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應變信如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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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機應變信如神（2）
滿地的月光裏，黑衣的女子靜靜佇立在門口，空氣裏暗香疏淺，隱隱浮動，似淡月之映輕雲，卻無端讓人心醉神迷。
“你……是人是鬼？”蘇盈不可置信地問道。
女子還沒開口，男童倒是先哭了起來：
“阿姊，她、她欺負我！”
他這一喉嚨，讓蘇盈再度楞住。黑衣女子走上前，沈聲道：
“熹兒，你忘了我之前怎麽教導你的嗎？”
“可、可是……”男童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
“莫之大禍，起於須臾之不忍。你遇事如此不鎮定，今後若是遇上常人無法想象的困厄，又該如何自處呢？”
教訓完男童，她轉向蘇盈，眼眸猶如一潭深水，即便風吹過水面，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闊別五年，今日於此相聚，不如坐下來談一談吧？尊貴的聖善教王陛下。”
風從敞開的木軒窗吹進來，帶著仲夏荷葉的氣息，沁人心脾。水墨的棉紙屏風上，影影綽綽地透出兩名女子對坐的纖細身姿。
一炷水沈香燃盡，蘇盈大概知曉了雲無心這些年的經歷——當年她被顏舜華所傷，心脈幾近斷絕，本以為再無回天之力，不料卻在幻花宮蘇醒。
醒來以後，雲無心聽聞自己要被無涯祭司施以離魂之法，清除記憶，便尋找機會逃出了幻花宮。穿越南荒十萬大山的時候，雲無心命懸一線，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她偶得貴人相救，跟隨對方回了中庭。
從此雲無心化名曼羅，在帝都天耀城外的青木樹海，建立了極樂樓。
蘇盈用力搖了搖腦袋，理清楚自己的思緒。
事實上，她還是沒能接受昔日好閨蜜，變成極樂樓女老板的事實——還是即將有可能壓榨自己賣藝賣身的女老板。
不過隱隱之中，蘇盈總感覺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無論她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只依稀記得，自己仿佛在哪裏見過一張寒玉床，床上躺著盛裝華服的少女。
為了打破冷場，她總算開口，問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無心，玉清觀滅門一事，當真是顏舜華所為？那你知道，後來又是誰救了你，把你送到幻花宮嗎？”
曼羅淡淡地“嗯”了一聲，並不欲過多談及顏舜華，只是道：
“幻花宮的人對救我之人緘口不言，不過也不要緊，反正對方救我，只是想讓我忘卻前塵往事，不向承劍山莊尋仇罷了。”
“以及——”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口中的和頤郡主雲無心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只是極樂樓的曼羅。”
雖然很想知道救雲無心的人會不會是顏舜華，但蘇盈很識趣，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接著她的話道：
“曼羅，我雖不在中庭多年，卻也知承劍山莊威勢更勝從前，你若是僅憑極樂樓，就想要扳倒承劍山莊與它背後的顏家，為玉清觀覆仇，只怕有些困難。”
“困難便不去做了麽？困難便任由我娘與玉清觀上上下下二百四十條人命，無辜枉死麽？”曼羅冷笑一聲。
蘇盈啞然，半晌，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自有我的計劃。倒是你——”曼羅微擡眸，目光如冷箭，“五年前，你可從未對我提起，你是西州光明聖教的日聖女，你的哥哥，是權傾西州的聖因教王。”
“……”蘇盈啞然無語，過了一會，才訥訥道，“我不是有意瞞你的，只是當年我……”
“你怕我不小心洩露了你的身份，然後影響你和洛孤絕的婚事，對麽？說到底，你並沒有全然信任我。”曼羅語聲冷淡，一針見血地指出蘇盈的顧慮。
蘇盈咬了咬唇，道：“是，我承認，我很害怕，我怕我的身份一旦暴露，會對孤絕的名聲不利，更何況當時我已經脫離了光明聖教，哥哥早在我離開西州之前，就罷黜了我的日聖女之位。”
“但我確實是誠心誠意將你當作我的朋友——所有人都說我是西州蠻女，我來中庭那麽久，除了孤絕以外，只有你與我最親近。玉清觀的滅門慘案發生以後，我推遲婚事留在承劍山莊，就是為了尋找真兇，為你報仇。”
曼羅臉色稍緩，給蘇盈斟了一杯青梅酒，方才開口：“現在糾結當年的事，已經沒什麽意義了。我只問你一句，你若還將我當作朋友，無論發生何事，你都會站在我一邊，幫助我麽？”
“只要不損害孤絕，我定然全力相助。”蘇盈斷然道。
“記住你今天對我說的話。”曼羅舉起白瓷酒盞，與她碰杯，然後將酒一飲而盡。
蘇盈同樣飲盡杯中酒液，月光極好，映得周圍一切如在水晶宮中。樓下偶爾會傳來幾聲絲竹之樂，愈發襯出月夜的清艷。
酒過三巡，兩人相互倚著對方，似乎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期。蘇盈醉眼朦朧，而曼羅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她倒完白玉雙耳壺裏的最後一點酒液，問蘇盈:
“說起來，你的鞭子呢？我記得我當年可送過你一條雲紋鞭，那是我娘的遺物，不用了就還回來。”
蘇盈笑了笑，撩起袖子，將自己的右手給她看。一條狀如蜈蚣般的刀疤，斜斜橫在凝脂玉般的肌膚上，愈發猙獰可怖。
看到她手臂上這處觸目驚心的傷疤，曼羅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你的手……”
蘇盈聳聳肩，滿不在乎地道：“哥龍谷一戰，以右手的代價，換了十萬大軍平安歸來，還是劃算的。”
曼羅啞然，蘇盈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沒關系啦，廢了一條手，換回幾萬條人命，挺值得的。我既然決定要代替哥哥守護西州子民，就一定會履行自己的承諾。”
窗外有不知名的雀鳥長啼一聲，音色輕靈婉轉，蘇盈露出幾分惆悵，“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重明那只大笨鳥在做什麽，有沒有想我呢。”
“它沒跟你一起來中庭麽？”曼羅挑眉。
蘇盈搖頭，半晌，才開口，語聲低沈：“跟著我，它會受傷。”
她不自覺地望向外面的天空，目光遼遠，回憶道：“好幾年前，重明替我擋了一次刺殺，為了保全它的性命，我把它送到星落池附近療養，那裏生長著雪蓮花，對它的傷勢有好處。”
——當時光明聖教與夜涼國的戰爭剛剛結束，元氣大傷，她尚處於即位之初，西州諸國的王公貴族各懷心思，明面上雖沒有公然宣戰，然而背地裏小動作不斷。
面對突如其來的刺殺，重明鳥幾乎斷了一整只翅膀，她捧著奄奄一息的重明鳥來到星落池，向上蒼，向真神，向光明聖教所有的先靈祈禱，祈求留住重明鳥的性命。
若它也離她而去，漫漫長夜，冰冷徹骨的王座上，就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瞧見蘇盈的神色，曼羅明白她擔任教王的那些年，大概也不是很順利，沈默片刻後，道：
“聽說你從光明聖教退位，是因為你哥哥回來了。”
蘇盈點頭：“教王之位本來就是他的，我也沒什麽興趣和他爭，再說了，人家還想著回去和洛洛成婚呢。所以哥哥的繼位大典一結束，我就溜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回到中庭了啊。可是我找到那個呆子的時候，你猜見面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他問我，姑娘你誰。”
一想起那一幕，蘇盈就氣得心絞痛，不由得狠狠磨牙罵了一句“王八蛋”，她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從祭典上逃跑，就是想再見到他。
因為她的離去，西州諸國甚至一度猜測是不是聖因教王又下了什麽緊急命令，要誅殺某位倒黴的國君，搞得一時間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每個小國的君主都加強戒備，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黑衣的殺手割了喉嚨。
又有誰能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她如此快馬加鞭，竟是為了回到中庭去見一個男人呢？
“你和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曼羅凝視著她，眼眸似是古井無波，“據我所知，洛孤絕改名齊歌，回到齊家後，多次婉拒其他世家的聯姻，從未有過成婚打算。”
蘇盈神色黯然，雙眸低垂，長而濃密的睫毛仿佛輕顫的蝶翼，在她的眼下映出兩行睫影，低聲道：
“他……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洛孤絕。”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夜空澈澈，碧月皎皎當空，令她的周身仿佛也披上一層薄如蟬翼的銀紗，疑如濯魄於冰壺。
“我回中庭的前一天晚上，我問真神，我和他還能不能在一起，三次占蔔，無一次成功。神明不言，萬物不語，無一人願意予我一個肯定的答覆。所謂緣非情，情易斷，大概就是如此了。”
說著說著，蘇盈微微仰起臉，月光落入眼瞳，冷然俱清，她的聲音極輕，又極低，苦笑道：
“我知世事盛極必衰，人生聚散有時，可我，我卻仍懷揣著渺茫的希翼，向上天求一份圓滿……”
她回過身，看向曼羅，問她：“是不是很蠢？”
曼羅剛想開口，門外突然踉踉蹌蹌跑來一人，正是之前那名男童。他扶著門框，氣喘籲籲地道：
“阿姊，阿姊不好了，有人擅闖極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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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的月光裏，黑衣的女子靜靜佇立在門口，空氣裏暗香疏淺，隱隱浮動，似淡月之映輕雲，卻無端讓人心醉神迷。
“你……是人是鬼？”蘇盈不可置信地問道。
女子還沒開口，男童倒是先哭了起來：
“阿姊，她、她欺負我！”
他這一喉嚨，讓蘇盈再度楞住。黑衣女子走上前，沈聲道：
“熹兒，你忘了我之前怎麽教導你的嗎？”
“可、可是……”男童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
“莫之大禍，起於須臾之不忍。你遇事如此不鎮定，今後若是遇上常人無法想象的困厄，又該如何自處呢？”
教訓完男童，她轉向蘇盈，眼眸猶如一潭深水，即便風吹過水面，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闊別五年，今日於此相聚，不如坐下來談一談吧？尊貴的聖善教王陛下。”
風從敞開的木軒窗吹進來，帶著仲夏荷葉的氣息，沁人心脾。水墨的棉紙屏風上，影影綽綽地透出兩名女子對坐的纖細身姿。
一炷水沈香燃盡，蘇盈大概知曉了雲無心這些年的經歷——當年她被顏舜華所傷，心脈幾近斷絕，本以為再無回天之力，不料卻在幻花宮蘇醒。
醒來以後，雲無心聽聞自己要被無涯祭司施以離魂之法，清除記憶，便尋找機會逃出了幻花宮。穿越南荒十萬大山的時候，雲無心命懸一線，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她偶得貴人相救，跟隨對方回了中庭。
從此雲無心化名曼羅，在帝都天耀城外的青木樹海，建立了極樂樓。
蘇盈用力搖了搖腦袋，理清楚自己的思緒。
事實上，她還是沒能接受昔日好閨蜜，變成極樂樓女老板的事實——還是即將有可能壓榨自己賣藝賣身的女老板。
不過隱隱之中，蘇盈總感覺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無論她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只依稀記得，自己仿佛在哪裏見過一張寒玉床，床上躺著盛裝華服的少女。
為了打破冷場，她總算開口，問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無心，玉清觀滅門一事，當真是顏舜華所為？那你知道，後來又是誰救了你，把你送到幻花宮嗎？”
曼羅淡淡地“嗯”了一聲，並不欲過多談及顏舜華，只是道：
“幻花宮的人對救我之人緘口不言，不過也不要緊，反正對方救我，只是想讓我忘卻前塵往事，不向承劍山莊尋仇罷了。”
“以及——”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口中的和頤郡主雲無心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只是極樂樓的曼羅。”
雖然很想知道救雲無心的人會不會是顏舜華，但蘇盈很識趣，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接著她的話道：
“曼羅，我雖不在中庭多年，卻也知承劍山莊威勢更勝從前，你若是僅憑極樂樓，就想要扳倒承劍山莊與它背後的顏家，為玉清觀覆仇，只怕有些困難。”
“困難便不去做了麽？困難便任由我娘與玉清觀上上下下二百四十條人命，無辜枉死麽？”曼羅冷笑一聲。
蘇盈啞然，半晌，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自有我的計劃。倒是你——”曼羅微擡眸，目光如冷箭，“五年前，你可從未對我提起，你是西州光明聖教的日聖女，你的哥哥，是權傾西州的聖因教王。”
“……”蘇盈啞然無語，過了一會，才訥訥道，“我不是有意瞞你的，只是當年我……”
“你怕我不小心洩露了你的身份，然後影響你和洛孤絕的婚事，對麽？說到底，你並沒有全然信任我。”曼羅語聲冷淡，一針見血地指出蘇盈的顧慮。
蘇盈咬了咬唇，道：“是，我承認，我很害怕，我怕我的身份一旦暴露，會對孤絕的名聲不利，更何況當時我已經脫離了光明聖教，哥哥早在我離開西州之前，就罷黜了我的日聖女之位。”
“但我確實是誠心誠意將你當作我的朋友——所有人都說我是西州蠻女，我來中庭那麽久，除了孤絕以外，只有你與我最親近。玉清觀的滅門慘案發生以後，我推遲婚事留在承劍山莊，就是為了尋找真兇，為你報仇。”
曼羅臉色稍緩，給蘇盈斟了一杯青梅酒，方才開口：“現在糾結當年的事，已經沒什麽意義了。我只問你一句，你若還將我當作朋友，無論發生何事，你都會站在我一邊，幫助我麽？”
“只要不損害孤絕，我定然全力相助。”蘇盈斷然道。
“記住你今天對我說的話。”曼羅舉起白瓷酒盞，與她碰杯，然後將酒一飲而盡。
蘇盈同樣飲盡杯中酒液，月光極好，映得周圍一切如在水晶宮中。樓下偶爾會傳來幾聲絲竹之樂，愈發襯出月夜的清艷。
酒過三巡，兩人相互倚著對方，似乎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期。蘇盈醉眼朦朧，而曼羅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她倒完白玉雙耳壺裏的最後一點酒液，問蘇盈:
“說起來，你的鞭子呢？我記得我當年可送過你一條雲紋鞭，那是我娘的遺物，不用了就還回來。”
蘇盈笑了笑，撩起袖子，將自己的右手給她看。一條狀如蜈蚣般的刀疤，斜斜橫在凝脂玉般的肌膚上，愈發猙獰可怖。
看到她手臂上這處觸目驚心的傷疤，曼羅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你的手……”
蘇盈聳聳肩，滿不在乎地道：“哥龍谷一戰，以右手的代價，換了十萬大軍平安歸來，還是劃算的。”
曼羅啞然，蘇盈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沒關系啦，廢了一條手，換回幾萬條人命，挺值得的。我既然決定要代替哥哥守護西州子民，就一定會履行自己的承諾。”
窗外有不知名的雀鳥長啼一聲，音色輕靈婉轉，蘇盈露出幾分惆悵，“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重明那只大笨鳥在做什麽，有沒有想我呢。”
“它沒跟你一起來中庭麽？”曼羅挑眉。
蘇盈搖頭，半晌，才開口，語聲低沈：“跟著我，它會受傷。”
她不自覺地望向外面的天空，目光遼遠，回憶道：“好幾年前，重明替我擋了一次刺殺，為了保全它的性命，我把它送到星落池附近療養，那裏生長著雪蓮花，對它的傷勢有好處。”
——當時光明聖教與夜涼國的戰爭剛剛結束，元氣大傷，她尚處於即位之初，西州諸國的王公貴族各懷心思，明面上雖沒有公然宣戰，然而背地裏小動作不斷。
面對突如其來的刺殺，重明鳥幾乎斷了一整只翅膀，她捧著奄奄一息的重明鳥來到星落池，向上蒼，向真神，向光明聖教所有的先靈祈禱，祈求留住重明鳥的性命。
若它也離她而去，漫漫長夜，冰冷徹骨的王座上，就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瞧見蘇盈的神色，曼羅明白她擔任教王的那些年，大概也不是很順利，沈默片刻後，道：
“聽說你從光明聖教退位，是因為你哥哥回來了。”
蘇盈點頭：“教王之位本來就是他的，我也沒什麽興趣和他爭，再說了，人家還想著回去和洛洛成婚呢。所以哥哥的繼位大典一結束，我就溜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回到中庭了啊。可是我找到那個呆子的時候，你猜見面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他問我，姑娘你誰。”
一想起那一幕，蘇盈就氣得心絞痛，不由得狠狠磨牙罵了一句“王八蛋”，她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從祭典上逃跑，就是想再見到他。
因為她的離去，西州諸國甚至一度猜測是不是聖因教王又下了什麽緊急命令，要誅殺某位倒黴的國君，搞得一時間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每個小國的君主都加強戒備，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黑衣的殺手割了喉嚨。
又有誰能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她如此快馬加鞭，竟是為了回到中庭去見一個男人呢？
“你和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曼羅凝視著她，眼眸似是古井無波，“據我所知，洛孤絕改名齊歌，回到齊家後，多次婉拒其他世家的聯姻，從未有過成婚打算。”
蘇盈神色黯然，雙眸低垂，長而濃密的睫毛仿佛輕顫的蝶翼，在她的眼下映出兩行睫影，低聲道：
“他……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洛孤絕。”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夜空澈澈，碧月皎皎當空，令她的周身仿佛也披上一層薄如蟬翼的銀紗，疑如濯魄於冰壺。
“我回中庭的前一天晚上，我問真神，我和他還能不能在一起，三次占蔔，無一次成功。神明不言，萬物不語，無一人願意予我一個肯定的答覆。所謂緣非情，情易斷，大概就是如此了。”
說著說著，蘇盈微微仰起臉，月光落入眼瞳，冷然俱清，她的聲音極輕，又極低，苦笑道：
“我知世事盛極必衰，人生聚散有時，可我，我卻仍懷揣著渺茫的希翼，向上天求一份圓滿……”
她回過身，看向曼羅，問她：“是不是很蠢？”
曼羅剛想開口，門外突然踉踉蹌蹌跑來一人，正是之前那名男童。他扶著門框，氣喘籲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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