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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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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敵軍拔營退兵了?”陳雲州意外極了。

他跟林欽懷可是還在為下一場戰鬥做準備。

林欽懷也很詫異, 眉頭緊鎖,問道:“仔細說說,怎麽回事?”

斥候恭敬地說:“回陳大人、林將軍, 今天清晨吃過早飯後, 敵軍就突然拔營撤退往東邊去了。”

“昨日敵營可有異常?”林欽懷又問。

斥候想了一會兒說道:“有的, 昨天下午敵軍比較熱鬧, 估計是在收拾東西,但離得比較遠,咱們的人沒有發現。”

這也太突然了, 雙方才剛小小的交鋒了兩回,算是吃了點開胃菜, 結果就這麽停了, 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派人繼續盯著敵軍, 另外安排一批人員在方圓十裏內探查一番。”陳雲州還是不相信來勢洶洶的西北軍就這麽輕易撤軍了。

斥候領命而去。

陳雲州看向林欽懷道:“林叔,這事你怎麽看?”

林欽懷臉色凝重:“那賈長明是陳天恩的走狗死忠,一樣不是個好東西,尤擅溜須拍馬, 虛偽歹毒。但二十多年沒見,人總是會變的,我不能以過去的經驗去揣度這個人的行為。”

陳雲州認同這點:“也是。那咱們就不考慮賈長明這個人,只考慮這件事。朝廷讓西北軍來攻打咱們, 如今剛交鋒, 西北軍的損失也不算太大,他這突然撤退很不合理。”

“我想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賈長明是懼於火、炮的威力, 可能想以退為進,麻痹我們, 等我們松懈下來殺個回馬槍。第二種則是朝廷可能出了什麽大事,突然下令讓賈長明撤離。”

“很有可能,不管賈長明是真撤離還是假撤離,我們都安排人盯著,再派些人出去打探打探朝廷那邊的情況。”林欽懷說道。

兩人商議好,又派了一批人出去。

但第二天斥候來報,西北軍還在往東邊去,目前已經走到離仁州有五六十裏的地方了。

這麽遠大軍要殺回來,估計得行半天,根本起不到偷襲的效果。即便是派精銳的騎兵偷襲,那也得一兩個時辰。

而且西北軍的騎兵數量也不多,估計頂多幾千人,這點人數偷襲駐紮在城外的軍隊還不錯,但要攻打一個戒備森嚴的城池,騎兵的突襲作用並不明顯。

陳雲州背著手望著遙遠的天邊,輕笑道:“莫非是我們想多了?賈長明是真的撤退了。”

林欽懷神色淡然:“應該是的。估計真讓少主你說中了,朝廷又出了什麽大事吧。”

最後一句,林欽懷語氣中不乏嘲諷之意。

陳雲州樂了:“不管怎麽說,敵軍撤退對我們而言總是好事。今天讓駐守在城樓上的將士撤一半吧,留一半值守即可,若發現敵人的蹤跡,再以煙花為訊,通知我們即可。”

既然敵人都跑了,也沒必要讓自己人再天天在城樓上曬太陽。

“嗯。”林欽懷點頭答應,“天氣熱,戰事既告一段落,大人回城中安撫傷員吧。”

這種體恤百姓,收攏民心的事,最適合讓陳雲州去做。因為仁州是最後一個劃入他們版圖的州府,而且仁州沒經歷過什麽大的災難,百姓對陳雲州的擁護不如其他幾個州府。

這點不用林欽懷說,陳雲州也清楚,因為他有小助手這個作弊器,當地百姓歡不歡迎他,達到了哪種程度,他只消看看擁護值的漲幅就知道。

他到了仁州,擁護值長了一批但不是特別多,而且多是【+1】,完全不像其他幾個州那樣暴漲。

“好,那守城的事就勞煩林叔了。”

陳雲州笑了笑,下了城樓。

等他走後,林欽懷板著臉叫來阿東:“你派一隊機靈的,跟著賈長明他們,看看他們到底去了哪兒。”

“是。”阿東看著林欽懷不大好的臉色,有些不解,“將軍,敵軍撤退是好事。難道您懷疑他們還有什麽陰謀詭計?”

林欽懷深吸一口氣:“不是。仇人送上門,卻沒能留下他們,我恨。這事你不用問了,派人盯著就是,看看能不能尋機安排人潛入西北軍中,摸清楚西北軍中的大致情況,有哪些將領等等。”

雖然打了兩場仗,但雙方的將領都留守後方壓陣,並沒有沖在最前面。

林欽懷只能通過斥候打探的消息,旗幟上的“賈”字等消息來判斷來的是賈長明。

但這支西北軍中內部的信息就不得而知了。

阿東第一次在林欽懷眼底看到如此刻骨的恨意,吃了一驚:“將軍與那賈長明有仇嗎?”

林欽懷擺了擺手:“你不必問了,趕緊去辦吧。”

阿東躊躇片刻,乖乖聽話離開。

林欽懷抿了抿唇,眼神望著西北軍曾駐紮的方向,眼底的冷意如有實質。

當初他們帶著陳雲州逃離雲州就是賈長明帶人追殺他們的,有一半的兄弟都葬身在了賈長明手中,這樣的仇如何能不報!

本以為這次能將賈長明給留下,誰知道才打了兩場,這家夥就跑了。

不過沒關系,少主遲早會問鼎中原,一統天下,屆時他自然能將這些仇人一個個地全部手刃了。

事發時,少主年齡太小,什麽都不記得。逃到山上落草為寇後,他們也想過報仇的事,無奈敵人位高權重,他們卻是一群見不得光的土匪,那麽點人,怎麽報仇?

所以他跟童敬,還有當初一同逃亡到山上的老兄弟們都將這事藏在了心底,沒告訴過小輩們,以免他們沖動跑下山報仇,到時候仇沒報成,反倒是將自己搭了進去。

但他沒想到,一個荒唐的決定,一次身份的交換,竟給他們帶來了這樣的轉機,讓他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手刃仇人,為老將軍報仇,為那些死去的同袍報仇!

只能說老天爺還是公道了。

***

接下來幾天,西北軍非但沒殺回來,反而越跑越遠了。

眼看賈長明帶著大軍一路東去,頭也不回,陳雲州放心,他估摸著應該是第二個猜測。

可又過了一段時間,京城那邊也沒什麽爆炸性的消息傳回來。

陳雲州被賈長明搞糊塗了。

既然最近沒什麽大事發生,那他跑什麽跑?

不過很快陳雲州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五月底,探子帶回來消息,賈長明聯合了駐紮在平州的三萬駐軍,一起向祿州發起了進攻。

陳雲州連忙派人去軍營請林欽懷。

不一會兒林欽懷就回來了,他坐下先猛灌了兩杯茶水才道:“少主,賈長明定是怕了咱們的火、炮,轉而攻打祿州。如果我是他也會這麽做,祿州號稱駐紮了六萬大軍,但依我看,這只不過是韓子坤對外虛報的,去年汝州一戰打了三個月,他手底下的兵死傷逃亡的有好幾萬,祿州肯定沒這麽多人。”

“即便有,也都是最近一年征召的平民,戰鬥力哪比得上西北軍和禁軍。八萬裝備精良的正規軍攻打祿州,勝率比攻打咱們仁州高多了。要是在咱們這死磕,即便最後能拿下仁州,他也會損失慘重,西北t軍內部想必也有爭鬥,賈長明可能是想保留實力。”

陳雲州點頭:“應該是這樣。就是這打著打著,最後火又燒到了韓子坤身上,我覺得有些稀奇。我倒希望韓子坤別死,畢竟他是咱們的福星啊。”

他能拿下興遠、儀州、定州、仁州,都少不了韓子坤的“功勞”,給韓子坤頒發個“最佳助攻獎”都不為過。

林欽懷分析道:“短期內他們應該拿不下祿州。祿州兵力雖弱與朝廷軍,但占據地利優勢,而且葛家軍目前就掌握了三個州,橋州的位置還相當不好,若是再失去祿州,吳州將成為一座孤島,這對葛鎮江來說,非常不利,所以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守住祿州的。”

陳雲州頷首:“林叔說得有道理,那這次輪到咱們在一旁看好戲了。”

想想都樂。

前陣子朝廷分別對他們慶川軍、龔鑫發動攻擊。他這邊就算了,聽說龔鑫派了人去求葛鎮江支援,但葛鎮江不肯,顯然是希望朝廷跟龔鑫鬥個兩敗俱傷。

可惜啊,他這算盤落空了,這火最後燒到了他身上。

不過為防止葛家軍的情況在他們身上重演,陳雲州可沒敢松懈,修覆了城外的陷阱,又將城墻加高了三尺,還派人隨時留意著祿州的戰況,以便看看有沒有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

韓子坤心裏直想罵娘。

你們打你們的啊,他招誰惹誰了?

為何西北軍放著仁州不打,突然跑過來打他們祿州?

娘的,他那些香油錢是白捐了,以後再信那些禿驢,他就是狗!

氣歸氣,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祿州。

韓子坤接到兩支大軍逼近祿州的消息就連忙找上了葛鎮江:“大哥,西北軍有五萬,禁軍有三萬,祿州駐軍只有四萬人,這仗怎麽打?軍師,你也給我支個招啊。”

韓子坤急了,他以前大部分時候都是打順風局,以多壓少的,這次形勢逆轉,而且都是朝廷比較精銳的軍隊,他也不敢托大。

葛鎮江的心情比他還糟糕。

“如今只有兩個法子,死守祿州,或者投降。”

前者他心裏沒把握,投降他不甘心,也信不過朝廷。

韓子坤也不情願:“大將軍,讓我投降狗朝廷,我寧願戰死。您別忘了,咱們的家人,親朋好友,都是被那些狗官給害死的,而且現在投降過去,西北軍肯定會讓咱們做前鋒去攻打慶川軍。”

“慶川有多難打您是知道的。到時候咱們的人要是都死了,咱們沒了利用價值,朝廷還不知道會怎麽對我們呢。”

“你當我願意。”葛鎮江面色灰白,頭發也白了不少,他揉了揉眉心,看向袁樺道,“軍師可有何高見?”

袁樺想了想道:“大將軍,四萬人對上八萬,人雖然少了點,但咱們是守城的一方,也未必就會輸給朝廷的大軍。慶川軍屢次以少勝多,都是守城的時候,我建議韓大帥固守城門不出,想必短期內他們也拿祿州沒辦法,咱們再從長計議就是。”

葛鎮江點頭:“對,咱們未必會輸。子坤,你速速回祿州,一定要守住祿州,我這邊會找機會安排人去偷襲西北軍,為你創造機會的。我相信,咱們兄弟同心,一定可以守住祿州。”

韓子坤立馬站了起來:“是,大哥,我這就回祿州。”

他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了祿州。

但戰事並沒有那麽樂觀。

五月二十九,西北軍和禁軍從西、北兩個方向對祿州發起了沖擊,這一仗打了足足一天,死傷無數,甚至有一處城墻被西北軍攻破,若非突然下了場大暴雨,擋住了視線,西北軍和禁軍不得不退兵,可能祿州就不保了。

戰後,傷亡人數很快統計了上來。

這一仗,葛家軍死了八千多人,還有六千多人受傷,一下子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戰鬥力。

這對韓子坤,對葛家軍而言都是個沈重的打擊。

韓子坤臉色鐵青,一面快速寫了封信給葛鎮江,請他派兵支援,另一面也學陳雲州。他記得慶川軍人數本來也不多,每次打仗,陳雲州都會從城中征召不少新兵。

現在他的兵力損失慘重,也只能在城裏臨時緊急征召一部分青壯年補充兵力了。

於是地上的血還沒幹涸,葛家軍已經拿著府衙的名冊,挨家挨戶的強征青壯年了。

凡是家裏有十五歲到五十歲的男丁,必須得出一個人參軍。這是第一輪征兵,若是戰況持續不佳,那還會有第二輪第三輪的征兵。

這一天,祿州城中到處都是悲泣聲,家家戶戶緊閉著房門,唯恐自己的房門會被葛家軍敲響。

偌大的城池中,仿佛死了一般,除了葛家軍,看不到一個人影。

***

葛鎮江很快就接到了祿州戰事失利的消息。

他看完了韓子坤的信,猶豫許久,叫來了馮參將,讓其帶著兩萬人去支援韓子坤。

祿州不能失守。

一旦祿州沒了,那朝廷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吳州。

而且想到去年朝廷在定州幹的好事,葛鎮江擔心朝廷一旦掌握了祿州,可能會做出水淹吳州之事。這樣吳州也不攻自破了,而他將失去絕大部分的地盤,只餘一個偏遠,被慶川軍團團包圍住的橋州。

到時候他還如何能翻身?

葛鎮江愁眉不展,只能寄希望於馮參將,希望他這兩萬人能給祿州增加一批戰力,再拖一段時間,拖到西北軍退兵。

可五天後,噩耗再度傳來。

馮參將帶的兩萬人遇到了西北軍的伏擊,損失慘重,最後看不敵西北軍,馮參將竟率餘下的近萬人投降了朝廷。

葛鎮江接到消息,直接給氣得吐血:“馮鎬,老子看錯你了,來人,去將馮鎬的家人通通抓起來,殺了,殺了,把人頭給他送過去……”

袁樺趕緊攔住了他:“大將軍,您先消消氣。這些人不能殺,你一旦將人殺了,馮鎬因此記恨於你,將會徹底地倒向朝廷。”

“哼,他現在就已經倒向了朝廷。”葛鎮江捶打著胸口,氣惱地說,“我待他不薄吧,可他呢,是怎麽對我的?”

馮參將能成為葛家軍的高級將領,意味著他不但有些才能,而且跟葛鎮江的關系也匪淺。是葛鎮江的鄰居,兩人年齡相差不大,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

所以葛鎮江才會派他去支援祿州。

哪曉得最後反而支援了“西北軍”。

袁樺不得不為馮鎬說好話,不然葛鎮江可能要做出不理智的行為。真讓朝廷拿下了祿州,拿下了葛家軍,到時候慶川那邊的壓力會更大。

“大將軍,馮參將那幾個女人都是到了懷州後納的,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也就那個小兒子。咱們現在若是殺了,傳出去不知情的還說咱們連嬰孩都殺,依屬下看,不若好生照顧著他的妻兒,一來可彰顯大將軍的仁德,二來也能讓馮鎬後悔、愧疚。”

“馮鎬本就是不敵才投降的,他現在不會真心向著西北軍。同樣,西北軍肯定也信不過他。他在西北軍中的待遇還不如在咱們在這,又聽說您善待他的妻兒,他只要還是個人應該都會痛改前非,說不定能成為咱們的一枚奇棋。”

葛鎮江稍稍冷靜了下來,磨了磨牙,心裏雖然還是恨,但也不得不承認袁樺所言是最理智的辦法。

他勉強擠出個笑容:“多虧有軍師攔著,不然我就要犯糊塗了。你說得對,他的家人不但不能殺,還要善待。”

葛鎮江叫來親衛,吩咐下去,多安排了一隊衛兵守著馮鎬的府邸,禁止任何人去打擾。

辦完這事,他深吸一口道:“軍師,現在依你之見,咱們當如何破了祿州這一局?”

袁樺皺眉深思了一會兒說:“大將軍,不若向龔鑫求援吧,然後再派一支軍隊前往祿州,支援韓大帥。”

葛鎮江這會兒有點後悔前陣子坐收漁翁之利得太明顯了。哎,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派個一兩萬人去幫龔鑫的。

“龔鑫那邊要面臨十幾萬朝廷大軍,他能抽出兵力幫咱們嗎?”

袁樺笑了笑說:“唇亡齒寒,若我們葛家軍落敗,龔鑫將腹背受敵。屬下相信龔鑫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葛鎮江雖還是有些顧慮,但為了守住祿州,最後還是派人攜了重禮去求龔鑫幫忙。

龔鑫倒是沒拒絕,但以他們的戰事吃緊為由,只願派出一萬大軍相助。

一萬人也不算少,可葛鎮江一調查才發現,這一萬都是後備軍,屬於年紀大戰鬥力非常拉垮的那一批。

這種除了在戰場上當炮灰,沒多大作用,更解決不了祿州的困境。

“好個奸詐的龔鑫,讓我給他養這群老兵,他還賺了t個好名聲,真是欺人太甚。”

罵歸罵,但這時候葛鎮江也不會跟龔鑫撕破臉。

只是向龔鑫求助這條路顯然是行不通的。

葛鎮江左思右想,許久後問道:“軍師,你說咱們向陳雲州求助如何?西北軍一開始可是直奔仁州去的,後來雖然不知西北軍為何會改變主意,但我們葛家軍敗落後,朝廷的下一個目標肯定是他們。”

這天下沒有永遠的敵人。

他雖記恨陳雲州,可在葛家軍生死存亡之際,也顧不得先前的仇恨了。

袁樺思量了一會兒說:“屬下覺得可以試試。西北軍去打仁州,沒多久都撤兵了,應該是戰事不大順利,否則他們也不會撤兵。慶川軍雖起步晚,但戰鬥力非同尋常,若他們願意從後突襲西北軍,定可解了祿州之困。”

見袁樺也讚同,葛鎮江終於下了決心,派人跑了一趟仁州。

***

陳雲州也一直在關註著祿州的戰況。

西北軍不愧是一直處於前線,時常跟敵軍作戰的軍隊,戰鬥力確實很強悍,比葛家軍這種草根起家的不知強了多少倍。

如果他們沒有火、炮做震懾,只怕仁州也守不住。

基於這種情況,陳雲州跟林欽懷商議了一番,再次在城中征兵六千,減去上次打仗死殘的兩千來人,仁州守軍的兵力維持了在兩萬左右。

之所以沒有像葛家軍那樣瘋狂征兵,是因為陳雲州和林欽懷都讚同,兵員不能只貪多,得保證質量。

一味的擴充兵力,卻不註重訓練和紀律的整頓、思想的統一,即便人多也沒用。

慶川一直奉行精兵政策,兵員對比葛鎮江和龔鑫動不動就是幾十萬,他們現在也只有十來萬兵力。

雖然人少,但他們這些士兵平日裏的夥食遠不是葛鎮江和龔鑫手底下的士兵能比的,就更別提裝備了。

只是他們起步晚,底蘊到底不如西北軍深厚。

所以陳雲州也不知道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刨除掉火器,慶川軍與西北軍的戰鬥力孰高孰低。

但至少是有一戰之力的,不會像葛家軍這麽拉垮。

就在陳雲州密切關註祿州戰事時,仁州卻來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葛鎮江派來的使者?”陳雲州想了想讓人將其安排到偏廳,然後派人去請林欽懷回來。

等林欽懷回來之後,兩人簡單交流了一下情況,然後進了偏廳。

廳中坐著一個四十來歲,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見到陳雲州,他連忙起身行禮:“葛家軍麾下戚鵬見過陳大人。”

“戚先生免禮。”陳雲州坐到上首,笑瞇瞇地說,“葛大將軍可還好?”

一副問候老朋友的口吻。

戚鵬陡然覺得這趟差事怕不是那麽好辦。

慶川軍跟葛家軍新仇舊恨一大堆,可以說是水火不相容。他都做好了到仁州受冷遇的心理準備,誰料這位陳大人竟跟個沒事人一樣。

如此年輕就有這等城府,今日之事怕是不好辦。

壓下心裏的種種雜念,他道:“挺好,有勞陳大人掛念了。今日小可來到仁州,仁州之繁華,實令人側目,這全因大人治理有方,令人佩服。”

陳雲州謙虛一笑:“哪裏哪裏,都是下面的人盡忠職守。既喜歡仁州,戚先生不如多逛逛,回頭我安排一名官員陪戚先生。”

熱情有禮,但絕不提正事。

兩人你來我往,扯了一大堆,但都是這等有的沒的。

漸漸的,戚鵬有些沈不住氣了,陳雲州能等,祿州等不起,大將軍也等不起。

他只得主動開了口:“多謝陳大人盛情款待。只是今日盛某是背負使命而來,朝廷攻打祿州之事想必陳大人應該聽說過了吧。”

陳雲州不動聲色地跟林欽懷交換了一個眼神。

然後端著茶杯抿了一口,點頭道:“聽說過一些。韓大帥英勇善戰,祿州城中又有六萬駐軍,守城無虞。”

陳雲州這時候大致猜到了戚鵬來的目的。

但他不會主動挑明。談判這事,誰先急誰就容易落了下風。

反正這事葛鎮江肯定是比他急的。

所以他故意裝糊塗。

戚鵬不是傻子,見陳雲州這態度就明白了,只得苦笑了一下,挑明了:“陳大人,實不相瞞,朝廷八萬大軍聯合攻打祿州,祿州岌岌可危,我家大將軍特派小可前來求助。”

“朝廷這次不惜割地賠款給高昌人,也要讓西北軍南下平亂,定是容我們不得。我們葛家軍與大人雖有些誤會,可到底是咱們南邊人自己的事。可朝廷來了就不一樣,正所謂唇亡齒寒,若西北軍拿下了我們葛家軍,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陳大人。”

“值此大難關頭,我家大將軍派小可來向大人提出盟約,以後葛家軍與慶川軍休戚與共,同進同退,結為生死兄弟,一方有難,另一方義不容辭地支援,共抗朝廷,守住南方!”

他說得慷慨激昂,可陳雲州不為所動。

葛鎮江這算盤打得可真好。

他們都要被朝廷打趴下了,還來什麽生死與共,這不就是想忽悠他們慶川軍去打白工嗎?

當他陳雲州是個傻子嗎?

他是不樂意見朝廷拿下葛家軍的地盤。

但他跟葛鎮江也不是一路人,這時候他沒落井下石,派人攻打橋州,就已經是給葛鎮江面子了。

陳雲州放下了茶杯,根本不接戚鵬這話:“戚先生,天氣熱,我聽你嗓子都啞了,喝喝茶吧。”

戚鵬好不容易準備了這番煽動人心的說辭,結果對方就這反應?

不管同不同意給句話啊。

他還準備了好多說服陳雲州的說辭呢。

眼看陳雲州滑溜得泥鰍一樣,不肯接他的話,戚鵬只能再將話說得直白一些:“陳大人,我家大將軍想請大人出兵幫忙從後偷襲西北軍,解祿州之困。為答謝大人,我家大將軍準備了一份厚禮,事成之後,還有重禮相贈!”

他拍了拍手,身後的隨從立即將帶來的四口大箱子給打開。

一時間,金燦燦的光芒晃得人眼花。

陳雲州瞇眼看了看,不置可否地說:“葛大將軍可真是大手筆。”

戚鵬指著四箱金子道:“這是四千兩金子,只要大人肯出手,我家大將軍還有重謝。”

四千兩黃金,換成白銀,那得四五萬兩去了。

真是大手筆啊,看來葛鎮江這幾年真是沒少撈錢。

可這點錢就想讓他手底下的人為葛鎮江賣命,不可能。

陳雲州微笑著說:“戚先生,葛大將軍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樣,此事關系重大,金子你先收起來,容我再想想。”

戚鵬怕陳雲州又打馬虎眼,拖著他,連忙拱手道:“多謝陳大人。祿州的戰情很不樂觀,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家大將軍還等著我回消息,懇請陳大人早日決斷。”

陳雲州含笑道:“好,明天我就跟你答覆。戚先生一路辛苦了,來人,帶戚先生去休息。”

戚鵬再次謝過陳雲州,然後才帶著自己人走了。

等他走遠,陳雲州看向一直沈默的林欽懷道:“林叔,此事你怎麽看?”

林欽懷道:“這個戚鵬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咱們不能坐視朝廷做大,拿下祿州,繼而南下,再拿下吳州,這樣會對我們造成不小的威脅。”

現在他們只有仁州暴露在朝廷軍的第一線。

可若是吳州落入了朝廷手裏,以後定州、懷州都將變成前線,防線的壓力會變得大很多。

陳雲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西北軍人數眾多,我們仁州只有兩萬人,若是派出大半兵力前往祿州作戰,從背後偷襲吳州,風險很大。”

“西北軍在祿州人數最多,北邊還有平州的禁軍支援,葛家軍有祿州城可守。相較之下,我們的兵力異地作戰,最為不利。”

“若是西北軍棄祿州軍不顧,轉而集中兵力攻打我們,那我們的軍隊恐遭滅頂之災。”

林欽懷聽出來了,陳雲州覺得目前不適合出兵。

但他想出兵,他想去取了賈長明的項上人頭祭奠死去的兄弟們。

“少主,前段時間我派人潛伏進了西北軍中,發現了幾個故人,興許能用。這一趟的風險,沒那麽大。”

陳雲州不是很看好。

人心易變,二十多年過去了,早就物是人非了。

林欽懷一直是比較冷靜理智型的人,為何這次會這麽想攻打西北軍?陳天恩又沒來。

見陳雲州不說話,林欽懷起身拱手道:“少主,您放心,我不會沖動的,若事不可為,我就撤兵。”

陳雲州連忙擺手:“林叔,你坐下說話,這事容我想想。”

少許,他擡頭道:“你要出兵可以,但葛鎮江想用四千兩金子就讓我們給他賣命,未免把我們慶川軍想得太廉價了。t我要橋州,我明日就答覆戚鵬,讓葛鎮江派葛淮安帶兵北上支援祿州,將橋州讓給我們,換你帶兵支援祿州。”

這條件不可謂不苛刻。

林欽懷皺眉道:“他能同意嗎?”

一州換一州,祿州還要打仗,這買賣看起來就不怎麽劃算。

陳雲州笑著說道:“他會同意的。橋州已經幾乎快被我們慶川軍包圍了,葛鎮江心裏應該清楚,橋州遲早會是我的。用註定會失去的橋州,保住祿州,打破朝廷的封鎖,尋到繼續往北挺進的機會,對他來說不算太虧。”

“林叔,他要是答應了,葛淮安會帶著橋州的駐軍北上,加入到祿州戰場,這樣能替咱們分擔一部分西北軍的兵力,會更安全許多,勝算也會大很多,否則光憑咱們這一萬多人的援軍,想要打退西北軍很難。”

“他若是不答應這事,我不會同意出兵。我作為慶川軍的最高統帥,得對下面的將士負責,不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希望林叔能諒解。”

最後這番話,陳雲州說得強勢又霸道,完全沒有跟林欽懷商量的意思。

他知道,林欽懷對西北軍有些情結在心中。

可戰爭不是兒戲,不能意氣用事。

林欽懷看著面色堅毅的陳雲州,腦海中滑過老將軍父子的臉,這一刻,這張還稍顯稚嫩的臉與那張飽經滄桑又睿智的臉重合到了一塊兒。

這就是陳家的風骨!

哪怕少主被他們這群莽夫帶著,在貧瘠閉塞的山上長大,但他身上始終流淌著陳家的血脈,在關鍵時刻,這股血脈會自動覆蘇,成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若是老將軍能看到如今的少主,定然會很欣慰陳家後繼有人。

“少主考慮得甚是,我一切都聽少主的。”林欽懷欣慰地看著陳雲州。

少主長大了。

陳雲州松了口氣,他還真怕林欽懷固執不聽勸。

“林叔,這個仇咱們遲早會報的,不要著急。”

林欽懷點了點頭。

次日,陳雲州將自己的條件告訴了戚鵬。

戚鵬眼珠子都差點掉到了地上:“這……陳大人,您要橋州這要求也未免太……小可沒法向我家大將軍交代啊。您看換個條件成嗎?我家大將軍還給大人準備了十個美人,金銀珠寶……”

陳雲州擡手制止了他:“戚鵬,我就這個條件,金子你帶回去。祿州與橋州孰輕孰重,我想你家大將軍更清楚。”

就是葛鎮江不清楚,那不還有軍師嗎?

戚鵬見陳雲州態度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只得苦笑著點頭:“小可會將這個條件轉達給我家大將軍的。”

陳雲州微擡下巴。

柯九立即將陳雲州擬定的契約遞給戚鵬:“戚先生,這上面有具體的條件,下面已落了我家大人的大印。這份契書一式兩份,若葛大將軍同意,可落印後送一份到仁州。待得葛淮安大帥抵達吳州之後,我們慶川軍就會從仁州出發。”

戚鵬接過了契書,心裏苦笑,對方連這個都準備好了,還真是吃定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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