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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橘綠(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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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橘綠(十三)

錢禾在全州發運筍幹去京城,正跟高老板結算船費之際,那船突地進了水,眾人慌忙搶救貨包。

“快閃開,錢老板。”

錢禾應著,剛要邁步,不知誰推了她一把,她就墜進了湘江裏。

她不會水,拼命撲騰,卻還是沈沈下墜,就在她以為自己定為魚之食時,一雙大手拉住了她。

“撐住,小禾。”池舟以目示意,給她鼓勁。

她點點頭,隨著他往上游,看看就要浮出水面,數根鐵鉤忽地落下,勾住池舟的前胸後背,鮮血滾滾湧出,混沌了周遭一切。

錢禾看不見他,急的大喊:“行之——”

回應她的卻是青桃。

“夫人,可是做夢了!”青桃拿布巾擦拭錢禾額頭汗珠,一面輕聲道。

錢禾悠悠睜眼,見自己躺在榻上,榻側小幾上的燈燭靜靜燃著。

“幾時了?”錢禾坐起,讓青桃倒杯水來。

今日池舟趕去雙溪鎮應家,她的心一直提著,無法凝神做事。到了傍晚,緊繃的神經終是乏了,她只好小憩,結果就做了噩夢。

“剛交亥時。”青桃替錢禾放好靠枕,問她可要吃些宵夜,一整日,她只好好用過早飯,另外兩餐都只喝了幾口粥而已。

錢禾搖頭,喝了半杯蜂蜜水,把杯子遞給青桃:“歇著吧,我這沒事了。我坐會兒,也就睡了。”

說完,望向窗外,月初,無有月亮,黑沈沈的一片,唯有細風吹得花葉響。

要是明早還沒信,須得去走一趟才是。錢禾擰眉,得把羅姨安頓好,讓她住哪兒呢?

正想著,急沓的腳步聲響起,接著就聽宋琪叩門。

“稟夫人,公子已回縣衙,但需連夜審錄供狀,今晚就不回來了,公子說,請夫人放心。”

鏢師跟衙役,押著應旭,傍晚就入了永淳縣城,池舟卻因探看大小龍河,遲了個把時辰。

“你非得今兒看呀?”鐵萬騎馬隨著他,卻甚是不解。

“之前沒看成,今日是個機會,不容錯過。”

大小龍河,正是雙溪鎮名稱之由來。雙河都發源於寶泉縣的寶泉山,入雙溪鎮後,南流的為大龍河,蜿蜒流經白橋、狗牙兩鎮,匯入茶茶河。小龍河向東流,本可入三山鎮,卻在雙溪鎮就被應家石壩攔住。

池舟看著那道石壩,眸光閃閃,是時候拔掉了。

他趕回縣衙,連夜審問應旭,應旭很配合,全部交代,刑房海會記錄成狀,做了文書,並卷宗。

池舟閱看無誤,命衙役一早快馬呈遞柳州府。

“大人辛苦,廚下備了早膳,還有熱湯。”海會賠著笑道。

池舟按按太陽穴,見獄卒胥吏眾人皆是困乏,便道:“大家熬夜甚是疲累,今日無甚要事,各處留下值守人員,餘者都回家歇息,不記在休沐日內。值守人員,各加二錢茶銀。”

池舟騎馬回家,剛到桂花巷口,就見宋琪急步出家門,風風火火的模樣。

“公子回來了。”宋琪快步到了近前,一手牽住韁繩,就要往回走。

“你有事就去忙。”池舟看了眼他手中的卷紙。

“夫人要招募掌櫃跟賬房,讓我去貼告示。”宋琪如實道。

“拿來我看。”

告示上是整齊的楷書,池舟認得,是宋琪筆跡。

她倒是聰明,知道讓人謄抄。池舟放下心,把告示還給宋琪,讓他去張貼。

*

回到家,池舟徑直去了臥房。

錢禾正在榻桌前,寫寫畫畫,聽到門響,以為是青桃,卻又驚覺無有腳步聲,剛要回頭,不妨雙眼被雙暖熱的大手蒙住。

“猜猜我是誰?”

“還鬧!可是都停當了,無虞了?應家沒鬧?”

“嗯。”

錢禾扔下筆,掰住他手,“這個點兒回來,今兒不坐衙?”

“嗯。”

“那能好好睡一覺啦!”

聞言池舟拿開手,從後抱住她,低了聲音:“夫人此話當真?”

“你累了一夜,不得補覺啊,快點兒,先用飯,再沐浴,好好歇一歇。”

半響,池舟才“哦”了一聲。

半個時辰後,池舟換了衣衫,覆入臥房,卻不歇息,而是拿了本書,坐在錢禾對面翻看。

“你不困?”錢禾停筆,擡眼望他。

“此時睡了,晚上定是睡不著,索性到晚上一塊睡。”說著,池舟瞥了眼她手下的紙,上面團團繞繞的,似畫,很是拙趣。

“那你幫我想想,竹編器上,若要花紋,哪種合適?既要好看,還要好編。”

錢禾一手支腮,“全州的竹器行,我看過了,都是素編,筐籃籮笥,幾乎一樣。咱們要出奇制勝,就得有花樣。”

池舟這才恍然,敢情她是在畫紋樣啊,可那曲曲折折的,也太寫意些,他登時就笑了。

“笑什麽呀!不是你說的,永淳竹編要與眾不同,第一單就要出名堂。”

“是。”

見她一臉認真,池舟也收起笑,認真想了想,道,“與其花紋,不如字,字最直接,比如財源廣進。”

“啊!”錢禾眨了眨眼,“對啊,字也好編,金玉滿堂,吉祥如意,花開富貴,對對,就這種,老少都喜歡的。放在家裏,一則用,二則也是擺設。對對對!”

說著,點了點手,笑起來,“那就請池大人,把這些字寫出來,讓竇大嫂照著編。”

池舟寫罷,錢禾又讓他寫“永淳特產”四字。

“全州店鋪的匾額,我一會兒找人刻了,過兩天就掛上去。”

說話間,日落日升,早又數日過去。

匾額刻好,掌櫃的跟賬房也尋到了人。

掌櫃的姓萬,是個四十多歲的秀才,一直不第,遂棄文從商。

賬房是個姑娘,名阿娟,在慈幼院長大,年方十五,打一手好算盤。她還有個弟弟,叫阿強。她來應征,俸銀不論,只要帶著她弟弟一同進店。

按理,掌櫃的,賬房,夥計都不熟悉才好,以防監守自盜。

可錢禾也明白,她是想照顧幼弟,便破例應允。

“謝老板,阿娟一定好好做事,不負老板信任。”說著,跪地磕了三個頭。

錢禾給了她一兩銀子,讓她買衣衫,收拾行李,等過兩天筍幹收上來,動身去全州。

阿娟應著,自去準備。

錢禾便讓孫甘備車,同她去東竹村。

是日晚飯,她跟池舟說了打算,池舟道他也要去南竹鎮,正好同行。

“可是有事?”錢禾問,雖然他面帶笑容,但她總覺得哪兒不對,他不是真的開心。

“去看看路。已經動工七日了,裴勇該忙壞了,我這個知縣再不露面,有推諉之嫌。”池舟笑道。

其實早該去看看路事,可池舟一直在等應旭案的回文,要是柳州府的批覆到了,他不在,耽誤事,便多等了幾日。

誰知,批覆遲遲不到。

這跟應全那時截然不同。

應嵩當真不管這個兒子嗎?還是他另有打算?

池舟一時想不明白,決定先做能做的。

*

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小角山前。

此行,池舟是以知縣的身份,帶著衙役,而錢禾只是扮做商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雖說知縣夫人經商沒什麽,但若被有心人扣上頂以權謀私的大帽子,好事就變壞事,是以錢禾主動提出,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露身份。

小角山前是個岔路口,東側的路,直達東竹村,往西走則是去高竹村。

高竹村離南竹鎮最近,也離永淳縣城最近,此次修路,修的就是這條路。

池舟勒馬,裝作顧看四周的模樣,回頭看了看一身男裝的她,四目相對,彼此會意:暫時分別,三日後再取齊同回縣城。

駕——

池舟當先策馬上路,衙役們立刻追上,等快看不見人影了,鐵萬才從錢禾隊伍中閃出,帶著四個鏢師跟上去。

謝飛則同楊新,護住錢禾跟孫甘,去了東竹村竇大嫂家。

“張老板,您來得正好,我這包了粽子,還有阿哥打得野兔,正要給您送去呢!”竇大嫂真心實意地道,她知道錢禾不缺這些東西,可她沒有別的,只能盡己所能,略表心意。

錢禾自是明白,也不客氣,統統收下。

“大嫂,我還要六百斤筍幹。兩天內能給我嗎?”

“有倒是有,但不如上次的好。”竇大嫂去廚房拿了兩個竹籃出來,讓錢禾看,“上次那是頂好的,這些就差一些,您看看,能用嗎?”

“能啊。這樣,您今兒中午再煲個湯我們喝。”

錢禾笑道,拿起一把筍幹,淡黃色,也不甚齊整,“這二等筍幹的價錢,就要低一些了,九文一斤如何。”

“您說了算。”

錢禾想了想,讓竇大嫂把筍幹根據口感、色澤、尺寸分為三等,相應的,價錢也是三等,十五文,九文,五文。

這樣,所有的筍幹都能入市,也給了顧客挑選的餘地。

之前她只想十五文一斤賣出去,畢竟她之前做鮮果生意,全挑最好的,可在全州轉了一圈,發現當地最貴的筍幹才賣十二文,好貨好價,也得好主顧才行。

竇大嫂一一應下,錢禾又把孫甘介紹給竇大嫂,說自己以後要是趕不過來,就讓孫甘來。

的確,她以後不可能再親自過來,一次兩次發現不了,久了一定會露餡的。

“這名字好,一聽就跟我們這兒有緣。”竇大嫂笑道。

錢禾、孫甘一怔,都跟著笑起來。

“張老板,你們先喝茶,我去燉上湯。”

話音未落,就見阿妹拽著個姑娘進了院子。

“大嫂,麻煩你幫我梳個頭。”

那姑娘也不管錢禾等人,直接拉住竇大嫂,“裏長讓我去侍宴,知縣大人來了,他是京城人,喜歡北地發髻,我這辮子不行,你幫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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