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過後，學期接近尾聲，元旦的假期也匆匆而過，很快，一月中下旬，期末考試也結束了。

考完試有一周的休息時間，考完試那天，冬天以來的第一場雪終於慢悠悠地飄了起來，等到返校的時候，接連飄了好幾天的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嘎吱作響。

陸梧是個怕冷又怕熱的，好在返校取成績不需要穿校服，便從頭到腳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孟纖琳看見她的第一眼就沒忍住笑了：“陸梧，你是北極熊嗎？”

北極熊陸梧頭上戴了厚厚的白色針織帽，帽子兩邊垂下來毛絨絨的小球，把耳朵蓋在了裏面。她大半張臉都裹在圍巾裏，只露出一雙晶瑩的黑眸，甕聲甕氣地：“我要是北極熊就好了。”皮毛那麽厚實，都能在雪地裏打滾呢。

孟纖琳抓著她帽子上的小球揉了揉：“你冬天都這樣？”

“對呀，太冷了。”

“方權還說領完成績去打雪仗玩呢。”

“啊。”陸梧打了個寒顫，“那你們去吧，我就算了。”

一道聲音忽然插進來：“別啊梧妹，去活動活動暖暖身子，就不冷了。”

方權大咧咧往座位裏一坐，蕭淩跟在他身後，悠閑地走過來。

方權壞笑：“到時候咱仨把老蕭整張臉摁雪地裏去，爽不死他。”

陸梧想說你這麽明目張膽的，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她擡頭看蕭淩，後者接收到她的眼神，說：“你不想去就不去，不用勉強。”

不勉強的。只要跟你出去，都不勉強的。

這話陸梧沒敢說出口，吸了吸鼻子，“沒事，我還是去吧，好久沒出門玩了。”為了期末考，她半個月都在跟各種習題作鬥爭，更別說出門玩了，就算她想，父親陸成也是不允許的。

這種精神緊繃的狀態，還得再維持一年半。

期末的成績及班級、年級排名都直接列在了成績單上，前五十的排名則要等到下學期開學才會張貼到公告板上。

陸梧拿到成績單的那一刻，雖然有點沒達到預期的失落，但還是小小地送了一口氣。

她的總成績排在年級第八，比期中時只前進了一名，但分數比期中還要高一些，和第七名只相差兩分。單科裏她語文排在年級第一，和蕭淩並列，其它幾科的成績也都不錯。

總體來說，她這次的成績至少不會讓父親和沈華失望。

但對於她自己而言，還需要更努力 。

還有一年半，足夠了。

蕭淩的成績不用說，穩穩地坐在第一，和第二名拉了將近三十的分數差。

陸梧又仔仔細細地把他的成績單拎出來和自己的作對比，兩人的成績擺在一起，頓時讓她頭腦一振，鬥志像小火山似的昂揚燃燒。

散了會，她直奔蕭淩的座位：“下學期試卷發下來後，能把你的借我嗎？”

蕭淩也沒問原因：“好。”

不用問，他也知道為什麽。

看著她眼裏有小火苗在燒似的神情，蕭淩微微笑了笑，把準備好的安慰悄無聲息地咽了回去。

**

領完了成績，陸梧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得到允許後便跟著他們去了人民公園。

冬天的樹木像是褪去了外衣似的，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細小一點的，還被積雪壓得整根往下彎，搖搖欲折。然而好不容易盼來了雪，不少家長都帶著小孩來公園裏玩，公園裏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印了各式各樣的腳印。

小孩子精力旺盛，哪怕這麽天寒地凍的，也紅著張小臉四處撒歡。

方權捏著醜不拉幾的雪球往孟纖琳身上扔，倒是沒使多大力氣，孟纖琳轉頭捏了個更醜更大的雪球追著方權要往他衣領裏塞。

方權拔腿就跑，邊跑邊嚷：“媽耶，老蕭梧妹救命！”

陸梧在旁邊抓著圍巾邊緣咯咯地樂。

蕭淩站在陸梧旁邊，直接伸手抓住了正好往他這跑來的方權，二話不說把他衣領拉開了。方權剛罵了聲“臥槽”，就被追趕而至的孟纖琳毫不留情地塞了雪球進去。

“臥槽臥槽臥槽！”方權顫了顫，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像只脫韁的哈士奇。

孟纖琳捂著肚子笑得眼鏡都快掉了。

陸梧看著都覺得脖子一陣發涼，但還是被方權的反應逗得捂著臉笑個不停。

突然她腰後被一股力道一撞，一聲稚嫩的“哎喲”響起的同時，她也重心不穩地往前倒去。

陸梧的驚呼剛爬到嗓子眼，就被一個堅實帶著雪的涼意的懷抱截斷了。

蕭淩長臂環著她，將她整個人穩穩地攏在懷裏。

方權：“媽耶。”

陸梧抓著他胸前的衣服找回重心，這才轉頭去看撞到她的“罪魁禍首”。

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孟纖琳已經跑過去把他扶起來了，正幫他拍著身上的雪。小孩皺著張小臉，身後的雪地裏有一個被他一屁股坐出來的小坑。

“姐姐對不起。”他乖巧地向陸梧道歉，忐忑地摸了摸小屁股。

“沒關系。”陸梧細聲道，不自覺地放軟了嗓音。

小孩害羞地摸摸腦袋，向孟纖琳道了謝，又撒丫子跑走了。

方權嘖嘖：“居然不是熊孩子，難得了。”

被這麽一打斷，方才的熱乎勁好像也過去了，陸梧從蕭淩懷裏退開，離開了他的懷抱，寒氣瞬間見縫插針地鉆過來，她沒忍住打了個冷戰。

蕭淩低頭：“冷嗎？”

陸梧縮著脖子，“有點。”

他伸手幫她扯了扯有點歪掉的帽子，扭頭對方權說：“你們先玩，我帶陸梧去買點熱乎的東西喝。你們要喝什麽一會兒給我發信息。”

“不用不用。”方權哪敢壞人好事，“我們自己去買就行，你倆去吧，不用管我們。”

孟纖琳也在一邊點頭。

陸梧把臉又埋進了圍巾裏，要還看不出來這兩人的刻意，那她真是傻子了。

出了公園再過兩條街就到了市中心的商業區，兩人走到奶茶店的時候，陸梧身上已經起了點暖意，點了杯熱牛奶，就和蕭淩上了二樓。

二樓的燈光暖色偏暗，有一對小情侶坐在角落裏，男生說著些什麽，逗得對面的女朋友一個勁地笑，見有人上來了，兩人收斂了點音量，他們的隔壁桌還坐了三名男生，圍聚在一起拿著手機打游戲，聲音不小，但還算不上大聲喧嘩。

陸梧多瞟了那對小情侶兩眼，再看看蕭淩，不知怎麽有了種和他在約會的錯覺。

女生咬著吸管，目光呆呆地出神。

蕭淩循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陸梧。”

她回過神：“嗯？”

“太燙了嗎？”他指了指她捧在手裏的牛奶。

“還好。”她趕忙又吸了口牛奶，看著他的長睫被暖黃的燈光照著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突然胸腔一熱，“蕭淩，你喝嗎？”

她把牛奶往他面前舉過去。

蕭淩呼吸一慢。

他神色未變地看著女生坦蕩純潔的表情，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一下：“陸梧，你知道這叫做——間接接吻嗎？”

陸梧看著被子裏只插了一根的吸管，反應了兩秒。

臉忽然爆紅。

手也猛地縮了回去。

她到底幹什麽這麽想當然啊？！

陸梧想躲到桌子底下去，再或者地縫裏也行，反正別讓蕭淩看見她。

雖然他們……不是沒接過吻，但是她主動提出要等到高考後，現在怎麽能這麽主動打破約定？

自從聖誕節之後，陸梧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對蕭淩暧昧過度的態度，便時時刻刻克制著自己，不要做出太過親密的舉動，至少還不能行“男女朋友之實”，牽手、擁抱這些都算是越界了，更別說——接吻。

然而剛剛，她都說了什麽？

哇……

她想掩面。

說要把持住的是她，結果差點把持不住的也是她。

蕭淩也不逗她，兀自輕聲笑了笑，站起身：“我下去買一杯。”

陸梧小口小口地吸著牛奶，連連點頭。

他剛下樓，打游戲的那桌男生忽然沒了聲音，接著有椅子在地上拖行的聲音，一名男生走了過來：“陸梧？”

陸梧擡頭看過去，男生的面孔很熟悉，她認得出來是初中的同班同學，但是名字卻想不起來了。

那男生笑著問她：“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她遲疑地點了點頭：“認識的。”就是臉對不上人名，想來是原來在班裏沒怎麽接觸過。

男生也沒多問，“你剛上來那會我就看見你了。之前同學聚會你怎麽不來啊？”

“我沒有手機。”她雖然有QQ，但當時沒有手機，電腦不經常碰，估計也沒人記得她家的座機號碼，所以等她看到消息的時候，聚會早就過去一個星期了。

“這樣。”男生搔了搔頭，猶豫了片刻，“剛剛那是……你男朋友？”

陸梧咬了咬吸管，“……不是。”

“噢。”男生笑了笑，肩膀似乎放松地往下塌了塌，“對了，你現在有手機了嗎？留個電話號碼吧，不然下次又通知不到你，那就太可惜了。”

她文靜地笑笑：“沒事的，你們有什麽通知在班群裏說就行，我現在能看到了。”

“這樣啊……”男生眼底掠過一絲失望，還想說什麽，一道男聲趕在他說話之前先一步響起了。

“陸梧。”

蕭淩手裏拿著杯熱飲，手裏還提了兩杯奶茶，站在樓梯口，目光沈靜地望著這邊。

“走了，方權說找個地方吃飯。”

“好。”她應了一聲，背上包，沖那名男生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再見。”

男生看了蕭淩一眼，笑容有點尷尬又有點勉強：“嗯，拜拜，再聯系。”

奶茶店裏有空調，推開門出去的一瞬間，陸梧趕緊把圍巾往上扯了扯，又把帽子從包裏掏出來戴上了，不過好在一杯熱牛奶下肚，加上空調熱氣的吹拂，一時沒有那麽冷。

中午陽光不錯，這兩天氣溫升了一點，雪也不下了，開始有化的趨勢。

然而化雪的時候才是最冷的。

她呼了一口氣，白白的熱氣似乎都還帶著牛奶香。

她和母親說的是在外面吃完午飯才回家，方權找了家面館，就在商業街，離奶茶店不遠。

兩人不快不慢地走著，蕭淩隨意地問了句：“剛剛那個男生是你認識的人？”

陸梧低頭看著自己一步一踩出來的腳印，“初中的同學，我想不起他名字了。”

這個答案倒讓他忍不住失笑：“記不住人名，還能聊得那麽自然。”

“但我記得他的臉，他也沒問我還記不記得他名字。”陸梧說，“他記得我我還覺得有點驚訝，我在班裏沒什麽存在感的……”

存在感恐怕不是對於班級而言的。

蕭淩瞇了瞇眼，她看不出，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只怕是她在那男生眼裏的存在感強得不行。

也是，他的傻姑娘怎麽看也不像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不過幸好，她看不出來。

想必那點萌芽也要被她無意間踩死了。

他忽然輕笑一聲：“陸梧，你知道我現在有種什麽感覺嗎？”

陸梧被他突然的問話問得有點懵：“嗯？”

他微微瞇眼，語調放得緩慢，帶著點嘆息的味道：“我感覺我現在，是排隊拿著愛的號碼牌。”

陸梧不明所以，問了句什麽意思。蕭淩沒答話，兩人又走了一段距離，不知道她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麽，眉頭皺了皺，叫了他一聲。

蕭淩停下來看她。

她狀似思索地皺著眉，不讚同地指正他剛才的話：“要論排隊，你的隊伍比我的長多了，我才是拿著號碼牌的那個人。”

蕭淩：“……”

他無奈地笑了：“陸梧，我在吃醋。”

他直接的表達讓陸梧心尖一熱，聲音柔柔糯糯的：“可是他連隊都沒排上啊……”

“嗯，我這裏也沒有人能排上隊。”他接得很快。

陸梧抿了抿唇，伸手扯扯他的袖口：“那我不吃醋了，你也別吃醋了好不好？”

他握了握那只戴著毛線手套大了一圈的小手，只一下便松開了。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十萬字了！QAQ哇地一聲哭出來，從來沒想過我能寫到這麽多……

接下來真的真的，要加快進程了，高二下學期沒啥事，披著同學關系秀秀恩愛就過去~

迫不及待想讓他們上大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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