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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想要活著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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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想要活著太難。

蔔畫接到電話的時候, 剛在餐廳坐下,對面是正在拿熱毛巾優雅擦手的庾公子,她尊貴的粉絲。

大公子周末又回港, 得知她還在,找她吃飯, 說是有快三個月沒一起吃了, 上周去深水灣吃婚宴除外。

手機來電的號碼是卓楓的,蔔畫很好奇卓總這怎麽又給她來電, 難不成新婚夫婦吵架了?桐桐一怒之下又獨自去維港散心了??

不會吧。

因為是卓楓的電話,蔔畫就沒離席, 直接當著庾泰的面接了起來。

“餵,卓先生?”

電話裏頭的男人對她說:“我是卓總的保鏢,是蔔小姐吧?你人在哪兒?你剛剛找曲小姐了?”

蔔畫茫然:“啊?保鏢?我, 我沒有找桐桐啊。”

“你沒找她?你沒在微信找她?”

“沒有呀, 我在同……同卓先生的朋友,那個庾先生吃飯呢。”

庾泰沖對面看了過去。

蔔畫聽到電話裏說讓她查看一下微信,不由拿下手機點入微信。然而, 微信不知什麽時候自動退出了。

她困惑地重新輸入賬號密碼。

但……系統提醒她, 密碼不正確。

她不可思議, 連續兩次都顯示密碼不正確。

“天, ”她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 “我賬號登錄不上了, 好像被盜了。”

任齊柯一下就知道情況了, 掛了電話。

蔔畫楞楞地擡頭看對面的庾泰,“我的微信被盜啦, 然後好像給桐桐發了什麽,約她了, 卓楓現在很著急,找不到她了。”

庾泰一下想起之前卓家大房那個事。

他丟下擦手毛巾拿起手機給卓楓去了電話。

前後不到半分鐘,掛了電話他就起身了,“抱歉,下次再同你吃,我有事要去忙,你自己吃,吃完打車回去,註意安全。”

蔔畫起身忙問:“桐桐怎麽了,他有說嗎?”

“不知道,她不見了。”他走得很快,邊走邊回頭,“你自己小心啊,別擔心,到家了給我個信息。”

蔔畫原地楞楞地看著他一眨眼消失在電梯中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頹然地重新坐下。

試探性地給曲疏桐打電話,響了,一直沒人聽。

蔔畫把手支在桌上撐著臉,難過地發呆,也不知道怎麽辦,他們有能力做一些救人的事,這些她沒辦法。

想了想,她又低頭拿手機折騰了一會兒改密碼,沒想到試了二十分鐘後,居然被她改成功了,又登錄上了那個微信。

一看和曲疏桐的消息對話框在第一排,蔔畫心就猛然一抖,她今早和經紀人聯系了,下午和庾泰聯系,但沒有和曲疏桐說話,結果微信此刻居然顯示在一個小時內,她和曲疏桐發了消息。

看完聊天內容,蔔畫氣得不行,也不知道這些消息有沒有用,就截圖發給了卓楓。

卓楓知道斷然不可能是她自己聯系了曲疏桐,他剛剛只是想確認是怎麽通過她聯系的,是不是那位蔔小姐也有危險。

這個聊天內容裏也沒有提到有用的信息,只是看到那“結婚禮物”四個字,他彎下了腰,揉揉眉心。

一周,新婚一周,根本不敢想象,一周前她說他們好像已經白首到老了,結果才一周,她就有可能離他而去了。

怎麽能這樣……

手機在靜默中悄然熄屏。

眼下卓楓不需要任何消息來提供方向了,目標很明確。已經聯系了卓朝,沒聯系到本人但是任齊柯查到那輛埃爾法開去了青衣港方向,而卓朝幾分鐘前有一艘船從青衣港離港了。

在城裏還好說,他離港了且在海上,事情就不可控很多,海上要弄死個人完全不著痕跡,大海撈人也幾乎沒有希望,有可能屍骨無存,而且海上,他去了也方便卓朝開火。

直升機飛往青衣港的路上,整個中環已經被燈火點燃,中西區繁華無比,車如流水馬如龍。

青衣港那邊就安靜許多。

已經啟動游艇出海一會兒的任齊柯看到了從頭頂飛躍的直升機,一眼又扭頭看身邊的廉麥康。

廉麥康操縱著一個電腦,在查找海上船只的數量和行進方向。

因為卓朝必須是把人先帶走了才出海的,所以速度不會比他們快多少,因此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他現在在追蹤那艘游艇。

“他到底要開到什麽地方,操,再走要出西博寮海峽了。”任齊柯沒忍住爆粗,看著視頻裏那艘急速前進的船,明知道曲疏桐在上面卻無法見到,他就暴躁。

廉麥康擡頭透過擋風玻璃看出游艇駕駛艙,望著深藍色的天:“他的目的應該不是要去哪兒,大概在等天黑。”

海上現在還有微弱的光。

天黑好做事,目前距離城區還是太近,只有開到深海區才完美。而且到了這一刻,他也沒必要急了。

大概航行了一個小時出頭,於繼看那船一直沒有停下的意思,自己架著直升機闖入他們的包圍圈,冒險逼停游艇。

他們自己的游艇順著目標船只行進,最後大概在距離一百米左右的地方被那艘船反過來勒令停下。

卓楓的直升機飛智自己游艇停機坪降落。

於繼的直升機撤回,留下對面的數架直升機盤旋著,連同海上幾個小游艇在四周巡邏,保駕護航。

無論天上還是水面都不再讓人靠近,也不讓人包圍。

卓楓也沒低調,游艇作為根據地,四周也分布了不少接駁艇,天上同樣帶來了好幾架直升機。

任齊柯和廉麥康把駕駛室交給船長,他們上了甲板走到護欄邊,前者拿對講機對一百米外那艘游艇喊話。

“卓公子想做什麽?天都快亮了,該說話了。”

卓朝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傳來:“卓楓呢,來了嗎?”

任齊柯:“來了。有話你直說,但在你說之前,先讓我看一眼曲小姐。”

卓朝:“她在船上。”

任齊柯:“給、我、看。”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冷笑,“是人,還是假人,還是屍體,不看怎麽談條件。”

卓朝冷哼一聲,嘲諷道:“卓楓怎麽會覺得,我是想跟他談條件呢。”

任齊柯大聲問:“那你想去見你大哥嗎?你直說啊!浪費這時間!我趁早送你去不是更好!”

卓朝氣息一下亂了起來,“任齊柯!”

緩了緩,他擡手,有人便把船艙裏的曲疏桐帶出去。她安好無恙,沒有什麽束縛,還能自己走路。

廉麥康的電腦馬上就拍攝到了甲板上她的t身影,放大鏡頭仔細分辨後,歪頭和卓楓說:“是曲小姐沒錯。”

其實本該喊她太太了,但是新婚第二天曲疏桐就覺得有點別扭不習慣,讓他們繼續喊曲助或曲小姐,太太什麽的,等她年長幾歲再說。

卓楓目光眷戀地落在畫面裏曲疏桐冷靜的臉上,小兔子似乎早預料到這一天,一點沒有害怕,冷靜得好像是和他出海玩。

是他的桐桐沒錯,撒嬌哭泣從來只在他面前。

他馬上拿過任齊柯的對講機,開口:“條件。”

卓朝森冷的聲音終於夾著情真意切的笑:“卓楓,你著急了。”

卓楓盯著畫面,聲音冷冽:“此刻,你大概比我還急。今晚無非是各自一條命博弈,算起來你們兩條了,我只是一條,我急什麽。”

卓朝冷嘲熱諷:“真的假的,新婚燕爾,真舍得啊卓楓。”

“舍不舍得,不是你說了算?”他淡然道,“我這人,最不會為無用之事費神。”

卓朝沒了言語。

卓楓:“但我跟你說,你也不要,為無用之事,費神。大房可就你這一個了,你哥那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我分分鐘捏死一個,你要想大房斷子絕孫,你盡管跟我玩。”

卓朝聲音冷了下去:“你以為共沈淪了你能活著踏上岸?我真只會弄死你這個老婆?留著你?”

卓楓:“我無所謂,我二房有的是人,再不濟,留給嘉燁,嘉樹,阿焰,都不錯,錢財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不介意留給他們幾個。”

卓朝冷笑,聲音似裹挾著玻璃碴:“你倒是慷慨,同我們鬥得你死我活,轉頭捐出去了。”

“我看人。你大房,什麽時候給過我考慮留給你們的機會?”

“卓氏本來就是大房的,用得著你考慮過後的施舍?”他篤定式地說道。

卓楓:“所以,你就別廢話了。條件。”

“卓榮,是不是你殺的。”他問。

任齊柯和廉麥康都屏住呼吸,一個看著卓楓一個死盯著視頻裏的曲疏桐。

說是,曲疏桐肯定當場斃命,說不是,他定然不信。

任齊柯此刻的心幾乎在嗓子眼跳躍,他不由提前問卓楓:“如果他開槍,能不能直接掃?”

“不行。”直接掃射他的桐桐就徹底沒救了。

任齊柯:“可不掃我們無法降落登船。”

卓楓安靜稍許,說:“他帶那麽多直升機,掃了也沒法登船。他不會第一槍就要了她的命的。”

任齊柯和廉麥康都驚呆了,所以他能接受卓朝給曲疏桐一槍嗎?能接受她中槍嗎?

卓楓似是知道他們倆為何震驚,他聲音平平靜靜沒有任何起伏地低語:“一槍,總比誤死在我手裏強。”

任齊柯和廉麥康面面相覷,都皺起了眉頭,知道這是他最後的路了,不到萬不得已,他說不出這樣的話。

或者說,今天人在卓朝手上,卓楓從出發開始就已經做好了無法毫發無損的準備,他給自己留的退路,就是一槍。

曲疏桐只要,只是中一槍,沒有致命,他就能接受。

“怎麽不說話了?”卓朝問,“怎麽了,卓楓,這又沒別人,老爺子也不在,你不敢跟我說實話,你幹的事這會兒你都不敢說。”

“我說了你就信?”

“呵。”

“我要殺卓榮,你倆還能活到今天威脅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他忽然怒吼。

卓楓:“那又何必多問。”

“就是你!”他舉起手槍指著曲疏桐,“你必須死,你們倆,都死。”

卓楓皺眉,擡手。

廉麥康馬上切換頻道,給對面的卓榮發了一張照片過去。

照片裏是一個兩歲小孩兒被提在高樓懸空的樣子,小孩正撕心裂肺大哭。

卓朝臉色大變,透過視頻畫面,能看到他舉槍的手抖了抖。

卓楓陰狠著臉,聲色嘶啞:“這是三十樓,你想看你這小侄子,粉身碎骨,渣都不剩,你就開槍。”

卓朝咬牙切齒:“那是老爺子下令保護的人!卓楓,你敢做到這一步!”

“你看看我敢不敢。”他冷靜無比,“跟我比狠你要有自知之明,卓朝,你要是有我狠,至於落到今天這地步。”

卓朝聞聲,槍頭對著曲疏桐的腿,摁下扳手。

那一聲距離百米遠,卻還是在遼闊的海面上借著鹹濕的海風傳到了這邊。

視頻裏,曲疏桐撲通一聲原地跪下,領證日穿的白色禮服從下半身開始被血染紅。

任齊柯沒看人,只聞其聲就下意識往前一步,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百米外渺小得似乎沒什麽存在感的船。

卓楓靜靜望著廉麥康電腦裏倒在甲板上喘息的女人,瞇起眼,拳頭捏碎。

她瞪著鏡頭,好像知道他能看到她,在通過鏡頭和他對望。

望著望著,笑了笑,眼裏淚花欲落不落,好像已經對這一天有著充分的準備,她也沒有後悔,只是悲傷,悲傷於這一天真的在現實中到來。

任齊柯回頭,看看電腦又看向那冷靜得過分的卓楓,生平難得眼眶裏都熱了,這個人對卓楓意味著什麽,沒有人比他們幾個保鏢更清楚了,這才新婚一周,一周啊。

廉麥康不需要任何指示,再次切換頻道又發了一張照片過去。

三十樓的孩子依然懸空,還沒掉落,但是手上的血滾滾而流,已經停止了掙紮。

收到照片,卓朝整個人都冷靜了,猩紅的眼像火燒一樣,死死看著照片裏奄奄一息的孩子。

卓楓平靜地沖著對講機喊:“怎樣?你打腿,我就打手,合理吧?下一槍,要落心臟嗎?你打心臟,我就打腦袋。”

“卓楓!”他氣得喉嚨都是血腥味。

“如果要一來一往的話,你要我命更劃算吧,”卓楓往回走向停機坪,“換我,讓我上船。”

卓朝笑著沒有答應:“你怕了,你還是怕了。”

卓楓沒有回答:“我給你倒數五秒,五秒,你連這個孩子的骨頭都看不到一根。”

卓朝本就灰白的臉色徹底沒了血色。

“五,四……”

“行,行。”他氣急了地點點頭,應了,“沒什麽不行,要的不就是你卓總嗎。”

走到一半,剛趕到的庾泰上了船跑過來攔住卓楓:“我去,我去,他不敢對我動手。”

卓楓撥開他繼續往前:“不敢動手,條件就無法談攏。”

“可以談,你在這可以談,你去了送死而已。”庾泰追上他,“卓楓,我去。”

卓楓進了直升機,朝他看出去,“我需要看一眼她,現在離太遠了。被丟下海了我都找不到她。”

庾泰一下束手無措,無奈後退,眼睜睜看著任齊柯啟動直升機,原地起飛。

茫茫大海在今夜風高浪大,船只原地搖曳如一片毫無還手之力的枯葉。

直升機盡力在最快的速度裏飛到一百米外的游艇上,在甲板降落。

落地了任齊柯才發現,甲板四周用黑布蓋著一圈東西,下面都是油桶。

他吸氣,握緊了拳頭,在西褲口袋裏摸黑給廉麥康發消息:“油。”

廉麥康揣測了下,再對著電腦鉆研了會,很快明白任齊柯的意思了,他馬上給天上的直升機發消息。

“有油桶,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掃射。”

開著一架直升機的於繼那牙齒都要咬碎了,“他媽的還有油桶,他是真的做了共沈淪的準備了,這劃得來嗎!”

廉麥康:“他不會那麽傻,傷了曲小姐現在我們要撤沒那麽簡單了,他完全可以先上接駁艇走。”

“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還接駁艇,想得美,我掃不了大游艇我還掃不沈他的接駁艇嗎?”

游艇甲板上,卓楓朝倒在地上的曲疏桐走去。

她身邊已經沒人,他把她抱起來放懷裏。

任齊柯一手拿槍一手把醫藥箱遞給他。

止血藥撒上去,醫藥紗布纏了無數圈也於事無補,疼還是疼,血還是留。

地上一灘駭人的血。

曲疏桐倒在卓楓懷裏,氣息孱弱,疼得說不出話,對他微笑了一下,但看到他眼中的愧意又沒再笑了,知道越笑他越難過。

她只是搖搖頭,示意沒事。

其實她知道只是腿中槍,小事,但是知道接下來的路也不好走,未必能活著離開這艘船,幾率太低了。

她其實想和卓楓說點心裏話的,但是人太多沒機會,也只能對他笑。

其實這麽快能被他抱著,她覺得已經很好了,已經是意料之外了。

“對不起。”曲疏t桐還是沒控制對他說了這麽一句,“拖累你了。”

卓楓也沒有怪她說這些話,他知道,她此刻心裏自責多過惶恐,她快悔恨死了。

他也快心疼死了,為了駱家,他本該無憂無慮的、平安快樂的小兔子,要受這種無妄之災。

靠近她耳邊,他溫柔萬千地對她說:“忍一忍,不要怕,閉上眼睛,很快就回去了。相信我。”

曲疏桐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這個初冬的天氣有些像新年初二他們出發去新加坡的時候,微涼的海風,吹著真的很舒服。

她閉眼的那一刻在想,如果今天能活著上岸,卓楓還會不會帶她出海玩呢,是不是已經忌諱了。

她此刻忽然就無比懷念同他出海的時候了,可惜那會兒她沒一句真話,真可惜,那麽美好的時候她沒對他說過真話。

卓楓親一親她的眼睛,最後放下她躺在甲板上,脫了西服給她蓋上,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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