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拾肆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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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拾肆章 晉江獨發
晉寧公主搖了搖頭：“姜年姑姑她什麽都沒說。”
祁聿微微收緊的手又悄然松開。
這一切都只是晉寧的一廂情願, 是麽？
他無力地拍了拍她的背：“往後別再這麽叫她了，於她的名聲也不好，知道麽？”
“父皇, 姜年姑姑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晉寧知道，她就是娘親。”
怕他不信，她伸手掏出貼身帶著的平安符, 朝他面前遞了遞，“父皇，您看, 娘親還給晉寧求來了一個平安符。娘親跟晉寧說了，她希望晉寧歲歲平安。”
祁聿唏噓又有些無奈，不知該如何t面對自己的女兒。
他知道阿音疼愛晉寧，他還見過阿音為晉寧縫制衣裳、抱著晉寧哼兒歌, 還總是很有耐心地陪晉寧一道玩耍，可晉寧那會兒實在太小, 哪能記得住這些事, 可饒是這樣, 晉寧還是堅信那位女醫姜氏是她的娘親。
究竟是晉寧的眼睛比任何人都要明亮？
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
阮顏兮因提防著姜年, 在祁聿面前提起姜年進宮的時機太過巧合, 自那日之後她暫時消停了一段時間，沒敢在祁聿面前多提一個字，只不動聲色地留意著姜年的一舉一動, 以確認自己心中所想到底有幾分真。
近來也不知是何緣故, 祁聿頻頻來鳳鸞宮，眾人皆以為他是為了晉寧公主而來, 可阮顏兮卻幾番瞥見祁聿打量姜年，眼裏的情緒悲喜難辨。反觀姜年，總借機避開祁聿，顯然是不願跟他多打照面。
阮顏兮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
祁聿會著意關註姜年，到底是因為先前她在祁聿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而祁聿又生性多疑，因此對姜年起了戒心呢，還是因為旁的緣故？
阮顏兮越是深想下去，就越是摸不準祁聿的心思。
先皇後是祁聿的逆鱗，除了晉寧公主，沒人敢在祁聿面前提到阮顏音，她看得分明，她在這宮裏與其說是一位皇後，不如說更像是晉寧的繼母。
她清楚自己在祁聿心裏的地位，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只得暗勸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過了晌午，茜草一手掀開厚重的簾子，一手捧著一盆花進來，宮女正在替晉寧公主編小辮子，晉寧公主聽到動靜扭頭朝門口望來，一雙明亮的眼眸靈動地轉動著：“茜草姑姑，那是什麽花啊？”
茜草垂眸看了看花盆：“這是惠蘭。”
晉寧公主眼尾上翹，邁著小步跑過來，伸手摸了摸花瓣：“這花是給晉寧的麽？”
“是給……給姜姑娘的。”
茜草見她眼中生出幾分羨慕，笑了笑道：“姜姑娘喜歡惠蘭。公主若是也喜歡花，改明兒奴婢再去要幾盆過來。”
晉寧公主喜歡姜年，見到她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自是不舍得跟姜年爭搶一盆花，收回撫摸花瓣的手指：“那你快給姜年姑姑送去罷。”
茜草應了聲是，晉寧公主歪了歪頭，又重新打量起她手裏的花盆：“茜草姑姑，你怎麽知道姜年姑姑喜歡惠蘭？”
茜草心下一驚，手中的花盆險些掉落在地上。
公主只是無意間問起，無奈她一心想著送惠蘭給自家舊主子，一時疏忽，差點露出了破綻。
她勉強笑了笑，道：“沒人不喜歡惠蘭，奴婢心想著姜年姑姑應當也是喜歡的罷。”
晉寧公主收回目光，瞥見茜草身後的人時，一雙眸子彎成了月牙：“父皇！”
祁聿上前抱起晉寧公主，茜草行禮匆匆退下，祁聿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近來他總留意著姜年，奈何姜年行事謹慎，無論他如何拿話試探她，她都表現得滴水不漏，任誰都不會疑心她動機不純，時間一長，從姜年那邊沒發現到什麽，反倒讓他從茜草身上瞧出些端倪來。
茜草只是下人，可當初總歸是跟著阮顏音一道進的王府，後來又跟著阮顏音進了皇宮，他自認對茜草的品性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茜草性子木訥老實，不如宮裏的其他人那般擅於見風使舵，旁的事和人一概不放在心上，眼裏只有自家主子，對阮顏音是難得的忠心耿耿，他也正是為著這個緣故，將她撥去晉寧身邊服侍晉寧。
姜年入宮還沒多久，茜草待姜年卻遠不同於旁人，看得出來她十分敬重姜年，若非實在覺著荒謬，他幾乎會以為茜草把姜年當作了她的主子來看待。
***
茯苓的事暫時還沒個頭緒，姜年連日來總琢磨著此事，一路深究下去，倒被她瞧出別的不對勁來。
這日晚間眾人歇下後，茜草捧著盆惠蘭去了姜年的屋裏。
姜年從茜草的手中接過她送來的惠蘭，向茜草問起先前為她請過平安脈的金太醫，茜草回說金太醫如今已經不在太醫院當差了。
姜年睜大了眼睛，滿是詫異：“他是自請離宮，還是犯了什麽錯麽？”
金太醫年紀不算太大，還遠遠不到告老還鄉的年紀。
茜草咬了咬唇瓣，面露難色：“金太醫他也不在了。”
姜年扶著桌沿坐了下來，一雙眸子定定地望著桌案。
也不在了麽？
“是何時發生的事？”
“奴婢記得是茯苓剛死了還不到半個月的時候。”
“茜草，你不覺得宮裏意外去世的人實在太多了些麽？先是茯苓，後來又是金太醫，且剛好兩人都是有機會知曉我被人下了毒的人。”
茜草驚懼之下，忍不住開口道：“您的意思，是他們知道太多的秘密，所以被人滅口了麽？”
是了，世上哪有那麽多的意外？這宮裏的腌臜事數不勝數，誰都信不過誰，唯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姜年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確定，只是我尋思著他們死的日子實在太接近，又都恰好有機會知曉下毒一事，我難免會朝這邊多想些。”
茜草深以為然。
金太醫是不是跟下毒一事有關尚且還不好斷言，畢竟是太醫，接觸的人多，有嫌疑的人自然也少不了，可茯苓說到底只是個小宮女，能礙誰的事？她的死，十有八//九跟先皇後被人下//毒有關。
姜年握住茜草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低聲叮囑道：“茜草，無論事實如何，總之你在宮裏一定要多加小心，對誰都不能失了戒心。”
茯苓那麽機靈的人尚且沒能逃得出幕後黑手的魔爪，叫她如何放心茜草？
說起來茯苓的死，其實跟她也有脫不了的幹系。她自己不喜別人拘著她，所以將心比心，她也不願拿規矩拘著茯苓和茜草，在伯府裏的時候，她總由著她們去。後來進了宮裏，只要她們在太後和旁人面前大規矩不錯便可，與她私底下相處時，她還是由著她們的性子，心裏怎麽舒坦怎麽來。
茯苓性子急，說話又直，從不怕得罪人，這些她都是知道的，故而平日去太後宮裏請安或是赴宮宴時，她只叫茜草陪著，留茯苓在宮裏不讓她跟著，倒不是不信任茯苓，主要是為了避免茯苓在眾人面前失了分寸，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她雖是為了茯苓著想，不願委屈了茯苓，只是她終究掉以輕心，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結果反倒害了茯苓，但凡茯苓平日裏能更謹慎小心些，也不至於發生後來的事。
如今細細想來，若不是茯苓撞見了什麽隱//私，又沒忍住，否則怎會白白丟了性命？
***
壽康宮。
阮顏兮按著每日向太後請安的時辰來了壽康宮。
她在下首坐下，掃了一眼坐在太後身旁的崔以馨。崔以馨今日也盛裝打扮了一番，她偏愛紅色的衣裳，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像一株開得正艷麗的牡丹，無半分艷俗，瞧著只讓人覺得明艷嬌媚。
太後看著阮顏兮：“明日皇上就要出宮，估摸著要五日後才能回宮。皇上不在宮裏，宮裏的下人們難免會心思活絡，你是皇後，凡事多註意著些，切莫讓下人們躲懶鬧事。”
阮顏兮微楞了一下，忙垂首應道：“母後教誨的是，臣妾謹記母後的叮囑。”
崔以馨輕嗤了一聲，目光在她的臉上來回巡視著，一壁撥弄著手腕上的瑪瑙鐲子，散漫地道：“皇後娘娘，您身為六宮之主，居然連皇上要出宮都不知道麽？”
阮顏兮緘默著不作聲，面上未露出半點不悅。
入宮兩年，崔以馨隔三差五地就愛給她找不痛快，十次倒有九次她只裝作沒聽見。
不這樣又能如何呢？
崔以馨有太後替她撐腰，自是不怕得罪她，縱然她是皇後，身份上可以壓過崔以馨這位貴妃，可宮裏誰不知道她只是個有名無實的繼後。
她不敢冒著惹怒太後的風險讓祁聿選，她不是阮顏音，她在祁聿面前無任何底氣可言。
太後跟阮顏兮從來說不到一處去，看到她，太後就會想起自己的親侄女都是因著她這張臉與皇後之位相失交臂，是以略微敷衍了幾句，就道自己身子乏了，揮手叫阮顏兮回去。
阮顏兮走到殿外，仰頭望著天空：“迎春t，與本宮一道去一趟禦書房罷。”
阮顏兮在禦書房裏落了座，開口道：“皇上，適才臣妾聽太後說，明日皇上就要出宮。”
祁聿擲下握在手中的狼毫，眉眼間籠上一層肅色：“皇後這是在怪朕事先沒跟你提起此事？”
阮顏兮趕忙搖了搖頭，替自己分辨道：“臣妾怎敢。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一聲，宮外不比宮裏頭，還請皇上凡事小心，多照顧著自己一些。”
祁聿合上折子：“這幾日朕不在宮裏，你記得好生看顧著晉寧。”他視線越過她，溫柔的眸光一寸一寸在窗上掃過，“晉寧身子弱，若是有任何事，差人送口信過來知會朕一聲。”
阮顏兮應下，繼而又趁機問道：“此次皇上要去哪兒？”
“朕是去寺廟祈福。”
“臣妾聽聞近來北邊接連鬧起了雪災，皇上是天子，福澤深厚，由皇上為他們祈福，相信再過不久，北邊的災情便會迎刃而解。”
祁聿心底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別過頭去，隨即又變得面色如常。
此次去寺廟，為民祈福是真，可他同樣還帶了點私心，只是此事自不必說與旁人知曉。
***
自那日疑心金太醫是被人謀害而死後，姜年每日一有空就細細剖析金太醫和茯苓的事。
三年前她從陸世予的口中得知有人毒害她，當時她被困在冷宮裏寸步難行，就算想要查明此事也無從查出，且那時候她已起了假死逃離皇宮的念頭，心想著她的死於別人無任何好處，兇手害她無非是盯上了皇後的位子，她若死了，兇手便達到了目的，不會再將手伸到晉寧身上，也算是保全了晉寧。
現如今她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保全晉寧？晉寧受她牽連，從小就體弱多病，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頭，既然如此，害她之人就別怪她容不下人了。
在這宮裏，可疑之人統共就這麽幾個人。
祁聿送她避子之物是真，此事跟他有脫不了的幹系，可若據此認定他會對她下//毒奪她性命，她卻是不信的。
倒不是她對他還抱有什麽希冀，認為他的人品做不出如此歹毒之事，而是他再如何都不至於犯蠢到這般地步。
假使他就是下毒之人，那他大可不必對她又是下//毒又是送避子的首飾。人都要死了，還會去在乎她是否會誕下子嗣麽？簡直是多此一舉！
雖說眼下還缺乏確鑿的證據，但若真要她疑心誰，她最懷疑的便是太後崔氏。
太後明裏暗裏幾番想要扶持她親侄女崔以馨坐上皇後之位，而她作為祁聿的正妻，自然就成了太後的眼中釘，太後恨不能將她置之死地而後快，好騰出中宮之位給崔以馨。
除卻太後，另一個可疑之人就是崔以馨。
不對，崔以馨倒是做不出下毒之事，至於她對下毒一事是否知情，還有待查明。
崔以馨這人性子驕縱，人卻十分簡單，心裏存有什麽心思都顯在臉上。對皇後下毒而不被旁人察覺到，這樣的事莫說崔以馨沒那個腦子，即便有那個腦子，就憑她的毛躁脾氣，諒必太後也不敢向她透露半分。
而阮顏兮，此事應該和她無甚關系，畢竟那時候她尚未進宮。
姜年秀眉微微蹙起。
若當初真是太後下的毒，有一處還是有些說不通。
太後謀害她的動機是為了扶崔以馨上位，那麽茯苓和金太醫呢，他們又礙著她什麽事了，非得弄死他們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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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寧公主搖了搖頭：“姜年姑姑她什麽都沒說。”
祁聿微微收緊的手又悄然松開。
這一切都只是晉寧的一廂情願, 是麽？
他無力地拍了拍她的背：“往後別再這麽叫她了，於她的名聲也不好，知道麽？”
“父皇, 姜年姑姑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晉寧知道，她就是娘親。”
怕他不信，她伸手掏出貼身帶著的平安符, 朝他面前遞了遞，“父皇，您看, 娘親還給晉寧求來了一個平安符。娘親跟晉寧說了，她希望晉寧歲歲平安。”
祁聿唏噓又有些無奈，不知該如何t面對自己的女兒。
他知道阿音疼愛晉寧，他還見過阿音為晉寧縫制衣裳、抱著晉寧哼兒歌, 還總是很有耐心地陪晉寧一道玩耍，可晉寧那會兒實在太小, 哪能記得住這些事, 可饒是這樣, 晉寧還是堅信那位女醫姜氏是她的娘親。
究竟是晉寧的眼睛比任何人都要明亮？
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
阮顏兮因提防著姜年, 在祁聿面前提起姜年進宮的時機太過巧合, 自那日之後她暫時消停了一段時間，沒敢在祁聿面前多提一個字，只不動聲色地留意著姜年的一舉一動, 以確認自己心中所想到底有幾分真。
近來也不知是何緣故, 祁聿頻頻來鳳鸞宮，眾人皆以為他是為了晉寧公主而來, 可阮顏兮卻幾番瞥見祁聿打量姜年，眼裏的情緒悲喜難辨。反觀姜年，總借機避開祁聿，顯然是不願跟他多打照面。
阮顏兮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
祁聿會著意關註姜年，到底是因為先前她在祁聿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而祁聿又生性多疑，因此對姜年起了戒心呢，還是因為旁的緣故？
阮顏兮越是深想下去，就越是摸不準祁聿的心思。
先皇後是祁聿的逆鱗，除了晉寧公主，沒人敢在祁聿面前提到阮顏音，她看得分明，她在這宮裏與其說是一位皇後，不如說更像是晉寧的繼母。
她清楚自己在祁聿心裏的地位，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只得暗勸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過了晌午，茜草一手掀開厚重的簾子，一手捧著一盆花進來，宮女正在替晉寧公主編小辮子，晉寧公主聽到動靜扭頭朝門口望來，一雙明亮的眼眸靈動地轉動著：“茜草姑姑，那是什麽花啊？”
茜草垂眸看了看花盆：“這是惠蘭。”
晉寧公主眼尾上翹，邁著小步跑過來，伸手摸了摸花瓣：“這花是給晉寧的麽？”
“是給……給姜姑娘的。”
茜草見她眼中生出幾分羨慕，笑了笑道：“姜姑娘喜歡惠蘭。公主若是也喜歡花，改明兒奴婢再去要幾盆過來。”
晉寧公主喜歡姜年，見到她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自是不舍得跟姜年爭搶一盆花，收回撫摸花瓣的手指：“那你快給姜年姑姑送去罷。”
茜草應了聲是，晉寧公主歪了歪頭，又重新打量起她手裏的花盆：“茜草姑姑，你怎麽知道姜年姑姑喜歡惠蘭？”
茜草心下一驚，手中的花盆險些掉落在地上。
公主只是無意間問起，無奈她一心想著送惠蘭給自家舊主子，一時疏忽，差點露出了破綻。
她勉強笑了笑，道：“沒人不喜歡惠蘭，奴婢心想著姜年姑姑應當也是喜歡的罷。”
晉寧公主收回目光，瞥見茜草身後的人時，一雙眸子彎成了月牙：“父皇！”
祁聿上前抱起晉寧公主，茜草行禮匆匆退下，祁聿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近來他總留意著姜年，奈何姜年行事謹慎，無論他如何拿話試探她，她都表現得滴水不漏，任誰都不會疑心她動機不純，時間一長，從姜年那邊沒發現到什麽，反倒讓他從茜草身上瞧出些端倪來。
茜草只是下人，可當初總歸是跟著阮顏音一道進的王府，後來又跟著阮顏音進了皇宮，他自認對茜草的品性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茜草性子木訥老實，不如宮裏的其他人那般擅於見風使舵，旁的事和人一概不放在心上，眼裏只有自家主子，對阮顏音是難得的忠心耿耿，他也正是為著這個緣故，將她撥去晉寧身邊服侍晉寧。
姜年入宮還沒多久，茜草待姜年卻遠不同於旁人，看得出來她十分敬重姜年，若非實在覺著荒謬，他幾乎會以為茜草把姜年當作了她的主子來看待。
***
茯苓的事暫時還沒個頭緒，姜年連日來總琢磨著此事，一路深究下去，倒被她瞧出別的不對勁來。
這日晚間眾人歇下後，茜草捧著盆惠蘭去了姜年的屋裏。
姜年從茜草的手中接過她送來的惠蘭，向茜草問起先前為她請過平安脈的金太醫，茜草回說金太醫如今已經不在太醫院當差了。
姜年睜大了眼睛，滿是詫異：“他是自請離宮，還是犯了什麽錯麽？”
金太醫年紀不算太大，還遠遠不到告老還鄉的年紀。
茜草咬了咬唇瓣，面露難色：“金太醫他也不在了。”
姜年扶著桌沿坐了下來，一雙眸子定定地望著桌案。
也不在了麽？
“是何時發生的事？”
“奴婢記得是茯苓剛死了還不到半個月的時候。”
“茜草，你不覺得宮裏意外去世的人實在太多了些麽？先是茯苓，後來又是金太醫，且剛好兩人都是有機會知曉我被人下了毒的人。”
茜草驚懼之下，忍不住開口道：“您的意思，是他們知道太多的秘密，所以被人滅口了麽？”
是了，世上哪有那麽多的意外？這宮裏的腌臜事數不勝數，誰都信不過誰，唯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姜年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確定，只是我尋思著他們死的日子實在太接近，又都恰好有機會知曉下毒一事，我難免會朝這邊多想些。”
茜草深以為然。
金太醫是不是跟下毒一事有關尚且還不好斷言，畢竟是太醫，接觸的人多，有嫌疑的人自然也少不了，可茯苓說到底只是個小宮女，能礙誰的事？她的死，十有八//九跟先皇後被人下//毒有關。
姜年握住茜草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低聲叮囑道：“茜草，無論事實如何，總之你在宮裏一定要多加小心，對誰都不能失了戒心。”
茯苓那麽機靈的人尚且沒能逃得出幕後黑手的魔爪，叫她如何放心茜草？
說起來茯苓的死，其實跟她也有脫不了的幹系。她自己不喜別人拘著她，所以將心比心，她也不願拿規矩拘著茯苓和茜草，在伯府裏的時候，她總由著她們去。後來進了宮裏，只要她們在太後和旁人面前大規矩不錯便可，與她私底下相處時，她還是由著她們的性子，心裏怎麽舒坦怎麽來。
茯苓性子急，說話又直，從不怕得罪人，這些她都是知道的，故而平日去太後宮裏請安或是赴宮宴時，她只叫茜草陪著，留茯苓在宮裏不讓她跟著，倒不是不信任茯苓，主要是為了避免茯苓在眾人面前失了分寸，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她雖是為了茯苓著想，不願委屈了茯苓，只是她終究掉以輕心，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結果反倒害了茯苓，但凡茯苓平日裏能更謹慎小心些，也不至於發生後來的事。
如今細細想來，若不是茯苓撞見了什麽隱//私，又沒忍住，否則怎會白白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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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康宮。
阮顏兮按著每日向太後請安的時辰來了壽康宮。
她在下首坐下，掃了一眼坐在太後身旁的崔以馨。崔以馨今日也盛裝打扮了一番，她偏愛紅色的衣裳，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像一株開得正艷麗的牡丹，無半分艷俗，瞧著只讓人覺得明艷嬌媚。
太後看著阮顏兮：“明日皇上就要出宮，估摸著要五日後才能回宮。皇上不在宮裏，宮裏的下人們難免會心思活絡，你是皇後，凡事多註意著些，切莫讓下人們躲懶鬧事。”
阮顏兮微楞了一下，忙垂首應道：“母後教誨的是，臣妾謹記母後的叮囑。”
崔以馨輕嗤了一聲，目光在她的臉上來回巡視著，一壁撥弄著手腕上的瑪瑙鐲子，散漫地道：“皇後娘娘，您身為六宮之主，居然連皇上要出宮都不知道麽？”
阮顏兮緘默著不作聲，面上未露出半點不悅。
入宮兩年，崔以馨隔三差五地就愛給她找不痛快，十次倒有九次她只裝作沒聽見。
不這樣又能如何呢？
崔以馨有太後替她撐腰，自是不怕得罪她，縱然她是皇後，身份上可以壓過崔以馨這位貴妃，可宮裏誰不知道她只是個有名無實的繼後。
她不敢冒著惹怒太後的風險讓祁聿選，她不是阮顏音，她在祁聿面前無任何底氣可言。
太後跟阮顏兮從來說不到一處去，看到她，太後就會想起自己的親侄女都是因著她這張臉與皇後之位相失交臂，是以略微敷衍了幾句，就道自己身子乏了，揮手叫阮顏兮回去。
阮顏兮走到殿外，仰頭望著天空：“迎春t，與本宮一道去一趟禦書房罷。”
阮顏兮在禦書房裏落了座，開口道：“皇上，適才臣妾聽太後說，明日皇上就要出宮。”
祁聿擲下握在手中的狼毫，眉眼間籠上一層肅色：“皇後這是在怪朕事先沒跟你提起此事？”
阮顏兮趕忙搖了搖頭，替自己分辨道：“臣妾怎敢。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一聲，宮外不比宮裏頭，還請皇上凡事小心，多照顧著自己一些。”
祁聿合上折子：“這幾日朕不在宮裏，你記得好生看顧著晉寧。”他視線越過她，溫柔的眸光一寸一寸在窗上掃過，“晉寧身子弱，若是有任何事，差人送口信過來知會朕一聲。”
阮顏兮應下，繼而又趁機問道：“此次皇上要去哪兒？”
“朕是去寺廟祈福。”
“臣妾聽聞近來北邊接連鬧起了雪災，皇上是天子，福澤深厚，由皇上為他們祈福，相信再過不久，北邊的災情便會迎刃而解。”
祁聿心底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別過頭去，隨即又變得面色如常。
此次去寺廟，為民祈福是真，可他同樣還帶了點私心，只是此事自不必說與旁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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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疑心金太醫是被人謀害而死後，姜年每日一有空就細細剖析金太醫和茯苓的事。
三年前她從陸世予的口中得知有人毒害她，當時她被困在冷宮裏寸步難行，就算想要查明此事也無從查出，且那時候她已起了假死逃離皇宮的念頭，心想著她的死於別人無任何好處，兇手害她無非是盯上了皇後的位子，她若死了，兇手便達到了目的，不會再將手伸到晉寧身上，也算是保全了晉寧。
現如今她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保全晉寧？晉寧受她牽連，從小就體弱多病，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頭，既然如此，害她之人就別怪她容不下人了。
在這宮裏，可疑之人統共就這麽幾個人。
祁聿送她避子之物是真，此事跟他有脫不了的幹系，可若據此認定他會對她下//毒奪她性命，她卻是不信的。
倒不是她對他還抱有什麽希冀，認為他的人品做不出如此歹毒之事，而是他再如何都不至於犯蠢到這般地步。
假使他就是下毒之人，那他大可不必對她又是下//毒又是送避子的首飾。人都要死了，還會去在乎她是否會誕下子嗣麽？簡直是多此一舉！
雖說眼下還缺乏確鑿的證據，但若真要她疑心誰，她最懷疑的便是太後崔氏。
太後明裏暗裏幾番想要扶持她親侄女崔以馨坐上皇後之位，而她作為祁聿的正妻，自然就成了太後的眼中釘，太後恨不能將她置之死地而後快，好騰出中宮之位給崔以馨。
除卻太後，另一個可疑之人就是崔以馨。
不對，崔以馨倒是做不出下毒之事，至於她對下毒一事是否知情，還有待查明。
崔以馨這人性子驕縱，人卻十分簡單，心裏存有什麽心思都顯在臉上。對皇後下毒而不被旁人察覺到，這樣的事莫說崔以馨沒那個腦子，即便有那個腦子，就憑她的毛躁脾氣，諒必太後也不敢向她透露半分。
而阮顏兮，此事應該和她無甚關系，畢竟那時候她尚未進宮。
姜年秀眉微微蹙起。
若當初真是太後下的毒，有一處還是有些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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