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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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靠近吉祥客棧的南街十分熱鬧, 街上行人不斷，車水馬龍，長街的盡頭是一條穿鎮而過的河, 河岸上種了一排石榴樹, 眼下正值開花時節, 紅艷艷的石榴花炙熱且浪漫，躍動清新的香氣遍布滿街。
嬰寧抓著冥樓的手腕向前走著, 專註地看著街兩側各式各樣的攤子。
冥樓則靜靜看著她姣好的側臉，根本無心關註周遭的人或物。
半晌他才將視線移到自己手上。
他看著自己被嬰寧抓住的手腕，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半晌他掙開了嬰寧的手。
感覺到他的動作，嬰寧轉頭奇怪地看向他。
冥樓卻神色淡淡地牽起她的手。
與她十指相扣後，冥樓才含著笑意自言自語道：“這就對了。”
嬰寧看向他們緊緊牽在一起的手，片刻後看向著冥樓的雙眼, 猶疑地開口：“你……”
冥樓卻搶在她前面說道：“這樣才能更快解決你吸引妖魔之事。”
原來是這樣。
嬰寧垂眸輕笑一聲, 剛剛她差點以為冥樓是因為有點喜歡她, 所以才會執著於和她牽手呢。
“怎麽了？”冥樓不解地看著她, 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笑。
嬰寧搖搖頭，隨後問道：“對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 為何牽手就能解決我吸引妖魔之事？這是什麽法術嗎？”
“這個……”
冥樓微轉視線, 腦中飛快地思忖著要如何解釋。
若是直接將法力之事說出, 嬰寧便會知道, 一開始他是帶有目的守在她身邊的。
他清楚最初的自己所思所想有多麽無恥可惡, 所以他不敢把那樣的自己坦白給嬰寧, 嬰寧定會因此厭惡他, 嫌棄他，甚至要遠離他……
不是不敢認錯, 而是他不敢面對坦白後所要承受的後果。
冥樓愁悶思索此事時，不遠處傳來一串響亮的吆喝聲。
“糖葫蘆哩！兩文錢一串！”
聽到那聲音，嬰寧的眼梢染上喜色，拉著冥樓便快步向前走去。
找到賣糖葫蘆的小販，她拿出四文錢：“我要兩串。”
冥樓在一旁看著嬰寧輕快的笑顏，似是已經忘記剛才的話題了，他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吧，讓他把最初的惡意偷偷隱藏起來，永遠不讓她知曉。
“給你。”嬰寧將糖葫蘆遞到冥樓眼前。
他收回思緒，看了一眼紅彤彤的糖葫蘆，輕聲問道：“這是什麽？”
“糖葫蘆。”嬰寧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蘆，“雖然沒見你吃過人間的東西，但你應該也是能吃的吧？這個很好吃，甜的，你嘗嘗。”
冥樓唇角淺彎，接過糖葫蘆，端量一番後才咬下一顆。
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是冥樓從前沒有嘗過的味道。
他將糖葫蘆咬碎咽下，對嬰寧點了點頭，認可了她剛剛說的話。
見他喜歡，嬰寧格外的開心，轉身拉著他繼續向前走去。
她一邊走著，一邊咬了一口自己的糖葫蘆。
吃東西時她的臉頰鼓鼓的，沾到了糖漬的唇瓣顯得更加嬌嫩欲滴，陽光剛好灑落在她纖長的眼睫上，熠熠生輝。
冥樓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糖葫蘆，然後又將視線移向嬰寧唇邊的糖葫蘆。
怎麽……嬰寧的糖葫蘆好像更甜的樣子？
嬰寧註意到他的視線，奇怪地問道：“你怎麽一直在看我的糖葫蘆？”
冥樓皺起眉頭，良久才緩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感覺你的糖葫蘆好像更甜。”
“怎麽可能，都是一樣的。”雖然覺得他的想法有點可笑，但嬰寧還是仔細地瞧了瞧自己的糖葫蘆，猶豫片刻後她將糖葫蘆遞給了冥樓，說道：“我剛吃了一顆，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就交換。”
聽到這話，冥樓急忙說道：“我當然不會嫌棄你！”
看他那副急著證明自己不嫌棄的樣子，嬰寧溫柔笑著說道：“好啊，那我們交換。”
做完交換，二人各自咬了一口彼此的糖葫蘆。
咬完，冥樓又看向了嬰寧手中的那串。
嘗過後他才確認了，兩串糖葫蘆是一樣甜的。
問題出在拿糖葫蘆的人身上。
甜的不是糖葫蘆，而是在吃糖葫蘆的嬰寧。
“我的糖葫蘆甜嗎？”嬰寧正歪頭看著他。
冥樓回過神，回道：“甜，很甜。”
嬰寧心覺奇怪，咬了一口冥樓的糖葫蘆，隨後喃喃道：“明明一樣甜……”
看著她，冥樓不自覺地笑起來，然後配著嬰寧可愛的模樣又咬了兩口糖葫蘆。
嗯，這糖葫蘆要配著嬰寧吃才是最甜的。
二人繼續向前，一路上嬰寧又買了一些好吃的，每個都要給冥樓嘗嘗。
不管什麽東西，只要是嬰寧給的，他都會開心的收下。
最後嬰寧抱著一包糖炒栗子，冥樓提著幾包糕點，二人走到了長街的盡頭。
看著河岸前火紅的石榴花，嬰寧驚艷地‘哇’了一聲，松開冥樓的手朝石榴花樹小跑去。
冥樓也連忙追過去，片刻都不想和嬰寧分開。
嬰寧停在一棵高大的樹下，仰頭看著上方的石榴花。
“好漂亮啊。”她笑著轉了一圈，“我是第一次走到南街的盡頭，第一次來就能看到這麽美麗的石榴花，真是太幸運了。”
見她開心的樣子，冥樓也感到很開心，擡眼看向那熱烈燦爛的紅花。
嬰寧伸長手臂，指尖輕劃過一朵花的花瓣，對冥樓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冥樓：“不知道。”
“石榴花。”
一朵花剛好從高處飄落，嬰寧跳了兩下用手抓住。
她用手指捏住那朵落花，向前一步靠近冥樓，踮著腳尖將其插在冥樓耳上。
冥樓也乖順地將頭低下，由著她在自己耳邊插花。
調整好位置後，嬰寧輕笑著講道：“它寓意著富貴，美麗，子孫滿堂。”
冥樓垂眸看著近在眼前的她，愛意從眼中漫出，說道：“看來這是一種很美好的花。”
嬰寧點點頭：“是啊，不過我覺得它還有一種寓意。”
冥樓：“什麽？”
嬰寧：“生生不息的希望。”
她後退一步與冥樓拉開距離，眸色卻越發溫柔：“我到現在還沒摸準你喜歡什麽樣的花，不過今天見了這石榴花，就覺得這花最適合你。”
冥樓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嬰寧同他說道：“我還記得初次見你時，你一身的死寂清冷，給人一種絕望壓抑的感覺，可最近你好像變了很多，我經常能看到你笑，也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溫暖，這樣很好。”
她頓了頓，擡眼看向那一樹火紅的石榴花，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因何而改變，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如此，如同這石榴花般，永遠懷揣著希望，走向最熱烈的美好。”
因為冥樓對她好，所以她也想冥樓擁有一切好的。
縱使日後有萬千苦難，生生不息的希望總會帶他走向美好。
這是冥樓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祝福。
也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珍重地對待。
冥樓怔楞地看著嬰寧，心底甜蜜的酥麻走遍了全身。
他怕是等不到首飾做好的那日再表白了。
“嬰寧，我……”
冥樓唇瓣微微顫動，腳下向前挪了一步。
愛意都到了嘴邊，一個身影卻突然擋在了他與嬰寧中間。
蛛蛛興奮地看著冥樓喊道：“尊上！我聽說你要去見戰神了？”
剛剛還浸在蜜罐子裏冥樓，被蛛蛛硬是兜頭倒了盆涼水。
冥樓垮著臉揮開蛛蛛，沈聲道：“現在別來煩我。”
他正要再向嬰寧走去，蛛蛛又死死扯住他手臂說道：“你先告訴我，你這次去見戰神會不會把我的事辦了？不然你別想甩開我，死我都和你死在一起！”
那頭的嬰寧正奇怪地看著他們，害得冥樓心都提了起來，怕嬰寧會對他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而感到不悅。
他急著想要甩開蛛蛛，可蛛蛛幹脆用上了法術，用蛛絲把手纏到了他的手臂上。
冥樓的臉被氣得發青，咬牙對蛛蛛說道：“你把手放開，我就告訴你。”
“不行！你先告訴我！”蛛蛛挺著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嬰寧已經走過來，開口問道：“你們怎麽了？”
被嬰寧一問，冥樓更著急了，為了擺脫糾纏只好先答了蛛蛛的問題。
“沈玄一的事我會幫你，但不是這次，好了，你放手吧！”冥樓飛快地吐出聲音。
但蛛蛛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還是不肯放手：“這次為什麽不行？我很急，你這次必須把戰神捆起來送給我！”
冥樓的耐心已經到達極限，他一把將蛛絲盡數扯斷，然後用法術把蛛蛛震開，拿出魔尊的架子冷聲說道：“再胡鬧，本尊便要收拾你了！”
“你！”蛛蛛生氣地看著冥樓。
可她知道她打不過冥樓，來硬的沒有什麽用。
那她只能用其他招數了！
想著，蛛蛛突然大字形躺倒在地上，四肢亂舞著撒潑耍賴。
“我不管！我已經等不及了，你明明答應過我，會把戰神給我的！尊上是混蛋！尊上是混蛋……”
她扯著脖子大喊，還躺在地上發瘋，立刻就引起旁人的註意，這周圍的路人不少，沒一會兒蛛蛛身邊就圍了不少人看熱鬧。
冥樓一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睨著躺在地上的蛛蛛，對她的行為表現得冷漠又不屑。
倒是嬰寧有些著急，先不說蛛蛛的行為有多荒唐，就說蛛蛛一個女子，地上臟且有很多石頭，要是胡鬧的時候把自己弄傷就糟糕了。
她想彎身把蛛蛛扶起來，冥樓卻攔住她：“別管她，我們走，她想怎麽鬧就怎麽鬧，反正也死不了。”
“可是……”嬰寧還是有些擔憂蛛蛛，說道：“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不好吧。”
知道嬰寧肯定不舍得放著蛛蛛不管，冥樓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擡手打了個響指，頓時所有的路人還有發瘋的蛛蛛皆被定住。
緊接著冥樓又對蛛蛛一揮衣袖，將其變成了指甲大小的蜘蛛。
他彎身將蛛蛛從地上撿起，再次打了個響指，路人們才恢覆正常。
眾人四處找著憑空消失的瘋女人，冥樓則牽起嬰寧的手離開了那丟臉的地方。
“蛛蛛還好嗎？”嬰寧跟著他腳步輕聲問道。
冥樓攤開另一只手，蛛蛛正用蜘蛛的樣子仰躺在他掌心中，胡亂地舞著六條腿，轉著圈地撒潑。
看著這樣的蛛蛛，嬰寧有些尷尬地評價道：“蛛蛛她……可真有精神啊。”
冥樓對她說道：“你要是嫌她煩，我就把她往地上一扔，用腳一踩……”
“別！”嬰寧急忙打斷冥樓，伸手將蛛蛛攏進自己的掌心中護起來，“她是有點胡鬧，但不至於殺了她啊，你把她交給我，我會幫你說說她的。”
冥樓垂眸看著心軟的她，唇角淺淺彎起。
回到吉祥客棧前，牽出小寶，二人坐上驢車出了月吾鎮。
回家的路上，嬰寧仰頭看著天空忍不住問道：“剛才你和蛛蛛說到戰神，所以，天上真的住著神仙嗎？”
冥樓點頭說道：“的確有神仙，不過天上不只是他們的地盤，魔界也在天上。”
嬰寧驚奇地看向他：“這樣嗎？我一直以為魔界在地下呢！”
冥樓為她的可愛而輕笑，說道：“天族是祖神留下護佑蒼生的，居於界河東側，而魔族因蒼生濁念而生，居於界河西側，兩族遙遙相望，互為仇敵。”
“那你們經常打仗？”嬰寧對天上的事很是好奇。
冥樓便認真地給她講著：“很久以前是經常打仗，但打來打去兩敗俱傷，後來我當了魔尊，兩軍便沒有過交鋒了，只要魔界不禍亂蒼生，天界那邊也懶得管我們，因為管也無法趕盡殺絕，畢竟這蒼生濁念不斷，魔族必然永遠存在。”
嬰寧將他這番話思量一番，隨後興高采烈地抓著他的手說道：“你當了魔尊以後，天界便沒有和魔界打過仗，那說明你是一位很好的魔尊啊！”
被她一誇，冥樓的心開始飄飄然了。
但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天界是沒和魔界打過仗了，可他個人沒少在界河邊找天界的茬。
不過那是以前，以後不會了。
以後他要把自己的時間都留給嬰寧。
嬰寧又拉著他問道：“那天上的神仙是不是和話本上寫的一樣，都清風霽月，仙氣飄飄的樣子？”
冥樓想了想，如實回答了嬰寧：“這天界確實有幾個風姿綽約的仙人。”
不過說完他就後悔了，他怕嬰寧會對天上的仙人心動，於是又補了幾句：“但是也有奇醜無比，還奸懶饞滑的家夥，你可莫要對天上的仙人生出向往！”
嬰寧的腳垂在車邊晃了晃，含笑說道：“我才不向往仙人呢，我就是好奇而已。”
冥樓看著她略微思忖，片晌忍不住問道：“人界也有求道修仙者，做了神仙便可跳脫生死輪回之苦，擁有無邊法力，且天界生活十分清閑，會少了很多煩惱，你對此就沒有半點向往？”
嬰寧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
“我對生死和法力都沒有太強的執念，生活挺清閑的，煩惱……除了會被壞的妖魔騷擾外，也沒有太多。”
說著，她伸直手臂，感受著微風從五指穿過，朗聲告訴冥樓：“對於我來說，我現在已經擁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才不向往什麽神仙呢。”
這番話倒是令冥樓有些吃驚。
嬰寧的豁達通透，是無數尋求成仙之道的凡人所沒有的，甚至還超越了一些天界的神仙。
或許嬰寧很有成仙的資質。
不過他不會將此事告訴嬰寧的。
他知道這很自私，但嬰寧要是成仙了，身為魔族的他就很難見到嬰寧了，天規森嚴，到時一定不會讓生來魔骨的他踏入天界和嬰寧在一起的。
待二人回到桃李村時已接近傍晚。
驢車往嬰寧家趕著，嬰寧與冥樓笑著談天說地，快到院子前時她忽地註意到，她家的皰屋上竟升起了炊煙。
冥樓也註意到了炊煙，立刻擰緊眉頭：“家裏有人。”
嬰寧抿唇思忖，猜測道：“可能是李姨？”
的確有這個可能。
不過冥樓想到玉千尋還在逃，且那家夥知道嬰寧的存在，必須多提防些。
二人下了驢車，一起走向皰屋。
冥樓一手緊緊牽著嬰寧，另一只手則暗暗蓄起法力。
皰屋中不斷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似是裏面的人很忙。
聽著那聲音，嬰寧也發覺有一點古怪，因為李姨做菜不會是這般忙碌的聲音啊。
二人慢慢走近，剛走到皰屋門口，門簾子便被人掀了開。
然後三雙眼睛相互看著，齊齊楞住。
出來的是個男人，眉目清秀，唇角帶笑，穿著打扮一股子書卷氣。
冥樓皺眉，沈聲問道：“你誰啊？”
那男人看著冥樓，也皺眉問道：“你誰啊？”
嬰寧瞪大雙眼看著那男人，半晌才擠出聲音。
“文笙，你怎麽回來了？”
冥樓看了一眼嬰寧，看了一眼那男人，最後又震驚地看向嬰寧。
文笙？
莊文笙？
莊文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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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吉祥客棧的南街十分熱鬧, 街上行人不斷，車水馬龍，長街的盡頭是一條穿鎮而過的河, 河岸上種了一排石榴樹, 眼下正值開花時節, 紅艷艷的石榴花炙熱且浪漫，躍動清新的香氣遍布滿街。
嬰寧抓著冥樓的手腕向前走著, 專註地看著街兩側各式各樣的攤子。
冥樓則靜靜看著她姣好的側臉，根本無心關註周遭的人或物。
半晌他才將視線移到自己手上。
他看著自己被嬰寧抓住的手腕，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半晌他掙開了嬰寧的手。
感覺到他的動作，嬰寧轉頭奇怪地看向他。
冥樓卻神色淡淡地牽起她的手。
與她十指相扣後，冥樓才含著笑意自言自語道：“這就對了。”
嬰寧看向他們緊緊牽在一起的手，片刻後看向著冥樓的雙眼, 猶疑地開口：“你……”
冥樓卻搶在她前面說道：“這樣才能更快解決你吸引妖魔之事。”
原來是這樣。
嬰寧垂眸輕笑一聲, 剛剛她差點以為冥樓是因為有點喜歡她, 所以才會執著於和她牽手呢。
“怎麽了？”冥樓不解地看著她, 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笑。
嬰寧搖搖頭，隨後問道：“對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 為何牽手就能解決我吸引妖魔之事？這是什麽法術嗎？”
“這個……”
冥樓微轉視線, 腦中飛快地思忖著要如何解釋。
若是直接將法力之事說出, 嬰寧便會知道, 一開始他是帶有目的守在她身邊的。
他清楚最初的自己所思所想有多麽無恥可惡, 所以他不敢把那樣的自己坦白給嬰寧, 嬰寧定會因此厭惡他, 嫌棄他，甚至要遠離他……
不是不敢認錯, 而是他不敢面對坦白後所要承受的後果。
冥樓愁悶思索此事時，不遠處傳來一串響亮的吆喝聲。
“糖葫蘆哩！兩文錢一串！”
聽到那聲音，嬰寧的眼梢染上喜色，拉著冥樓便快步向前走去。
找到賣糖葫蘆的小販，她拿出四文錢：“我要兩串。”
冥樓在一旁看著嬰寧輕快的笑顏，似是已經忘記剛才的話題了，他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吧，讓他把最初的惡意偷偷隱藏起來，永遠不讓她知曉。
“給你。”嬰寧將糖葫蘆遞到冥樓眼前。
他收回思緒，看了一眼紅彤彤的糖葫蘆，輕聲問道：“這是什麽？”
“糖葫蘆。”嬰寧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蘆，“雖然沒見你吃過人間的東西，但你應該也是能吃的吧？這個很好吃，甜的，你嘗嘗。”
冥樓唇角淺彎，接過糖葫蘆，端量一番後才咬下一顆。
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是冥樓從前沒有嘗過的味道。
他將糖葫蘆咬碎咽下，對嬰寧點了點頭，認可了她剛剛說的話。
見他喜歡，嬰寧格外的開心，轉身拉著他繼續向前走去。
她一邊走著，一邊咬了一口自己的糖葫蘆。
吃東西時她的臉頰鼓鼓的，沾到了糖漬的唇瓣顯得更加嬌嫩欲滴，陽光剛好灑落在她纖長的眼睫上，熠熠生輝。
冥樓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糖葫蘆，然後又將視線移向嬰寧唇邊的糖葫蘆。
怎麽……嬰寧的糖葫蘆好像更甜的樣子？
嬰寧註意到他的視線，奇怪地問道：“你怎麽一直在看我的糖葫蘆？”
冥樓皺起眉頭，良久才緩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感覺你的糖葫蘆好像更甜。”
“怎麽可能，都是一樣的。”雖然覺得他的想法有點可笑，但嬰寧還是仔細地瞧了瞧自己的糖葫蘆，猶豫片刻後她將糖葫蘆遞給了冥樓，說道：“我剛吃了一顆，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就交換。”
聽到這話，冥樓急忙說道：“我當然不會嫌棄你！”
看他那副急著證明自己不嫌棄的樣子，嬰寧溫柔笑著說道：“好啊，那我們交換。”
做完交換，二人各自咬了一口彼此的糖葫蘆。
咬完，冥樓又看向了嬰寧手中的那串。
嘗過後他才確認了，兩串糖葫蘆是一樣甜的。
問題出在拿糖葫蘆的人身上。
甜的不是糖葫蘆，而是在吃糖葫蘆的嬰寧。
“我的糖葫蘆甜嗎？”嬰寧正歪頭看著他。
冥樓回過神，回道：“甜，很甜。”
嬰寧心覺奇怪，咬了一口冥樓的糖葫蘆，隨後喃喃道：“明明一樣甜……”
看著她，冥樓不自覺地笑起來，然後配著嬰寧可愛的模樣又咬了兩口糖葫蘆。
嗯，這糖葫蘆要配著嬰寧吃才是最甜的。
二人繼續向前，一路上嬰寧又買了一些好吃的，每個都要給冥樓嘗嘗。
不管什麽東西，只要是嬰寧給的，他都會開心的收下。
最後嬰寧抱著一包糖炒栗子，冥樓提著幾包糕點，二人走到了長街的盡頭。
看著河岸前火紅的石榴花，嬰寧驚艷地‘哇’了一聲，松開冥樓的手朝石榴花樹小跑去。
冥樓也連忙追過去，片刻都不想和嬰寧分開。
嬰寧停在一棵高大的樹下，仰頭看著上方的石榴花。
“好漂亮啊。”她笑著轉了一圈，“我是第一次走到南街的盡頭，第一次來就能看到這麽美麗的石榴花，真是太幸運了。”
見她開心的樣子，冥樓也感到很開心，擡眼看向那熱烈燦爛的紅花。
嬰寧伸長手臂，指尖輕劃過一朵花的花瓣，對冥樓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冥樓：“不知道。”
“石榴花。”
一朵花剛好從高處飄落，嬰寧跳了兩下用手抓住。
她用手指捏住那朵落花，向前一步靠近冥樓，踮著腳尖將其插在冥樓耳上。
冥樓也乖順地將頭低下，由著她在自己耳邊插花。
調整好位置後，嬰寧輕笑著講道：“它寓意著富貴，美麗，子孫滿堂。”
冥樓垂眸看著近在眼前的她，愛意從眼中漫出，說道：“看來這是一種很美好的花。”
嬰寧點點頭：“是啊，不過我覺得它還有一種寓意。”
冥樓：“什麽？”
嬰寧：“生生不息的希望。”
她後退一步與冥樓拉開距離，眸色卻越發溫柔：“我到現在還沒摸準你喜歡什麽樣的花，不過今天見了這石榴花，就覺得這花最適合你。”
冥樓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嬰寧同他說道：“我還記得初次見你時，你一身的死寂清冷，給人一種絕望壓抑的感覺，可最近你好像變了很多，我經常能看到你笑，也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溫暖，這樣很好。”
她頓了頓，擡眼看向那一樹火紅的石榴花，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因何而改變，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如此，如同這石榴花般，永遠懷揣著希望，走向最熱烈的美好。”
因為冥樓對她好，所以她也想冥樓擁有一切好的。
縱使日後有萬千苦難，生生不息的希望總會帶他走向美好。
這是冥樓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祝福。
也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珍重地對待。
冥樓怔楞地看著嬰寧，心底甜蜜的酥麻走遍了全身。
他怕是等不到首飾做好的那日再表白了。
“嬰寧，我……”
冥樓唇瓣微微顫動，腳下向前挪了一步。
愛意都到了嘴邊，一個身影卻突然擋在了他與嬰寧中間。
蛛蛛興奮地看著冥樓喊道：“尊上！我聽說你要去見戰神了？”
剛剛還浸在蜜罐子裏冥樓，被蛛蛛硬是兜頭倒了盆涼水。
冥樓垮著臉揮開蛛蛛，沈聲道：“現在別來煩我。”
他正要再向嬰寧走去，蛛蛛又死死扯住他手臂說道：“你先告訴我，你這次去見戰神會不會把我的事辦了？不然你別想甩開我，死我都和你死在一起！”
那頭的嬰寧正奇怪地看著他們，害得冥樓心都提了起來，怕嬰寧會對他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而感到不悅。
他急著想要甩開蛛蛛，可蛛蛛幹脆用上了法術，用蛛絲把手纏到了他的手臂上。
冥樓的臉被氣得發青，咬牙對蛛蛛說道：“你把手放開，我就告訴你。”
“不行！你先告訴我！”蛛蛛挺著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嬰寧已經走過來，開口問道：“你們怎麽了？”
被嬰寧一問，冥樓更著急了，為了擺脫糾纏只好先答了蛛蛛的問題。
“沈玄一的事我會幫你，但不是這次，好了，你放手吧！”冥樓飛快地吐出聲音。
但蛛蛛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還是不肯放手：“這次為什麽不行？我很急，你這次必須把戰神捆起來送給我！”
冥樓的耐心已經到達極限，他一把將蛛絲盡數扯斷，然後用法術把蛛蛛震開，拿出魔尊的架子冷聲說道：“再胡鬧，本尊便要收拾你了！”
“你！”蛛蛛生氣地看著冥樓。
可她知道她打不過冥樓，來硬的沒有什麽用。
那她只能用其他招數了！
想著，蛛蛛突然大字形躺倒在地上，四肢亂舞著撒潑耍賴。
“我不管！我已經等不及了，你明明答應過我，會把戰神給我的！尊上是混蛋！尊上是混蛋……”
她扯著脖子大喊，還躺在地上發瘋，立刻就引起旁人的註意，這周圍的路人不少，沒一會兒蛛蛛身邊就圍了不少人看熱鬧。
冥樓一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睨著躺在地上的蛛蛛，對她的行為表現得冷漠又不屑。
倒是嬰寧有些著急，先不說蛛蛛的行為有多荒唐，就說蛛蛛一個女子，地上臟且有很多石頭，要是胡鬧的時候把自己弄傷就糟糕了。
她想彎身把蛛蛛扶起來，冥樓卻攔住她：“別管她，我們走，她想怎麽鬧就怎麽鬧，反正也死不了。”
“可是……”嬰寧還是有些擔憂蛛蛛，說道：“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不好吧。”
知道嬰寧肯定不舍得放著蛛蛛不管，冥樓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擡手打了個響指，頓時所有的路人還有發瘋的蛛蛛皆被定住。
緊接著冥樓又對蛛蛛一揮衣袖，將其變成了指甲大小的蜘蛛。
他彎身將蛛蛛從地上撿起，再次打了個響指，路人們才恢覆正常。
眾人四處找著憑空消失的瘋女人，冥樓則牽起嬰寧的手離開了那丟臉的地方。
“蛛蛛還好嗎？”嬰寧跟著他腳步輕聲問道。
冥樓攤開另一只手，蛛蛛正用蜘蛛的樣子仰躺在他掌心中，胡亂地舞著六條腿，轉著圈地撒潑。
看著這樣的蛛蛛，嬰寧有些尷尬地評價道：“蛛蛛她……可真有精神啊。”
冥樓對她說道：“你要是嫌她煩，我就把她往地上一扔，用腳一踩……”
“別！”嬰寧急忙打斷冥樓，伸手將蛛蛛攏進自己的掌心中護起來，“她是有點胡鬧，但不至於殺了她啊，你把她交給我，我會幫你說說她的。”
冥樓垂眸看著心軟的她，唇角淺淺彎起。
回到吉祥客棧前，牽出小寶，二人坐上驢車出了月吾鎮。
回家的路上，嬰寧仰頭看著天空忍不住問道：“剛才你和蛛蛛說到戰神，所以，天上真的住著神仙嗎？”
冥樓點頭說道：“的確有神仙，不過天上不只是他們的地盤，魔界也在天上。”
嬰寧驚奇地看向他：“這樣嗎？我一直以為魔界在地下呢！”
冥樓為她的可愛而輕笑，說道：“天族是祖神留下護佑蒼生的，居於界河東側，而魔族因蒼生濁念而生，居於界河西側，兩族遙遙相望，互為仇敵。”
“那你們經常打仗？”嬰寧對天上的事很是好奇。
冥樓便認真地給她講著：“很久以前是經常打仗，但打來打去兩敗俱傷，後來我當了魔尊，兩軍便沒有過交鋒了，只要魔界不禍亂蒼生，天界那邊也懶得管我們，因為管也無法趕盡殺絕，畢竟這蒼生濁念不斷，魔族必然永遠存在。”
嬰寧將他這番話思量一番，隨後興高采烈地抓著他的手說道：“你當了魔尊以後，天界便沒有和魔界打過仗，那說明你是一位很好的魔尊啊！”
被她一誇，冥樓的心開始飄飄然了。
但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天界是沒和魔界打過仗了，可他個人沒少在界河邊找天界的茬。
不過那是以前，以後不會了。
以後他要把自己的時間都留給嬰寧。
嬰寧又拉著他問道：“那天上的神仙是不是和話本上寫的一樣，都清風霽月，仙氣飄飄的樣子？”
冥樓想了想，如實回答了嬰寧：“這天界確實有幾個風姿綽約的仙人。”
不過說完他就後悔了，他怕嬰寧會對天上的仙人心動，於是又補了幾句：“但是也有奇醜無比，還奸懶饞滑的家夥，你可莫要對天上的仙人生出向往！”
嬰寧的腳垂在車邊晃了晃，含笑說道：“我才不向往仙人呢，我就是好奇而已。”
冥樓看著她略微思忖，片晌忍不住問道：“人界也有求道修仙者，做了神仙便可跳脫生死輪回之苦，擁有無邊法力，且天界生活十分清閑，會少了很多煩惱，你對此就沒有半點向往？”
嬰寧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
“我對生死和法力都沒有太強的執念，生活挺清閑的，煩惱……除了會被壞的妖魔騷擾外，也沒有太多。”
說著，她伸直手臂，感受著微風從五指穿過，朗聲告訴冥樓：“對於我來說，我現在已經擁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才不向往什麽神仙呢。”
這番話倒是令冥樓有些吃驚。
嬰寧的豁達通透，是無數尋求成仙之道的凡人所沒有的，甚至還超越了一些天界的神仙。
或許嬰寧很有成仙的資質。
不過他不會將此事告訴嬰寧的。
他知道這很自私，但嬰寧要是成仙了，身為魔族的他就很難見到嬰寧了，天規森嚴，到時一定不會讓生來魔骨的他踏入天界和嬰寧在一起的。
待二人回到桃李村時已接近傍晚。
驢車往嬰寧家趕著，嬰寧與冥樓笑著談天說地，快到院子前時她忽地註意到，她家的皰屋上竟升起了炊煙。
冥樓也註意到了炊煙，立刻擰緊眉頭：“家裏有人。”
嬰寧抿唇思忖，猜測道：“可能是李姨？”
的確有這個可能。
不過冥樓想到玉千尋還在逃，且那家夥知道嬰寧的存在，必須多提防些。
二人下了驢車，一起走向皰屋。
冥樓一手緊緊牽著嬰寧，另一只手則暗暗蓄起法力。
皰屋中不斷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似是裏面的人很忙。
聽著那聲音，嬰寧也發覺有一點古怪，因為李姨做菜不會是這般忙碌的聲音啊。
二人慢慢走近，剛走到皰屋門口，門簾子便被人掀了開。
然後三雙眼睛相互看著，齊齊楞住。
出來的是個男人，眉目清秀，唇角帶笑，穿著打扮一股子書卷氣。
冥樓皺眉，沈聲問道：“你誰啊？”
那男人看著冥樓，也皺眉問道：“你誰啊？”
嬰寧瞪大雙眼看著那男人，半晌才擠出聲音。
“文笙，你怎麽回來了？”
冥樓看了一眼嬰寧，看了一眼那男人，最後又震驚地看向嬰寧。
文笙？
莊文笙？
莊文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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