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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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6）
在安南侯府留至申時, 唐月疏便起身同長寧長公主辭行，長公主本想留飯，但聽得唐月疏說沈澄還在家中等著她們母女, 只得作罷, 邀她們過幾日再來做客。
唐月疏應下，帶著沈窈回了沈府。
沈澄正在書房作畫，聽得妻女回來，當即放下畫筆，疾步出來迎。
“今日如何？”沈澄不放心地問道, “長公主可喜歡那禮？”
“自然喜歡。”唐月疏笑著反問, “你今日也進宮了, 初回見著太子, 心下可緊張？”
沈澄此番之所以被調回京城，便是因著被永景帝封為了太子太傅。
他才回京沒多久，諸事都需安頓, 故而還未正式授課, 今日進宮, 也只是為了提前與十二歲的太子李存郅見一見。
沈澄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謙遜有禮, 見面便沖我行禮, 喚我先生，倒頗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太子這個年歲，按理也不需我再教授什麽，但我承蒙聖恩能成為太子的老師, 將來定然竭盡全力。”
“陛下讓你做太子太傅，定然是覺得夫君你有可取之處, 倒也不必太過妄自菲薄。”唐月疏道。
沈澄頷首，“我明白。”
他攜著妻子女兒的手入屋去，命婢子去竈房傳了晚膳，一家三口用過後，坐在小榻上消食，唐月疏驟然說起今日長寧長公主開的玩笑來。
“公主說，讓我們窈窈將來嫁給大公子為妻呢，我未出閣時，公主便同我講過這般子話，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居然還記著。”
沈澄聞言，登時皺了眉頭，“那可不成，林家大公子我今日在東宮見了，性子涼淡的很，一看就不是個體貼的，我們窈窈決計不能嫁過去！”
見他沈著臉，語氣堅決，顯然對林鐸很是不滿意，唐月疏無奈道：“玩笑罷了，你怎還當真了。”
“誰知是不是玩笑呢。”人人都想攀上安南侯府，可他沈澄可不想，若將來尋不到適合他家窈窈的夫君，他就算養女兒一輩子也願意，“總之，不能教那小子騙走我家窈窈。”
沈澄越想越覺得那林鐸不可靠，忙湊近正在搗鼓九連環的沈窈，切切囑咐道：“窈窈，記住爹爹的話，離那林鐸遠一些。”
沈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為何？”
沈澄肅色道：“你若與他接觸多了，往後指不定就得嫁給他做夫人。”
“夫人？”沈窈轉動小腦瓜，就像娘親對爹爹那樣嗎，她仍是疑惑道，“不能嫁嗎？阿鐸哥哥生的挺好看的。”
今日去安南侯府，雖得一開始阿鐸哥哥確實冷冰冰的，似乎不想搭理她，但後來他們玩投壺時，阿鐸哥哥還握著她的手幫她投中了好幾個呢。
沈窈便又開始喜歡阿鐸哥哥了。
“光是好看可不成。”沈澄沒想到女兒居然還是那看臉的，忙強調道，“窈窈往後若是要尋夫君，就得尋如爹爹這般溫柔體貼，有上進心的。”
始終在旁默默聽著的唐月疏終是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兒，毫不留情道：“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窈窈不過七歲，你便同她說這些。”
沈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定定道：“七歲也不小了，這些事兒她當是得記著，不然將來被哪個花言巧語的騙了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沈窈長大後要被不知道哪兒來的臭小子娶走，沈澄便覺得心口發疼。
他家窈窈再天真不過，不管是林鐸還是誰，他這叫防範於未然。
沈澄還是不放心，又問沈窈，“窈窈可記住了？”
沈窈重重點點頭，“女兒記住了。”
三日後，唐月疏覆又帶著沈窈登了安南侯府的大門。
母親要和長公主敘話，沈窈便被府中仆婢領去了前院書房。
林錚並無心思看書，便拉著魏子紳在院中玩投壺，這投壺雖對林錚而言也快玩膩了，但終究比看那些枯燥的書籍有意思得多。
沈窈去時，就見林錚正玩得興起，魏子紳在一旁陪著，偶爾也投上兩支，但沒林錚興致高。
那廂敞開的窗扇內，林鐸則正坐在書案前，專心致志地看著手中的書卷，然聽得一聲“沈窈妹妹”，卻是驟然擡眸看來。
“你來得正好，陪我一道玩投壺。”
林錚沖沈窈招了招手，見沈窈小跑過來，遞給她幾支投壺用的箭。
沈窈也就上回玩過那麽一回，其實不大精通，她隨意扔出去一支，自是連壺身都沒碰著。
她表面看著乖巧柔順，實則也是要強的性子，一支不成，她便認真起來，可接下來好幾支依然投不中。
正當她垂頭喪氣之際，頭頂驟然飛來一支羽箭，幾乎是準確無誤地投入了壺中。
她下意識“哇”了一聲，就聽得耳畔響起一句“我教你”。
沈窈昂著腦袋楞楞地看著比自己高上好多好多的林鐸，攥緊手裏的羽箭，其實很想應下，但驀然想起些什麽，還是梗著脖子倔強道：“窈窈自己來。”
說罷，她默默往旁邊挪了兩步，離林鐸遠了一些。
林鐸微微蹙眉，眼見她又投了兩支無果後，終是忍不住開口：“將手再擡高些，箭頭往上，壓低箭尾，便能扔得更遠。”
沈窈聞言照做，這一次投出去的箭果真飛得更遠了，且正擦著壺口而落，沈窈面露驚喜，不禁喜笑顏開，擡眸對著林鐸脆生生道：“謝謝阿鐸哥哥。”
林鐸不言，只唇間泛起似有若無的笑。
雖依稀尋得了方法，可沈窈投的後頭幾支，卻仍和適才那一支一樣，總是差一點卻投不中。
幾支下來，正當她嘆聲有些失望之際，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稍稍調整了她的姿勢，下一刻，羽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落入了壺中。
“啊，中了！”
沈窈高興地喊出聲，可很快，她瞥見林鐸握著她的手，慌忙抽回來背到身後，只有些尷尬道，“謝謝阿錚哥哥幫我。”
相比於方才聽見她謝自己，這一回，林鐸面上卻無絲毫笑意，只瞥了眼沈窈背在身後的手，薄唇微抿，眸色沈了幾分。
玩了大抵一炷香的工夫，幾個孩子都有些累了，便回了屋內，吃仆婢們剛取來的酸梅湯和糕點。
林鐸不喜歡這些，分明才十四歲的人，卻是老氣橫秋，只讓婢子上了熱茶。
他輕啜了幾口茶水，靜默看著弟弟喝下了兩大碗酸梅湯，又往嘴裏塞了好些點心，待他吃飽喝足了，方才幽幽開口，“我近日得了柄紅纓槍，瞧著尺寸輕重，當是適合你，你若喜歡，便去取了拿回自己那廂吧。”
林錚的飽嗝打了一半，硬生生停了下來，他先是楞了楞，旋即激動地一下站起身，“真的嗎兄長，你要將那槍給我？”
他可是個武癡，平素雖不愛看書，但那若是兵書，他全然可做到手不釋卷。
他唯恐林鐸反悔，道了句“我這就去取”，隨即迫不及待地奔出了院去。
魏子紳吃完手中的蜜棗糕，擡眸看了眼林鐸，又看向坐在椅上的沈窈，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亦站起身，“我也去瞧瞧。”
說罷，跟在林錚後頭出了門。
見兩個小哥哥都走了，屋內只剩下了她和林鐸，沈窈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擰著小眉頭想了想，屁股慢慢挪下椅面去。
“那我也……”
她話未說完，就聽得耳畔一道低沈的嗓音響起，“那般利器，不適合姑娘家去瞧。”
說罷，那廂放下茶盞，驟然向她看來。
落入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不知怎的，沈窈突覺有些心虛，就好像從前她生病嫌藥苦，偷偷倒了，還欺騙娘親的那種心虛。
“今日，你在躲我？”
乍一聽得這話，沈窈怔住了，她下意識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但望著林鐸那雙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眸，很快她又似放棄般緩緩點了點腦袋。
林鐸的聲兒沈了幾分，似有些不虞，又有些不解，“為何躲我？”
沈窈想了想，聲若蚊吶道：“我爹爹說……讓我離你遠些。他說讓我將來嫁個和他一般溫柔體貼，上進的夫君，不讓我將來嫁給你……”
她是個聽話的孩子，既然答應了爹爹，定然要做到。
聽得此言，林鐸倒也未惱，他沈默片刻，只反問道：“你也不願意嗎？”
願意什麽？
沈窈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是願不願意嫁給阿鐸哥哥。
可沈窈實在太小了，尚且不懂什麽叫做嫁人，自是不清楚自己到底願不願意，末了，她只能搖頭，如實道：“我不知道……”
聞得此言，林鐸卻像是松了口氣，“你爹說的有道理。”
什麽道理？
沈窈一頭霧水，就聽林鐸繼續道：“我打算去掖州從軍，我爹就在那兒，我已然十四，該隨我爹一道保家衛國了。”
沈窈知道從軍是什麽，便是要上戰場和敵軍廝殺，她登時緊張起來，身子也不由自主向林鐸靠近，“阿鐸哥哥，那裏會很危險嗎？”
看著面前的小姑娘擔憂的模樣，林鐸不想同她描述戰場的殘酷，唯恐嚇著她，只道：“我自小習武，身手還算不錯，且危險算不得什麽，雖說我縱然一事無成也大可以繼承我爹的爵位，但作為男兒，理應憑自身本事建功立業，只有獲得了些許成就，將來才好……”
林鐸聲兒一滯，他凝視著面前的小姑娘，並未再說下去。
他表面看起來性子冷清，實則卻是個較真的性子，那日母親說等沈窈長大了便嫁予他為妻，他就將此事記在了心裏。
那日牽了小姑娘的手，他更是篤定要對她負責，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去掖州之事是他一早便決定好的，只是而今他想要靠自身本事闖出一番名堂的心更篤定了些。
“我此番去掖州，也不知何時能回來。”林鐸說著，自腰間取下一物遞去，“此物便送你，我們久別重逢，只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沈窈伸手接過，那是枚凈白無暇的和田雲紋玉佩，觸手溫潤，一看便是難得的珍品。
她倒是不懂什麽玉佩的品相，只覺好看，“謝謝阿鐸哥哥。”
林鐸淺笑道：“不謝，就算如今不送，將來也會是你的……”
然這話說得很輕，正在欣賞手中玉佩的沈窈並未聽見。
林鐸是在大半月後起程去的掖州，長公主雖心有不舍，卻不是那嬌慣孩子的，既得他有這般志向，便放手讓他去闖，只囑咐他在戰場上千萬小心，早些回來。
林鐸並未應這話，只道待他立下功業，便讓父親回來，與母親團聚。
他的確說到做到。
不過五年，林鐸便以赫赫戰功被封為定遠大將軍，獲封的第一時間，他向永景帝呈上奏折，以父親年邁為由，奏請將安南侯調回京城，自己則代替其戍守掖州。
永景帝準允了。
其後幾年，沈窈常在京城各家宴席間聽見林鐸又立戰功的消息，正如唐月疏當年說的那般，林鐸的卓越不凡使得不少貴女都心存期盼，望能嫁入安南侯府，甚至有人在聽聞唐月疏與安南侯府私交甚密後，暗暗與沈窈打聽，長公主可有給大公子定親的打算。
林鐸定不定親的，沈窈的確不知，時隔八年，她幾乎記不起林鐸生的什麽模樣，且她已然及笄，也是時候該議親了。
是日，春和景明，沈窈隨母親去京郊碧水湖畔游玩。
馬車上，唐月疏看著而今已然出落的楚楚動人的女兒，笑道：“你爹爹今日在湖邊舉辦丹青會，京中不少才華橫溢的年輕公子都會來，窈窈不若借機相看相看，從中挑個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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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南侯府留至申時, 唐月疏便起身同長寧長公主辭行，長公主本想留飯，但聽得唐月疏說沈澄還在家中等著她們母女, 只得作罷, 邀她們過幾日再來做客。
唐月疏應下，帶著沈窈回了沈府。
沈澄正在書房作畫，聽得妻女回來，當即放下畫筆，疾步出來迎。
“今日如何？”沈澄不放心地問道, “長公主可喜歡那禮？”
“自然喜歡。”唐月疏笑著反問, “你今日也進宮了, 初回見著太子, 心下可緊張？”
沈澄此番之所以被調回京城，便是因著被永景帝封為了太子太傅。
他才回京沒多久，諸事都需安頓, 故而還未正式授課, 今日進宮, 也只是為了提前與十二歲的太子李存郅見一見。
沈澄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謙遜有禮, 見面便沖我行禮, 喚我先生，倒頗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太子這個年歲，按理也不需我再教授什麽，但我承蒙聖恩能成為太子的老師, 將來定然竭盡全力。”
“陛下讓你做太子太傅，定然是覺得夫君你有可取之處, 倒也不必太過妄自菲薄。”唐月疏道。
沈澄頷首，“我明白。”
他攜著妻子女兒的手入屋去，命婢子去竈房傳了晚膳，一家三口用過後，坐在小榻上消食，唐月疏驟然說起今日長寧長公主開的玩笑來。
“公主說，讓我們窈窈將來嫁給大公子為妻呢，我未出閣時，公主便同我講過這般子話，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居然還記著。”
沈澄聞言，登時皺了眉頭，“那可不成，林家大公子我今日在東宮見了，性子涼淡的很，一看就不是個體貼的，我們窈窈決計不能嫁過去！”
見他沈著臉，語氣堅決，顯然對林鐸很是不滿意，唐月疏無奈道：“玩笑罷了，你怎還當真了。”
“誰知是不是玩笑呢。”人人都想攀上安南侯府，可他沈澄可不想，若將來尋不到適合他家窈窈的夫君，他就算養女兒一輩子也願意，“總之，不能教那小子騙走我家窈窈。”
沈澄越想越覺得那林鐸不可靠，忙湊近正在搗鼓九連環的沈窈，切切囑咐道：“窈窈，記住爹爹的話，離那林鐸遠一些。”
沈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為何？”
沈澄肅色道：“你若與他接觸多了，往後指不定就得嫁給他做夫人。”
“夫人？”沈窈轉動小腦瓜，就像娘親對爹爹那樣嗎，她仍是疑惑道，“不能嫁嗎？阿鐸哥哥生的挺好看的。”
今日去安南侯府，雖得一開始阿鐸哥哥確實冷冰冰的，似乎不想搭理她，但後來他們玩投壺時，阿鐸哥哥還握著她的手幫她投中了好幾個呢。
沈窈便又開始喜歡阿鐸哥哥了。
“光是好看可不成。”沈澄沒想到女兒居然還是那看臉的，忙強調道，“窈窈往後若是要尋夫君，就得尋如爹爹這般溫柔體貼，有上進心的。”
始終在旁默默聽著的唐月疏終是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兒，毫不留情道：“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窈窈不過七歲，你便同她說這些。”
沈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定定道：“七歲也不小了，這些事兒她當是得記著，不然將來被哪個花言巧語的騙了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沈窈長大後要被不知道哪兒來的臭小子娶走，沈澄便覺得心口發疼。
他家窈窈再天真不過，不管是林鐸還是誰，他這叫防範於未然。
沈澄還是不放心，又問沈窈，“窈窈可記住了？”
沈窈重重點點頭，“女兒記住了。”
三日後，唐月疏覆又帶著沈窈登了安南侯府的大門。
母親要和長公主敘話，沈窈便被府中仆婢領去了前院書房。
林錚並無心思看書，便拉著魏子紳在院中玩投壺，這投壺雖對林錚而言也快玩膩了，但終究比看那些枯燥的書籍有意思得多。
沈窈去時，就見林錚正玩得興起，魏子紳在一旁陪著，偶爾也投上兩支，但沒林錚興致高。
那廂敞開的窗扇內，林鐸則正坐在書案前，專心致志地看著手中的書卷，然聽得一聲“沈窈妹妹”，卻是驟然擡眸看來。
“你來得正好，陪我一道玩投壺。”
林錚沖沈窈招了招手，見沈窈小跑過來，遞給她幾支投壺用的箭。
沈窈也就上回玩過那麽一回，其實不大精通，她隨意扔出去一支，自是連壺身都沒碰著。
她表面看著乖巧柔順，實則也是要強的性子，一支不成，她便認真起來，可接下來好幾支依然投不中。
正當她垂頭喪氣之際，頭頂驟然飛來一支羽箭，幾乎是準確無誤地投入了壺中。
她下意識“哇”了一聲，就聽得耳畔響起一句“我教你”。
沈窈昂著腦袋楞楞地看著比自己高上好多好多的林鐸，攥緊手裏的羽箭，其實很想應下，但驀然想起些什麽，還是梗著脖子倔強道：“窈窈自己來。”
說罷，她默默往旁邊挪了兩步，離林鐸遠了一些。
林鐸微微蹙眉，眼見她又投了兩支無果後，終是忍不住開口：“將手再擡高些，箭頭往上，壓低箭尾，便能扔得更遠。”
沈窈聞言照做，這一次投出去的箭果真飛得更遠了，且正擦著壺口而落，沈窈面露驚喜，不禁喜笑顏開，擡眸對著林鐸脆生生道：“謝謝阿鐸哥哥。”
林鐸不言，只唇間泛起似有若無的笑。
雖依稀尋得了方法，可沈窈投的後頭幾支，卻仍和適才那一支一樣，總是差一點卻投不中。
幾支下來，正當她嘆聲有些失望之際，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稍稍調整了她的姿勢，下一刻，羽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落入了壺中。
“啊，中了！”
沈窈高興地喊出聲，可很快，她瞥見林鐸握著她的手，慌忙抽回來背到身後，只有些尷尬道，“謝謝阿錚哥哥幫我。”
相比於方才聽見她謝自己，這一回，林鐸面上卻無絲毫笑意，只瞥了眼沈窈背在身後的手，薄唇微抿，眸色沈了幾分。
玩了大抵一炷香的工夫，幾個孩子都有些累了，便回了屋內，吃仆婢們剛取來的酸梅湯和糕點。
林鐸不喜歡這些，分明才十四歲的人，卻是老氣橫秋，只讓婢子上了熱茶。
他輕啜了幾口茶水，靜默看著弟弟喝下了兩大碗酸梅湯，又往嘴裏塞了好些點心，待他吃飽喝足了，方才幽幽開口，“我近日得了柄紅纓槍，瞧著尺寸輕重，當是適合你，你若喜歡，便去取了拿回自己那廂吧。”
林錚的飽嗝打了一半，硬生生停了下來，他先是楞了楞，旋即激動地一下站起身，“真的嗎兄長，你要將那槍給我？”
他可是個武癡，平素雖不愛看書，但那若是兵書，他全然可做到手不釋卷。
他唯恐林鐸反悔，道了句“我這就去取”，隨即迫不及待地奔出了院去。
魏子紳吃完手中的蜜棗糕，擡眸看了眼林鐸，又看向坐在椅上的沈窈，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亦站起身，“我也去瞧瞧。”
說罷，跟在林錚後頭出了門。
見兩個小哥哥都走了，屋內只剩下了她和林鐸，沈窈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擰著小眉頭想了想，屁股慢慢挪下椅面去。
“那我也……”
她話未說完，就聽得耳畔一道低沈的嗓音響起，“那般利器，不適合姑娘家去瞧。”
說罷，那廂放下茶盞，驟然向她看來。
落入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不知怎的，沈窈突覺有些心虛，就好像從前她生病嫌藥苦，偷偷倒了，還欺騙娘親的那種心虛。
“今日，你在躲我？”
乍一聽得這話，沈窈怔住了，她下意識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但望著林鐸那雙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眸，很快她又似放棄般緩緩點了點腦袋。
林鐸的聲兒沈了幾分，似有些不虞，又有些不解，“為何躲我？”
沈窈想了想，聲若蚊吶道：“我爹爹說……讓我離你遠些。他說讓我將來嫁個和他一般溫柔體貼，上進的夫君，不讓我將來嫁給你……”
她是個聽話的孩子，既然答應了爹爹，定然要做到。
聽得此言，林鐸倒也未惱，他沈默片刻，只反問道：“你也不願意嗎？”
願意什麽？
沈窈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是願不願意嫁給阿鐸哥哥。
可沈窈實在太小了，尚且不懂什麽叫做嫁人，自是不清楚自己到底願不願意，末了，她只能搖頭，如實道：“我不知道……”
聞得此言，林鐸卻像是松了口氣，“你爹說的有道理。”
什麽道理？
沈窈一頭霧水，就聽林鐸繼續道：“我打算去掖州從軍，我爹就在那兒，我已然十四，該隨我爹一道保家衛國了。”
沈窈知道從軍是什麽，便是要上戰場和敵軍廝殺，她登時緊張起來，身子也不由自主向林鐸靠近，“阿鐸哥哥，那裏會很危險嗎？”
看著面前的小姑娘擔憂的模樣，林鐸不想同她描述戰場的殘酷，唯恐嚇著她，只道：“我自小習武，身手還算不錯，且危險算不得什麽，雖說我縱然一事無成也大可以繼承我爹的爵位，但作為男兒，理應憑自身本事建功立業，只有獲得了些許成就，將來才好……”
林鐸聲兒一滯，他凝視著面前的小姑娘，並未再說下去。
他表面看起來性子冷清，實則卻是個較真的性子，那日母親說等沈窈長大了便嫁予他為妻，他就將此事記在了心裏。
那日牽了小姑娘的手，他更是篤定要對她負責，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去掖州之事是他一早便決定好的，只是而今他想要靠自身本事闖出一番名堂的心更篤定了些。
“我此番去掖州，也不知何時能回來。”林鐸說著，自腰間取下一物遞去，“此物便送你，我們久別重逢，只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沈窈伸手接過，那是枚凈白無暇的和田雲紋玉佩，觸手溫潤，一看便是難得的珍品。
她倒是不懂什麽玉佩的品相，只覺好看，“謝謝阿鐸哥哥。”
林鐸淺笑道：“不謝，就算如今不送，將來也會是你的……”
然這話說得很輕，正在欣賞手中玉佩的沈窈並未聽見。
林鐸是在大半月後起程去的掖州，長公主雖心有不舍，卻不是那嬌慣孩子的，既得他有這般志向，便放手讓他去闖，只囑咐他在戰場上千萬小心，早些回來。
林鐸並未應這話，只道待他立下功業，便讓父親回來，與母親團聚。
他的確說到做到。
不過五年，林鐸便以赫赫戰功被封為定遠大將軍，獲封的第一時間，他向永景帝呈上奏折，以父親年邁為由，奏請將安南侯調回京城，自己則代替其戍守掖州。
永景帝準允了。
其後幾年，沈窈常在京城各家宴席間聽見林鐸又立戰功的消息，正如唐月疏當年說的那般，林鐸的卓越不凡使得不少貴女都心存期盼，望能嫁入安南侯府，甚至有人在聽聞唐月疏與安南侯府私交甚密後，暗暗與沈窈打聽，長公主可有給大公子定親的打算。
林鐸定不定親的，沈窈的確不知，時隔八年，她幾乎記不起林鐸生的什麽模樣，且她已然及笄，也是時候該議親了。
是日，春和景明，沈窈隨母親去京郊碧水湖畔游玩。
馬車上，唐月疏看著而今已然出落的楚楚動人的女兒，笑道：“你爹爹今日在湖邊舉辦丹青會，京中不少才華橫溢的年輕公子都會來，窈窈不若借機相看相看，從中挑個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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