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吧裏的貼子很快被管理員刪除了，滿城的風雨好像也隨之安寧下來。

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仍然有不少八卦的人在高二文科實驗班外來來回回跟做賊似的，瞅著機會就趴在窗臺往裏張望，掩飾都不帶掩飾一下的，班內也不乏議論的聲音。

陸梧臉皮子薄，如果不是上廁所，整個人都粘在座位上了，就連打水都是孟纖琳去給她打的。

外面八卦的女生聲音有點大：“哎哎，那個是不是就是陸梧啊？”

“是吧？你小聲點……”

陸梧臉上火燒似的，握著筆的手懸在寫了一半的題目上，都忘了剛剛想到的答案。

蕭淩很淡定，或許是受關註多了，這種情況下依然波瀾不驚。

方權是個坐不住的：“外面的同學，要不要進來參觀一下啊？五塊錢隨便看，十塊錢兩只觀賞動物隨你們摸，您看行嗎？”

被點名的圍觀群眾面露尷尬，推推搡搡地慢慢散了。

“老蕭，你這就不管了啊？”方權問。

“全校那麽多人，管得了一個，管得了一百個嗎？”蕭淩掀了掀眼皮，語氣淡淡，“這事情鬧得越大，發貼人早晚撐不住的。校領導都介入了，你覺得他跑得掉嗎。”

方權撓撓耳朵：“可這對你們名聲不好。”

“沒殺人沒放火的，不好在哪？”蕭淩說。

……是這樣沒錯。

方權瞄到慢條斯理做題的陸梧，嚴肅道：“對梧妹不好啊。好好的黃花小閨女。”

專心致志學習被突然點名的陸梧茫然擡頭：“啊？”

孟纖琳：“沒你事，方權犯病呢。”

陸梧：“噢。”

低頭繼續學習。

方權：“……”

他真覺得自己是連太監的飯都沒吃著，就忙著操老佛爺的心。

**

事情的解決比蕭淩想得還要快些，下午放學，他們幾人被叫去了教導主任辦公室。

教導主任是名四十來歲的女人，穿著嚴肅的黑色連衣裙，沒有表情的時候嘴角向下壓著，看得出來平時很少言笑。

三人到的時候辦公室裏還有五名學生，規矩地一字排開站著，離他們兩臂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低著頭，手攥著衣擺，看不清表情。

正是兩天沒有來學校的覃曉。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名打扮比較精致的中年女子，眉眼間看得出是她的母親。

沈華和另一名老師站在辦公桌後面，皺著眉，神情皆不大明朗。

而一字排開站著的學生裏，赫然有陽雪的身影。

陸梧心一緊。

陽雪也發現她了，非常小心地沖她眨眨眼，俏皮地笑了笑。

人都來齊了，教導主任開口：“你們幾個，可以先回去了。”

聽到這話，一字排開的五名學生有四人腳步動開了，最後一個出去的還非常輕手輕腳地把辦公室的門給帶上了。陽雪走過的時候，輕輕拍了拍陸梧的手，示意她安心。

只剩下一名學生還站在原地沒動。

是名個子中等，但體型比較瘦弱的女生，紮著馬尾，長長的頭發垂到腰間，看上去柔弱又嫻靜。她半垂著眼簾，眼角微紅，燈光一照，細看之下還有一道幹涸的淚痕。

她並不是文科重點班的學生。

但已經很明顯了。

陸梧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回想起發貼人說話的口吻，著實有點難以將那篇攪混水意味極明顯的貼子和面前這個毫無攻擊力，甚至看上去我見猶憐的女孩子聯系起來。

又或許，這就是人不可貌相吧。

教導主任問：“你們認識她嗎？”她說的是立著的那名長發女生。

陸梧和蕭淩都搖了搖頭，唯獨柳倩，盯著女生看了幾秒，眸光閃了閃，點頭說認識。

聽見她的聲音，覃曉總算有了點反應，頭緩慢地擡起，目光直直地看過來。她眼裏湧現了太多情緒，混沌一片。

她身邊的女人沈了沈嘴角，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覃曉的視野。

“看什麽，還嫌不夠惹人厭嗎？”她的語氣冰冷又刻薄，“晦氣。”

覃曉的身軀顫了顫，從陸梧的視角看過去，還是可以看見她死死地咬著下唇，眼裏血絲滿布，紅著眼眶又把頭低了下去。

陸梧皺了皺眉，同樣皺眉的還有教導主任：“覃曉媽媽，請您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女人冷笑：“我女兒在學校遭到這種待遇，我還沒有追究你們學校的責任呢。”說完，她又小聲罵了句：“壞事傳千裏，掃把星。”這句話，很明顯又是針對的覃曉。

教導主任面色也不好看：“請您理解，出這樣的事我們也不願意。所以現在來，也是要給您和覃曉同學一個公道。”

她轉向那名長發女生：“你承認貼子是你發的嗎？”

女生抽了抽鼻子，眼底有一層薄薄的水氣冒上來，訥訥點頭，抖出了一顆淚珠：“是。”

陸梧的心臟也跟著一顫。

不得不說，就連同為女生的她，都忍不住起了憐惜之意。

不知道原委的，恐怕會以為這一屋子的人都在欺淩她。

“有什麽可委屈的。”女人又說話了，厭惡地皺著眉頭，“小小年紀就學得這副狐貍精樣，做錯事還有什麽可哭的。”

聽見這話，女生的眼淚收不住了，一個勁地往下流，不時伴著輕聲的抽噎。

陸梧手指動了動，有點受不了地輕吐了口氣。

盡管她做錯了事，可是覃曉母親說的話實在太難聽了。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下午覃曉冷冰冰的那句“你知不知道你這柔柔弱弱的樣子有多惡心”。

家庭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是非常大的。

大到深入骨髓。

似是察覺到身邊女生的情緒，蕭淩和她本就挨得近，趁著大家的註意力不在這邊，擡手動作輕柔地拍了拍陸梧的背。

她有些繃緊的背脊隨著兩下輕拍，放松了些。

教導主任再次說道：“覃曉媽媽，我能理解你的激動和憤怒，但還請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女人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對不起。”長發女生哭著說，袖子胡亂地抹著臉上的眼淚，“對不起，我、我沒想到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

下一秒，陸梧被身邊的動靜嚇了一跳——

柳倩突然出聲，帶著克制不住的怒意：“你沒想到？你就是比誰都知道，才會這麽做吧？用最大的惡意去傳播別人的隱私，你現在說沒想到？”

沈華蹙眉，警告性地喊了一聲：“柳倩。”

柳倩緊緊地握著拳頭，骨節都發白了。她咬著牙，眼中盛滿怒意，卻聽話地止住了聲音。

陸梧有預感，如果不是老師家長在場，她極有可能沖上去揍人。

教導主任揉了揉額角，繼續問道：“那麽你這樣做的原因呢？”

女生咬了咬唇，眼淚止住了。

“需要單獨跟我說嗎？”教導主任耐著性子。

“不用了，老師。”她搖搖頭，“我之前……和覃曉學姐鬧了點不愉快。”

啊。

還是學妹？

陸梧詫異。她在貼子裏還說自己從高一起就和蕭淩一個班，不知道她是怎麽對這些事情知道這麽詳盡的，但也虧得她能這麽自信滿滿地誇海口……不怕說錯嗎？

“呵。”

這聲冷嘲吸引了大家的註意力。

覃曉終於擡起頭，目光死死地盯著長發女生，眼裏的怨毒一覽無餘：“你想借著倩倩的關系接近蕭淩，不過是被我戳穿了，惱羞成怒而已吧。”

女生臉上的泫然欲泣有一絲龜裂：“我沒有……”

“怎麽沒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後還想挑撥我和倩倩的關系。也算我們以前眼瞎，居然還當你是交心的朋友。怎麽樣，現在高興嗎？你心心念念的男神就在這裏，裝得開不開心？”覃曉說著說著，臉上帶了笑意。

那笑容極冷，冷到漸漸變得扭曲。

……怎麽又是蕭淩的桃花。

陸梧說不上此刻的心情。盡管她早就知道蕭淩在學校的人氣不是蓋的，但是……

怎麽回事，原來之前大家普遍認為柳倩會成為蕭淩的女朋友嗎？

她心情覆雜，有些胸悶。

為什麽她沒早點認識蕭淩呢？

“咳。”躺槍的話題中心人物不經意地清咳了一聲。

教導主任嘆了口氣，搖搖頭：“你們現在還小，花這麽多精力在這些沒有定數的事情上面，本身就不應該。”

話畢，對著長發女生，她面色嚴肅起來：“不論如何，你這次的做法已經不單單對個人造成了傷害，更一定程度上損害到了學校的形象。這件事情我需要和你的父母溝通。”

女生抿緊了唇，眼眶又有發紅的預兆。

**

從辦公室出來，陸梧和蕭淩準備回教室，柳倩靠在門邊，低著頭沒走。

陸梧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察覺到她的目光，柳倩擡起頭：“你們先回去吧。我……我等等覃曉。”

她想了想，勸道：“我覺得你還是另外找個時間吧，她母親……”後半句沒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

柳倩搖頭，語氣裏含了些倔強：“沒關系。”

陸梧識相地沒再幹涉。

回去的路上，她實在忍不住問了身邊的蕭淩：“你說柳倩對覃曉到底是怎麽想的？”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接觸過同性戀的群體。她對同性戀的認知，皆來自於書本和各式各樣的電視節目。

她最開始知道世上還有這類小眾群體的時候，著實震驚不已。

還是陽雪認真地告訴她：“嗚嗚，這些都是正常的。他們和我們沒什麽不同。就像這個世界上的花草、風雪和陽光，合理而普通，不值得驚異。”

蕭淩說：“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又怎麽猜得透？”

陸梧想想也是。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柳倩對覃曉，不論如何都是抱著真心去對待的。

不以對方的性取向為前提，也不被對方的性取向左右。

作者有話要說：

又多了幾位新朋友，歡迎你們嗷！qaq

接下來要加快進程把高中寫完了，這篇小甜文無虐噠，不灑狗血，老蕭和梧妹從校服到婚紗妥妥的！

（其實想厚著臉皮求留言評論_(:з」∠)_不過有人看我已經超開心了，一開始都做好了自娛自樂到完結的打算來著，嘿嘿

其實覃曉和柳倩這條感情安排是很早很早就想好了的，但是主角畢竟不是她倆，有些東西不能占主線的篇幅。後續應該不會再提到這條線了，大概有番外…？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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