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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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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你真是瘋了, 你知不知道我方才用這把劍刺了淩蒼?淩蒼是通天大魔,他的魔血等閑仙劍都抵抗不了,你拿你的一魄給我鑄劍, 那魔血的反噬影響不到我,豈不都到了你身上!”

扶玉一聲聲質問非但沒讓謝清霄慌亂緊張, 反而讓他眉峰舒展,姿態怡然。

他甚至忘了這裏是哪兒, 定定仰視她, 篤定道:“你擔心我。”

扶玉一楞,隨即無語到:“都這個時候了, 你竟然還在想這些?”

“這最重要。”謝清霄傾身抓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拉到自己懷中, 扶玉撲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的獨特甜香, 頭忽然不那麽疼了。

他們身處礁石環繞的天然洞穴,透明的泡泡既可以保證他們的呼吸, 也是一種隱私且隔音的屏障。

扶玉之前頭是真的很疼, 突然不那麽疼了, 讓她有些舍不得推開謝清霄。

“你擔心我,卻對淩蒼不假辭色, 所以你真的不喜他, 哪怕是做琴桑的時候也不喜歡, 對嗎。”

謝清霄急切地靠近她的耳邊追問什麽, 呼吸燙得嚇人。

扶玉擰眉道:“我做琴桑時魂魄不全,能知道什麽叫喜歡?年少辛苦, 婚姻不幸,我那時早些死, 倒是少吃些苦頭。”

一提到琴桑的隕落,謝清霄身體僵硬起來,再無方才的迫切。

扶玉明白他在想什麽,托住他的下巴道:“我確實給你下了毒,因你惹我傷心想要你死。但後面放淩蒼出來不是為了要救他,想和他一起禍亂世間的。”

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簡單說了說,強調道:“你沒殺了我,是我自己選擇和他同歸於盡,我們之間不存在什麽殺身之仇,你不必因此自責。即便你真的殺了那時的我,也是不知內情才那麽做。”

“是不知內情,卻不是有情可原。”

謝清霄的聲音有些低,真是要命,扶玉居然從他那個恒定的音域裏聽出了失落。

“你也算助我一臂之力,殺了逃出封印的淩蒼,讓他如今都沒找回身體。”

所以就算私人感情上,她處在被誤會和追殺的位置上實在無法原諒他,算他情有可原,但理智上也不會真的因此怪罪他太多。

“說這些沒意思。”她現在不想談論個人感情,這裏太不是地方,“先解決你的問題。”

她放棄去追淩蒼也要攔他,是因為謝清霄太輕視魂魄被魔血反噬的風險。

“盤膝坐下別動,我要把魔氣從你的魂魄裏抽出來。”

扶玉眼神認真,全神貫註,謝清霄順從地盤膝坐好,目光在她臉上梭巡,腦子還停留在上一個話題。

“……你是為了殺淩蒼才放他出來,所以你真的沒有將我當做替身,你不喜歡他。”

扶玉實在受不了他了,瞪他一眼道:“我是不喜歡他,但我也不喜歡你。”

謝清霄只選自己愛聽的,聽完就朗聲笑起來,笑聲飄過她耳畔,勾得她耳根發癢,人有些走神。

這麽要緊的時候,笑成這樣是想幹什麽。

“不許笑,不要讓我分心。”她有些生氣道。

謝清霄反手握住她,阻止她進行下一步:“分出一魄給你鑄劍是我自己的決定,後果也該由我自己承擔,我與魔尊也曾正面一戰,不會扛不住那麽一點魔血反噬。”

扶玉眼神覆雜地看著他,良久才道:“其他的地方也就算了,但我刺的是淩蒼的琵琶骨。”

謝清霄一頓,直視她的眼睛。

“琵琶骨是神仙靈力聚集最多最潔凈的地方,也是魔匯聚魔氣最濃厚最骯臟的地方。”扶玉很慢地說,“刺他那裏,可以傷害到他的根基,要承擔的風險同樣也更大。”

所以——

“那畢竟是淩蒼。你少了一魄,又被琵琶骨的魔血反噬,謝清霄,你現在真的能抗住嗎?”

不單是這些,謝清霄來的時候太直接了,催動一半靈力毀掉牢室也是傷筋動骨的行為。

他方才心思全都放在扶玉身上,沒註意到自己怎樣,經她這麽提醒,確實感覺血脈逆行,身體燙似火燒。

意識到不對勁,謝清霄猛地起身要走,扶玉伸手去拉,都因他要走的決心而踉蹌一下。

未免她真的因此摔倒,謝清霄不得不倒退回來。

“可還好?”

他詢問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被她抓著的手臂也顫抖起來,那張雪白的面頰上浮現出病態的薄紅來。

“放開我,扶玉,我得走。”

魔血稱之為魔血,便是它總能讓人做出他內心深處最想做,又覺得最不該去做的事情。

他如今經脈逆行,渾身燥熱,神魂不穩,需要找個地方把自己關起來,熬過反噬發作最厲害的時候,免得真的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

但扶玉不可能讓他就這麽離開。

這可是封魔海,淩蒼的地方,他在這裏是最自由的,兩人在一起淩蒼不見得敢出現,若分開行動就不一定了。

趁謝清霄病要了他的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刺淩蒼琵琶骨那一劍是扶玉動的手,哪怕她事先不知道劍是用謝清霄一魄做的,良心上也覺得自己該承擔些責任。

“我幫你。”

她聲音也小了一些,眼睛避開謝清霄的臉,好像不看就感覺不到他炙熱的眼神,外露的欲念。

謝清霄想幹什麽已經擺在臺面上,換做別人,早被反噬得神志不清胡作非為,但謝清霄的確不是一般人,他還殘存著理智。

他不顧扶玉阻攔,使勁甩開了她的手,按著心口還要走。

扶玉看著他白發白衣踉踉蹌蹌的背影,他暴露在外的脖頸紅得滴血,總是平穩的呼吸都變得急促粗重,她聽了幾聲就覺得心尖發癢,渾身不舒服。

他肯定不是有意,但這喘息聲實在蠱人。

“謝清霄。”

扶玉開口,聲音也不大,也沒再伸手攔他,但就是這樣隨隨便便的一句話,讓他再也走不掉。

“你現在出去了,就不用再回來了。”

謝清霄艱難地停住腳步,扶著礁石緩緩站直身子。

真是熟悉的話。

做夫妻的時候,每次吵架謝清霄拂袖而去,琴桑總要憤怒地讓他滾回來,現在走了就再也不用回來了。

那時他是怎麽做的呢?

他總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真是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去將自己殺了。

謝清霄頓了許久才僵硬地回過頭來,雙眸定定看著她道:“我在這裏不行。”

“嚴扶玉,你根本不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

他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一會兒,一句話說下來,額頭都滴汗了。

霜發汗濕在臉側,謝清霄聲音沙啞起來:“讓我走吧。算我求你。”

最後那聲“我求你”,差點把扶玉的理智說沒了。

收淩蒼為徒的時候,淩蒼還不是魔,和謝清霄一樣也是神仙。

但那個時候扶玉一點都不覺得他長在自己審美上。

他和謝清霄有點像,只在五官不在氣質,淩蒼哪怕做神仙的時候也是天然而狂妄,飛揚跋扈意氣風發。

他喚她師尊,宣揚要為她如何如何時,頗有種提攜玉龍為君死的氣魄。

但謝清霄不一樣。

他頂著和淩蒼七分像的臉,卻青蓮自嚴,自律克制,哪怕雲破天塌,仿佛也能巋然不動。

他是實打實的君子,是那種非常中式正派的美男子模樣,氣質上沒有一丁點的狂妄,就算是語出驚人說著狂妄的話,面上也保持著謙遜和良好修養,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這樣一個人,沙啞地在喉中含糊吐出一句“我求你”,扶玉想,她可能還是修行得不夠,竟然真的有點被誘惑到了。

她註意到自己走向了謝清霄,明明看到他肢體抗拒面露哀求,還是不肯松口,也不退後一步。

“扶玉。”

謝清霄不得不再次開口,“別靠近我。”

扶玉不聽不管,已經到了他背後。

謝清霄低下頭來,長發遮住他隱忍到極致的側臉。

就是這種隱忍。

這種壓抑。

這是淩蒼這輩子不會有的,是他們最不一樣的地方。

扶玉恰好就喜歡謝清霄這樣壓抑自己的樣子。

“阿玉。”他又換了一個稱呼,語氣近乎崩潰,“你不如殺了我。”

這話說得頗有些破罐子破摔。

扶玉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身體,謝清霄立刻極度痛苦般悶哼一聲。

那一剎扶玉腦子裏劃過很多,但她沒仔細去想。

她只是覺得,別人可以破罐子破摔,她為什麽不行呢。

她的手極慢地從背撫上他的手臂,質地溫涼的法袍都被他的體溫燒得發燙了。

“殺了你?”扶玉輕輕重覆一遍,喃喃道,“我怎麽會殺你呢。”

她會質問淩蒼怎麽不去死,卻會對謝清霄說,我怎麽會殺你。

怎麽舍得殺他。

扶玉手上一用力,將謝清霄整個轉了過來,高大的男人如她手上的魚肉任她所為。

清甜的氣息彌漫在鼻息間,扶玉忽然發現,謝清霄情動的時候,身上的甜味會更濃郁。

是甜味不是天威。

堂堂清霄劍尊,此刻半點天威不存了。

這甜味有些和她的靈魂共鳴,也有些熟悉的味道,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朝夕相處過,可她這會兒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聞到過。

“我幫你紓解經脈,剝離魔血反噬。我體質特殊,不會受魔血侵蝕心神,你安心給我就好。從前我用本命劍和淩蒼鬥法,傷他後也都是將血中魔氣引到自己身上,免得傷到我的劍。我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騙你。”

扶玉都這樣解釋了,謝清霄終於對她幫忙的事情沒那麽抗拒了。

但他還是堅守陣地不肯挪動,她怎麽拽都不行。

“不行。”謝清霄喉結上下滑動,眼眶血紅道,“在你剝離魔血反噬之前,我恐怕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扶玉現在一點都不頭疼了,她用了點靈力,這次拉謝清霄的時候拉動了。

她將人拽回洞穴中央,逼他坐下,而後盤膝坐在他面前,眼睫輕擡道:“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

謝清霄緊閉雙眼,不敢看她的臉,對於她脫口而出的信任,他只能慚愧地繼續流汗。

扶玉抓住他的手,替他輕輕拭去掌心的汗水,很奇怪,這個人連出汗都是香的。

“很快就好。”她語氣認真地承諾。

很快嗎。

謝清霄想,快一些還好。

也許他真的可以忍住。

總之絕對不能冒犯她,不能任由魔血操控做了自己心中最想做,卻覺得最不應該做的事情。

絕對不行。

可是怎麽辦。

閉上眼睛看不見之後,觸覺就變得非常敏銳。

真要命。

明知道不可以,卻對她的觸碰和靠近那樣敏銳,甚至她一個稍稍錯調的呼吸都能令他渾身緊繃,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生理反應。

幸好法袍寬大,她應該看不出什麽,希望真的能快些恢覆,否則——

對面的呼吸聲忽然靠近,扶玉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側,用一種好奇的語氣在他耳邊輕聲問:“謝清霄,你這裏是怎麽了?腫起來了嗎?可是還受了什麽傷?”

話音落下一瞬,謝清霄猛地睜開眼,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扶玉手腕一僵,滿臉通紅,驟然松手,仿佛這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樣。

“對不起。”她咬唇,“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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