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獨發

明明是喜事, 可院裏的丫鬟看不出多高興的樣子來。

留夏幾個?，私下也猜測，是不是等成婚之後就直接去封地了?。

去封地, 山高?水遠，離家千裏，和去王府當值可不一樣。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在這?體現得淋漓盡致。沂夏軒的丫鬟不少是楚國公府的家生子, 家中爹娘兄弟姐妹都在府裏當差。若是真跟著楚沂陪嫁, 那這輩子興許都見不到爹娘了?。

這?群丫鬟的家中, 也都是勸想法子留在國公府。

都是伺候人?, 伺候誰不是伺候，去封地了?還怎麽照顧家裏, 姑娘家, 又不求大富大貴, 穩穩當當的比什麽都強。

她們?沒見過?大世面, 留夏雲夏當大丫鬟的, 也只是出門管管鋪子。楚沂很好, 仁善少事, 可真要一輩子回不來，那也太……

楚沂看得分明, 就讓李嬤嬤把院裏丫鬟叫到一塊兒, 跟著眾人?說了?兩句話, “成婚的旨意下來了?, 五月份成婚, 這?些日子就約束好自身，謹言慎行。院裏的丫鬟母親說看我的意思?, 你們?伺候我多年，我也記著情分，若是願意，就去王府，若有不願的，也可和我說。”

眾人?都低著頭沒說話。

楚沂端起茶喝了?口，靜靜等著。她說的是心?裏話，穿越來這?些日子，雖說有丫鬟伺候，但是畢竟是那個?時代過?來的，也沒辦法，真的把她們?當物件看待。

伺候她許久也有情分，楚沂私心?希望她們?能越過?越好，若是有機會想法子贖身，省著日後孩子們?也做下人?。

見眾人?還低著頭不說話，楚沂把茶盞放下，道：“不想跟我去王府的我想法子給你們?謀出路，繡房那邊活計輕巧，也就一年四季忙個?幾日，還有我二姐姐四妹妹那兒。當然，若是跟我去王府，有我一日就有你們?一日，斷不會虧待你們?。”

李嬤嬤率先?道：“奴婢跟著姑娘。”

她年紀大了?，照顧楚沂許久，都有十幾年了?。自己的兒子女兒在公爺夫人?身邊當差，不用?她操心?，而且因為楚沂得夫人?寵愛，她的兒女也能去前頭伺候。

她心?底是把楚沂當女兒看待的，真留在國公府舍不得，而且只要她照顧三姑娘，夫人?公爺也會好好對待她的兒女。

留夏和雲夏齊聲道：“奴婢，跟著姑娘走。”

家中雖然勸她們?留在國公府，但是這?一年多，又是管楚沂鋪子，眼界比以?前開闊了?些。

跟著楚沂不會吃虧，楚沂不會虧待她們?，去了?王府那也是做大丫鬟，沒準兒還能做管事嬤嬤。

就算去封地，只要楚沂好她們?就好。既然如?此，何?必留在府中呢？時不時給家中寄些銀子就是了?。

兩人?還是為自己打?算得多。

夏蟬道：“奴婢也跟著姑娘走。”

以?她的手藝留在楚國公府也有出路，但是方子是楚沂給的，真留在國公府，她也沒法子用?這?些方子討好新主子。

去二姑娘四姑娘那兒的確不錯，可二人?有用?慣了?的丫鬟，她過?去當值也不會得重用?。

可三姑娘已經離不開她了?。

跟著楚沂還自在，況且她到小廚房做事也是楚沂提拔的。

三等丫鬟夏凡本打?算留在楚國公府，但聽二等丫鬟夏芷說想留下，就沒吭聲。

跟她一屋也是三等丫鬟夏婷是想留下的，若是夏芷走了?，她不就是二等丫鬟了?。

夏荷說不走，夏婷家中人?多，舍不得家裏，跪下求道：“奴婢伺候姑娘是應當的，不敢求姑娘掛念。但是家中雙親年紀太大，實在不舍離去，求姑娘指條出路。”

楚沂點了?點頭，“也好，明兒我問問繡房管事，我記得夏婷繡工不錯，夏芷穩妥，可以?去我二姐姐那兒。”

“這?些日子大家還是好好做事，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也不會因為馬上就要嫁人?就放寬，規矩是規矩。”

眾人?齊聲應道：“奴婢謹記姑娘教誨。”

楚沂端起茶盞，“行了?，沒什麽事兒就退下吧。”

院子裏看門的婆子就留在國公府，年紀大了?也不好走。

楚沂輕輕嘆了?口氣，若真去封地，鋪子什麽的都在盛京，盛京還得留人?管事。

不過?還有幾個?月時間，早早做打?算，省著到時一道旨意下來說去封地，什麽都沒準備齊全。

倉皇離京，跟喪家之犬似的。

今兒是正月二十一，成親的具體的禮日子還得禮部擇，嫁人?之前見不見蕭秉承還得另說，如?今朝中風聲緊，也不知道崇盛帝屬意的究竟是哪個?皇子。

這?些事兒蕭秉承沒什麽機會跟她說，楚沂又不知道朝堂的事兒，只能自己猜。

陳王肯定是不可能了?，黎王大約也是如?此，慶王年長雖占個?長子名頭，但是這?麽久都未立為太子，恐怕也和皇位無?緣。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早早去了?封地不理朝事，就當了?個?閑散王爺。

五殿下趙王在西北，恐怕得從剩下的幾個?皇子選。

到底是誰？楚沂也不知道。

以?後就過?幾日自在的閨閣日子，手上的事兒交給林氏和楚欣，她也懶得再理會了?。

次日楚欣就去賬房了?，一身衣裳很是素凈，看著眼睛還紅。林氏沒在旁邊，楚沂問她怎麽了?，“是不是沒睡好？學管家也不在乎這?一日，可以?回去多睡一會兒。”

萬一教了?走神?，還不如?不教。

楚欣搖了?搖頭，聲音帶了?絲哭腔，“三姐姐，我這?可算懂事兒了?，也明白你好平日謙讓我，可是咱們?姐妹卻並未相處太長時間。我一想從前我是那麽不懂事，耽誤了?好些時光，就覺得心?裏憋屈得慌，難受得緊。”

楚欣這?幾日都悻悻的，精神?頭不好，一想從前自己不懂事就更難受了?。

楚沂楞了?楞，然後對楚欣笑著道：“一家姐妹不必說這?些，以?後有的是機會見。既然不是沒睡好，那就先?過?來看賬本吧，你小娘教了?你什麽？”

楚欣一楞，沒想到自己這?麽推心?置腹一番話，楚沂還要帶著她看賬本。

楚沂見她不動，道：“還楞著幹什麽，你以?前也總想學，現在好好學，日後為嫂嫂母親多分擔一些。二姐姐那邊不用?操心?，她懶得管這?件事，所以?你得多幫著點。”

楚欣成親應該不會這?麽趕著，她才十三歲，十四五議親，十六七成親，還有三四年呢。

楚欣道：“我小娘只教了?我怎麽看，我現在能自己看了?。”

楚沂：“那就慢慢學著，二哥哥的婚事在三月份，趙姐姐如?今還沒過?門，但性子很和善，你如?今懂事了?不少，跟她應該合得來。”

楚欣怔怔地點了?點頭，“三姐姐，多謝你。”

楚沂笑著道：“你好好學，就是報答我了?。”

楚欣想做個?聽話的妹妹，既然楚沂想讓她這?樣，那她聽話些也無?妨，她笑得咧嘴，“我知道了?，三姐姐，我一定好好學。”

楚琪和楚嫻年紀還小，如?今還要去學堂呢。楚國公這?些日子也沒說什麽，一個?上午楚沂都在教楚欣理賬，有陳嬤嬤幫襯，容易得很。

楚欣學得也認真，等到中午，時辰也不早了?，楚沂要回院子用?飯。她順便問了?句楚欣，“你是回自己院子吃還是回你小娘那兒？去我院裏吃也成。”

有小娘是好，去趙小娘那兒吃自在，還省自己的銀子。

楚欣道：“我能去三姐姐院裏吃嗎？”

楚沂又不差這?頓飯，“走吧，人?多還熱鬧點。”

楚盈今兒出門了?，不然她就跟楚盈一塊吃。

中午飯t?是夏蟬做的，沒去大廚房拿，知道要跟楚沂去王府，做事比從前還上心?周到。

一鍋羊肉燉蘿蔔，現在天?還冷，吃羊肉正好。四只紅燒獅子頭，兩道素菜，一個?是幹鍋花菜，一個?是蒜蓉茄子。

還有一個?長的鐵盒子裏裝著的，從楚盈的學的方子做的烤魚。

把魚兩面剖開，用?炭火烤熟之後再拌著各種底菜，提前調好湯汁慢慢燉著。本來魚就熟了?，再用?湯汁一燉，魚皮酥脆，魚肉入味，配菜煮得也好吃。

楚欣是從沒吃過?這?些，吃第一口的時候眼睛都圓了?，覺得好吃之餘又心?裏惱火，為何?早些不聽趙小娘的話，非要等去莊子一遍，吃了?苦才長記性。

這?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子該改改了?。

一家姐妹，哪裏非要鬧得跟仇人?似的。

一頓飯楚欣吃了?不少，反正就兩個?人?吃，也沒必要非要說一道菜不吃三口。這?條魚她一個?人?就吃了?半條多，但楚沂常吃這?些，反而是羊肉湯和獅子頭吃得多。

獅子頭帶著點甜味兒，燒得軟爛入味，很合她的口味。

還好夏蟬願意跟著她，若是不願意，她也不想勉強，就是這?廚子還得再找。

陪嫁丫鬟的事兒，晚上請安的時候楚沂也跟嚴氏說了?，嚴氏是覺得楚沂還為丫鬟們?考慮，這?大可不必，想帶誰走直接帶就是了?，主子就是主子，丫鬟們?聽話就是。

楚沂：“日後去哪兒還不一定呢，離京甚遠，就算跟著我去了?，心?裏也會惦念家重，況且夏婷和夏芷這?兩個?丫鬟平日也就是盡本分，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對她們?好，她們?也想著回報一二。”

嚴氏說道：“都是她們?應該做的，既然如?此，那就從繡房再挑兩個?丫鬟。我記得有個?小丫春桃，當初四姑娘搶你衣裳時承過?你恩。前些日子，李管事來找我說，那丫鬟求情，想跟你去你院子做活，我看她做事還算利索就應允了?。

還有一個?叫春柳的，繡工很不錯，名字你不喜歡，到時候改就是。大廚房選了?兩個?師傅一並帶過?去，在外處處缺人?手，你若想要什麽直接跟我說。”

“多謝母親，那我院裏的丫鬟看看能不能去繡房幫忙。”楚沂趁機把門房和馬房的小廝提了?，嚴氏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嚴氏：“各帶一個?少了?些，平時出門總得留個?替換的，我再給你選兩個?小廝。”

嚴氏打?算把門房管事給楚沂，成王剛出宮建府，府上的人?肯定是內務府做主選的，不知有誰塞進來的人?。

還是自己人?用?得放心?。

楚沂道：“多謝母親。”

嚴氏：“一家人?談什麽謝？你能留在盛京最好，若是不在盛京，府中也有人?為你打?點，放心?就是。你是楚國公府的姑娘，雖說家中幫不了?許多，但這?些總能做到的。”

楚沂由衷笑了?笑，多給了?丫鬟和小廝，這?人?手多了?做事方便，“母親，這?些就幫了?女兒大忙了?。”

嚴氏見她如?此懂事，心?裏更添不舍。這?樣乖巧的女兒就要嫁給別人?了?，唉，府上先?籌備楚遠昊的婚事，然後再準備楚沂的婚事。

前半年兩件大喜事，等過?去今年也就過?去一半兒了?。

晚上嚴氏留楚沂在正院吃了?飯，因為請安的日子少了?，母女倆一塊吃飯的時日也少了?。眼看就要出閣，嚴氏想著趁如?今多吃些飯，全全母女情分。

她此時心?境竟和楚欣一樣，若是早些註意到楚沂是這?樣懂事懂分寸的孩子就好了?，她豈不是早就多了?一個?可心?的女兒。

雖然折子被駁了?回來，可是在嚴氏心?裏，楚沂和親生的一般無?二。

吃過?飯，楚沂從正院回去，天?有些陰，風中透著些許冷意。

就這?樣悄聲地過?了?幾日，正月下旬下了?場春雨，春雨後遲硯來楚國公府傳話，說蕭秉承出宮建府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等過?了?他生辰四月十八，四月二十那日就出宮。

照這?樣看，婚期不會太晚，大概在五月初。

前些日子崇盛帝雖提起慶王就藩一事，但到如?今都沒下定結論。

比起蕭秉承，長子不用?崇盛帝憂心?。

夏荷總出去打?探消息，她對楚沂道：“姑娘，遲硯還說了?，婚事姑娘不用?操太多心?，嫁衣有禮部的人?趕制，到時候留幾針讓姑娘繡就是，其餘東西一應俱全。”

崇盛帝雖然忌憚這?個?兒子，但是也不想落人?口舌，所以?婚事還是很體面的。

反正外人?不知楚國公遞折子的事，有些事，只是給蕭秉承和楚國公府看的，看這?個?兒子不得他看重，告誡蕭秉承不要想不該想的事。

楚沂點了?點頭，她該給蕭秉承備個?生辰禮，就是今年他十七歲，放後世勉強算成年，但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大人?了?。

送枚表達心?意的玉佩，也不必非得跟蕭秉承似的自己雕刻，從庫房找塊好玉，讓府裏的師傅雕刻應該也不錯。

楚沂看了?眼窗外，細雨如?絲，好像給楚國公府蒙上了?一層細紗，今兒還有點冷，不過?要開春了?。

開春了?就好了?，天?暖和了?，生機勃勃欣欣向榮，楚沂還挺想看那樣的景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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