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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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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5)

晨光透過窗欞撒在床頭, 倒映下精致的雕花影子,床榻之上,一人艱難地坐起身, 扶著額頭, 雙眉緊蹙,似還因宿醉而難受。

不多時,只聽“吱呀”一聲響,一纖細婀娜的身影緩步入內,笑道:“醒了。”

她將食案擱在床頭, 端起裏頭的醒酒湯遞去, “快喝些, 解解酒。”

那人聽話地伸手接過, 喝湯間仍不免被念叨,“分明知自己酒量不濟,還偏生要逞強, 現在好了, 難受了吧。”

沈澄將喝完的湯碗放回食案, 擡眸看著妻子表面怨怪實則關切的模樣, 不由得笑著牽了她的手, 哄道:“莫生氣了, 母親敬我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聽得他這話, 唐月疏卻是更氣了:“你也知母親是故意的,就不曉得推脫,是傻了不成。”

沈澄笑得無奈, “母親對我有氣,又不好明的發作, 就只能用這般法子,說到底,母親是在意你,況且,她生氣也是應當的,畢竟當年的確是我的錯。”

見沈澄提及此事,覆又面露愧疚,唐月疏忍不住道:“多少年的事了,母親在意也就罷了,你還這般放不下,咱們窈窈都已經七歲了。”

唐月疏知曉沈澄在想什麽,無非就是他倆婚前糊塗,做了錯事,她甚至還因此懷了身孕。

雖得那第二日,他便快馬加鞭追上本欲回岑南老家的她,隨即上門提親,兩人很快便辦了婚事。

但沒過多久,隨著她被查出身孕,他們婚前那檔子事自是沒能瞞住。

她父親母親,以及兩位兄長都很生氣,他們本就疼她,就默默記下了這事,一記就記了八年。

再加上她生下女兒沈窈兩年多,她夫君沈澄便被外放至北邊做官,她亦帶著女兒跟隨而去,一去就是五年。

故而隨著沈澄被調回京,昨日她回娘家與父女兄長團聚,格外疼她的母親才會借機為難沈澄。

無她,就是覺得女兒受了委屈。

兩人說話間,一個小小的身影自屋外蹦蹦跳跳而來,一下撲倒在床榻前,她嗓音甜甜軟軟,一雙杏眸像瀲灩的湖水般清澈,她笑著問:“爹爹,你好些了嗎?”

見得他自小捧在掌心裏疼的寶貝女兒,沈澄心都要化了,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蛋,柔聲道:“謝謝窈窈關心,爹爹已然好多了。”

說著,沈澄又誇讚道:“咱們窈窈今日可真漂亮,可是要去哪處玩兒啊?”

“娘說,一會兒要帶著窈窈去見長公主。”沈窈答道。

“長公主聽聞我回了京,昨兒特意遣人邀我和窈窈去安南侯府。”唐月疏道,“你也知道,我與長公主已然好些日子未見了。”

沈澄微微頷首,他自然知道,她幼時是長寧長公主的侍讀,與長公主的情誼非同一般,這些年隨同他待在外邊,但始終與長公主有書信來往。

“安南侯建功無數,如今也頗受陛下器重,去安南侯府,也不能空手而去,要不一會兒,你去庫房看看,挑些禮物一道帶去。”

聽得此言,唐月疏頗有些忍俊不禁,“雖是這麽個禮數,但你也知自己這麽多年,可謂兩袖清風,庫房裏那些還算看的過去的,還是昨兒父親母親讓我們拿回來的,哪有再拿去侯府的道理,更何況長公主是天之驕女,自小什麽奇珍異寶不曾見過,到時反惹了笑話。”

“那該如何是好?”沈澄蹙眉。

他先頭去北方,當的是一個五品的同知,從不收受賄賂,只靠著那些稀薄的俸祿度日,還每每要用來救濟貧苦的百姓,更是所剩無幾。

幸得他這夫人,雖得出生名門,卻並非那嬌生慣養的,甚至有時瞞著他,讓身邊婢子賣了衣裳首飾,用來補貼家用,從無一句怨言。

而今回了京城,他甚至拿不出像樣的禮來,一時更覺對不住她了。

唐月疏看出沈澄的心思,安慰道:“你若是那做官幾年就腰纏萬貫的,我當年也不會選擇嫁給你,你莫要擔心了,長公主是心細的,早就想到了這些,昨日派人來時就已向我討要,我一會兒帶去便是。”

沈澄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長公主主動要的,究竟是何物?

他們府中還有如此珍貴的東西。

唐月疏故意賣著關子,只看著他掩唇笑道:“教我瞧著,往後就算不偷不搶的,只消願意,咱家也能得不少錢財。”

畢竟她眼前的,不就是個寶嗎。

一炷香後,唐月疏帶著女兒沈窈坐馬車趕赴安南侯府。

馬車上,她細細囑咐了女兒一番,待到了侯府,被家仆領至長公主跟前,唐月疏正欲施禮,卻被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給拉了起來。

“這般多禮做什麽,這些年不見,難不成與我生疏了。”清潤婉約的嗓音在唐月疏耳畔響起。

她擡首看去,便見面前人笑吟吟地看著他,雖未滿頭珠翠,但從她的眉眼氣度,仍能看出不同於一般女子的雍容華貴。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當今陛下的親姐姐,太後的親女兒長寧長公主。

唐月疏不禁紅了眼眶,“五年未見,公主殿下是愈發美麗動人了。”

長公主眉梢微挑,“五年未見,你這嘴倒是愈發得甜了,見你雖瘦削了些,但還算容光煥發,看來那沈澄待你不錯。”

兩人是自小相識的情誼,長寧也早已不在唐月疏面前以公主的身份自居,素來也沒公主架子,兩人說話一直這般輕松自在,常是你啊我的。

她說著,餘光驟然瞥見唐月疏身側那小小的身影,不由得雙眸微亮。

“這……便是窈兒吧?”

她話音才落,就見眼前一身桃紅小衫,繡花蝴蝶百疊裙的小姑娘有模有樣地低身行禮道:“公主殿下萬福。”

聽著這軟軟糯糯的嗓音,長公主面上的歡喜根本掩蓋不住,“好,真乖。”

她對著唐月疏道:“這孩子生得可真好看,這眉眼與幼時的你,委實是像,待將來長開了,定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

長公主示意唐月疏母女落座,旋即艷羨道:“要我說,你可是好福氣,得了這麽個乖巧好看的姑娘,不像我,底下兩個臭小子,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大公子,今年該有……十四了吧?”唐月疏問道。

“是啊,阿鐸今日進宮陪太子學騎射,一會兒便會回來。”提及長子林鐸,長公主驀然想到什麽,沖沈窈招了招手,待沈窈聽話地跑到她身側,她笑問,“窈兒可還記得你阿鐸哥哥,你幼時可喜歡被阿鐸哥哥抱了,還總是摟著他的脖子不肯下來呢。”

阿鐸哥哥?

沈窈疑惑地想了想,可實在沒有絲毫印象,便搖了搖腦袋。

“窈窈那時不過兩歲,到底不記事,忘了也很正常。”唐月疏道,“想來大公子對窈窈,也沒什麽太大的印象了。“

“倒也是了。”長公主頓了頓,很快又挑眉戲謔道,“我今生怕是沒了女兒命,那不若窈窈你給我家做媳婦?”

媳婦?

沈窈尚且還不大懂,她不解地轉頭看向母親,卻見母親笑道:“這麽多年了,公主殿下怎還愛開這般玩笑?”

長公主握著沈窈的手,越看越喜歡,“我可不是開玩笑……”

她話音才落,就聽得門外響起一聲“大公子”,一人已然入了屋,拱手有禮地對著長公主道:“兒子見過母親。”

唐月疏定睛看去,不免有些驚訝,不過五年未見,她幾乎快認不住眼前這人了。

十四歲的年紀,可看起來卻比尋常男子更高一些,身姿挺拔如松,俊朗的眉眼能看出少年稚嫩,但比之同齡的孩子,卻沈穩多,也肅色許多。

“你來得正好,你唐姨母前幾日才回京,今兒帶著你窈兒妹妹過來坐坐。”

長公主說罷,林鐸登時對著唐月疏畢恭畢敬施禮,喚了聲“唐姨母”。

唐月疏惶恐地站起身,“大公子,可不敢。”

長公主接著道:“你窈兒妹妹小,不記得也是難免,你總該記得你窈兒妹妹吧,當時你窈兒妹妹一家離京,你還獨自傷心了一段時日呢,畢竟你一直想要個妹妹。”

林鐸聞言,看向站在母親身側的小姑娘,卻只是淡淡頷首,“依稀記得。”

長公主見得自己這長子不茍言笑,一本正經的樣子,一時忍不住逗他,“剛還說呢,這窈兒雖成為不了你的妹妹,可將來啊,你也能娶她為妻,你可願意?”

此言一出,林鐸明顯楞了一下,但還是道:“兒子全憑母親做主。”

長公主的笑意登時消散了些,或是覺得無趣,似賭氣般道:“你若不願,自還有阿錚和阿紳,將來多的是大好的男兒求娶咱們窈兒。不說這些了,你既然來了,便帶著你窈兒妹妹好生逛逛,去花園吃些點心。”

林鐸依然面不改色,只拱手道了聲“是”。

沈窈猶豫地看向母親,見母親對她點頭,便乖乖跟在林鐸後頭出去了。

兩個孩子走後,長公主終是忍不住嘆聲道:“這般清冷悶沈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誰,往後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他的。”

“大公子文韜武略,是陛下太後都讚許過的,這般卓越,公主殿下自是不必太過擔憂。”唐月疏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長公主不願再談,轉而笑道,“我向你討要的東西,你可帶來啦?”

唐月疏側首看了身側的婢子一眼,婢子會意,將手中狹長的錦盒展開,奉到長公主跟前。

那是兩副畫卷。

長公主展開其中一副,不由得面露喜色,“要說這沈澄的畫,當真是難能可貴的珍品,而今他也算在民間頗有佳名,教我瞧著,不消幾年,只怕是要聲名大噪,到那時,這兩幅畫可就真是千金難求。不過,我也不能白白讓你割舍,前幾日,陛下賜了半匹蜀錦於我,一會兒你走時,將那蜀錦帶去,可給你自己或窈兒做身衣裳。”

唐月疏聞言忙道:“承蒙殿下不棄,這兩副畫是我家夫君閑時所作,並不值錢,長公主殿下瞧得上眼,也是我和我家夫君的福氣,我哪裏好討賞的。”

那蜀錦可是頂稀罕的玩意兒,往往一年也產不了幾匹,是皇家專貢之物。

不過是她在沈澄書房挑了兩副畫而已,的確不值錢,就勝在長公主喜歡。

用那東西換了蜀錦,唐月疏著實消受不起。就算她收下做了衣,也萬萬不敢穿出去,實在太招搖了些。

長公主也看出唐月的猶豫所在,不再堅持,而是道:“罷了,你若不喜,一會兒我讓人去取些南珠,就當是我送給窈兒的。”

唐月疏笑著謝恩,便算是應了。

那廂,沈窈跟在林鐸身後,昂著腦袋看著生得又高又好看的大哥哥,卻是心下疑惑。

他看起來冷冰冰的,一直走在前頭也未回首看她,也不與她說話。

沈窈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不喜歡自己。

且他走得好快,他走一步,她需要邁好幾步才能跟上。

費力地跟了一會兒,沈窈終是忍不住道:“阿鐸哥哥,能不能慢一些。”

前頭人聞言一下止了步子,折首看向她。見他停下來,沈窈碎著步子小跑上前,站在了他身側,昂著腦袋沖著他笑了笑。

林鐸微楞了一下,少頃,低聲道:“抱歉,我盡量走慢一些。”

沈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生得高,腿又長,走的快定然難免,“阿鐸哥哥能不能牽著窈窈走,爹爹娘親就是這樣的,這樣便不怕窈窈走得慢,跟不上了?”

見沈窈無比真誠地問出這話,林鐸薄唇微抿,反問道:“你而今幾歲?”

“七歲了。”沈窈答。

七歲……

林鐸蹙了蹙眉,看了眼她白皙細嫩的小手,思慮半晌,正色道:“我或是不能牽你的手,俗話說,男女七歲不……”

他話還未說完,就聽得一聲咋咋呼呼的“兄長”,折首看去,就見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往這廂而來。

走在前頭風風火火的那個約莫八九歲的樣子,皮膚曬得有些黑,方才那聲兄長便是他喚的,後頭那個一身月白衫子,十一二歲的樣子,走得慢悠悠的,面上含笑,則沈靜儒雅許多。

沈窈聽母親說過,長公主家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叫林錚,是長公主和安南侯的次子,還有一個是安南侯妹妹的孩子,名喚魏子紳。

沈窈眨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兩位哥哥時,林錚也在看她,“兄長,這個漂亮的小妹妹是誰啊?”

林鐸答:“是唐姨母的女兒,名喚沈窈,今日來府上做客。”

林錚也不知唐姨母是誰,但聽得是客,登時熱情道:“沈窈妹妹,我和兩個兄長一會兒要去玩投壺,你可要一道去?”

相比於那看起來有著冷淡的大哥哥,沈窈更喜歡眼前這個,她重重點頭,道了句“好”,就見這位長她一歲的阿錚哥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欲來牽她。

然他手還未碰著,橫空卻伸來另一只手,緊緊握住了沈窈。

沈窈就聽得一句“走吧”,擡首便見那位叫林鐸的大哥哥似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了她的眼睛。

她心下疑惑得不得了。

奇怪,是她聽岔了嗎?可他方才明明說不能牽她的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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