人的榜樣,這使得他的家庭很早就能比別的人家富裕,年邁的老祖父在人前也有了引為驕傲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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