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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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關於念念
我在山腳下撿了一個人，很重，大雨滂沱的，我叫不醒他。師父不在山上，一大早就出了門。
猴子從石頭後躥了出來，我讓它停一會。
舔著笑臉，“猴兄，幫個忙好嗎？”
留侯山上的猴子有靈性，大概得益於留侯山有個“侯”字，“侯”同“猴”。
猴子樂於助人，咬著那人肩上的衣服，和我一起拖。
電閃雷鳴，怪嚇人的。
我一邊祈求阿彌陀佛保佑，一邊指望猴子快些。我要是淋雨太久，容易生病。師父炒的菜太難吃了，我不能生病，病了吃了她的菜會死。
我還不想死。
猴子和我把那人弄回了山居，猴子也濕透了，我拿了我的手巾給它擦。
可能用不慣人類的手巾，猴子沒理我，跳進雨簾裏不見了。
我渾身濕噠噠，那人身上也濕噠噠。我可以自己給自己換衣服，可是他暈倒了，不能給自己換衣服。
師父就不喜歡別人幫她換衣服，我猜想這個人也一樣，可是不把濕衣服換下來，他會生病。
生病不是件好事情。
我揉了揉鼻子，想著我幫他免除了生病這件不好的事，他應該不會怪我幫他換衣服。
他腰間有個玉佩，上面刻著個“張”字，我把它掛到窗上，解開他的腰帶，把他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
他是真重，我差點沒辦法幫他翻身。
他全身光溜溜的。
我累壞了，擦著汗。
咦？他的身體為什麽和我的不一樣，和師父的也不一樣？我們有的地方他沒有，他有的東西我們沒有。
真是個奇怪的人！
秉持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我幫他從頭到腳擦了一遍，順便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這人真好看！臉好看，手好看，腳也好看，皮膚白白的，比我和師父加起來都好看。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待在山裏，山裏就我和師父兩個人，要是他留下的話，就有三個人了。
他打了個噴嚏，我才想起他沒穿衣服。
山居裏只有我和師父的衣服，他的身量比我和師父都大，沒辦法，我只好把師父最胖時候的衣服給他穿上。
反正師父現在瘦下來了，穿不上，應是不會怪我的。
山裏雨夜特別好睡，我趴在床沿邊看他，看了一陣子，不知不覺睡著了。
雨後初霽，清晨的微光裏還依稀掛著彩虹，我睜開眼，發現有一雙眼睛迅速閉上。
我心裏不由有些生氣，齜著牙哼哼了兩聲，“我看見了，還裝。”
他睜開眼，狹長的眼尾微微向上挑，原來他眼睛也很好看。
“在下張良，請問是姑娘救了我嗎？”
他試圖動了一下，似乎是準備行禮，很可惜，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暫時只能躺在床上。
我這個人心腸太軟了，想到他受的傷，就不生氣了。
“我是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
我低下頭，和他靠得很近很近，我想看清他眼睛裏的東西。
他眼睛裏好像有星星，我喜歡星星。
“姑娘？”張良的聲音有點急促。
“我叫念念。”
“念念姑娘。”
“我叫念念。”
“……念念。”他一副被我打敗的樣子。
“什麽事呀？”我不明白他的挫敗，我叫念念，他為什麽叫不正確。師父說人有聰明的腦袋，總能做正確的事，人也有不聰明的腦袋，會做錯誤的事。他可能就是師父說的不聰明的腦袋，才一直叫錯。
我已經看清了他眼裏的星星是由懸掛在窗上的玉佩折射而來，直起了身，離他沒有那麽近。
“……”他嘆了一口氣，“沒事。”
他盯著窗上的玉佩，我取下來放到他手心裏。
“我怕丟了，特意放在這兒。”
他把玉佩握緊，低聲說了“謝謝”。
我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回應。師父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既然他說“謝謝”，想必是要回報我的，一時之間我沒想到要他怎麽回報我。
這個暫且不提，我問他餓不餓。
“麻煩念念了。”
一點都不麻煩，我很樂意做吃的。廚房裏都是我的夥計，我煮了最鮮美的魚湯給張良。
他的眼神有點怪，正盯著他身上的衣服。
我就知道我猜得沒錯，他和師父一樣，不喜歡別人幫他換衣服。
“你如果不高興我幫你換衣服，我可以讓你幫我換，這樣就扯平了。”
他的臉紅了，“……我沒有不高興，姑……念念只是權宜之計，是我勞煩念念了。”
“你知道就好。”我點了點頭，好奇地問他，“為什麽我們有些地方不一樣？”
他不明白，“哪裏不一樣？”
我正要扯開他的衣襟指給他看，他的手臂制住了我，又喊了我的名字。
他總是這樣喊，大概是很喜歡我的名字。
我松了手，隔著衣服指了指他的胸部，又指了指我的胸部，“你看，你那裏那麽小，我比你大多了。還有這裏，為什麽我沒有這個？”
我一路下滑指著，他的臉紅通通。
就像山裏最成熟的果子，好看極了。
他扶額，一言難盡地嘆了一口氣，“沒人告訴過你男女有別嗎？”
“有啊！師父告訴過我，我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可沒告訴過我男人是什麽？你是男人嗎？你為什麽是男人？”
張良喃喃道：“這問題比博浪沙中猜中哪輛馬車裏有趙政還難。”
我扶起他把魚湯喝下，收拾了碗筷。
“原來你是男人。”
我回頭，瞬間感覺他內傷好像更重了。
……………………………………………………………………
晚上又電閃雷鳴，猴子發出一聲尖叫，我趕忙跑過去。師父也倒在山腳下，滿臉黑，頭發絲都豎起來了。
我嚎啕大哭，“師父，你死了。”
哭聲中幽幽一聲響，“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我一聽哭得更厲害了，“我全家就師父一個，那你肯定是死了。”
“你再不扶我起來，我就要被你氣死了。”
我趕緊扶師父起來。
“我遭雷劈了。”
師父真厲害，遭雷劈都這麽有風度。
神神秘秘的師父，每個月都得離開留侯山幾天，讓她帶我去，她總是不肯，她不讓我下山，一般我只能偷偷溜下去。山下不好玩，人太多了，我不喜歡。
“這鬼芯片什麽時候能充滿電？！”
師父氣急敗壞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聽說我撿了個人，更加氣急敗壞，等師父見到張良，連氣急敗壞都沒有了。
“這該死的挨千刀的，居然這麽像。”師父張開雙手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大喊了一聲阿彌陀佛。
“眼不見為凈。”
師父就這麽圓潤地滾了，好像沒回來過。
張良勉強能靠著邊坐起來，納悶：“尊師對我有意見？”
師父的態度我也很納悶，寬慰他，“我對你沒意見。”
“……多謝念念。”
不過師父就是個奇怪的人，怪著怪著就不怪了。
我便不再去想。
張良指點我去給他煮湯藥，湯藥很燙，我一個沒拿穩，湯藥灑在他身上。
“……”
張良讓我給他拿塊布匹來，他要給自己做身衣服，剪刀卷在布匹裏，掉落下來，砸中他的腳。
“……”
張良瞇著眼微微笑著，我心裏瘆得發慌。
“那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念念不小心，我明白。”
可我還是覺得他笑容瘆人。
他已經可以起身慢吞吞走了，只是用不了大力氣。猴子和他有緣，怪聽他的話，時常來送他桃子。
我不太開心了，我和它比鄰而居這麽多年，它都沒給我送過桃子。
更可氣的是，張良還把猴子送給他的桃子分給我，告訴我，“是猴兄送我的”。
我被氣到了，決定不和猴子說話，可它也不會說話。
我打算不給張良飯吃，可他那麽好看，餓瘦了怎麽辦？
我才不忍心，誰讓我就是這麽心軟的女子，他碰到我是他的運氣。
香噴噴的米飯塞到他手裏，我想好了，我要他怎麽回報我。
“你就留在這一輩子，你負責貌美如花，我會負責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給師父養老送終。”
“……好。”
他臉上的為難一閃而過，又笑起來，他老這樣笑，嚇人。
2.關於張良
我做了一件大事。
在博浪沙襲擊趙政。
很顯然，我失敗了。
我沒猜中他在哪一輛馬車裏。
以前我的賭運很好，和韓非打賭，逢賭必贏。大概那時候花光了我所有的賭運，導致這次我賭輸了。
幸好我的運氣不算太差，受了秦國大將一掌還是逃出生天。
一個姑娘救了我，她說她叫念念，她一定要我叫她“念念”。一個稱呼罷了，就算不是她救了我，我也願意答應她的。
一開始，我還不清楚我所在的地方，發現她有醒來的跡象立即假裝還沒醒，很不幸的，我被她發現了。
只是我不太明白她眼神的意思，似乎對我……有那麽點……同情。
同情什麽？
相處了幾日，她無意中說起了這個事，“真可憐，腦子可能有坑了。一定是猴兄拖你回來的路上腦袋砸到了石頭，你放心，就算你腦子有坑，我也會好好照顧你。”
這位姑娘的同情總是來得突然又多餘，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是該同情她好，還是該同情自己好。
我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姑娘。
她師父也很奇怪。
樣子看上去約莫比我大兩三歲，說是話來卻讓人聽不懂，還有那句“阿彌陀佛”，是咒語嗎？我從未聽過。
我感到了自己知識的匱乏，打算回去小聖賢莊後一定好好惡補。
她師父奇奇怪怪地來，奇奇怪怪離開後，山居又只剩下我和念念兩個人，還有一只偶爾來串門的猴。
猴生短暫，人生更短暫，在念念的照顧下，我猜想我的人生會比猴生更短暫。
此時可以舉個例子，在小聖賢莊講課的時候我也喜歡給他們講例子。
例一：我的內傷需要喝藥，念念大概覺得我的衣服更需要喝藥，湯藥全灑在我身上。
例二：我身上的衣裳乃是念念師父舊時衣裳，雖說合身，穿在我身上十足古怪。我喚念念拿剪刀來，打算給自己裁剪一身合適的衣裳。很不巧的，剪刀就砸在我腳上。
我的內傷似乎一下子更重了，於是我明白，為什麽這些日子我的傷好得這麽慢。
我很想念小聖賢莊，想念大師兄二師兄師叔，我有點後悔，為什麽當時逃跑沒朝另一個方向去。
這樣，也許，我會遇到一戶好人家。
我長嘆一口氣，為人在屋檐下而低頭。我早就學會了低頭，從韓國消失那刻起。
來日方長，不急不急。
會低頭的孩子有飯吃。
念念姑娘做的飯很好吃。
我吃了兩大碗。
心裏想不通一件事。
念念明明已經知道以及確認我是個男人，為什麽還天天往我這跑。
她又來了，端著藥湯小跑到我面前，“你喝嗎？不喝我幫你喝好不好？”
我不知道該不該笑，這丫頭到底說的什麽話，哪有幫人喝藥的！
我拿過喝了下去，呃，確實有點苦。
我轉著空碗，“你不是說師父教過你男女有別嗎？”
她好像沒註意到我在提醒她這件事，笑得像個孩子，“師父也說了，如果男人和女人相互喜歡的話，這句話就不做數了。我喜歡你啊！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我心裏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撞來的力氣很大，撞得發酸發疼，最後碾成了淡淡的甜，濡入了口中，整個人都是輕松自在的。
於是，我想通了，例一例二都是念念為了引起我的註意做的假動作。
——她饞我身子。
我對念念感到抱歉，我不能成全她。
我以後必須清清白白娶一個我喜歡的姑娘。
我必須明明白白告訴她，“念念，你並不了解我，不要被我的外表蒙蔽了。”
念念睜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我覺得你好看？你不是要報答我嗎？我知道你要怎麽報答我了。你要留在這裏當好看的人柱子對不對？”
“……對。”我又低頭了。
3.關於張良和念念
念念很開心，張良的傷全好了，猴兄都比不過他。
盡管他總拿猴兄的慧眼獨具來氣她。
山裏的星星很好看，念念邀他一起去山頂看星星。
天空一閃一閃的，留侯山比小聖賢莊地勢高得多，張良睡在草地上，仿佛自己睡在星海裏。
念念也躺下去，翻了個身，險些壓在他腰間垂落下來的玉佩上。
她幫他取下來，小聲說著對不起。
張良凝視著她的側臉笑了笑，繼續擡頭看星星。
玉佩蓋住左眼，念念雀躍道：“等師父下次回來，我就告訴她，山居要有第三個人了。”
張良嘴角笑痕淡了，“你不怕你師父不同意嗎？”
“我已經想好了，我跟師父說你把玉佩給我了，我欠了你的債，要還。”
她隨性地攤開右臂，壓在他的胸膛上。他靜了一靜，沒拿開，“呃，給你了。”
山風送爽，兩人就在山頂睡了一夜。
念念揉著惺忪的睡眼站起，張良的目光正好從山崖邊轉回來。
“念念，我要走了。”
念念開始傷心，因為她看到了兩個人，一個長著短胡子，另一個也長著短胡子，兩個短胡子加在一塊，都是來接張良回家的。
“這是伏念大師兄，這是顏路二師兄。”
念念輕泣，“你騙我。”
師父說得對，越漂亮的男人越會騙人。
張良感到愧疚，他確實在騙她。
“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念念生氣了，但是沒關系，以後會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出現，會有願意呆在山居比他更好看的人出現。
猴兄在樹上撓著爪子，也生氣了。
一人一猴同病相憐。
張良和兩位師兄一起走到山腳下，張良讓他們等一等，折回頭，敲門。
“念念，開門。”
念念和猴兄在房間裏哭鼻子，念念不開門。
“猴兄，開門。”
猴兄沒開門，給他開了窗。
張良翻窗進來。
念念窩在一角不理他。
他掰過念念的身子，水汪汪的眼睛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對不起，念念。”
念念“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怒瞪“叛變”的猴兄。
張良一下子笑了起來，星星都撞進他的眼睛裏，手背碰了碰念念的眉心。
真是個孩子——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他慢慢走下山去，如此寬慰著自己，竟微微泛起一絲酸澀來。
念念沒跟來，不過他回頭一看，看見她站在山頂上，眺望著他。
“念念……”
…………………………………………………………
一天，兩天，三天，很多天，念念又回到了過去的生活。
可是好像又回不到過去的生活了。
她沒有發現比他更好看的人柱子，她跑到山下去，發現好多好看的，可是看起來又總不是張良那種好看。
“師父，你說他會不會回來，我想他了。”
師父堅持每次換地方遭雷劈，念念對師父一直很敬佩。
師父嘆氣，“養的白菜被狐貍拱了……哎，至少不是豬。”
“你可以去問問他。”
“真的嗎？”念念兩眼發光，“師父你以前不讓我走遠。”
養菜的地都翻了，再不換塊地，菜就要蔫了。
“為師也打算換塊地和雷溝通一下。”
聽說桑海是塊寶地，能養得了菜，也能鳴得起雷。
轟隆隆，轟隆隆，一入桑海，電閃雷鳴。
師父捂住胸口植入的芯片，有種原地飛升的感覺，“念念，你感沒感覺到人有點飄？”
念念噫了聲，“師父，你就在飄。”
而且在快速地飄，她拉都拉不住。
“念念？！”張良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剛想去山居找她，她就來了。原來不止自己忘不了，她也忘不了。
念念一下子就委屈了，“我想過了，我還要你。”
張良捋著她腰間垂下的刻著“張”字的玉佩，眼中藏著隱秘的歡愉，“我沒騙你，等我要做的事做完了，我就回去山居當你永遠的人柱子。”
飄到半空的師父嘆了一口氣，“念念，看來我不用帶你走了。”
剛剛她還在想要不要一頭栽下去再帶她上來。
以前一直想著怎麽帶她一起離開這個鳥拉屎沒馬桶的世界，沒將心思花在教導她的身上，才養成這樣天真的性子。
“對念念好點，要不然，以後我扒了你的墳。”
張良眉骨一聳，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瘆人。
雷鳴電閃止歇，張良抱過念念因大哭顫動的身子。
“以後我會在，永遠都在。”
念念還是哭，“你要是不在，我一定不要你了。”
“念念，師父叫什麽名字？”
“瑪利亞，她叫瑪利亞。”
4.關於瑪利亞
2080年。
想當年，張大草這小子和我稱兄道弟二十幾年，突然有一天跑過來神秘兮兮告訴我，他是那個誰……留侯張良的後代，他家族譜留言，他必須娶一個叫瑪利亞的女人。
“這世上這麽多叫瑪利亞的，你來找我做什麽？”
他那挨千刀的祖宗還留下了一幅畫像。
“看，畫的就是你。這就是緣分！”
“孽緣。”我斷然拒絕。難道還有人不知道，我喜歡的是猛男，像他這樣秀氣的，不般配。
“強扭的瓜不甜。”
張大草這小子不知道哪裏學來的話，“我要扭一下才知道。”
算了，有理說不清。
於是我準備逃走。
我逃，他追，別以為我插翅難飛。
我報名時空旅游局的時空旅行，打算來一場長途漫游。
哢嚓，鑲嵌在身體裏的時空芯片出了問題，蹦跶脆，我掉落在這個鳥拉屎沒馬桶的留侯山。
後來，我在山裏撿了個圓滾滾的小丫頭，給她取了名字，念念。
我他喵的念念不忘回去砍了張大草這小子。
再後來，念念這丫頭在山裏撿到了個人，他說他叫張良。
該死的挨千刀的，長得跟張大草一模一樣，不就是他那該死的挨千刀的祖宗張良嗎？
滾滾長江東逝水，一腔熱淚眼眶流。心裏默念阿彌陀佛，想我平生不吃齋不念佛，恨屋及烏，最後還得碰到個禍水的鍋。
眼不見為凈。
把張良扔給念念去照顧。
這一照顧還照顧出感情來。
算了，反正這小子長得不賴，念念就喜歡好看的。反正他歷史上就娶過一位夫人，念念跟著他不吃虧。
放心把念念交給這小子，我打算回去幹我念念不忘的事。
張大草，你準備挨千刀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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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關於念念
我在山腳下撿了一個人，很重，大雨滂沱的，我叫不醒他。師父不在山上，一大早就出了門。
猴子從石頭後躥了出來，我讓它停一會。
舔著笑臉，“猴兄，幫個忙好嗎？”
留侯山上的猴子有靈性，大概得益於留侯山有個“侯”字，“侯”同“猴”。
猴子樂於助人，咬著那人肩上的衣服，和我一起拖。
電閃雷鳴，怪嚇人的。
我一邊祈求阿彌陀佛保佑，一邊指望猴子快些。我要是淋雨太久，容易生病。師父炒的菜太難吃了，我不能生病，病了吃了她的菜會死。
我還不想死。
猴子和我把那人弄回了山居，猴子也濕透了，我拿了我的手巾給它擦。
可能用不慣人類的手巾，猴子沒理我，跳進雨簾裏不見了。
我渾身濕噠噠，那人身上也濕噠噠。我可以自己給自己換衣服，可是他暈倒了，不能給自己換衣服。
師父就不喜歡別人幫她換衣服，我猜想這個人也一樣，可是不把濕衣服換下來，他會生病。
生病不是件好事情。
我揉了揉鼻子，想著我幫他免除了生病這件不好的事，他應該不會怪我幫他換衣服。
他腰間有個玉佩，上面刻著個“張”字，我把它掛到窗上，解開他的腰帶，把他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
他是真重，我差點沒辦法幫他翻身。
他全身光溜溜的。
我累壞了，擦著汗。
咦？他的身體為什麽和我的不一樣，和師父的也不一樣？我們有的地方他沒有，他有的東西我們沒有。
真是個奇怪的人！
秉持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我幫他從頭到腳擦了一遍，順便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這人真好看！臉好看，手好看，腳也好看，皮膚白白的，比我和師父加起來都好看。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待在山裏，山裏就我和師父兩個人，要是他留下的話，就有三個人了。
他打了個噴嚏，我才想起他沒穿衣服。
山居裏只有我和師父的衣服，他的身量比我和師父都大，沒辦法，我只好把師父最胖時候的衣服給他穿上。
反正師父現在瘦下來了，穿不上，應是不會怪我的。
山裏雨夜特別好睡，我趴在床沿邊看他，看了一陣子，不知不覺睡著了。
雨後初霽，清晨的微光裏還依稀掛著彩虹，我睜開眼，發現有一雙眼睛迅速閉上。
我心裏不由有些生氣，齜著牙哼哼了兩聲，“我看見了，還裝。”
他睜開眼，狹長的眼尾微微向上挑，原來他眼睛也很好看。
“在下張良，請問是姑娘救了我嗎？”
他試圖動了一下，似乎是準備行禮，很可惜，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暫時只能躺在床上。
我這個人心腸太軟了，想到他受的傷，就不生氣了。
“我是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
我低下頭，和他靠得很近很近，我想看清他眼睛裏的東西。
他眼睛裏好像有星星，我喜歡星星。
“姑娘？”張良的聲音有點急促。
“我叫念念。”
“念念姑娘。”
“我叫念念。”
“……念念。”他一副被我打敗的樣子。
“什麽事呀？”我不明白他的挫敗，我叫念念，他為什麽叫不正確。師父說人有聰明的腦袋，總能做正確的事，人也有不聰明的腦袋，會做錯誤的事。他可能就是師父說的不聰明的腦袋，才一直叫錯。
我已經看清了他眼裏的星星是由懸掛在窗上的玉佩折射而來，直起了身，離他沒有那麽近。
“……”他嘆了一口氣，“沒事。”
他盯著窗上的玉佩，我取下來放到他手心裏。
“我怕丟了，特意放在這兒。”
他把玉佩握緊，低聲說了“謝謝”。
我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回應。師父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既然他說“謝謝”，想必是要回報我的，一時之間我沒想到要他怎麽回報我。
這個暫且不提，我問他餓不餓。
“麻煩念念了。”
一點都不麻煩，我很樂意做吃的。廚房裏都是我的夥計，我煮了最鮮美的魚湯給張良。
他的眼神有點怪，正盯著他身上的衣服。
我就知道我猜得沒錯，他和師父一樣，不喜歡別人幫他換衣服。
“你如果不高興我幫你換衣服，我可以讓你幫我換，這樣就扯平了。”
他的臉紅了，“……我沒有不高興，姑……念念只是權宜之計，是我勞煩念念了。”
“你知道就好。”我點了點頭，好奇地問他，“為什麽我們有些地方不一樣？”
他不明白，“哪裏不一樣？”
我正要扯開他的衣襟指給他看，他的手臂制住了我，又喊了我的名字。
他總是這樣喊，大概是很喜歡我的名字。
我松了手，隔著衣服指了指他的胸部，又指了指我的胸部，“你看，你那裏那麽小，我比你大多了。還有這裏，為什麽我沒有這個？”
我一路下滑指著，他的臉紅通通。
就像山裏最成熟的果子，好看極了。
他扶額，一言難盡地嘆了一口氣，“沒人告訴過你男女有別嗎？”
“有啊！師父告訴過我，我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可沒告訴過我男人是什麽？你是男人嗎？你為什麽是男人？”
張良喃喃道：“這問題比博浪沙中猜中哪輛馬車裏有趙政還難。”
我扶起他把魚湯喝下，收拾了碗筷。
“原來你是男人。”
我回頭，瞬間感覺他內傷好像更重了。
……………………………………………………………………
晚上又電閃雷鳴，猴子發出一聲尖叫，我趕忙跑過去。師父也倒在山腳下，滿臉黑，頭發絲都豎起來了。
我嚎啕大哭，“師父，你死了。”
哭聲中幽幽一聲響，“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我一聽哭得更厲害了，“我全家就師父一個，那你肯定是死了。”
“你再不扶我起來，我就要被你氣死了。”
我趕緊扶師父起來。
“我遭雷劈了。”
師父真厲害，遭雷劈都這麽有風度。
神神秘秘的師父，每個月都得離開留侯山幾天，讓她帶我去，她總是不肯，她不讓我下山，一般我只能偷偷溜下去。山下不好玩，人太多了，我不喜歡。
“這鬼芯片什麽時候能充滿電？！”
師父氣急敗壞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聽說我撿了個人，更加氣急敗壞，等師父見到張良，連氣急敗壞都沒有了。
“這該死的挨千刀的，居然這麽像。”師父張開雙手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大喊了一聲阿彌陀佛。
“眼不見為凈。”
師父就這麽圓潤地滾了，好像沒回來過。
張良勉強能靠著邊坐起來，納悶：“尊師對我有意見？”
師父的態度我也很納悶，寬慰他，“我對你沒意見。”
“……多謝念念。”
不過師父就是個奇怪的人，怪著怪著就不怪了。
我便不再去想。
張良指點我去給他煮湯藥，湯藥很燙，我一個沒拿穩，湯藥灑在他身上。
“……”
張良讓我給他拿塊布匹來，他要給自己做身衣服，剪刀卷在布匹裏，掉落下來，砸中他的腳。
“……”
張良瞇著眼微微笑著，我心裏瘆得發慌。
“那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念念不小心，我明白。”
可我還是覺得他笑容瘆人。
他已經可以起身慢吞吞走了，只是用不了大力氣。猴子和他有緣，怪聽他的話，時常來送他桃子。
我不太開心了，我和它比鄰而居這麽多年，它都沒給我送過桃子。
更可氣的是，張良還把猴子送給他的桃子分給我，告訴我，“是猴兄送我的”。
我被氣到了，決定不和猴子說話，可它也不會說話。
我打算不給張良飯吃，可他那麽好看，餓瘦了怎麽辦？
我才不忍心，誰讓我就是這麽心軟的女子，他碰到我是他的運氣。
香噴噴的米飯塞到他手裏，我想好了，我要他怎麽回報我。
“你就留在這一輩子，你負責貌美如花，我會負責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給師父養老送終。”
“……好。”
他臉上的為難一閃而過，又笑起來，他老這樣笑，嚇人。
2.關於張良
我做了一件大事。
在博浪沙襲擊趙政。
很顯然，我失敗了。
我沒猜中他在哪一輛馬車裏。
以前我的賭運很好，和韓非打賭，逢賭必贏。大概那時候花光了我所有的賭運，導致這次我賭輸了。
幸好我的運氣不算太差，受了秦國大將一掌還是逃出生天。
一個姑娘救了我，她說她叫念念，她一定要我叫她“念念”。一個稱呼罷了，就算不是她救了我，我也願意答應她的。
一開始，我還不清楚我所在的地方，發現她有醒來的跡象立即假裝還沒醒，很不幸的，我被她發現了。
只是我不太明白她眼神的意思，似乎對我……有那麽點……同情。
同情什麽？
相處了幾日，她無意中說起了這個事，“真可憐，腦子可能有坑了。一定是猴兄拖你回來的路上腦袋砸到了石頭，你放心，就算你腦子有坑，我也會好好照顧你。”
這位姑娘的同情總是來得突然又多餘，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是該同情她好，還是該同情自己好。
我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姑娘。
她師父也很奇怪。
樣子看上去約莫比我大兩三歲，說是話來卻讓人聽不懂，還有那句“阿彌陀佛”，是咒語嗎？我從未聽過。
我感到了自己知識的匱乏，打算回去小聖賢莊後一定好好惡補。
她師父奇奇怪怪地來，奇奇怪怪離開後，山居又只剩下我和念念兩個人，還有一只偶爾來串門的猴。
猴生短暫，人生更短暫，在念念的照顧下，我猜想我的人生會比猴生更短暫。
此時可以舉個例子，在小聖賢莊講課的時候我也喜歡給他們講例子。
例一：我的內傷需要喝藥，念念大概覺得我的衣服更需要喝藥，湯藥全灑在我身上。
例二：我身上的衣裳乃是念念師父舊時衣裳，雖說合身，穿在我身上十足古怪。我喚念念拿剪刀來，打算給自己裁剪一身合適的衣裳。很不巧的，剪刀就砸在我腳上。
我的內傷似乎一下子更重了，於是我明白，為什麽這些日子我的傷好得這麽慢。
我很想念小聖賢莊，想念大師兄二師兄師叔，我有點後悔，為什麽當時逃跑沒朝另一個方向去。
這樣，也許，我會遇到一戶好人家。
我長嘆一口氣，為人在屋檐下而低頭。我早就學會了低頭，從韓國消失那刻起。
來日方長，不急不急。
會低頭的孩子有飯吃。
念念姑娘做的飯很好吃。
我吃了兩大碗。
心裏想不通一件事。
念念明明已經知道以及確認我是個男人，為什麽還天天往我這跑。
她又來了，端著藥湯小跑到我面前，“你喝嗎？不喝我幫你喝好不好？”
我不知道該不該笑，這丫頭到底說的什麽話，哪有幫人喝藥的！
我拿過喝了下去，呃，確實有點苦。
我轉著空碗，“你不是說師父教過你男女有別嗎？”
她好像沒註意到我在提醒她這件事，笑得像個孩子，“師父也說了，如果男人和女人相互喜歡的話，這句話就不做數了。我喜歡你啊！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我心裏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撞來的力氣很大，撞得發酸發疼，最後碾成了淡淡的甜，濡入了口中，整個人都是輕松自在的。
於是，我想通了，例一例二都是念念為了引起我的註意做的假動作。
——她饞我身子。
我對念念感到抱歉，我不能成全她。
我以後必須清清白白娶一個我喜歡的姑娘。
我必須明明白白告訴她，“念念，你並不了解我，不要被我的外表蒙蔽了。”
念念睜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我覺得你好看？你不是要報答我嗎？我知道你要怎麽報答我了。你要留在這裏當好看的人柱子對不對？”
“……對。”我又低頭了。
3.關於張良和念念
念念很開心，張良的傷全好了，猴兄都比不過他。
盡管他總拿猴兄的慧眼獨具來氣她。
山裏的星星很好看，念念邀他一起去山頂看星星。
天空一閃一閃的，留侯山比小聖賢莊地勢高得多，張良睡在草地上，仿佛自己睡在星海裏。
念念也躺下去，翻了個身，險些壓在他腰間垂落下來的玉佩上。
她幫他取下來，小聲說著對不起。
張良凝視著她的側臉笑了笑，繼續擡頭看星星。
玉佩蓋住左眼，念念雀躍道：“等師父下次回來，我就告訴她，山居要有第三個人了。”
張良嘴角笑痕淡了，“你不怕你師父不同意嗎？”
“我已經想好了，我跟師父說你把玉佩給我了，我欠了你的債，要還。”
她隨性地攤開右臂，壓在他的胸膛上。他靜了一靜，沒拿開，“呃，給你了。”
山風送爽，兩人就在山頂睡了一夜。
念念揉著惺忪的睡眼站起，張良的目光正好從山崖邊轉回來。
“念念，我要走了。”
念念開始傷心，因為她看到了兩個人，一個長著短胡子，另一個也長著短胡子，兩個短胡子加在一塊，都是來接張良回家的。
“這是伏念大師兄，這是顏路二師兄。”
念念輕泣，“你騙我。”
師父說得對，越漂亮的男人越會騙人。
張良感到愧疚，他確實在騙她。
“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念念生氣了，但是沒關系，以後會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出現，會有願意呆在山居比他更好看的人出現。
猴兄在樹上撓著爪子，也生氣了。
一人一猴同病相憐。
張良和兩位師兄一起走到山腳下，張良讓他們等一等，折回頭，敲門。
“念念，開門。”
念念和猴兄在房間裏哭鼻子，念念不開門。
“猴兄，開門。”
猴兄沒開門，給他開了窗。
張良翻窗進來。
念念窩在一角不理他。
他掰過念念的身子，水汪汪的眼睛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對不起，念念。”
念念“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怒瞪“叛變”的猴兄。
張良一下子笑了起來，星星都撞進他的眼睛裏，手背碰了碰念念的眉心。
真是個孩子——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他慢慢走下山去，如此寬慰著自己，竟微微泛起一絲酸澀來。
念念沒跟來，不過他回頭一看，看見她站在山頂上，眺望著他。
“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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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兩天，三天，很多天，念念又回到了過去的生活。
可是好像又回不到過去的生活了。
她沒有發現比他更好看的人柱子，她跑到山下去，發現好多好看的，可是看起來又總不是張良那種好看。
“師父，你說他會不會回來，我想他了。”
師父堅持每次換地方遭雷劈，念念對師父一直很敬佩。
師父嘆氣，“養的白菜被狐貍拱了……哎，至少不是豬。”
“你可以去問問他。”
“真的嗎？”念念兩眼發光，“師父你以前不讓我走遠。”
養菜的地都翻了，再不換塊地，菜就要蔫了。
“為師也打算換塊地和雷溝通一下。”
聽說桑海是塊寶地，能養得了菜，也能鳴得起雷。
轟隆隆，轟隆隆，一入桑海，電閃雷鳴。
師父捂住胸口植入的芯片，有種原地飛升的感覺，“念念，你感沒感覺到人有點飄？”
念念噫了聲，“師父，你就在飄。”
而且在快速地飄，她拉都拉不住。
“念念？！”張良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剛想去山居找她，她就來了。原來不止自己忘不了，她也忘不了。
念念一下子就委屈了，“我想過了，我還要你。”
張良捋著她腰間垂下的刻著“張”字的玉佩，眼中藏著隱秘的歡愉，“我沒騙你，等我要做的事做完了，我就回去山居當你永遠的人柱子。”
飄到半空的師父嘆了一口氣，“念念，看來我不用帶你走了。”
剛剛她還在想要不要一頭栽下去再帶她上來。
以前一直想著怎麽帶她一起離開這個鳥拉屎沒馬桶的世界，沒將心思花在教導她的身上，才養成這樣天真的性子。
“對念念好點，要不然，以後我扒了你的墳。”
張良眉骨一聳，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瘆人。
雷鳴電閃止歇，張良抱過念念因大哭顫動的身子。
“以後我會在，永遠都在。”
念念還是哭，“你要是不在，我一定不要你了。”
“念念，師父叫什麽名字？”
“瑪利亞，她叫瑪利亞。”
4.關於瑪利亞
2080年。
想當年，張大草這小子和我稱兄道弟二十幾年，突然有一天跑過來神秘兮兮告訴我，他是那個誰……留侯張良的後代，他家族譜留言，他必須娶一個叫瑪利亞的女人。
“這世上這麽多叫瑪利亞的，你來找我做什麽？”
他那挨千刀的祖宗還留下了一幅畫像。
“看，畫的就是你。這就是緣分！”
“孽緣。”我斷然拒絕。難道還有人不知道，我喜歡的是猛男，像他這樣秀氣的，不般配。
“強扭的瓜不甜。”
張大草這小子不知道哪裏學來的話，“我要扭一下才知道。”
算了，有理說不清。
於是我準備逃走。
我逃，他追，別以為我插翅難飛。
我報名時空旅游局的時空旅行，打算來一場長途漫游。
哢嚓，鑲嵌在身體裏的時空芯片出了問題，蹦跶脆，我掉落在這個鳥拉屎沒馬桶的留侯山。
後來，我在山裏撿了個圓滾滾的小丫頭，給她取了名字，念念。
我他喵的念念不忘回去砍了張大草這小子。
再後來，念念這丫頭在山裏撿到了個人，他說他叫張良。
該死的挨千刀的，長得跟張大草一模一樣，不就是他那該死的挨千刀的祖宗張良嗎？
滾滾長江東逝水，一腔熱淚眼眶流。心裏默念阿彌陀佛，想我平生不吃齋不念佛，恨屋及烏，最後還得碰到個禍水的鍋。
眼不見為凈。
把張良扔給念念去照顧。
這一照顧還照顧出感情來。
算了，反正這小子長得不賴，念念就喜歡好看的。反正他歷史上就娶過一位夫人，念念跟著他不吃虧。
放心把念念交給這小子，我打算回去幹我念念不忘的事。
張大草，你準備挨千刀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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