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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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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陳雲州身份的曝光不止震驚了戈簫, 連同葛鎮江、龔鑫、楚弢等密切關註著慶川局勢的人也都聽說了。

對此,他們的第一想法都是:真的假的?

這也太離譜了吧。

葛鎮江自詡自己也是個梟雄了。

他從一個刀口舔血的鹽販子,一躍成為一方霸主, 手底下十數萬大軍, 風光一時。可比起陳雲州這跌宕起伏的傳奇人生, 好像又差遠了。

茍還是陳雲州茍, 暗度陳倉玩得這麽溜,把朝廷耍得團團轉,若非這次被人識破了他的身份, 傳了出來,只怕朝廷和天下人都還要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站在古樸幽深的萬年寺正殿前, 葛鎮江恭敬地拜了佛, 捐了一筆香油錢, 又等旁邊的韓子坤磕完了頭,一行人才踏著長滿了青苔的石板路下山。

途中,葛鎮江好奇地問:“軍師,你面對面見過陳雲州, 你覺t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見他時就沒懷疑過他的身份嗎?”

袁樺其實也被嚇了一跳。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當初見陳雲州的經過,輕輕搖頭道:“他看起來像個讀書人,但又沒許多書生的迂腐。而且他在慶川的威望極高, 聽說他還自己掏錢借種子給百姓, 自己掏錢修了貫通慶川及轄下縣的馬路。這誰能想到他會是個假冒的呢?”

多少真的官員都沒他盡職盡責。現在想來何其諷刺。

韓子坤也很憋屈:“娘的,我竟輸給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冒牌貨。”

袁樺笑著寬慰道:“其實這也是個好事, 如今陳雲州的身份已經明了, 朝廷必然不會容他,否則朝廷威嚴何在?如今只怕陳雲州已經取代了龔鑫和大將軍, 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後矣。”

“軍師說得是,如果朝廷打算優先針對陳雲州,那咱們就可坐山觀虎鬥了,也不枉費咱們籌劃了一番。”葛鎮江非常高興,“看來今天這佛是拜對了。”

韓子坤一想到那個畫面,心裏頓時熱血沸騰:“若這次朝廷能剿滅了陳雲州,他日我一定回萬年寺還願,給菩薩塑金身。”

袁樺很無語,這是自己打不過就求神拜佛靠玄學去了?那還要將士做什麽?幹脆天天拜佛念經捐錢得了。

對陳雲州那邊,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若這一關都過不了,陳雲州何談逐鹿天下,一統四海?

跟他們一樣,龔鑫知道這事後的第一反應也是幸災樂禍。

朝廷丟了這麽大個人,不找回場子的嗎?那朝廷的臉往哪兒擱啊。

只要朝廷往慶川發力,勢必會分散江南的兵力,他們大岳就會輕松很多,說不定還能尋到機會反攻。

只有楚弢皺眉。即便他再不關心政治,也知道陳雲州這種冒名頂替的行為,是挑釁朝廷的威嚴,朝廷絕不會容忍,否則人人效仿,朝廷的諭令還有什麽可言?

但這樣一來勢必會把陳雲州推到朝廷的對立面上去,他們楚家軍將面臨三支亂軍,壓力巨大,但他又不能上書為一個殺害朝廷命官,冒充官員的罪犯說情。

***

相較於各方的震驚和各種劈裏啪啦的小算盤,陳雲州這個當事人倒顯得異常的平靜。

不止是他,就連慶川百姓都不覺得有什麽。

一是得益於陳雲州數年如一日在慶川樹立的良好口碑,百姓信任他。

二也是鄭深安排了人引導民間的輿論,暗中淡化陳雲州冒名頂替一事,著重強調他對慶川的貢獻,再把葛家軍的所作所為,朝廷治下的百姓生活如何水深火熱拉出來。

這麽一對比,只要腦子沒進水的都知道誰主政慶川對自己才是最好的。

而且慶川本就遠離京城,朝廷的影響力很小,許多平民百姓連皇帝姓什名誰都不知道,也不可能是大燕皇朝的死忠。

倒是有個別讀書人聖賢書讀傻了,站出來指責陳雲州草菅人命,冒充朝廷命官,罪大惡極。

但剛起了頭就被擁護陳雲州的百姓罵了個狗血淋頭。

世人都有樸素的價值觀,都會知好賴。

當初葛家軍打來,朝廷沒管他們,是陳雲州帶他們抵擋住了葛家軍,守衛了家園,也是陳雲州減免賦稅,興修水利,減輕了他們的負擔,讓他們生活得更好。

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處,對他們這些生存都艱難的百姓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鄭深一直在留意民間的輿論,看到這些松了口氣。

孔泗有些不解:“老爺,為何不派人將這幾個腦子不清醒的秀才都抓了?”

現在慶川可是他們的地盤,這些個秀才不識時務,讓他好好教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鄭深淺笑道:“幾個窮酸秀才,掀不起什麽風浪,收拾了他們容易落下把柄。這幾人不足為懼,記下來,以後永不錄用就是。”

他知道,其實這些讀書人倒不是真的對龍椅上那位那麽忠心,只是忌憚於傳說中陳雲州是殺人冒名頂替上位的。畢竟他們也是讀書人,多少會有物傷其類的感覺。

所以對這個事,反應最激烈的也是天底下的讀書人。他們慶川還是好的,朝廷控制的北方數州,有不少讀書人專門寫文章聲討陳雲州。

其實只要將陳狀元還沒死的事說出來,自然就可洗清陳雲州身上的這個汙名。

可這樣一來,陳狀元家人的安全將得不到保障,與他們原先的目的背道而馳,所以只能先委屈委屈自家大人了。待得他日真相大白,天下讀書人誰不說他家大人一聲仁義?

到時候可利用這點籠絡一批心懷愧疚的讀書人,為他們所用。

這樣的事在陳雲州拿下的另外五個州府也在上演,但再多的質疑都抵不過實實在在好處。

對百姓而言,減免兩成的田賦,不亂分派徭役,這樣的官老爺是朝廷派來的,還是冒充的,根本不重要,他們只想活著,活好一點。

戈簫派來要挾陳雲州回京的人員進入仁州後聽到這個謠言,直接就懵了。

這陳雲州是假的的,那他們的任務怎麽弄?

空手回去肯定不行,戈簫饒不了他們。

幾人只得硬著頭皮去了慶川,將戈簫的信、陳家二老爺的信交給了陳雲州。

陳雲州看完後笑了,幸虧他動作快脫了陳狀元這層馬甲,不然現在還真是束手束腳的,一個弄不好就要對不起山上的陳狀元了,讓他老家的人受牽連了。

既然他不是陳狀元,那就沒必要見這些人:“打出去,不用理會。”

過了一會兒,下面的人來報:“大人,他們不肯走,賴在府衙門口,嚷著這是朝廷的旨意,大人必須得跟他們進京,引得不少人在圍觀。”

“帶進來。”陳雲州只得松了口。

不一會兒,幾個穿著差服的官差走了進來,朝陳雲州拱了拱手:“陳大人,想必你已經收到信了,跟咱們走一趟吧,皇上還在京城等著你。”

不愧是兵部出來的,派頭十足,可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陳雲州本不欲跟幾個下面的人計較,但這幾人非要找死,那也怨不得他了。

“拖下去,砍了,將骨灰裝好,送回去給戈尚書!”

幾人慌了,為首之人厲聲道:“陳雲州,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可是代表朝廷來帶你進京,你敢對我們動手,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你才知道?朝廷沒告訴你們嗎?拖下去!”陳雲州懶得跟他們廢話。

柯九趕緊帶了幾個衙役沖過來,將幾人拖出了書房。

耳根子總算是清凈了,陳雲州掏了掏耳朵,對柯九說:“先把這幾人關在牢房中,讓衙役審問審問,若沒什麽惡跡的就關著,幹過傷天害理壞事的,殺了。”

柯九楞了:“那大人骨灰還送不送?”

陳雲州笑了笑說:“當然要送,裝捧灰送過去吧。其實送個骷髏頭給咱們的皇帝陛下更有意思,這不慶川到京城太遠了,路上人頭腐爛了不好。”

柯九眼睛發亮:“大人,這有何難,前陣子處決了一批探子,小的找個骷髏頭充數,肯定嚇得那狗皇帝屁滾尿流。”

“隨你,不過要想送到皇帝手中,記得用個珍貴的盒子。”陳雲州笑了笑。

他也不喜龍椅上那位,若能將他嚇得一下子嗝屁了是最好不過,嚇不死膈應膈應也成。

而且這樣做也能表現他對陳家人滿不在乎,進一步向朝廷表明他的身份。

這樣戈簫他們才會不管陳家人,不然他稍微表現出一絲心軟或是猶豫,都會給雙方帶來麻煩。

柯九聞言樂了,興沖沖地跑出去安排這事了。

陳雲州笑了笑,深思起來。

如今他身份暴露,再想茍是不行了。仁州緊挨著朝廷的地盤,如果朝廷打算先滅了他這個大逆不道的冒牌貨,必然會攻打仁州。

而且仁州東邊還是葛家軍,這個位置就處於戰爭的最前線,不管打不打都得多囤點兵才安全。

所以陳雲州打算早做準備,先往仁州增兵一萬,再將林欽懷調過去主持大局。

***

戈簫自從聽到了流言,查到陳雲州跟陳狀元的種種不同後,就對派出去的小隊不抱什麽希望了。

但他也不敢跟皇帝直說,因為當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向皇帝保證過,一定能將陳雲州拿回京的。這要主動向皇帝說自己的計謀失策了,豈不是自找苦吃?

能拖一日是一日t吧,皇上這龍體是越發的差了。萬一被他僥幸拖了過去呢?

朝中其他大臣也早都聽說了此事。雖然不少跟戈簫不對付的想看戈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他們也不願主動向皇帝揭穿此事。

自己站出來捅破這事,戈簫固然要倒黴,但依皇帝如今的性情,他們也會討不了好,很可能跟著遭殃。

所以這事就這麽一直拖著了。

直到四月中旬,這日早朝進行到一半時,王安接到了一個消息,他低聲對嘉衡帝說:“皇上,宮外那邊傳來消息,慶川知府陳雲州派人進貢了一份大禮,如今就在宮外。”

嘉衡帝算了算時間,也到陳雲州回來的日子了。

“只有禮物,人沒回來?”

王安輕輕搖頭:“沒聽說人回來。”

嘉衡帝看了一眼下方的戈簫:“什麽大禮?”

王安輕輕搖頭道:“是一個紫檀木做的匣子,尺餘高,聽說路上鑰匙丟了,下面的人也不知裏面是什麽。”

紫檀木的匣子非常名貴,想必裝的是珍品。

嘉衡帝頷首:“擡進去,打開讓下面這群人看看陳雲州送的是什麽。”

“是,皇上。”王安低聲吩咐小太監。

不一會兒,幾個小太監擡著一個紋飾精美,看起來就非常名貴的紫檀木匣子進了大殿。

眾臣詫異地看著這麽大口匣子,摸不清楚嘉衡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嘉衡帝看眾人疑惑,淡淡地開口:“慶川府進獻的寶物,撬開看看吧。”

聞言,戈簫眉心一跳,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其餘大臣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匣子,連最愛拍馬屁的徐匯都沒吭聲。現在誰沒聽說陳雲州是個冒牌貨啊,他這種膽大包天的人,誰知道會送什麽玩意兒,還是別多嘴惹禍上身的好。

而且皇上今天提起了慶川,陳雲州這事怕是瞞不住了,這時候拍馬屁,待會兒皇上知道了真相,會不會遷怒自己。

這時候降低存在感才是王道。

幾個小太監唯恐破壞了箱子裏面的寶貝,拿著刀子,小心翼翼地撬鎖,速度慢極了。

戈簫感覺時間忽然變得特別的漫長,那撬鎖的聲音沒每一下都砸到了他心上,砸得他心尖發顫。

好一會兒,小太監們總算是將鎖頭撬開了。

戈簫忍不住擡袖悄悄擦了擦汗,陳雲州應該是怕了,人不敢回來,派人送重禮給皇上,以求得皇上的饒恕吧?如果他送的是份很稀奇的重禮,興許能讓皇上的火氣小一些。

在戈簫忐忑不安的期盼中,啪嗒一聲,鎖掉在了地上,兩個小太監在萬眾矚目下,擡起了匣蓋,然後露出裏面的東西。

一顆白色的骷髏頭猙獰地張著嘴,露出森森白牙,陰森又恐怖,直視著高臺上的嘉衡帝。

嘉衡帝冷不丁看到這玩意兒,嚇得一個趔趄,人往後仰,重重撞在了龍椅上。

王安嚇了一跳,趕緊去把嘉衡帝扶了起來。

嘉衡帝面色鐵青,手指發抖,指著矗立在大殿中的匣子:“擡下去,擡下去,弄走,弄走……”

幾個小太監也嚇了一跳,趕緊倉皇將匣子合上,飛快地擡了出去。

戈簫知道闖了大禍,臉色大變,撲通跪下求饒:“皇上,都是微臣的錯,請皇上責罰。”

嘉衡帝在王安地攙扶下坐了起來,陰翳地盯著戈簫:“怎麽回事?這陳雲州莫非真是要反了不成!”

戈簫心知瞞不住,只能說實話:“皇上,如今坊間傳言,有人發現現在的慶川知府陳雲州是個冒牌貨,他殺了原來的陳狀元,取而代之。這人是個來歷不明的逆賊!”

“假的?這麽久,你們都不知道?”嘉衡帝大怒。

大臣們低下頭不吭聲。這人又不是在京城換的,慶川天高地遠的,大家都沒去過,哪會知道這慶川知府換了人?

別人能躲,戈簫不能,他硬著頭皮說:“微臣等都被這逆賊給騙了。皇上,陳雲州殺害朝廷命官,而且還送人頭挑釁朝廷,這樣的亂臣賊子,必須得誅殺了,才能以儆效尤。”

嘉衡帝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那邊王安已經去查過了那匣子了,回來對嘉衡帝說:“皇上,匣子中裝的是戈尚書派去慶川緝拿陳雲州回京的官差。”

聽聞此言,嘉衡帝看戈簫的眼神更不善了:“戈尚書,這就是你派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用的東西。”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派人去刺殺陳雲州?”

戈簫倒是想呢。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派人打聽過了,陳雲州武藝高強,而且身邊都跟著人,尋常人等近不了他的身。

至於收買他身邊的人,太遠了,而且還需要時間,皇帝不會給他這麽多時間。所以戈簫給自己想了另一條路,讓皇帝不至於現在就厭棄他的法子。

他跪下道:“皇上,微臣有一計。如今可看出來,這陳雲州身份既是假的,必定不懷好意,圖謀我大燕江山。為江山社稷,微臣提議,咱們跟高昌人議和,然後騰挪出兵力攻打仁州,一路向南,拿下慶川,先剿滅了這些亂軍。”

“高昌人要的只是糧食、茶葉、瓷器等物。只要給錢給東西,就可安撫住他們,但這些亂臣賊子就不一樣了,龔鑫一小吏出身也敢稱帝,分明是未將皇上,為將朝廷放在眼裏。若是江南戰事潰敗,他們必定會北上。”

“陳雲州雖還未稱帝,但只怕也是打著同樣的心思。”

他就只差對嘉衡帝說了,皇上,亂軍是要你的江山,高昌人則不一樣,可以用錢物打發,或是再割幾個州縣給他們,他們就會消停。

是失去幾個州府,給點銀錢安撫住兵強馬壯的高昌人,還是三面作戰,顧此失彼,哪裏都顧不上,最後被人打入京城,失去江山?孰輕孰重,看皇帝如何抉擇了。

這種賣國的行為立馬招來了一些大臣的反對。

富國祥冷哼:“戈尚書忘了,我們與高昌人的不共戴天之仇?高昌人屢次南下,劫掠我大燕百姓,殺人無數,如今侵占了我雲州、塞州,圖謀甚大,你這是與虎謀皮!”

戈簫不同意:“富大人,你睜眼看看,南方已快全部淪入亂軍手中,若不加以遏制,一旦他們突破北上的防線,京城危矣。孰輕孰重,還望大人三思,切莫因個人之利,而做出毀大燕江山社稷的蠢事。”

突然被扣了這麽一頂大帽子,富國祥氣得心肝疼,但又說不過戈簫,只冷冷地撇過了臉不看他。

其他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糾結得很。

跟高昌人議和,向高昌人送錢,他們自然是不願的。

可如今陳雲州是個冒牌貨,意味著南方幾乎全部淪陷了,平亂成了當下最重要的事,不然這三股亂軍,僅靠楚家軍是攔不住的,到時候亂軍打到京城,他們都得完。

所以哪怕不讚同戈簫的提議,很多人還是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嘉衡帝掃了一群這群應聲蟲,厭煩得很。真是群酒囊飯袋,能用的一個都沒有。

見無人反對,戈簫再接再厲道:“皇上,若能跟高昌人議和,這樣西北軍可騰出來,派兵前往江南,一部分去幫楚弢平亂,一部分去攻打陳雲州,盡快平息南方的動亂,以安天下。”

這個提議很誘人。

畢竟亂軍已經成了嘉衡帝的心腹大患,必須得除。

思量片刻,嘉衡帝松了口:“下朝,戈簫、富國祥……你留下。”

大朝會後,嘉衡帝將幾個重臣留下,在禦書房裏商議這事。

富國祥面色難看不吭聲,其他幾個大臣顧忌著羽毛,也怕引狼入室,沒法收場,把自己搭進去,所以都很謹慎,最後只有戈簫一個人說話了。

經過商議,皇帝決定委派戈簫前往井州與高昌人議和。

為將功折罪,第二天戈簫就出發去了井州。

半個月後,朝廷與井州達成了協議。大燕每年送高昌人一百萬兩銀子,把雲州塞州贈與高昌人,雙方以井州為界,互不進犯。

簽訂了協議,送了銀子過去後,井州駐紮的十幾萬西北軍只留了四萬人駐守,其餘的十萬人開始南下,其中五萬人去江南,幫助楚弢大軍平亂,另外五萬人由西北軍參將賈長明帶領,前去攻打仁州。

***

龔鑫、葛淮安本來都在等著朝廷跟陳雲州打起來,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哪曉得最後這把火又燒到t了自己頭上。

朝廷往江南增兵,意味著他們的壓力也將倍增。

韓子坤氣得要死:“狗皇帝蠢死了,不集中攻打陳雲州,反而先跑來對付我們。”

他撿便宜的願望落空了。

佛祖咋回事啊,虧得他捐了那麽多的香油錢,也不給他改改運氣。

葛鎮江倒還鎮定:“子坤不必急,江南的主戰場不在咱們這,前面還有龔鑫頂著呢,最急的是龔鑫。如今這局勢,對咱們來說也不算太壞。”

袁樺也讚同:“大將軍說得是。如果龔鑫敵不過朝廷大軍,想咱們幫忙,咱們也可提條件,用祿州跟他們換餘州,將咱們的地盤換到龔鑫的後面,三州相連,再徐徐圖之,豈不是更好?”

“朝廷這邊,若是慶川軍不敵或打得艱難,關鍵時刻咱們也可幫朝廷一把。咱們目前這位置,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

經他這麽一分析,劣勢都成了優勢。

葛鎮江很高興:“沒錯,這次可是咱們的機遇,若是運氣好,興許咱們能多吃下好幾個州。”

韓子坤聽他們這麽一說,心情頓時陰轉晴。

只是這高興勁兒沒維持多久,祿州那邊就傳來了消息,朝廷對葛鎮江發起了招安。

只要葛鎮江願意率兵投降朝廷,朝廷封他為世襲罔替的一等國公,他手底下的這些將領也都會得到封賞。

這個招安有點誘人,因為葛鎮江的勢力比陳雲州、龔鑫都要弱,還處在二者中間,也就是龔鑫現在忙著對付朝廷,不然早就吞並他們了。

這種夾縫中生存的日子並不好過。

葛鎮江雖然也有雄心壯志,也想過榮登大寶,可連番的失利還是打擊了他的信心。

見他猶豫不決,袁樺倒了一杯茶推過去:“大將軍,咱們這等出身,即便是投降了朝廷,朝廷安能對咱們真的放心?古往今來,您見過幾個降兵有好日子過的?”

葛鎮江苦笑了一下說:“當初跟著我的兄弟,戰死了不少,我只是怕連累大家。不過軍師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咱們若拒絕了朝廷,萬一朝廷不攻打陳雲州,轉而攻打咱們葛家軍怎麽辦?咱們葛家軍如今在南方是最勢弱的。”

袁樺笑了笑:“這有何難。大將軍,咱們不直接拒絕朝廷,拖一拖,觀望一陣子,若朝廷這次能拿下龔鑫和陳雲州,咱們就投降,若朝廷敗了,咱們投降過去必定會第一時間就被安排去平亂,沖在第一線,死的也會是我們的人。如今當以保存實力為上。”

“隔岸觀火,保存實力,有道理。”葛鎮江讚許地看著袁樺,“多虧有軍師。子坤性子陰沈,淮安性子急,還是軍師最靠得住。若他日我葛鎮江能成就大業,必封軍師為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袁樺拱手做感激狀:“謝大將軍。不過龔鑫應該還會派人來與大將軍商議結盟的事,以屬下看,還是拖著為妙,讓朝廷先耗耗他們的兵馬。”

葛鎮江懂了,笑道:“聽軍師的。有軍師真乃我葛家軍之福啊!”

***

陳雲州也接到了消息。

得知這南下的十萬大軍是從何而來的後,陳雲州氣笑了。

又一個攘外必先安內,寧可贈與外人,不願便宜了家奴的東西出現了。

對外唯唯諾諾,對內重拳出擊,一群混賬東西。

但凡朝廷能把他們對高昌人的“大方”用到這天下百姓身上,又何至於會有今天的事。

只能說這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懦夫,這樣的朝廷不要也罷。

至於派兵攻打他們仁州,他也不懼。

他已經提前向仁州增兵一萬,又將林欽懷調去了仁州,如今仁州有一萬六千大軍,城中糧草充足,朝廷打來也不懼。

不過戰略上要藐視敵人,但戰術上不能掉以輕心,獅子搏兔亦需全力,驕傲是失敗之母。

為了震懾住朝廷,也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陳雲州準備亮相慶川的火器。

反正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他們慶川有火、藥這種大殺器了,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只要能快速打敗敵人,減少己方的傷亡,該用就用。

經過一年多的研發,工坊裏已經制造出了幾十門大、炮,其中還包括十門殺傷力巨大的開花大、炮。

這種火器比實心球的大炮殺傷力更大,其爆炸產生的碎片、內部霰彈和沖擊波,都可給敵軍造成巨大的傷害。在對付攻城的敵人時,一炮殺死一片敵軍,足以讓敵人膽寒。

唯一不大好的就是這種炮彈必須用寬口徑,因此炮身很大,要兩匹馬拉車才能拉動。

這是一批重要物資,為安全計,也是為了給仁州守軍信心,陳雲州親自帶人押送這批火器前往仁州。

十四天後,車隊順利抵達仁州。

這時候已進入了炎熱的夏季,蟬聲不絕,太陽從早曬到晚。

但仁州軍民上下都進入了緊要的戰備狀態,平民百姓采集蔬果曬幹,搶收小麥,以儲存更多的食物和柴禾。軍隊裏加緊訓練,熟悉各種武器,提前分配守城任務,一派熱火朝天之象。

陳雲州看完後很滿意,上下一心,何愁仁州守不住?

林欽懷聽說陳雲州來了,連鎧甲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出來迎接:“少主,您怎麽來了?”

陳雲州指了指身後長長的車隊,笑道:“給你們送了點物資過來。”

“裏面請。”林欽懷連忙將陳雲州迎了進去。

進了堂屋,陳雲州讓柯九把清單拿上來:“這是我為仁州保衛戰準備的物資,你過目一下。”

林欽懷一下子便看到了火、藥、大、炮,很是吃驚:“少主怎麽將這些帶來了?”

他記得大、炮好像不多,聽童敬說殺傷力極為驚人。

陳雲州聳了聳肩:“他們不是想見見咱們的火器嗎?這次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不過火器危險,要單獨存放看守。”

林欽懷明白了,讓人將這些物資分門別類安置好,火器則單獨放在了一處,由陳雲州帶來的人看守。

“少主,有了這批火器,再加上咱們仁州軍民,這一仗必勝。”

陳雲州笑道:“我相信林叔,不過大、炮雖殺傷力大,但笨重,不好挪動,可能只能安排在城門口附近。而且每次換彈藥的時間也過長,不能太過依賴此物。此物更多的是做震懾之用。”

他們的熱武器技術還比較落後,可惜了,小助手不肯開後門。

林欽懷點頭:“少主放心,這物要關鍵時刻用,效果才能驚人。少主一路辛苦了,先去府衙休息吧,據探子來報,朝廷的大軍應該還有五六日才能到仁州。”

趕了十幾天的路,陳雲州確實有些疲乏,便笑道:“好,辛苦林叔了。”

在仁州休息了一晚,陳雲州第二日便出門視察仁州的備戰情況。

仁州城已經不允許閑雜人等出入。不少士兵和百姓都被發動了起來,在城門外挖陷阱。

陳雲州挨個走訪了一遍,大致了解了仁州目前的情況,又提了幾個建議,五天的時間便一下子就過去了。

這時候,探子也回來了。

朝廷的五萬大軍已經在仁州北邊五十裏了。

第二天,五萬西北軍駐紮在了仁州城外十裏的一處平地上。

只稍作休整了兩日,這些大軍就對仁州城發起了第一次進攻。

西北軍到底是正規軍,而且還是常年跟高昌人作戰的部隊,無論是紀律性,還是戰鬥力都比葛鎮江收編的那群烏合之眾要強很多。

第一次交戰,打了半天,慶川軍就死傷三千餘人。

這對只有一萬六千名駐軍的仁州而言,可不是個小數目。而且第一天,城樓下方,還挖了陷阱,如今陷阱也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下次敵軍打來,少了這一層阻攔,他們的攻勢會更猛。

這也讓陳雲州改變了計劃。

他跟林欽懷商議一番後決定,明日就用上大、炮,以壓住敵軍進攻的氣勢。

西北軍攻打的主要是北城門。

所以他們在北城門口安置了三門大、炮。

等西北軍再次發起沖鋒,慶川軍幹脆打開了北城門。

西北軍看著大開的城門,一窩蜂地往前沖,但沖到三四百米遠的時候,只聽轟的一聲,一顆黑色的炮、彈飛了過來,砸在前鋒營的將士身上。

煙塵滾滾,地面被炸出一個大坑。

而沖在最前面的這群士兵被炸得四分五裂,有的蹦出去好幾十米遠。

如此慘烈的場景讓後面跟上來的士兵怕了,沖鋒的速度都慢了下來。t

這一仗只打了半個時辰,西北軍就退兵了。

“那就是所謂的火、藥?”賈長明陰沈著臉問道。

下面一絡腮胡將領苦笑道:“應該是火、藥的變種吧?火、藥是人丟出來的,這個是從鐵管子裏飛過來的,打擊範圍更廣。”

賈長明頭痛:“鄭冀,那依你看,如何破局?”

鄭冀輕輕搖頭:“末將目前也沒法子。”

這畢竟是新鮮事物,第一次亮相。火、藥只要跑得快,還能避開,這玩意兒可避不開。

其他將領也嘆氣:“朝廷可真是給咱們分了個爛攤子。要我說啊,還不如去打那葛鎮江,南方三股勢力中,他最弱。”

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

鄭冀也讚同:“是啊,若能拿下葛鎮江的地盤,然後跟楚將軍他們一起夾擊龔鑫,先收了龔鑫,再來打陳雲州吧,也許那時候就找到了這火、炮的破解之法。”

“現在這樣硬碰硬,太影響士氣了,而且傷亡也很大,即便是拿下仁州,也得不償失。”

打這兩場仗就損失了五千多名將士,賈長明也心疼。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思量片刻後道:“有道理,三萬禁軍駐紮在平州,咱們從西打過去,禁軍從北攻擊,兩軍一起行動,想必能很快拿下祿州,到時候再考慮是繼續攻打仁州還是南下拿下吳州。”

其他將領也沒意見,因為仁州的火、炮實在太猛了。

阿嚏!正在隔岸觀火的韓子坤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心裏陡然冒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要不明天再去廟裏拜拜,順便抽個簽,算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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