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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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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

錦衣衛原是特意前來迎接十六皇子, 既分道揚鑣,便不再興師動眾。

宋吟得以光明正大地半掀開車簾,打量街巷景致。

入目是鱗次櫛比的高樓,晌午艷陽鋪灑在飛檐之上, 熠熠生著光。大堂內人頭攢動, 談笑聲、琵琶聲、說書聲, 聲聲交織, 繪成熱熱鬧鬧的京城畫卷。再瞧兩道攤販,亂中有序,張張笑臉透著抖擻的精氣神兒。

竟是比電視劇裏看到的愈加繁華生動。

衛辭始終牽著她的手, 見狀扯了扯, 心道一路上不知多少男子連眼珠子都快驚艷得掉了出來,偏她無知無覺。

“怎麽了?”宋吟端坐好。

“趙楨奚的母妃姓寧。”

“寧?”

她恍然大悟, “豈不是無雙姑娘的夫家?”

衛辭挑高了眉尾,算是應答, 果真勾得宋吟心癢癢,半截身子倚靠過來:“然後呢?”

他費力壓下唇角,清越的嗓音聽起來十分平和,仿佛情緒淡淡:“然後,你慫恿我師姐休夫的事,得逞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吟由衷為趙無雙感到喜悅。

她聽聞這位師姐小時候也愛習武, 後來為了迎合未婚夫婿的喜好, 學做京中嫻靜柔美的閨秀。

不過, 往後天高海闊,宋吟堅信, 待趙無雙見識了精彩紛呈的大千世界,再難被高墻內院所束縛。而淬過苦難的新生, 定會堅韌無比。

“凈關心旁人。”衛辭陰陽怪氣道,“也不見你何時這般關心我。”

宋吟不服,抱臂問他:“我每日睜眼是你,閉眼也是你,還要如何關心。”

她原是順嘴陳述一下事實,畢竟兩人成日出雙入對。不料衛辭卻聽得怔住,耳尖爬上了可疑的紅,還故意板正著臉,用眼神訓斥她沒羞沒臊。

……

新府邸早已竣工,只待良辰吉日掛上門匾,幾根高柱纏繞著鮮亮紅絳,用金絲繡了邊,在光下闊氣又惹眼。

馬車停於階前,忙忙碌碌的眾人俱是止了動作,訓練有素地福身,眼睛放得規矩。

衛辭攙著宋吟走下,待她立得穩當,遂裝作無事發生般將雙手攏於袖中。步子邁得不大不小,仿佛有把尺子在丈量,一身玉骨,連行走時帶動的袍角都顯得倜儻風流。

過了抄手游廊,四處靜得出奇,他方又探過來牽她的手,一邊道:“專為你在荷塘邊打了個秋千,傍晚日頭不熱了,可以過去坐坐。”

宋吟的確很喜歡,偌大的府中有奇山有綠水,兩t道載滿了名貴的花,屋舍更是雕梁畫棟,處處透著“壕”氣。

她問:“我住的院子在何處?”

話音落下,久久不見回應。

衛辭牽著她徑直穿過月洞門,行至安放了箭靶的寬闊坪中,理所當然道:“你宿在我的院子裏,就和在錦州時一樣。”

“……”

那豈不是貼身監視。

“你不願意?”他眼神驀然犀利。

宋吟急忙搖頭,可憐巴巴地說:“京城如何能與錦州相比,我自該守好為妾的本分,免得鬧出麻煩來。再說了,你我若同吃同住,將來正妻的顏面往哪兒擱。”

衛辭擺手:“你不必操心這些。”

真是油鹽不進。

宋吟遂換了話題:“我何時能去看鋪子?”

“明日。”

進得門來,見危石堆積成了假山,活水潺潺,音色脆亮動聽。書房與主屋相連,寬闊非常,右側還開辟出一間浴房,石階由京白玉堆砌而成,端的是富麗堂皇。

值得一提的是,裝潢不但美觀,且有半數以上糅合了宋吟的偏好。

譬如她在縣令府獻藝時所繪的畫,竟被制成了屏風;譬如華貴的雙月洞門架子床內,掛著女子喜愛的花鳥象牙色絲幔。

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二人同住。

起初衛辭也感到為難,待七皇子一行見了,少不得要譏諷幾句。可後來想想,府邸實在是大,即便安排宋吟住在隔壁院落,碰個面還需差人傳話,也忒麻煩。

院中只留一小廝,侍候衛辭七年有餘,手腳麻利。待沏好熱茶,主動退了出去,候在洞門之外。

宋吟肉眼可見地變得自在,大剌剌占了書桌一角,等衛辭研墨寫起請柬,蹭用他的,繼續構思新話本。

衛辭一言難盡地抿緊了唇,心道旁人是紅袖添香,他這算什麽?但終究懶得計較,只將墨碟往宋吟的方向推近了些。

周遭寂靜無聲,唯有落筆時觸上紙張的簌簌響,像極了學生時代,與三兩好友湊在一塊搓磨作業的場景。

宋吟心情染上幾分愉悅,眉眼間噙著近來少見的放松,認真下筆——

女主角上一世癡戀溫柔師弟,不料對方竟是為了吃絕戶。她死後重生,意識到看似冷淡的師兄實則是真正良人。為了逆天改命,女主角前腳踹了師弟,後腳勤奮修煉,用實力令師兄改觀。

“嘖,怎麽好像通篇都在搞事業。”宋吟用筆冠抵著臉,憂愁如何能讓故事變得纏綿些。

衛辭吹幹請柬上的墨跡,見她一臉沮喪,問:“又怎麽了。”

又。

宋吟哀怨擡眸,目光觸及他能大殺四方的容顏,心生一計,握拳遞至他唇畔,作出采訪的姿態:“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是話本裏的主角,被師妹殘害至死,又得知師姐方是默默付出的人,重活一回的話會如何做?”

衛辭傾身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悠悠開口:“先將師妹殺了。”

“然後呢?”

“然後,你不是說這主角家中權勢滔天,將師姐綁回去不就得了。”

宋吟兩眼一黑:“就不能用愛感化?”

“不能。”衛辭道,“麻煩。”

他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心愛之人亦是近在咫尺,豈會耗神想些迂回的招兒。

言畢,故意用沾了墨的指腹揩上宋吟的臉,忍著笑,由她專註在紙上塗寫。

/

翌日一早,衛辭道是要回永安府,宋吟眼巴巴地將人盼走,由香茗與蒼杏護著上街。

眾人皆信了她意外落水的說辭,香茗也不例外,只怨自己不夠細心,平白害宋吟受了一番苦。

宋吟羞愧難當,溫聲安慰過二人,相約不再提起舊事。

衛辭所言的兩條街相鄰,地處鬧市,生意紅紅火火。香茗解釋,半數以上是衛府產業,但也非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涉足,是以勻出五分二的商鋪,租借給範疇之外的商戶。

如此看來,與後世的綜合體商場頗為相似。

最負盛名的酒樓坐落於三岔路口,呈塔狀,足足有四層之高,從街上各個方向擡頭望去,都會率先瞧見它。

宋吟晃悠累了,指向過分惹眼的酒樓,微微喘息:“我們也去坐坐。”

雖說離午膳時辰尚早,大堂內已是座無虛席,臨窗用高垂的紗幔隔出雅間,鬧中取靜,極為別致。

她有意去最頂上俯瞰長街,香茗聽罷,取出衛府腰牌,喚來長須掌事。

“這……怕是不妥。”掌事面露難色,“小侯爺吩咐過,仰止居只他與幾位貴客能用。”

所謂貴客,自是指太子與七皇子。

宋吟收回打量的眼,解圍:“三層的雅間亦無不可。”

“吟主子。”香茗喚住她,轉頭同掌事亮明身份,“此乃府中的小夫人。”

掌事全權負責筵席事宜,自是知曉衛辭將要納妾,再看宋吟雖蒙著臉,氣質出塵,實打實的美人坯子,當即惶恐行禮:“夫人請——”

仰止居四面無窗,倒像是山尖涼亭,憑欄遠眺,輕易將兩條長街的人流分布納入眼底。

用過甜飲,她起身走至露臺,聽香茗逐一介紹衛府商鋪。

一邊盤算,既是成衣鋪,可得離酒樓遠些,免得客人撐得肚子圓滾滾,回頭尺寸不合,反過來挑三揀四。至於書肆,大門應當寬敞通達,具有迎四方來客的氣派。

忽而,不遠處的茶坊起了爭執。

一衣著樸素的男子遭人踢了出來,自階上滾下,幾位華袍男子緊隨其後,將人團團圍住,明顯的以多欺少。

宋吟雙目視力上佳,總覺得男子有些眼熟,可她認識的人屈指可數,會是誰呢?

“走,去看看。”

有蒼杏在,宋吟倒是並不擔憂,她也不必行至跟前,隔了十步之遠,隱於探頭探腦湊著熱鬧的人群。

男子額角磕出了血洞,半邊臉被糊成赤色,長發淩亂,令她一時辨不真切。

不過很快,為首的華袍男子狂傲道:“柳夢潮,你還真當自己學富五車,是什麽了不得的才子?”

柳夢潮——

宋吟眸中是掩不住的訝色,輕扯了蒼杏的衣袖,低聲問:“可以救下他嗎?”

她對京中人士一無所知,衛辭又不在身側,原該低調行事。但柳夢潮乃是王縣令為眾女聘請的教書先生,有舊交不說,品性高潔,若能收為己用,將是一大助力。

蒼杏認得鬧事之人,即便宋吟不提,敢擾了衛府商鋪的生意,亦該出面驅趕。

“主子,您和香茗靠邊站著。”

交待完,蒼杏順手抄起一根木棍,專敲膝窩。登時,高高壯狀的青年們相繼蹲趴在地,與正中的柳夢潮大眼瞪小眼。

場面過於詼諧,宋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音量不高,誰知周遭之人竟都望了過來。

“……”

她尚戴著面紗,急中生智,也裝作訝然地四處找尋。

經一打岔,眾人註意到角落裏容貌清麗的女子。柳夢潮拭去糊在眼睫的血跡,亦是定睛瞧了瞧,光看身形,當即認出了是宋吟。

她不動聲色地交換一個眼神,與香茗回了酒樓,稍後再由蒼杏將人帶來。如此,便只是維系商鋪秩序,與私人恩怨無關。

方行至二層拐角,聽樓下傳來掌事畢恭畢敬的聲音,說道:“仰止居已有客人來了。”

“誰?比我面子還大?”

一年輕男子操著懶洋洋的腔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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