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許多人直接回了家，去KTV的人數頓時少了一半。

KTV離餐館有一段距離，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由於是休息日，一行人到的時候只剩下了小包廂。人數雖只剩一半，但一個小包廂還是顯得擁擠了些，柳倩只好將人分成兩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把蕭淩分在了自己這組，而陸梧則是在第二組。

柳倩看著身旁離自己只有一個拳頭距離的清俊少年，微微紅了臉，唇角掩飾不住地向上揚起。

“方權。”蕭淩突然出聲，“跟我換一下。”說著，擡腿走進了第二組的人堆裏。

不少視線刷刷地集中到柳倩身上。

同情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單純看八卦者有之。

柳倩的臉色霎時青一陣白一陣。

“老蕭你這樣不好吧……”美人傷心，看得方權心生不忍。

孟纖琳輕踹了他一腳，朝第一組擡擡下巴：“去。”

他不情不願地挪過去。

分了兩組，小包廂裏仍是稍顯擁擠，但好在都能坐開，大家吵吵嚷嚷地點歌，陸梧本想安安靜靜地湊個熱鬧聽聽就好，奈何越是安靜越是格格不入，很快被註意到了，不知誰嚷著：“哎，誰替陸代表點首歌啊！”

作為班主任手下的學科直接聯系人，“陸代表”成了陸梧在同學間的外號。

陸梧擺擺手：“不用了，我不太會唱歌。”

“沒關系，隨便唱唱就好，你看打錢唱成那德行不還情緒高漲麽。”一位女生安慰她。

“打錢”同學正抱著麥克風，閉著眼神情陶醉地嘶吼著一首《離歌》——沒有一句是在調上的。他旁邊的男生受不了了：“錢書業你丫還能不能行了，換人換人！”

陸梧忍俊不禁。

安慰她的女生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陸代表你放心，沒人敢這麽對你的。”

很快有人頂了一首歌上來，是容祖兒的《小小》。

“來來來，陸代表，這首你會唱不？”搶了麥克風的男生問。

陸梧有些靦腆：“嗯……會的。”

接了麥克風，周圍有人起哄和鼓掌，她的臉忍不住有些燒，好在室內燈光昏暗，讓人看不出來。

女生清脆柔和的歌聲緩緩響起，許是因為緊張，她的聲音氣息有些許不穩。

唱完一曲，陸梧的手心微微冒汗，將麥克風遞給了下首歌的人。

“陸代表不錯啊！”

“謝謝。”她抿唇笑得羞澀。

鬧完了她，大夥的註意力很快轉到別人身上，陸梧輕輕呼氣，倒了杯飲料慢慢喝著。

“唱得不錯。”身邊的人突然說，嗓音淡淡。

陸梧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話驚得噎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蕭淩抽了張紙巾遞給她，語氣帶了絲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你緊張什麽。”

她接過擦了擦嘴，心跳如鼓。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唱歌。”她小聲說。

他的表情在包廂昏暗的光下看不清楚，一雙眸子卻映著點點光芒，沈靜清澈，“我以為……你還在怕我。”

“沒有……”

“嗯。”他意味不明地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桌上的手機亮了起來，一下一下震動著，鈴聲被響徹包廂的音樂吞沒。蕭淩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說了句“我接個電話”便出去了。

陸梧目送他出門，窩在沙發裏和孟纖琳閑聊起來。

蕭淩半晌沒回來，她同孟纖琳聊著聊著，被密閉空間悶得漸漸頭暈起來，打了聲招呼，她起身出了包廂。

走廊裏沒見到蕭淩的身影，在洗手間洗了把臉，她一時感覺好了些，可剛走了沒幾步，暈乎乎的感覺又再次襲來。

她摸了摸臉，微燙。

蕭淩接完電話正打算回包廂，路過樓梯口時卻瞥見一抹纖瘦的身影孤零零地埋頭坐在臺階上。

他盯著那背影看了幾秒，疑惑地皺了皺眉，擡腿走過去。

“陸梧。”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冷低沈。陸梧擡起頭，看見他站在她身後，背著光，眸光清澈地俯視她。

“怎麽一個人在這？”他問。

她思緒有些混沌，搖了搖頭，臉頰紅紅，“我不知道……”

毫無邏輯的回答。

蕭淩皺眉，微微俯身，幾縷淡淡的果香混著酒精味鉆入鼻孔。

“……你喝酒了。”他平淡地陳述。

女生看著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嘴不服氣地微微撅起，“怎麽會……我只喝了飲料。”

“……”他細細回想了一下桌上那幾瓶顏色鮮艷的“飲料”，“那可能不是飲料，是果酒。”

“喔。”她乖巧地應了一聲，又把頭埋進了臂膀裏，“難受，好暈……”

看她的確有些醉了，蕭淩沈默了一會兒，在她身邊坐下：“你先休息會兒，如果度數不高很快就能醒。”

“你不走？”她偏過頭，雙眼沒什麽焦距地看他，含糊問著。

“不走。”

“謝謝……”

蕭淩挑挑眉，看她：“你好像總是在對我道謝。”

“因為你總是在幫我呀……”

少女染了酒氣的嗓音糯糯的，卷著一縷果香般的甜軟，唇角翹起。

她話音未落，眼皮已經支撐不住地掙紮著闔上，不一會兒只剩下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聲。

蕭淩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望著樓道有些刺眼的燈光，緩緩瞇了瞇眼。

陸梧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清醒了，只是身上淡淡果酒味難以遮掩，所幸的是陸成臨時加班，要忙到深夜才會回來。

她向楊玉珊解釋了一番，母親責備了她幾句，便催促她趕緊去洗澡。

陸梧松了口氣。

溫熱的水沖在身上，鏡子逐漸蒙上一層氤氳，她伸手抹了抹，隔著細密的水珠看鏡子裏雙頰微粉的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蕭淩坐在他身邊玩手機，見她擡起頭，收了手機，“醒了？”

陸梧半睜著眼清醒了會兒，思緒清晰了許多，知道他問的是醉酒，揉了揉額角，嗯了一聲。

“那走吧。”他表情淡淡地點頭，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朝她伸出一只手，“有力氣麽？”

陸梧斂了斂眸，輕輕地，帶著點遲疑和試探地，把手放在他手心。

他手心的溫度渡上她的指尖，蔓延開來，溫暖的觸感讓她不自主地縮了一下手。

蕭淩一下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力，將她從臺階上帶了起來。

陸梧心緊了緊，那溫暖在她起身站穩後很快撤去，不帶一絲留戀。

她的心又沈了下去，一陣淡淡的失望湧上來。

包廂裏氣氛已經冷了許多，幾名女生靠在沙發上閉著眼，陸梧看了眼桌上的空瓶，顯然都是像她一樣不幸中招了。

精力充沛的男生們見兩人一前一後進門，握著麥克風吹了個口哨，起哄道：“班長大人和陸代表幽會歸來了啊——”

女生們也八卦地看過來。

蕭淩冷冷地瞥了起哄的男生一眼，沒作解釋，兀自回到沙發坐下了。

男生被他那一眼看得噤了聲，不敢再打趣，咳嗽兩聲繼續唱歌。

陸梧被女生們好奇又帶著一絲不友好的眼神盯著，渾身尷尬，默不作聲地也回了座位，和孟纖琳小聲解釋著。

解釋也很快傳開，沒有什麽勁爆的內容，大家很快便不放在心上，只有少數幾名女生用狐疑的眼神在蕭淩和她之間來回打轉，卻也沒再問多問。

沒坐多久，快到陸成規定的門禁時間，她便匆忙先走了。

莫名地不敢再多看蕭淩一眼。

洗完澡出來，陸梧正吹著頭發，楊玉珊忽然敲響了她的房門：“小樹，電話，有同學找你。”

她趕緊拔了吹風機，去客廳接電話。

“餵？”

“陸梧？”聽筒裏傳來的聲音稍稍失真，但仍清潤可辨，“我是蕭淩。”

陸梧一手握著聽筒，一手抓著電話線，聽見他的聲音，她抓著電話線的手緊了緊，擡頭望了一眼背對她坐在沙發裏看電視的楊玉珊，音量不知為何心虛地壓低了些：“是我……請問，有什麽事嗎？”

“你下午走的時候，是不是把錢包落下了？”蕭淩問。

陸梧“啊”了一聲，眼睛睜大了點。

她的零錢一直都是隨手揣口袋裏的，坐公交車的時候也就沒註意錢包是不是不見了。

“是藍色的，有星星的圖案。”他接著說。

“是、是我的。”她臉上飄起一抹羞赧。錢包是楊玉珊給她買的，圖案其實更卡通幼稚些，天藍色的底色，上面是點綴無序還五顏六色的五角星和小花朵，標準的小孩子氣息的錢包。

總覺得，被他雲淡風輕地描述出來，更不好意思了。

“我走太急了，沒註意，可能是坐著的時候從口袋裏滑出去了……”陸梧說，“錢包，在你那裏嗎……？”

他淡聲答：“嗯，問了一圈都說不是他們的，我就想會不會是你的。你放心，我沒打開看。”

“謝謝。”

“……不用謝。”蕭淩頓了頓，“我覺得我可能要準備一本冊子，記錄一下你對我說了多少次謝謝。”

他的嗓音裏含著抹揶揄的笑意，通過電話線，傳得模糊。

陸梧摳了摳電話線，下意識地，聲音囁嚅得細細小小的：“因為你總是在幫我呀……”

說完，她困惑地撇了撇眉，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

蕭淩靠在床頭，聽著電話裏頭的聲音，瞇了瞇眼。

與醉酒時不同，少女此時的嗓音輕柔通透，依然甜軟，但沒了那份糯糯的酒氣，一字一句，靦腆而局促。

不過——無論如何，她的聲音卻是很好聽的。

他垂眸看了看手裏稚嫩秀氣的錢包，有些出神。

電話那頭的人不說話了，陸梧小心地叫了一聲：“蕭淩……？”

“對不起，剛剛分神了。”他似乎笑了一下，“周一我帶去學校給你吧。”

“好的，謝……”她到嘴邊的感謝忽然有些尷尬，趕忙轉了口，“麻煩你了。”

蕭淩又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輕得陸梧還沒來得及抓住就飄散了。

“不客氣。”

掛了電話，陸梧的臉頰還有點熱熱的，沙發上的楊玉珊扭過頭問她，表情裏有一絲警惕：“是誰啊？我聽著還是個男同學。”

“是我們班的班長，叫蕭淩。”

“這樣。”楊玉珊點點頭，“是有什麽事嗎？”

陸梧還站在原地，乖乖巧巧地：“我今天錢包不小心落了，他撿到了，說周一還給我。”

“這麽不小心。”楊玉珊責備了一句，臉上的警惕總算消失，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小樹，你現在的階段很重要，千萬不能早戀，知道嗎？”

雖然她沒有戀愛，但心裏裝了個人是事實，被母親這麽一說，陸梧沒什麽底氣，含糊地應了一句：“我知道的，媽媽。”

她怎麽會早戀呢？

她不會奢望那些的。

=o=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