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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齒菜包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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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齒菜包子(一)

桃桃才12歲,幹活已經有模有樣,剛剛聽她說她還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

以前家裏忙不過來,她也自己做過飯。

真正應了那句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她假裝沒看到,跟桃桃逗趣道:“咱倆回去鬧鬧你哥,讓他換點面回來包包子吃怎麽樣?”

陳木桃心想她跟他哥說可能沒用,加上她嫂子肯定能行。

“好好!咱吃雜面的就行!”

野莧菜今天晚上吃,馬齒菜準備晾幹包包子。

姑嫂兩個交完豬草又回去采了一背簍,趁著馬齒菜嫩多曬一些,反正能存。

馬齒菜老根去掉暴曬,曬幹以後使勁揉搓,揉搓完要繼續曬兩天重覆揉搓,直到曬幹才行。

陳木文晚上回來看院子裏曬了許多馬齒菜還有些詫異:“這是要送收購站嗎?”

江文清不知道這玩意還能送收購站,陳木文說:“一直都收的,不過曬幹收也收不上價才幾分錢一斤。”

一分錢也是愛,江文清不嫌少。

她想了一下問陳木文:“那冬天送去會不會價錢高點?”

陳木文也不清楚,他說下次去縣裏問問。

知道能換錢,江文清決定趁大家都在忙麥收,明天還去采。

陳木桃聽二嫂說明天帶她去賺點買糖錢,興奮的不行。

她娘聽了說她倆瞎擺活:“過幾天都是曬這個的,收購站說不定都不要了。”

往年也是這樣,江文清說“那我們曬幹冬天再賣也可以。”

陳翠春:“那你們冬天才能吃到糖了。”

江文清一想也是,不過在那之前他們可以吃包子。

這話不能先告訴陳翠春,她只在肚子裏繞了一圈。

誰知道晚上睡前陳木文就問她:“你想吃包子?”

江文清本來快睡著了,聽他這樣說立刻就餓了。

她說話聲音發軟,埋怨陳木文饞她。

“我本來都忘記吃包子了……嗚嗚你現在一說我好餓!”

陳木文覺得自己耳朵“騰”一下就變得火熱,他心想幸好現在是晚上。

“好是我的錯,我明天要和大隊長家的建國哥去縣裏,我給你帶包子吃賠罪怎麽樣?”

江文清立刻清醒過來:“我還要糖!”

陳木文覺得她可愛的很,她說要什麽都只說好會給她帶回來。

不過江文清想起什麽,問他:“不是在麥收嗎?怎麽又能進城了?”

陳木文:“收的差不多了,隊裏要去農機站借拖拉機運糧食翻地。每年都要提前去登記排隊,往年去遲了拖拉機來的晚,今年咱們隊就早點去登記。”

江文清了解又問他:“包子多少錢一個?”

“肉包子一毛一個,不要糧票。”

比拳頭還大的純肉包子,想想就誘惑,不過江文清還是咂咂嘴說:“忒貴,咱能買到面粉嗎?咱自己包也行!”

精面兩毛二一斤,標準面一毛八,自己包包子再混點自己家的粗面肯定比買包子劃算。

陳木文說:“那就不能吃肉包子咯……”

江文清:“沒事,咱自己包一家人都能吃到,就包馬齒菜包子。”

她現在也不困了,絮絮叨叨跟陳木文說在包子裏放哪些餡,最後說的陳木文也餓了。

陳木文看她沒有停的趨勢,探身過去捂住她的嘴。

“文清求你了,睡吧!”

江文清啞火了,很快她就睡過去,夢到自己在吃香噴噴的大肉包子。

醒來發現口水都快流到枕頭上了。

她連忙捂住嘴往旁邊看,發現陳木文已經走了才松口氣。

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流口水,這也忒沒形象了。

江文清上班的時候別說流口水,就是在同事面前噴飯,也從來沒覺得不好意思過。

現在卻莫名覺得自己不該在陳木文面前這樣。

她起床照照鏡子,最近吃得飽臉色已經沒一開始那麽難看,隱約能看到幾分顏色。

不過她還是不滿意,摸摸幹枯泛黃的發尾,起床的好心情立刻失去了一半。

想想天天自己就這個形象在陳木文面前晃,實在太糟糕!

吃過早飯,江文清去大嫂那借了剪刀,坐院子裏把頭發散下來,準備把發尾的枯發理一理。

修來修去都不滿意,等她修完一照鏡子,及腰長發已經剪到齊肩了。

她幹脆又把額頭前面挑出幾縷,剪了個似有若無的八字劉海。

剪完總算滿意了一些,她要是再白點就有種女高的感覺了。

可惜她現在不夠白……

江文清帶著些許遺憾去還剪刀,張蘭香倒是很喜歡她這個發型,一直說好看。

“等我出月子,你給我也剪一個吧!”

江文清有些欣喜:“大嫂你願意讓我剪頭發?”

她兩眼放光看著張蘭香,這樣反倒讓張蘭香有點不確定了。

不過都已經說了,她也不能反悔:“嗯!你這剪的真好看,紮起來也方便。而且你不知道我這剛生完孩子怎麽頭發也比以前掉的多了,還是剪短點吧。”

江文清答應下來,不過她出去怕被人說還是把頭發紮了起來。

也有人發現她剪了頭發,只覺得她比以前看著精神許多。

大家看到她變化都說還是老陳家肯養人,要死的人都能養活養漂亮了。

這話被陳老娘聽了,又開始難受了。

她跟老頭在大兒子家生活,以前這家是她的家,分了家以後就變成了大兒子家。

在家凡事要看兒子兒媳臉色,白天她在人前都好好的,晚上在炕上默默哭起來。

陳老爹蹲在門口抽麻袋,看她這樣不耐煩起來:“又怎麽了?”

“還不是你個狠心的,當初把老三一家趕出去,弄成現在這樣!”

這麽多年說來說去也就這一件讓她窩心事,因為這件事自己家被隊裏人好一段時間看低,陳老爹聽她舊事重提,心裏更煩。

“那都這麽多年了,還提這個做什麽?”他把煙袋鍋在地上磕磕:“自古只有兒子跟老子低頭的,沒有老子向兒子低頭的,難不成讓我去給他跪下求他!”

“再說你當年不是什麽也沒說!他氣性大心夠狠,你就當沒他這個兒子吧!”

陳老娘聽完又忍不住哭起來,她心想老三確實是個心狠的,不知道當爹當娘的為難處。

當年家裏這麽多人,不把他們分出去,家裏人豈不是都要餓死。

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為什麽就是揪著不放呢?

她不願意想當時陳老三被趕出去是什麽心情,這樣想容易讓她的愧疚更深,良心更顫動一分。

這麽多年她早就從後悔的心情,變成了矛盾的怨懟。

許是年紀大了心情起伏太大,加上最近麥收勞累,第二天陳老娘就起不來了。

陳糧豐他們知道這個消息正在吃早飯。

路上見面嗎都不打招呼的陳老大,罕見上門跟他說了一聲。

“娘病重了,你回去看看吧。”

麥收剛結束,陳翠春同意了江文清的包包子申請,一家人正在飯桌上討論包子裏加什麽更好吃。

前一刻還歡聲笑語的飯桌,後一刻變得悄無聲息。

大家都把隱晦的目光投向陳老三,陳老三怔楞片刻就說:“知道了。”

陳老大沒有多停留,說完就走了。

陳糧豐吃完飯躊躇許久,連陳翠春都催他去看看,他還是擰眉坐在堂屋門口。

江文清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公公的這種心情,他堅持這麽多年不低頭,就是想讓爹娘後悔。

甚至還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既然你們不愛我,那幹脆我們就老死不相往來。

哪知道陳老娘突然病了,他不去以後良心過不去。

去了以後這茬就要翻篇,說不定還要上演一番和解大戲,最後陳老娘病好母慈子孝。

這事也沒個說法,沒個解決辦法,就這樣變成他一個人的妥協。

這十年也變成了個笑話。

他不去更不行,到時候陳氏連根一人一句就能噴死他。

噴他算了,他的妻兒也要被連累。

怎麽看這件事裏受傷的都只有他一個人,果然應了那句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江文清覺得很諷刺,她公公這下無論如何都要低頭了。

果然他遲遲不去,陳木文二爺來了。

陳木文二爺就是當年借他們家糧的堂伯,這些年兩家走的更近。

陳二爺有備而來,平時健步如飛一大爺,今天特意拄著拐棍來,就為了瞧陳糧豐一下。

“你在這坐著幹什麽?還不去看你娘。”他說著又給陳糧豐一下:“我跟你說除非我們這些老的都死絕的,否則你是別想脫離陳家了!”

陳糧豐慘笑一聲,跟著陳二爺走了。

張蘭香扒在窗戶後面透過縫往外面看,等人走了她問江文清:“咱這包子還包嗎?”

她可是聽江文清提過,就開始惦記了……

廊下站著的江文清和陳木桃齊刷刷看向竈房門口的當家人。

陳翠春:……

“包!”

眾人如何開心不提,江文清怕婆婆後悔,要先去把面和上發起來。

陳翠春嘟囔兩句也沒攔她。

前幾天陳木文去縣城帶了五斤標準面粉回來,標準面粉沒有精細份白,不過他們還要摻粗面白不白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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