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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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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外面突然傳來推門的動靜,蒲玉猛地回頭,看到玻璃門那邊的感應燈亮了。

燈亮了,但沒人。

蒲玉下意識走過去,把值班室的門反鎖了,鎖芯交合的哢噠聲剛響起,所有燈光在這一瞬盡數熄滅,伸手不見五指。

停電了?

似乎不是。

因為她看見不遠處的辦公桌上,電腦屏幕還亮著,被分割成十多個小格子的監控畫面仍在顯示,有兩個畫面變成了夜視模式。

那兩個畫面,一個是值班室的監控,一個是室外大廳的。

夜視模式下,畫面罩上了一層綠,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蒲玉在黑暗裏站了一會兒,隨後摸索到桌邊坐下,抓住鼠標點開值班室的監控畫面。

盡管她已經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在畫面放大的一瞬,還是叫出聲來——畫面顯示,她身後有人。

蒲玉從來都不是什麽膽大的人,在看到劉伊的時候她都嚇個半死,何況是現在,她身後這麽近的距離有個人默不作聲站著,一雙眼睛死死瞪著自己。

監控畫面不清晰,除了一雙反光的眼瞳,其餘的她都沒看清,看身形,倒是可以分辨出那應該是個男人。

她想,這人或許就是曾經死在值班室裏的那個人。

***

綠城市局,解剖室。

金屬與白色是這間房間的主色調,房間裏所有東西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冷清,淡漠,這裏是人世間最不需要感情的地方,這裏,冰冷的解剖刀就是死者的代言人。

金屬臺上是今天剛挖出來的屍體,臺邊是負責解剖的法醫和負責案子的刑警。

方知遠:“照你意思,他是自殺?”

法醫不置可否:“我只是說他身上的傷符合高空墜落才會形成的沖擊傷而已。”

“要真是自殺,那是誰在他死後埋了他呢?”夏桃端著手臂,手指摩挲下巴,眉頭緊皺,“埋屍的坑起碼有兩米深,他總不能是自己跳樓了再挖坑把自己埋了吧?”

這當然不可能。

所以發現屍體第一時間,方知遠就叫蘇河調查周邊的人,專門檢查他們的手掌,是否有新鮮傷口,如果是挖坑留下的水泡,沒個三五天一定好不了,就算好了,多少也會留下痕跡。

法醫勾勾唇角:“那就是你們警察的事了。”

夏桃翻了個白眼。

方知遠沒說話。

法醫忽然說:“對了,那個流浪漢的檢驗結果出來了,沒磕。不過不排除這個。”

方知遠和夏桃看到法醫歪著頭,食指輕輕點了點太陽穴。

兩人心下明了。

流浪漢從報案到現在,整個人都處於精神緊張的狀態,想來也是,他一直以為的死老鼠,結果是死人,換誰都膈應。

流浪漢坐在審訊室裏,看著對面一男一女兩名警察,放在桌下的兩只手,十指緊緊絞在了一起。

他第三遍說自己沒殺人的時候,繃不住哭了。

夏桃轉頭給方知遠遞了個眼神,意思是:他心理素質這麽差,真是兇手?

方知遠神情冷峻,沈聲道:“你沒有不在場證明,最近這段時間在那附近的人除了你,沒有其他人,你最好老實交代,也許到時候還能從寬處理。”

流浪漢抽抽搭搭地說:“人不是我殺的,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夏桃坐直身體,找準時機說:“你再仔細想想,最近這一周出現在附近的人,除了你以外,還有沒有其他人?”

流浪漢的哭聲戛然而止,其實這話,他之前已經回答過。

除他以外,就沒人了,因為那棟樓的位置不太好,悶熱潮濕,蚊蟲也多,所以很多人都會選擇別的爛尾樓長住。

可就在剛才,流浪漢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

那是幾天前的一個雨夜,暴雨如註,他站在窗邊往外看,看到樓下有個人影匆匆跑過,只是匆匆一眼,他以為那是附近別的流浪漢,可等了半天不見人上樓,他就忘了這件事,直到警察反覆問到有沒有看到什麽人之後,他才終於把這件事想起來。

那個人大半夜冒雨前來,如此可疑的行徑,他竟然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如果不是今天發現了屍體,他也許永遠都想不起來。

流浪漢雖然記得有這麽個人,但那時候畢竟是晚上,他根本沒看清那人長什麽樣,連身高都說不上來,所以這條線索幾乎等同於無。

法醫提醒他們,流浪漢雖然血液幹凈,沒發現註射藥物的跡象,但也不能保證他的精神就是正常的。

在審訊室裏,方知遠和夏桃唱雙簧似的,反覆來回的問流浪漢一些細節,他情緒再激動,也沒有前言不搭後語,初步說明,流浪漢要麽說的是真話,要麽就是心理素質過硬,記憶力也很好。

不過後者在流浪漢身上,幾乎是看不出來的。

方知遠和夏桃從審訊室出來,蘇河這邊也已經有了新進展。

手上有水泡或是受傷的,一共找到了二十七人,其中十五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兩人的傷是互毆導致,剩下十人要麽是傷對不上,要麽就是起水泡的時間對不上,除此之外,在這一周裏接近過挖屍現場的人,其中只有三個,但這三人之中有兩人恰好就是互毆的那對。

一番探查下來,似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可蘇河順藤摸瓜,從這些人口中得知了一個意外消息——死者曾經跟火葬場老板起過沖突。

發現屍體到查出身份,蘇河並未花多少時間,然而查到的信息裏剛好顯示了秋平就職於綠城殯儀館,沒曾想他原來也認識火葬場的老板,還跟此人起過沖突,要知道蘇河在查到身份信息之後,立馬就跑到了殯儀館打聽消息,幾乎所有人都說秋平是個好人,不可能跟誰結仇,更不可能自殺。

所以在得知火葬場老板這條關鍵線索後,蘇河馬不停蹄沖到審訊室,一口氣把消息告訴了剛從審訊室出來的方知遠和夏桃。

夏桃看到蘇河遞過來的火葬場老板照片之後,突然驚嘆一聲:“我見過他!”

蘇河問:“在哪兒見的?”

夏桃:“現場啊!他當時就站在警戒線外,我就掃了那麽一眼,還以為他就是個圍觀看熱鬧的老頭呢!”

方知遠的手機突然響起,是蒲玉打來的。

他邊往外走邊接聽:“餵?”

電話那頭呼吸聲清楚:“方隊,這裏……這裏有好多死、死人,我我我……”

方知遠腳步一頓,隨即加快腳步,沈聲道:“你在哪兒?”

“綠城火葬場。”

聽到這名字,方知遠頓時咬緊牙關,飛快說道:“我到之前,你別輕舉妄動。”

話音剛落,他回頭沖蘇河喊了聲:“車鑰匙給我!”

蘇河渾身一震,辦公大廳的人紛紛側目,誰都不知道這邊是什麽情況,方知遠接住鑰匙,一陣風似地跑向市局大門,身後夏桃蘇河兩人趕緊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蒲玉來不及說出“地下室”三個字,手機已經先一步沒電關機了。

她沒找到充電線,剛才是強制開機後最後的一點餘電,她沒想過能打通,但好在是打通了,否則要她一個人在這種鬼地方待到天亮,她簡直想都不敢想。

此時她所在的位置是火葬場不為人知的地下室,墻和地面都用水泥修繕過,放眼望去,每隔一段距離都有兩根承重柱,大概十多根的樣子,這裏真的很大,如果沒有擺放那麽多冷凍櫃的話,這裏簡直可以說是空曠。

要問她怎麽會找到這裏來,那就不得不提不久前她在監控畫面裏發現的那個男人。

回到當時,蒲玉嚇得大喊大叫,激動起來就只記得往辦公桌下鉆,一雙手突然扣住她的腳腕,把她一下拖了出去,她在胡亂掙紮的過程中踢倒了墻邊的櫃子,櫃子倒下時,櫃門正好是打開的,她蜷縮著身體,被櫃子正好蓋住。

值班室裏一片漆黑,她什麽都看不到,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只能按兵不動。

呼吸盡量放輕,蒲玉在黑暗裏眨了眨眼,感覺耳邊有微弱的風聲呼呼刮過,她探出腦袋往上看,看到一個小小的洞口,隨即呼吸一窒,因為洞口外有一只血紅的眼睛正盯著她。

正是剛才站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

蒲玉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說話哆哆嗦嗦:“你是誰?”

那人沒說話。

她又問:“你想幹什麽?”

那人還是不說話。

就在她以為自己暫時安全的時候,身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失重下落,強勁的風瞬間刮過耳邊,她重摔在地,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那些冷凍櫃散發著幽幽藍光,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看到一個個櫃子裏冷凍的屍體之後,她顫抖著手按住開機鍵。

通話被迫中斷後,她還在恍惚,懷疑自己剛才可能沒說清楚,又或是對面根本沒聽到。

但事已至此,不管對面有沒有聽到,她現在都只能靠自己了。

剛才那個憑空出現在值班室的男人不在這裏,這裏除了她以外,只有數不清的冷凍屍體。

她鼓足勇氣走過那些冰櫃,看著裏頭一張張陌生的臉。

她不認識他們,更不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但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她見過,這些……所有躺在冰櫃裏的死人,全都是將要火化的屍體,她不知道他們被誰以這種方式存放在這裏,更不知道這些人在這樣的地方度過了多少日子。

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會出現在這裏,絕不是偶然,就連那條她以為的群發消息,說不定都是有人故意為她設計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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