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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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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豪庭嘉苑。

雖然來之前,江黎安早在各大搜索引擎裏搜過東木董事長梁州承的相關信息,但真正見到本人的時候,還是有幾分不真實感。

眼前一身黑色休閑服的中年男子,換下筆挺西裝,看起來少了兩分冷厲,廚房的煙火氣讓他劍眉朗目平添幾分柔和,但不難看出他骨子裏與生俱來的威懾氣勢。

她還是想不明白,一個是橫空出世的企業家,一個是早年喪偶艱難謀生的低薪階層,雖然江陵就這麽大,但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人連相遇都是奇跡,他們究竟是怎樣決定攜手後半生的

不過,江黎安很替母親高興,不為別的,她在母親臉上看到了幸福女人煥發的容光。

從前局促而窘迫的家境常讓她眉間籠罩輕愁的陰雲,現在不必為生計操勞,丈夫事業有成又溫柔體貼,除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始終沒個著落,旁的沒什麽能讓她蹙一下眉頭。她本就風韻猶存,如今養尊處優,氣質也自然而然變得雍容。

梁州承解了圍裙,將廚房交給傭人。

“你梁叔廚藝特別棒,聽說你最愛吃松鼠桂魚,一定要親自下廚做菜給你嘗嘗。”尤寧招呼淩墨川吃水果,不著痕跡地打量這年輕人幾眼。

樣貌倒是絕對沒得挑,瞧著一表人才的,就是氣場過分冷峻了些。

尤寧這幾次給女兒安排的相親對象,都是偏向於溫文爾雅型的,不過她轉眸看了一眼身側落座的自家老公,或許這年輕人也是外冷內熱的性子。

淩墨川和梁州承對視的一瞬間,彼此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片刻的怔然,以及隨之而來的些微尷尬。

兩人很默契地,誰都沒有把那句“你怎麽在這裏”問出口。

鎮定地問候,握手。

梁州承眸光微移,落在淩墨川身側的年輕女孩身上,剛剛按下的尷尬重又升騰起來。

跟繼父第一次正式見面,江黎安自然也是微微尷尬的,只半斂著眸,乖巧地問候, “梁叔叔好,我是安安。”

“安安好,安安真乖。”

梁州承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一半是長輩對晚輩的喜愛,一半是漫出天際的不自在。

心思敏銳的江黎安成功捕捉到,這位在江陵赫赫有名的企業家,與之身份不相符的笨拙和微微窘意,她的緊張感反而得到了緩解。

還是尤寧率先打破了詭異的氣氛,問淩墨川道: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啊最近忙不忙,年輕人要註意身體啊。”

淩墨川來之前認真研究過鴻業呈上的當代選女婿二十七項考核標準,據說一般相較於岳母大人,岳父更難搞定,但做足了心理準備的他,在見到未來岳父大人是誰之後,稍稍松了一口氣。

通常經濟實力是準岳父岳母考察的其中一項,鴻業果然沒猜錯,淩墨川心下微定,頓覺鴻業靠譜。於是開始按照狗頭軍師提供的答題模板沈穩作答: “目前經營一家公司,時間還算寬裕,沒什麽特殊情況的話一般不忙的。”

“那真是年輕有為啊,不知道具體是做什麽生意的呢”

這題沒壓到,怕答得慢了惹人生疑,淩墨川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殯葬服務一條龍。”

“噗——”

“噗——”

準岳父岳母一起噴了出來。

勢頭不對,淩墨川見狀微微有些心虛,轉眸看向江黎安。

正在吃水果的江黎安被淩墨川驚得叉子戳到了牙齒上顎軟肉上,疼得眼淚都留下來。

“怎麽了快給我看看。”淩墨川心疼地蹙起眉頭,一手捏著她精巧的下顎,示意她張嘴。

“我,我沒事。”江黎安艱難地將口中的奇跡果吞下去,眼淚汪汪地連連擺手。

偷偷看了一眼媽媽和梁叔叔的臉色,她暗暗瞪了淩墨川一眼,咬著後槽牙小聲質問道, “你之前不說你是公務員麽!”

淩墨川: “……”

那是他為了轉移話題隨口說的,早就忘了有這茬事了,現下只好硬著頭皮道: “之前是,後來我辭職了。”

“這樣啊。”尤寧見他對女兒還算體貼,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隨口問道, “那之前是做什麽的呀,公務員挺好啊,為什麽辭職呢”

淩墨川鎮定自若地圓了公務員的謊: “之前在文物管理所工作,駐守一座寺廟,後來就出來創業了。”

“……”

“……”

梁州承慶幸自己放下了茶杯,他不動聲色地瞥了正襟危坐的某人一眼,從未想象到有一天會以這樣的身份跟他面對面而坐,聽他一本正經地瞎扯。

尤寧已經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了,尷尬的沈默了片刻,勉強微笑地繼續話題, “所以,是守廟這份工作啟發了你進入殯葬行業的靈感麽”

江黎安: “……”

真的夠了,拜托不要再尬聊了。怎麽辦,真的好想原地消失,假裝今天沒有來過。

好在傭人已經擺好了餐盤,趁著洗手的空檔,江黎安氣哼哼地堵住淩墨川,一手拍在他頭側。

“你剛剛是不是故意的,你都跟我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淩墨川眼神誠懇, “那我錯了。”

“……”江黎安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裏的憋悶感蹭蹭上湧,她審視地看著他, “你為什麽總是遮遮掩掩,你到底是什麽人”

淩墨川沈吟了片刻,斟酌著小聲爭辯道: “我之前真的是守廟的……”

“我信了你的邪!”江黎安壓低嗓音吼他,然而倏然又想起來什麽。

她隱約記得,何清清將她引到倒坐觀音廟時,淩墨川趕來救她,何清清似乎稱呼他為“守廟的”

但何清清修行了四百年,淩墨川絕對不會是守廟那麽簡單。

江黎安凝視著他黑沈沈的眸子,抿了抿唇道,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本來我也沒立場要求你必須對我坦白,我們先應付過見家長這一關吧。”

她一轉身,淩墨川下意識握住她手腕,遲鈍如他還是察覺到江黎安明顯的不悅,不由小聲哄道: “別生氣嘛,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

江黎安聞言狐疑地看向他。

“我怕嚇到你嘛。”

他這樣說,江黎安更加好奇他的真實身份了,還要再追問,恰好尤寧在叫他們,只得作罷。

*

吃過飯,淩墨川被梁州承叫去下棋,尤寧拉著女兒聊家常。

尤寧對殯葬行業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欲言又止了半晌,江黎安先搶過話頭, “媽,你不要帶有色眼鏡看人嘛,職業不分高低貴賤的。”

“我當然知道,可問題是,這一定不是父母期盼的未來女婿職業。”如果他是別人家女兒的男朋友,她肯定尊重並且什麽意見都沒有,但發生在自家身上就不一樣了。

江黎安心裏無奈,母上大人啊,你糾結的問題根本就不存在。

她簡直想一口咬死問題的制造者淩墨川,不知道這家夥跟梁叔叔下棋有沒有露餡什麽的……

“哎呀,別看了。”尤寧掰過來自家女兒的臉。

江黎安偷瞄被抓包,卻被會意錯了意圖,索性順勢作嬌羞狀, “媽,不要在意那些細節,重要的是我們互相喜歡啊!”

另一邊淩墨川像是心靈感應一般,擡眸看過來一眼,眸色溫軟。

尤寧有些動搖了,見淩墨川坐姿挺拔,肩背挺直,除了工作其他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瞧著對自家女兒也確實上心。她動了動唇,到底沒再說反對的話,還是讓兩個孩子順其自然好了。

母女倆聊了一會兒,又提起表妹江黎晚。

“姑婆去世對她打擊太大了,這段時間茶飯不思的,瘦了一圈。”江黎安自然是心疼的,但最親的人離世,這種痛楚根本不是三言兩語的安慰就可以撫平的。

尤寧雖然跟江琦老死不相往來,但上一輩的恩怨不至於牽累小輩,否則也不會主動給江黎晚買了一套房子。

“你是表姐,要好好照顧人家。”

江黎安點頭,雖然沒什麽血緣關系,但向來對人情冷漠的她,對晚晚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況且鬼屋事件後,她從淩墨川口中得知,江黎晚跟她之間的糾葛,她更是心生愧疚。

正胡思亂想著,倏而,江黎安回憶起來,之前她為了緩和兩位長輩之間的關系,尤寧一時口快,說姑婆收養江黎晚是怕遭天譴,之後匆匆掛了電話……

“媽,關於晚晚的身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尤寧面色一怔,否認道: “晚晚是江琦收養來的,我哪裏知道她的身世呢。”

江黎安聞言眸光緊緊地盯住尤寧,不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低聲問道: “那你知道換童子麽”

“你都知道了!”尤寧大驚失色地反問道。

江黎安鎮定地點頭,遲疑了片刻,到底不敢把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告訴她,免得徒惹她提心吊膽。

尤寧眉心緊蹙,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當初若是知道,她所謂的換童子竟然會害人一命……”

“姑婆是無心的,她也是受人蒙蔽。”

“這我知道的,不就是她年輕時候那個都跟她談婚論嫁,臨近婚期喝醉出軌的那個男人……”話說一半,尤寧覺得不妥, “算了,跟你小孩子說這些做什麽。”

江黎安試探地問: “你跟姑婆不合,是因為這件事麽”

“我們早就積怨已深。”事到如今,尤寧反倒沒什麽好顧忌,嘆息道, “從前總覺得你還小,很多事情都沒跟你提起過。”

江黎安盤腿坐在沙發上,托著腮準備聽故事。

尤寧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女兒柔軟的長發, “現在講起來,一時都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就從你外婆收養我開始講吧。”

“你外婆家是地主成分,她是家中獨女,被沒收房產糧田後就做了自梳女,知道什麽是自梳女麽”

江黎安搖了搖頭。

“自梳女就是未婚女子自行把頭發盤起來,像已婚婦女那樣,立誓永不嫁人,且終身不得反悔。你外婆去世那年,我才十四歲,她咽氣之前逼我也做了自梳女,八七年哪還時興這些,但我沒有辦法。”

“自梳女是不能死在母家的,若要死後有人斂屍首,就得守墓清,也就是結陰親。所以你外婆死前找了江琦,你爸爸上頭有個哥哥,高中畢業去水庫游泳不幸溺亡了,江琦收了錢就給我結陰親,而我以後要在他們家做牛做馬,掙了錢必須貢納……”

江黎安深深蹙眉,她從來不知道這些往事!

“後來我嫁給你爸爸的時候,江琦百般刁難,那時候我性子軟,再加上你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江琦說是我做了自梳女結過陰親後反悔嫁人的報應……我有求於她只能伏低做小,只要她能讓你健康長大,我做什麽都願意。”

“媽……”江黎安緊緊抱住尤寧,拼命忍住眼眶裏洶湧的淚,她根本沒聽她提起過曾經受過的苦。

尤寧再回想起這段往事,反倒內心平靜,她如今苦盡甘來,心裏再多的怨憤都漸漸消散了。

“後來我跟江琦徹底鬧翻,還是因為她給你縫的一只毽子。毽子裏的墊圈她用是的死人墓裏的銅錢,那銅錢是你爸爸不務正業,盜墓偷來的。那是鎮屍錢,陰氣十足,她拿來給你縫毽子,我懷疑她是故意的,跟她大吵了一架。”

“不過事後想想,她可能確實不知道銅錢的來歷,但我心裏對她的怨忿始終消解不了,那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現在她人都不在了,我這兩天也終於想開了。”尤寧長長地呼了口氣, “算了,都過去了,以後不提了。”

江黎安緊緊依偎在她懷裏,小聲地問道: “媽……那你怨我爸麽”

“傻孩子,我從來沒怨過你爸。”

尤寧當初跟江皓明結婚純粹是賭了一口氣,但也從未後悔過。她十四歲結陰親嫁進江家,兩人以叔嫂關系相處八年,江皓明雖然游手好閑,但卻是拉她出火坑的人。

況且江皓明早逝,兩人夫妻緣淺,感情淡薄,談不上什麽怨不怨的。

江黎安深深松了一口氣,她從小就覺得父母關系怪異,雖然相敬如賓,但似乎少了點什麽。她總覺得是爸爸不務正業,媽媽心裏怨他,如今算是解除了她一直以來的誤會了。

另一邊,淩墨川從容自若的落子,全然沒有面對準岳父大人的緊張。

“原來二殿還結過陰親,稀奇稀奇。”

梁州承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慢條斯理道: “哪裏哪裏,不比老大你開殯葬服務一條龍公司稀奇。”

淩墨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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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了四千字,手指廢掉了,明天繼續肥章補償,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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