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鬼和小師妹

宋溫涼被辜無眠搖的晃了兩下, 她杏仁圓的眼睛盯著有些崩潰的他，一張嘴先是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唇，淺色的唇溢出刺目的血來。

辜無眠被這鮮血喚醒了, 登時凝滯住，將死的魚一樣喘息一下，低下聲音來，顫抖著道：“不,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捏在宋溫涼肩膀上的手松開，有些無措地摸上她的臉, 停在她的唇前，不敢動了。

宋溫涼道：“我聽得懂。天道、魔氣，我都聽得懂……之醒，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她那雙總是亮著的天真眼睛, 不知何時竟染了哀愁, 像無暇的寶玉裂開了縫隙，沁入黑色的臟汙。

辜無眠知道這淚眼婆娑的人是因誰而哭。

他剛剛開始築起的萬丈心防頓時潰敗，一時間感到心如刀絞。

半晌, 辜無眠哆嗦著唇，咬牙一字一頓道：“要—抱抱嗎？”

聲音沙啞，帶著刻意柔下去的痕跡。

宋溫涼在鬼氣與魔氣下艱難喘息著，聞言卻點了點頭, 任由辜無眠將她摁入這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的氣息中。

她努力嗅著, 在冰冷的惡念中嗅得那一縷熟悉的青草香，靠著這縷青草香緊緊地抱緊他, 不肯放手, 手在他的法衣上抓出了褶皺，就像他們還在溫存時的那樣。

辜無眠的話讓她越發忐忑不安起來。

宋溫涼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所謂入魔對於辜無眠來說並不是一件小事。

他害怕什麽、擔憂什麽、憤怒什麽？

這些情緒是因她而起嗎？

宋溫涼想使勁抱緊他，就像他們一開始相遇那樣……只要她抱緊他，是不是一切都會好起來呢？

不過她忽然發現自己再怎麽用力，也不及辜無眠所用的力氣大，大到她很快喘不過氣來了。

宋溫涼仰著脖子輕聲道：“之醒，你會拋下我嗎？”

辜無眠頓了頓，越發後悔起來。

他心裏像是橫了一塊凸起的魚脊骨，上不去下不來。

地上的泥沾臟了他二人的法袍，淡青的法袍跟金黑色的混在一起，看起來渾然一體又層次分明。

辜無眠不知道自己該放手還是該死抓著不放。

“你不怕我？”辜無眠啞聲問道。

宋溫涼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想了想，輕聲坦白道：“怕。我現在有點怕了，或許是天道的緣故，我……我從前或許受了點它的蒙騙。”

埋在她耳邊的辜無眠動了動頭，靜靜地聽她說著。

受了……天道的蒙騙。

辜無眠的心沈了下去，面容突然變得冷硬起來，他放在她腰間的手也驟然變地更緊。

緊到宋溫涼有些痛了。

一反往常，她沒呼痛。

宋溫涼道：“我現在看你覺得同從前不太一樣。”

她說著自己的感覺，懷疑是天道以前對她屏蔽了這些東西，就好像那些專門針對她的彈幕一樣。

至於為什麽——

很明顯，以前天道在驅使她下山，找到他。現在，天道希望她離開他。

擁有葉落雨的力量後，宋溫涼發現一些關於天道與魔氣的事情，逐漸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宋溫涼說著自己的發現。

而辜無眠滿腦子都在想——怕、受了蒙騙……

他不禁心神不寧，越發難掩殺氣。

所以現下她是反悔了嗎？

宋溫涼最終將一切全部告訴辜無眠了，包括她看到的彈幕，包括她在筆友的指導下出逃，包括她如何從行腳鎮逃跑遇見的他。

她心裏想：如果她在天道的控制之下，沒辦法正確對待世界，沒辦法確定自己所有的言行。那麽入魔的辜無眠至少可以保證他可以。有他看著，她至少不會犯什麽大錯誤。

說完後，宋溫涼等了一會兒，她有些疑惑辜無眠怎麽沒有回話。

辜無眠緩慢地松開了她，將她從自己懷抱中解放出來。

宋溫涼與他對視，眼睛直直地、勇敢地看著他。

辜無眠輕聲道：“你可要回抱一宗？我可以送你回去。”

他說完緊緊地盯著她的神情，一絲一毫的變化也不放過。

放她回抱一宗？

怎麽可能。

辜無眠的試探註定沒什麽用處。

宋溫涼沒看出眼前的人在說假話，見他冷靜下來後，自己也慎重思考起來。

殊不知眼前人努力和善的面目下，藏著猙獰的愛意。因為太過猙獰，所以不會有人接受，所以在圖窮匕見之前要盡可能地去隱藏。

樹欲靜而風不止。

那根緊繃的弦等著將天道的繩索截斷，換成他自己的。

辜無眠不禁想到不久之前，她只他揮劍斬人舌頭的情形便已經倉皇失措……

他靜靜地看著她，這一刻，心裏亦安寧下來。

從一開始她應他時就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死，或者跟他一起死。

這狗屁的世界，不管也罷。

辜無眠眼神越發寵溺，道：“阿涼，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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