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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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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發

因著擔憂林鐸出征一事, 穆兮窈輾轉反側了大半宿方才睡去,待第二日醒來時, 林鐸領著神機營幾千士卒早已離開了京城。

她到底沒能送成他。

情緒低落了一日,穆兮窈方才恢覆過來,想著那夜答應過林鐸的話,便隔一日就帶著歲歲,隨唐允曄一道去含章書院看望林琬。

林琬的氣色眼見著好了起來,雖得聽小梅說,偶爾仍是見她家姑娘郁郁不言, 但較之從前, 笑容的確多了許多。

連林毓也說,倒是虧得送林琬來了含章書院。

不只是林琬,歲歲也是極喜歡這個書院的,因得李沐兒和唐思懿也在此就讀, 歲歲還昂著腦袋,說往後她也要來含章書院念書。

“這自是再好不過。”林琬聞言, 寵溺地摸了摸歲歲的腦袋,“往後啊,我們林家便能出一個擅丹青的大才女。”

“哪用往後啊, 我瞧著我面前不就坐著一個才女嗎?”

穆兮窈笑意吟吟地看著林琬,直看得林琬紅了雙頰, 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 “姐姐莫t打趣我。”

穆兮窈哪是打趣她,分明是真心話。相處久了,她才發現林琬蘭心蕙質, 腹有詩書,亦寫得一手好字, 只是平素不顯露罷了。

前兩日唐允曄私下同穆兮窈提起,說林琬閑來無事,幫著書院內的女學生完成功課,他無意瞧見,發現她教授時耐心細致,循循善誘,三言兩語便能看出才學功底深厚,倒是頗有做先生的天賦,便讓穆兮窈幫著問問,問林琬可願意試著教教看,畢竟眼下書院很缺先生,尤其是像她這般的女先生。

穆兮窈便將這話轉達給了林琬,意料之中,林琬拒絕了,緣由穆兮窈也猜到了,便是她覺得自己才能不足,只怕誤人子弟。

既得她這般說,穆兮窈也不勉強,也未再勸,想著讓林琬先治好心疾,往後之事,一步一步來便是,相信總有一日,她會不再妄自菲薄,敢於嘗試著去欣賞自己。

談笑間,外頭驀然喧囂起來,吵嚷得格外厲害。

林琬同穆兮窈納罕對視間,就聽屋外的小梅喊道:“你們不能進去!”

然她話音未落,屋門便被粗暴地踹了開來,穆兮窈下意識抱起歲歲,將她牢牢護在懷裏,警惕地看著眼前湧進來的一幫子衙差打扮的人,“你們是何人,來這裏做什麽!”

為首的一展令牌,提聲道:“刑部奉命抓人,無關人等回避,你們誰是林琬?”

一聽是來抓林琬的,穆兮窈秀眉蹙起,下意識以為是那楊家又在整什麽幺蛾子,她定定看著為首的衙差道:“就算是刑部,也不能胡亂抓人,當真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那衙差一聲冷哼,“安南侯協助太子毒害陛下,我們抓林琬承的可是陛下的旨意,你說算不算沒有王法。”

協助太子毒害陛下!

穆兮窈如遭雷擊般怔在原地,這是怎麽一回事。

可還不待她緩過神,那衙差已然同身後人使了個眼色,沖著林琬喊了聲“上”。

他是個眼毒的,或是看出林琬與林鐸生得有幾分相像,又見她始終垂眸不說話,便一下斷定了她的身份。

見幾人氣勢洶洶地朝林琬而來,歲歲登時著急地喊道:“姑母……”

然這聲姑母卻是令衙役眉頭一皺。

“姑母?你是安南侯的女兒。”他笑了一聲,“那正好,一道抓了去!”

“我看你們誰敢!”

此言才出,林琬便飛快地伸手擋在了歲歲面前,向來柔婉的女子,此刻卻是眸色堅定,死死地與面前的衙役對視著:“這孩子雖是安南侯的女兒,可也是太後的曾外孫女,太後有多疼愛這個曾外孫女,想必你們也知道,將這麽小的孩子下了獄,若她出些意外,後果你們承擔得起嗎!”

她鏗鏘有力的一段話,嚇得幾個衙役面面相覷,一時間還真沒再敢繼續對歲歲下手。

林琬站起身,“既得你們是來抓我的,好,我隨你們走。”

“琬兒!”穆兮窈急切地喚道。

林琬折首安慰般對她笑了笑,“姐姐莫擔心,我相信兄長很快便能洗清冤屈,我也很快就能出來了。”

穆兮窈抱著歲歲,只能眼看著林琬被那些衙役帶走,她追出去,正遇上聞訊趕來的唐允曄。

“允曄,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們為何會說侯爺協助太子毒害陛下!”

“我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唐允曄安慰道,“表姊莫急,我們先回府去,大伯父和我父親或是知曉原委。”

穆兮窈頷首,忙帶著歲歲和唐允曄一道趕回了唐湛府上。

花廳內,唐湛唐澤已然從官署回了府,正要派人去將穆兮窈尋回,就見她和唐允曄快步入內。

唐湛先將心急如焚的穆兮窈安撫下,才道:“昨夜,有人呈上密信,直指太子在陛下每日所服的湯藥中下了毒,陛下派人去查,結果真的在東宮發現了那下在裏頭的毒藥,太醫在嚴刑拷打之下也招認自己是為太子所指使。陛下本欲召太子來問,可不曾想太子竟是帶著太子妃,大皇孫和幾個親信連夜逃離了京城,這般舉止,不是畏罪潛逃又是什麽……”

“畏罪潛逃?太子殿下怎麽可能毒害陛下呢……”雖只有一面之緣,可穆兮窈總覺得太子並不像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且太子若真的對陛下下毒,怎可能蠢到將毒藥藏在東宮,不就是坐等被人發現嗎,她思忖片刻,驀然發現不對,“等等,那為何此事會牽累到侯爺,侯爺不是帶兵去西澤了嗎?”

“侯爺未去西澤……”提起此事,唐湛神色凝重了幾分,“今早傳來急報,說侯爺及其率領的神機營千人倏然在半路失蹤了。又逢太子毒害陛下一事,便有不少人猜想,太子或是早有所覺,怕東窗事發,就提前與涉及毒害陛下的侯爺通信,讓他盡快逃命。”

穆兮窈只覺腦袋亂得厲害。

失蹤了?

神機營幾千人,怎的偏偏在這時候失蹤了。

他又究竟去了何處?

唐湛凝視穆兮窈片刻,低嘆道:“窈兒,你倒還好些,畢竟你還未與侯爺成親,算不得林家人,自不會受此牽連,可歲歲便不同了,京城皆知她是安南侯的女兒,若侯爺助太子謀反的罪名落實,那歲歲她……你還是趁早帶歲歲離開這裏為好。”

聽得此言,穆兮窈擔憂地看向唐湛,“若是如此,那舅父你們呢,你們縱我帶走歲歲,屆時你們會如何?”

而今歲歲雖然沒有下獄,但並不代表著不會受到牽連,放走謀逆的罪臣之女,這個罪名,唐家承擔得起嗎?

“莫管我們了。”唐澤道,“窈兒,唐家不一樣,就算念著你外祖父,陛下也不會對唐家下狠手,你莫惦記我們,趕緊帶歲歲離開京城!”

穆兮窈知曉,這話就是在安慰她,唐家怎會不一樣,自古以來,觸怒天顏者皆不會有什麽好的下場,且永景帝向來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恐怕盛怒之下,就算是唐家也不一定會幸免於難。

她不安地揉皺了膝上的衣裙,心下糾結萬分,但思及歲歲的安危,她咬了咬牙,正欲站起身,卻見得一小廝快步入內通稟。

“老爺,宮裏來人了。”

聞得此言,廳內眾人皆是面色一變。

“誰來了?”唐湛問道。

小廝答:“說是太後派來的,要接二姑娘入宮去。”

“太後……”唐澤蹙眉,看向穆兮窈,“太後娘娘召你去,可是想跟你商議如何救安南侯?”

“我也不知。”穆兮窈搖了搖頭,可原本黯淡的眼眸中卻是有了些許光亮,“不過,這倒提醒我了,還有太後,沒錯,還有太後,陛下向來孝順,且十分敬重太後,若太後在陛下面前道上幾句,指不定便能讓陛下重新徹查此事……”

她若就這般帶著歲歲逃跑,就註定什麽也改變不了,姑母是外嫁女,如今算是魏家人,有姑父相護,或還好些,可林琬已然和離,到時林家定了罪,她必死無疑!

雖她還未嫁進安南侯府,可於穆兮窈而言,林家人亦是她的親人。

她做不到就這般視若無睹,兀自離開。

何況,她答應過他的,一定會照顧好林琬,她不能食言,就算只有一線希望,也要努力一試。

她對著唐湛唐澤福了福身,鄭重道:“大舅父,大舅母,歲歲便先拜托給你們了,我先入宮面見太後,成與不成,得試過才知曉。”

她快步出府去,跟著那前來喚人的內侍上了馬車,一路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在宮門外下了車,穆兮窈隨著前來相迎的另一個內侍,穿過冗長的門道,往後宮的方向而去。

走了一段,穆兮窈隱約察覺到不對勁,雖得她只來過一回,但似乎記得上回她走的並非這一條路,遲疑片刻,她終是忍不住問道:“公公可是弄錯了,這好像不是去慈壽宮的方向。”

那內侍聞言道:“二姑娘不知,宮內布局覆雜,去慈壽宮並不止一條路,這條亦能抵達慈壽宮。”

穆兮窈蹙了蹙眉,但看這內侍答話時神色淡然,並無異常,便只當是自己多心了。

然覆又行了半炷香的工夫,那內侍驀然在一處宮院門口停了下來,穆兮窈看了眼宮門之上的牌匾,默默攥緊了衣袂,“公公莫不是想告訴我,太後就在裏頭?”

那內侍輕笑了一下,“姑娘聰慧,奴才也不瞞您,太後不在裏頭,但我t家主子正在殿內等著您呢。”

瞥向穆兮窈默默向後退卻的腳步,那內侍卻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二姑娘,這是皇宮,且實話告訴您,這附近都是我家主子的人,您就是想逃,又能逃到哪兒去。”

被看穿心思的穆兮窈朱唇微抿,思量片刻,她似是放棄般閉了閉眼,旋即靜靜看向那內侍,問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二姑娘進去不就知道了。”內侍不答,只躬身道,“二姑娘請吧。”

知曉自己已然沒了退路的穆兮窈掐了掐掌心,方才提步往裏走。

行至正殿外,那內侍止了步,無聲暗示穆兮窈自己入內。

穆兮窈遲疑著跨入殿中,便見一人端坐在太師椅上,見得她,幽幽擡眸看來。

殿內昏暗,她凝神看了片刻,顰眉道:“是你……”

那人笑了一聲,起身朝穆兮窈走來,“二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看來,二姑娘還記得我……”

“你是……五皇子?”穆兮窈試探著問道。

她確實記得此人,正是先頭游湖時騎在太子身後,容貌肖似蕭貴妃的男人,亦是當時用灼灼眸光看著她,令她萬分不適之人。

她努力穩了穩心神,道出心內疑惑,“臣女不明白,以臣女這般身份,殿下您費盡心思以太後之名騙臣女來此,能有什麽意義!”

看著穆兮窈冰冷的眸光,五皇子唇間笑意愈濃,“怎會沒有意義,你於我,有用得很。”

他說著,緩步朝穆兮窈走來,那雙丹鳳眼貪婪且毫不遮掩地打量著穆兮窈的臉,“二姑娘這容貌,依舊如當初在行宮初見時那般,清麗動人。二姑娘可願意,做我的女人?”

見他伸手欲觸碰自己,穆兮窈登時厭嫌地避開,涼聲提醒道:“殿下是不是忘了,臣女是安南侯未過門的妻子。”

“安南侯?”聽得這三字,五皇子怔了怔,旋即嗤笑了一聲,語氣中滿是不以為意,“他林鐸在京城風光無限時,我就起了得到你的心思,而今他林家再無翻身的可能,你與他婚約作廢,再跟著我,一切不都順理成章了嗎?”

聽著他這般篤定的語氣,穆兮窈隱約察覺到什麽,秀眉微蹙,“侯爺和太子是被你陷害的,你都做了些什麽!”

“陷害?那怎麽能叫陷害,我不過是將該屬於我的拿過來罷了。”五皇子面露輕蔑,“怎麽,你心下難道還盼著他林鐸突然出現救你不成,實話告訴你,他林鐸率神機營趕赴西嵐的第三日,就被我派去的人堵死在了一處地勢覆雜險峻的山谷之中,沒個十天半月根本出不來,等他出來了,只怕到時大晟早已變了天,而他林鐸也成了不折不扣,大逆不道的叛賊!”

言至此,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穆兮窈,“二姑娘,莫要執迷不悟,他林鐸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他給不了你的,我也能給,我雖不能讓你成為皇後,可將來也能給你貴妃之位,讓你享盡世間女子都艷羨的榮華富貴,難道不好嗎?”

他說著,覆又伸出手,欲撫摸穆兮窈若凝脂般白皙細膩的面容。

然還未觸及分毫,卻見得面前人陡然拔下發髻上的銀釵,竟是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你休想,我便是死了,也絕無可能嫁予你這般卑鄙小人!”

看著她神色決絕地同自己說出這話,五皇子微微蹙眉,不想自己看上的並非什麽柔美嬌弱的海棠花,竟是那艷麗馨香卻帶刺的薔薇。

穆兮窈定定地看著他。

雖嘴上言死,但她可沒真的打算去死。

她之所以敢這般威脅,便是曉得她的命大抵對如今的五皇子還有些用處,雖不知究竟做何用,但他應當還不敢讓她有所閃失。

果然,下一刻,她便見皇子沈下臉來。

“冥頑不靈,這幾日你就在此好生思慮思慮,可千萬不要後悔!”

說罷,他拂袖推門而去,很快殿外響起一陣落鎖聲。

穆兮窈幾乎是無力地跌坐在地,她本是進宮尋求太後幫助,不想卻被五皇子囚禁於此。

掖州疫疾,她尚且能憑著所謂的前世記憶做些什麽,可而今發生的一切,卻盡在她的所知之外。

她不知前世可也有發生同樣的事,最後結果如何,但那想來也已是她死後之事,又能如何得知。

穆兮窈無助地將腦袋抵在膝上,腦中驀然浮現一張面容,一時間幾欲落下淚來。

分明從前遇著事兒時,她始終想著靠自己解決。

但這是第一次,她好想那人能出現在她身畔,護著她,告訴她別怕,萬事自有他在。

可他不可能出現,他如今又怎麽樣了呢……

殿門外,日夜都有人在外輪守,穆兮窈出不去,但每每有人入內送飯,她都會試著抓住那人,問外頭情形,但沒人回答於她。

她整日憂思難寐,擔憂歲歲和林琬,不知她們而今如何,直到第三日,殿門終於開了。

一內侍入內,道了句“二姑娘,奴才送您出宮”,穆兮窈歡喜之餘,仍有些半信半疑,但還是跟著出去,那內侍竟真將她一路送出了宮門。

一人正站在宮門外等著她,看到她的一刻,那人疾步上前,急匆匆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詢問道:“可還好?”

“義父。”

見得沈澄,穆兮窈不由得鼻尖一酸,含淚喚了他一聲,正欲詢問,卻被沈澄催促著上了馬車。

待她入了車廂,沈澄方才站在外頭低聲道:“陛下昏迷,如今宮中亂得厲害,我已將歲歲和林琬帶了出來,而今兩人就在城外等著你,會有人帶你們離開,記得,逃得越遠越好,越遠才能越安全。”

“那義父您怎麽辦,五皇子為何會同意放我出來,還有琬兒,您都做了什麽……”

那五皇子囚禁她絕不可能沒有緣由,而今輕易放她出來,甚至能同意將林琬從獄中放出,定是因著他的某些要求得到了滿足。

原先她還想不明白,但看到沈澄,她隱約猜到,五皇子應是借她威脅了她這位義父。

她義父沒有成親,膝下無兒無女,父母親亦已悉數過世,而今對他來說還算在意幾分的便是她和歲歲了。

果然,沈澄垂下眼,低低道了句,“我答應了他一些事。”

看著沈澄面上的無奈,穆兮窈還欲追問,卻見沈澄驀然擡首,淺笑著喚了她一聲,笑意裏帶著些許苦澀。

“本來我想等到你外祖母抵京,在她面前告罪後,再告訴你的。雖我也知道,其實我這麽做,依然什麽也彌補不了,但或是覺得能得你外祖母哪怕是一點點的寬恕,就也能稍稍心安理得地跟你相認,於是一直拖到了現在。但似乎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我怕再不說,往後便沒了機會……”

穆兮窈靜靜地聽著,卻是根本聽不明白。

什麽同她外祖母告罪,什麽與她相認……

“義父,您究竟在說些什麽?”她納罕道。

沈澄沈默了片刻,再看向穆兮窈時,眸色分外溫柔。

“窈兒,或許你會很驚詫,可我並未同你玩笑,你是我和月疏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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