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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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44
沈易和她交談的全程都神情自然, 臨離開前，還特意為之前給許朝今造成的困擾道歉，看樣子是真的把事情翻篇。
許朝今也放松下來, 笑著和他說再見, 腳步帶了幾分輕快, 在劇院門口搜尋Amy的車輛。
Amy知道許朝今想要低調, 常常把車停在劇院對面幾十米的地方，沒那麽引人註目。
許朝今走到馬路對面, 沒在熟悉的地方看見賓利車, 她沒多想, 以為是交通擁堵，Amy不得以把車停得更遠一些。
許朝今耐心地一輛輛看過去，還沒發現Amy的車，蹙眉, 想著要不要給她發個信息。
還沒來得及從包裏拿出手機，短促有力的喇叭聲響起，許朝今下意識地朝發聲處看去。
夜色已經悄然降臨，天邊的霞光仍然流連，為庫裏南車頭高聳的歡慶女神標志鍍上一層光暈。
車牌號也足以讓路人側目，京AJ8888，是蔣城聿的車。
看見許朝今註意到這邊, 主駕駛的周岳又按了下喇叭，提醒自家太太。
開車的是周岳的話……蔣城聿大概率也在，他從淮城回來了嗎？
許朝今咬唇，表面鎮定, 心卻在撲通撲通亂跳，加快步伐, 幾乎是小跑著到了車邊，打開後座的車門。
落座後許朝今調整坐姿，微微側身，擡眼時和旁邊的蔣城聿對上視線，他依舊是清雋眉眼，面容平靜地近乎冷漠，看不出情緒。
許朝今被他看得緊張，抿了抿唇，輕聲開口：“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您來接我，有等很久嗎？”
“剛剛是和同事在聊天？”
蔣城聿的嗓音冷靜而克制，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答非所問。
“不是，”許朝今搖頭否認，意識到蔣城聿剛剛註意到她和沈易的交談，繼續解釋，“是一個聽眾，問了我些關於小提琴的問題，就聊了幾句。”
“是蔣某孤陋寡聞，竟不知道聽眾除了欣賞音樂會，還要和小提琴手切磋樂理？”
他嗓音素來低沈，許朝今想要從蔣城聿的聲線中抓住些什麽，但徒勞無功。
許朝今想了想，回答：“比較熟悉，就多聊了幾句。”
至於怎麽熟悉起來的，許朝今糾結了幾秒，還是沒有說。
一來覆雜，沈易現在已經沒有這方面心思，二來，事情勉強算是感情糾葛，許朝今怕蔣城聿覺得她在暗示些什麽。
簡短的聊天結束，車內本就壓抑的氣氛變得更加讓人透不過氣。
車內的溫度適宜，周岳卻額頭滿是冷汗，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此刻心急如焚，從前視鏡裏看向許朝今。
蔣城聿心情不佳也不會朝太太發洩，最後默默承受的還是他們。
周岳在心裏無聲的咆哮著：太太，你再解釋兩句啊！
蔣總的情緒這不是很明顯嗎？推掉例會來接太太下班，卻看見許朝今和別人相談甚歡，又聯想到自己年過而立，和太太不般配，心中不是滋味。
許朝今註意到了周岳焦急的眼神，但她不會讀心術，以為是淮城的合作不順利，蔣城聿又等得有些久了，有些不耐煩。
這是自然，他哪裏等過人。
車輛平穩地駛入道路，周岳握著方向盤，註意力全然在後座，聽見許朝今輕咳了聲，叫蔣城聿的名字。
蔣城聿嗯了聲，示意她繼續。
周岳的目光殷切，只是不敢太明顯。
“抱歉，”許朝今的嗓音溫糯，但邏輯清晰，井井有條，“今天可能是讓你等的有些久了，我以後會註意的，不過我下班時間沒那麽固定，你忙的話就讓Amy來接我好了。”
話音落下，周岳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解釋完，蔣城聿還是默而不語，許朝今咬唇，不欲多打擾他，默默朝窗外看去。
窗外的景物不斷變換，玻璃隔絕噪音的效果極好，車內寂靜一片，直到周岳把車停在錦都花園，兩人各自從兩邊下車，沈默地進電梯，上樓。
直到進房間前蔣城聿的周邊都是低氣壓，許朝今有些不解，進門後，她扶著玄關換好拖鞋，回身，小心翼翼地發問：“去淮城談合作的事情不順利嗎？”
畢竟蔣城聿之前返京是因為她的事，如果是這樣導致合作方印象不好的話，許朝今覺得內疚。
門被關上，蔣城聿的猛獸卻被放出來，他的腳步隨後逼近，淡而淩冽的雪松香，佛珠的雅混在其中，仿佛渾然天成。
暧昧不明的燈光打下來，有大片的陰影，讓許朝今看不清晰他面容的輪廓，蔣城聿的眼神卻讓人覺得危險，許朝今是忍不住的呼吸急促，喚他的名字。
“蔣城聿？”
沒人回答，蔣城聿俯身，以吻作答，不同於許朝今設想裏的溫柔，是剛剛壓抑著的情緒的宣洩，濃濃的侵略感，她是被他捕獲占有的獵物，無處可逃。
觸感清晰的一個吻，許朝今甚至能感覺到他唇的形狀，補全因為醉酒缺失的記憶，吻的間隙，兩人的鼻梁碰在一起，蔣城聿體溫是低的，呼吸卻比她炙熱，兩人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難以言說的親密，甚至比接吻這件事本身更情/色。
許朝今被他吻得渾身發軟，腦子混混沌沌沒辦法思考，控制不住退了小半步，撐著玄關的桌面，看著面前的蔣城聿。
這一次，兩人都沒有喝醉，吻真真切切發生了。
“接你等多久我都無所謂，”蔣城聿嗓音莫名有些啞，往常冷漠寡淡的眼眸現在透著淡淡的欲，表達自己的訴求，“只是那位'好聽眾'，我很介意，太太。”
男人平日裏毫無起伏的聲線此刻在“好聽眾”三個字上特意加重。
兩人離得不過一寸近，暧昧的氛圍遲遲沒有散去，明眼人一看便知，但孫姨年紀大，夜晚的視力也下降不少，聽聲音只以為蔣城聿和許朝今回來，連忙迎出來，順手把客廳處的燈打開，霎時一片明亮。
“先生，太太——”
話說到一半，孫姨的聲音頓住了，因為看清兩人的動作，她是過來人，哪有不清楚的，更何況最近，兩人的關系確實親密許多。
進不是，退也不是，孫姨在但心裏哎呦一聲，暗怪自己壞了兩人的好事，動作僵硬，想了幾秒，又把燈關掉，客廳沒有主燈照明，恢覆了之前的漆黑一片。
“先生太太你們繼續，我先回房，有需要再叫我。”
孫姨留下這句話，腿腳利索地離開案發現場，偌大的空間很快又剩下他們兩人，只是許朝今容易害羞，又被孫姨撞見，臉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在枝頭搖搖欲墜。
“回你房間，”蔣城聿用手掌去感受她的臉溫，低笑了一聲，“我們談談，嗯？”
……
回到主臥房間，許朝今神態還是局促，雖然空間寬裕，但卻沒有適合交談的陳設，猶豫了下，還是坐在床邊，不坐不行，她腿還是發軟。
“我的聽眾……”許朝今平覆了下心情，繼續被孫姨打斷之前的話題，給許朝今解釋，“我下班出門時恰巧碰到那位聽眾，他想自學小提琴，我推薦了本書給他而已……沒有多聊什麽。”
他當真如此介意沈易，許朝今忍不住猜度原因。
是因為她和沈易交談讓蔣城聿久等了，他態度不喜，還是……別的什麽，她不敢去想。
怕拆開糖果的彩色玻璃糖紙，裏面卻是苦的黑巧。
蔣城聿挑眉，看向她，依舊在等待什麽。
“他之前確實對我有過好感，但現在已經沒了，”許朝今手掌覆在床被上，忍不住去攥，像個一板一眼給老師交代的小孩子，“他交了女友，我們交流就是因為小提琴而已……”
她自認問心無愧，但這段話反而讓蔣城聿的神情更冷，語氣淡淡的反問：“太太就沒有告訴他，你已經結婚了嗎？”
在蔣城聿看來簡而有效的手段，他很樂意親自出現在西音劇院門口，接自己太太下班。
許朝今支支吾吾：“沒有。”
這反問讓許朝今有些心虛，陰差陽錯，總之她沒有告訴沈易，還有就是，自兩人相識以來，蔣城聿還沒這樣咄咄逼人對她過，人是不能被嬌慣的，許朝今的小女孩氣性也上來了，嘟嘟囔囔反駁他。
“你沒必要這麽在意，反正我們也是協議夫妻。”
以後是要離婚的，這樣的想法讓許朝今心臟酸麻了一下，隨即自嘲，難道她還真覺得蔣城聿會和她長久恩愛嗎？
她話沒怎麽思考就脫口而出，未料到在面前人的心裏掀起怎樣大的風暴。
蔣城聿氣極，反而冷靜下來，擡手松領帶，眉眼矜貴，似笑非笑地重覆：“協議夫妻。”
“歲歲，”蔣城聿叫她名字，覺得就算是博越明天就破產，他也不會這麽有怨氣，看著許朝今，“你真唔知我好鐘意你？”
他話說完，許朝今也怔住了，他們接過吻，但那是在她醉酒狀態下，他們有過些無比靠近的暧昧瞬間，可蔣城聿總能為它們找到妥帖的理由。
這是第一次，蔣城聿如此直白地承認，聽別人說，人在真情流露的時候，會傾向於使用自己熟悉的語言，就好比粵語之於蔣城聿。
許朝今腦子完全宕機掉，看著蔣城聿，喃喃自語，像在確認般的喃喃自語：“你鐘意我？”
那些被她珍藏的，體貼熨燙的瞬間，不是一廂情願，而是……蔣城聿也喜歡她。
玻璃糖紙被剝開，裏面的糖果比她想象的更甜蜜，快要將他溺斃。
蔣城聿在她旁邊坐下，語氣染上無奈：“歲歲，我做幾多事，你覺得我不鐘意你？”
難道他是做慈善，才對她的事樁樁件件都上心。
“我以為……”許朝今還沒從心靈的震撼中恢覆過來，呆呆地回他，“我以為你人就是那樣好。”
或者說，把她當成蔣太太，才對她照顧有加。
如果把蔣城聿的舉手之勞當做是喜歡她的證據的話，倒顯得自己自作多情，不知好歹了。
“歲歲，我從來不是好人。”
這是實話，因為許朝今不知道他在港澳的風評才造成的誤會，更不用說，因為一個身份就對許朝今好，完全是無稽之談。
離得那麽近，蔣城聿攬住她的腰，垂眸，含住她的唇。
和剛剛不同，極為溫柔一個吻，有透明的絲線將兩人的心靈捆綁起來，飽含情意，許朝今幾乎溺斃在裏面。
吻畢，蔣城聿錯開身時，許朝今的唇已經鮮艷欲滴，被吻得頭昏腦亂，整個人像被人抽掉骨頭，只能依靠著蔣城聿手撐著她背後的腰。
“歲歲，這是協議夫妻該做的嗎？”
蔣城聿輕笑了聲，動作間許朝今的發絲散落在唇齒和耳邊，蔣城聿伸手，幫她把碎發拂開，腰後的手在她腰背處作亂，比她更了解自己，掌心的溫度略過腰間，惹得許朝今一陣陣顫抖，是融化的春水。
動作間，他手腕的佛珠碰到許朝今的肌膚。
小葉紫檀在林中生長百年，由最有聲望的大師雕刻而成，在寺內供奉多日了，以求觀音降福，隨身陪伴蔣城聿多年。
此刻卻出現在許朝今的後腰，再往下就是少女的伊甸園，像墮落情/事的前奏。
許朝今的心臟承擔不來，撲通撲通快要跳出來，下一秒就進急救室。
“歲歲，”蔣城聿的嗓音不疾不徐，還要在她心臟上作亂，“還是我要再做點什麽，你才覺得，我要的是做真夫妻？”
語氣飽含暗示，許朝今從前覺得他是高山白雪，現下，皚皚白雪下灼熱的巖漿噴發，燃燒所有欲/望。
他面容依舊是英俊如玉，看起來摒棄所有欲/望，只有許朝今知道他動作有多下/流和惡劣。
許朝今到底年輕，從前蔣城聿對她又紳士，承受不住他動作，嚶嚀了一聲，在心裏默念好幾句“色即是空”，才有勇氣把蔣城聿推開。
“等等，”美色當前，許朝今還能克制住，覺得自己佛心怕是比蔣城聿還誠，大口呼吸，才平覆下來，“等等，我思考下，你讓我思考下。”
她感覺腦子都要缺氧了。
“當然，”蔣城聿動作又恢覆紳士風度，甚至替她整理衣裙，讓人看不出他就是剛剛作亂的人，“歲歲，我們要怎麽樣，全然取決於你。”
他說辭這樣謙卑，讓許朝今恍惚覺得，她才是這段關系中的上位方。
這場婚姻，要不要假戲真做，許朝今把這個問題翻來覆去地想，橫豎只有“想”和“好喜歡他”兩個答案，快要把理智都灼燒幹凈。
她確實心悅於他。
“我還有一個問題，”許朝今咬唇，想到什麽，蹙眉，緊張地發問，“蔣城聿，你想和我做真夫妻，是不是因為……”
蔣城聿挑眉，神情認真，追問：“什麽？”
許朝今臉皮薄，往下看，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蔣城聿心領神會，替她說出口：“是不是因為性/吸引？”
太直白，許朝今不好意思的臉紅，推搡了他一下。
“你放心，歲歲，”她是女兒情態，嬌憨可愛，蔣城聿只覺得可愛，再三向她保證，“你不願意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你什麽，我向你保證，嗯？”
許朝今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蔣城聿輕笑了聲，和她咬耳朵，“我們從拍拖開始，嗯？”
許朝今還未談戀愛就嫁給他，真說起來，他問心有愧，怕她體驗太少，覺得愛情不過如此。
許朝今還是暈乎乎的，說好。
談完事情，蔣城聿也沒有離開的意思，許朝今被他看得害羞，催促：“你快走吧。”
讓她一個人冷靜一會兒，許朝今感覺自己都要發燒了。
“歲歲，”蔣城聿挑眉看她，“我想同我太太同床共枕，培養感情，這個要求，我覺得不過分，你覺得呢？”
“我覺得……”剛才還說不會做什麽，現在就變卦，許朝今眼神躲閃，回他，“我覺得也還行吧。”
從前幾晚的表現來看，他是合格的床/伴，沒有不良習慣。
“多謝配合，”蔣城聿笑笑，恢覆往日的從容，但還是在意，哄著許朝今同意，“還有件事，下次見面，跟你那位聽眾說你已經結婚，嗯？”
許朝今胡亂點頭，她至今未懂蔣城聿為何要對沈易如此在乎，總不能是因為喜歡她，進而……
太不高級的情緒，許朝今搖搖頭，把荒誕的想法甩出腦海。
她不敢妄想這麽大的，再者，蔣城聿的佛經可不是白念的，誰能配得上他妒忌呢。
許朝今想追問，但今天的遭遇已經夠震撼，她不想給自己脆弱的心臟再找些事情來消化。
談完所有，兩人走出臥室門，孫姨聽見蔣城聿叫她才連忙走出來，給兩人準備了晚飯，又要將熨燙好的襯衫放進次臥，被蔣城聿叫住。
“放到主臥就好，”蔣城聿眉目清朗，吩咐孫姨，“我以後和太太住一間。”
孫姨楞了下，連忙應好，笑著說知道了，雇主夫妻感情好，做傭人的也喜聞樂見。
許朝今不習慣他這麽坦然自若的態度，羞得埋下頭，假裝去數碗裏的飯粒。
吃完飯，兩人回到房間，主臥的浴室本來就做了兩人份的洗漱空間，此刻倒是充分發揮餘熱。
確定戀愛關系的第一晚，許朝今連換睡衣都很小心，怕他卷土重來。
但蔣城聿一直到兩人上床，都沒有不當的舉止，當真遵守他的諾言，要和許朝今從純潔的戀愛談起。
房間裏只剩下最後一盞床頭燈，許朝今努力忽視身旁的男性氣息，藏在被子裏，想要入睡。
“蔣城聿，”臨睡前，她想起些什麽，從被子裏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問，“今天不說晚安了嗎？”
他們一直有互道晚安的習慣。
話音未落，蔣城聿的吻落在她額頭，很輕一個吻，像羽毛落在額頭。
“往後改成晚安吻，”蔣城聿語氣含著笑，叫她，“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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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朝今也放松下來, 笑著和他說再見, 腳步帶了幾分輕快, 在劇院門口搜尋Amy的車輛。
Amy知道許朝今想要低調, 常常把車停在劇院對面幾十米的地方，沒那麽引人註目。
許朝今走到馬路對面, 沒在熟悉的地方看見賓利車, 她沒多想, 以為是交通擁堵，Amy不得以把車停得更遠一些。
許朝今耐心地一輛輛看過去，還沒發現Amy的車，蹙眉, 想著要不要給她發個信息。
還沒來得及從包裏拿出手機，短促有力的喇叭聲響起，許朝今下意識地朝發聲處看去。
夜色已經悄然降臨，天邊的霞光仍然流連，為庫裏南車頭高聳的歡慶女神標志鍍上一層光暈。
車牌號也足以讓路人側目，京AJ8888，是蔣城聿的車。
看見許朝今註意到這邊, 主駕駛的周岳又按了下喇叭，提醒自家太太。
開車的是周岳的話……蔣城聿大概率也在，他從淮城回來了嗎？
許朝今咬唇，表面鎮定, 心卻在撲通撲通亂跳，加快步伐, 幾乎是小跑著到了車邊，打開後座的車門。
落座後許朝今調整坐姿，微微側身，擡眼時和旁邊的蔣城聿對上視線，他依舊是清雋眉眼，面容平靜地近乎冷漠，看不出情緒。
許朝今被他看得緊張，抿了抿唇，輕聲開口：“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您來接我，有等很久嗎？”
“剛剛是和同事在聊天？”
蔣城聿的嗓音冷靜而克制，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答非所問。
“不是，”許朝今搖頭否認，意識到蔣城聿剛剛註意到她和沈易的交談，繼續解釋，“是一個聽眾，問了我些關於小提琴的問題，就聊了幾句。”
“是蔣某孤陋寡聞，竟不知道聽眾除了欣賞音樂會，還要和小提琴手切磋樂理？”
他嗓音素來低沈，許朝今想要從蔣城聿的聲線中抓住些什麽，但徒勞無功。
許朝今想了想，回答：“比較熟悉，就多聊了幾句。”
至於怎麽熟悉起來的，許朝今糾結了幾秒，還是沒有說。
一來覆雜，沈易現在已經沒有這方面心思，二來，事情勉強算是感情糾葛，許朝今怕蔣城聿覺得她在暗示些什麽。
簡短的聊天結束，車內本就壓抑的氣氛變得更加讓人透不過氣。
車內的溫度適宜，周岳卻額頭滿是冷汗，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此刻心急如焚，從前視鏡裏看向許朝今。
蔣城聿心情不佳也不會朝太太發洩，最後默默承受的還是他們。
周岳在心裏無聲的咆哮著：太太，你再解釋兩句啊！
蔣總的情緒這不是很明顯嗎？推掉例會來接太太下班，卻看見許朝今和別人相談甚歡，又聯想到自己年過而立，和太太不般配，心中不是滋味。
許朝今註意到了周岳焦急的眼神，但她不會讀心術，以為是淮城的合作不順利，蔣城聿又等得有些久了，有些不耐煩。
這是自然，他哪裏等過人。
車輛平穩地駛入道路，周岳握著方向盤，註意力全然在後座，聽見許朝今輕咳了聲，叫蔣城聿的名字。
蔣城聿嗯了聲，示意她繼續。
周岳的目光殷切，只是不敢太明顯。
“抱歉，”許朝今的嗓音溫糯，但邏輯清晰，井井有條，“今天可能是讓你等的有些久了，我以後會註意的，不過我下班時間沒那麽固定，你忙的話就讓Amy來接我好了。”
話音落下，周岳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解釋完，蔣城聿還是默而不語，許朝今咬唇，不欲多打擾他，默默朝窗外看去。
窗外的景物不斷變換，玻璃隔絕噪音的效果極好，車內寂靜一片，直到周岳把車停在錦都花園，兩人各自從兩邊下車，沈默地進電梯，上樓。
直到進房間前蔣城聿的周邊都是低氣壓，許朝今有些不解，進門後，她扶著玄關換好拖鞋，回身，小心翼翼地發問：“去淮城談合作的事情不順利嗎？”
畢竟蔣城聿之前返京是因為她的事，如果是這樣導致合作方印象不好的話，許朝今覺得內疚。
門被關上，蔣城聿的猛獸卻被放出來，他的腳步隨後逼近，淡而淩冽的雪松香，佛珠的雅混在其中，仿佛渾然天成。
暧昧不明的燈光打下來，有大片的陰影，讓許朝今看不清晰他面容的輪廓，蔣城聿的眼神卻讓人覺得危險，許朝今是忍不住的呼吸急促，喚他的名字。
“蔣城聿？”
沒人回答，蔣城聿俯身，以吻作答，不同於許朝今設想裏的溫柔，是剛剛壓抑著的情緒的宣洩，濃濃的侵略感，她是被他捕獲占有的獵物，無處可逃。
觸感清晰的一個吻，許朝今甚至能感覺到他唇的形狀，補全因為醉酒缺失的記憶，吻的間隙，兩人的鼻梁碰在一起，蔣城聿體溫是低的，呼吸卻比她炙熱，兩人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難以言說的親密，甚至比接吻這件事本身更情/色。
許朝今被他吻得渾身發軟，腦子混混沌沌沒辦法思考，控制不住退了小半步，撐著玄關的桌面，看著面前的蔣城聿。
這一次，兩人都沒有喝醉，吻真真切切發生了。
“接你等多久我都無所謂，”蔣城聿嗓音莫名有些啞，往常冷漠寡淡的眼眸現在透著淡淡的欲，表達自己的訴求，“只是那位'好聽眾'，我很介意，太太。”
男人平日裏毫無起伏的聲線此刻在“好聽眾”三個字上特意加重。
兩人離得不過一寸近，暧昧的氛圍遲遲沒有散去，明眼人一看便知，但孫姨年紀大，夜晚的視力也下降不少，聽聲音只以為蔣城聿和許朝今回來，連忙迎出來，順手把客廳處的燈打開，霎時一片明亮。
“先生，太太——”
話說到一半，孫姨的聲音頓住了，因為看清兩人的動作，她是過來人，哪有不清楚的，更何況最近，兩人的關系確實親密許多。
進不是，退也不是，孫姨在但心裏哎呦一聲，暗怪自己壞了兩人的好事，動作僵硬，想了幾秒，又把燈關掉，客廳沒有主燈照明，恢覆了之前的漆黑一片。
“先生太太你們繼續，我先回房，有需要再叫我。”
孫姨留下這句話，腿腳利索地離開案發現場，偌大的空間很快又剩下他們兩人，只是許朝今容易害羞，又被孫姨撞見，臉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在枝頭搖搖欲墜。
“回你房間，”蔣城聿用手掌去感受她的臉溫，低笑了一聲，“我們談談，嗯？”
……
回到主臥房間，許朝今神態還是局促，雖然空間寬裕，但卻沒有適合交談的陳設，猶豫了下，還是坐在床邊，不坐不行，她腿還是發軟。
“我的聽眾……”許朝今平覆了下心情，繼續被孫姨打斷之前的話題，給許朝今解釋，“我下班出門時恰巧碰到那位聽眾，他想自學小提琴，我推薦了本書給他而已……沒有多聊什麽。”
他當真如此介意沈易，許朝今忍不住猜度原因。
是因為她和沈易交談讓蔣城聿久等了，他態度不喜，還是……別的什麽，她不敢去想。
怕拆開糖果的彩色玻璃糖紙，裏面卻是苦的黑巧。
蔣城聿挑眉，看向她，依舊在等待什麽。
“他之前確實對我有過好感，但現在已經沒了，”許朝今手掌覆在床被上，忍不住去攥，像個一板一眼給老師交代的小孩子，“他交了女友，我們交流就是因為小提琴而已……”
她自認問心無愧，但這段話反而讓蔣城聿的神情更冷，語氣淡淡的反問：“太太就沒有告訴他，你已經結婚了嗎？”
在蔣城聿看來簡而有效的手段，他很樂意親自出現在西音劇院門口，接自己太太下班。
許朝今支支吾吾：“沒有。”
這反問讓許朝今有些心虛，陰差陽錯，總之她沒有告訴沈易，還有就是，自兩人相識以來，蔣城聿還沒這樣咄咄逼人對她過，人是不能被嬌慣的，許朝今的小女孩氣性也上來了，嘟嘟囔囔反駁他。
“你沒必要這麽在意，反正我們也是協議夫妻。”
以後是要離婚的，這樣的想法讓許朝今心臟酸麻了一下，隨即自嘲，難道她還真覺得蔣城聿會和她長久恩愛嗎？
她話沒怎麽思考就脫口而出，未料到在面前人的心裏掀起怎樣大的風暴。
蔣城聿氣極，反而冷靜下來，擡手松領帶，眉眼矜貴，似笑非笑地重覆：“協議夫妻。”
“歲歲，”蔣城聿叫她名字，覺得就算是博越明天就破產，他也不會這麽有怨氣，看著許朝今，“你真唔知我好鐘意你？”
他話說完，許朝今也怔住了，他們接過吻，但那是在她醉酒狀態下，他們有過些無比靠近的暧昧瞬間，可蔣城聿總能為它們找到妥帖的理由。
這是第一次，蔣城聿如此直白地承認，聽別人說，人在真情流露的時候，會傾向於使用自己熟悉的語言，就好比粵語之於蔣城聿。
許朝今腦子完全宕機掉，看著蔣城聿，喃喃自語，像在確認般的喃喃自語：“你鐘意我？”
那些被她珍藏的，體貼熨燙的瞬間，不是一廂情願，而是……蔣城聿也喜歡她。
玻璃糖紙被剝開，裏面的糖果比她想象的更甜蜜，快要將他溺斃。
蔣城聿在她旁邊坐下，語氣染上無奈：“歲歲，我做幾多事，你覺得我不鐘意你？”
難道他是做慈善，才對她的事樁樁件件都上心。
“我以為……”許朝今還沒從心靈的震撼中恢覆過來，呆呆地回他，“我以為你人就是那樣好。”
或者說，把她當成蔣太太，才對她照顧有加。
如果把蔣城聿的舉手之勞當做是喜歡她的證據的話，倒顯得自己自作多情，不知好歹了。
“歲歲，我從來不是好人。”
這是實話，因為許朝今不知道他在港澳的風評才造成的誤會，更不用說，因為一個身份就對許朝今好，完全是無稽之談。
離得那麽近，蔣城聿攬住她的腰，垂眸，含住她的唇。
和剛剛不同，極為溫柔一個吻，有透明的絲線將兩人的心靈捆綁起來，飽含情意，許朝今幾乎溺斃在裏面。
吻畢，蔣城聿錯開身時，許朝今的唇已經鮮艷欲滴，被吻得頭昏腦亂，整個人像被人抽掉骨頭，只能依靠著蔣城聿手撐著她背後的腰。
“歲歲，這是協議夫妻該做的嗎？”
蔣城聿輕笑了聲，動作間許朝今的發絲散落在唇齒和耳邊，蔣城聿伸手，幫她把碎發拂開，腰後的手在她腰背處作亂，比她更了解自己，掌心的溫度略過腰間，惹得許朝今一陣陣顫抖，是融化的春水。
動作間，他手腕的佛珠碰到許朝今的肌膚。
小葉紫檀在林中生長百年，由最有聲望的大師雕刻而成，在寺內供奉多日了，以求觀音降福，隨身陪伴蔣城聿多年。
此刻卻出現在許朝今的後腰，再往下就是少女的伊甸園，像墮落情/事的前奏。
許朝今的心臟承擔不來，撲通撲通快要跳出來，下一秒就進急救室。
“歲歲，”蔣城聿的嗓音不疾不徐，還要在她心臟上作亂，“還是我要再做點什麽，你才覺得，我要的是做真夫妻？”
語氣飽含暗示，許朝今從前覺得他是高山白雪，現下，皚皚白雪下灼熱的巖漿噴發，燃燒所有欲/望。
他面容依舊是英俊如玉，看起來摒棄所有欲/望，只有許朝今知道他動作有多下/流和惡劣。
許朝今到底年輕，從前蔣城聿對她又紳士，承受不住他動作，嚶嚀了一聲，在心裏默念好幾句“色即是空”，才有勇氣把蔣城聿推開。
“等等，”美色當前，許朝今還能克制住，覺得自己佛心怕是比蔣城聿還誠，大口呼吸，才平覆下來，“等等，我思考下，你讓我思考下。”
她感覺腦子都要缺氧了。
“當然，”蔣城聿動作又恢覆紳士風度，甚至替她整理衣裙，讓人看不出他就是剛剛作亂的人，“歲歲，我們要怎麽樣，全然取決於你。”
他說辭這樣謙卑，讓許朝今恍惚覺得，她才是這段關系中的上位方。
這場婚姻，要不要假戲真做，許朝今把這個問題翻來覆去地想，橫豎只有“想”和“好喜歡他”兩個答案，快要把理智都灼燒幹凈。
她確實心悅於他。
“我還有一個問題，”許朝今咬唇，想到什麽，蹙眉，緊張地發問，“蔣城聿，你想和我做真夫妻，是不是因為……”
蔣城聿挑眉，神情認真，追問：“什麽？”
許朝今臉皮薄，往下看，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蔣城聿心領神會，替她說出口：“是不是因為性/吸引？”
太直白，許朝今不好意思的臉紅，推搡了他一下。
“你放心，歲歲，”她是女兒情態，嬌憨可愛，蔣城聿只覺得可愛，再三向她保證，“你不願意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你什麽，我向你保證，嗯？”
許朝今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蔣城聿輕笑了聲，和她咬耳朵，“我們從拍拖開始，嗯？”
許朝今還未談戀愛就嫁給他，真說起來，他問心有愧，怕她體驗太少，覺得愛情不過如此。
許朝今還是暈乎乎的，說好。
談完事情，蔣城聿也沒有離開的意思，許朝今被他看得害羞，催促：“你快走吧。”
讓她一個人冷靜一會兒，許朝今感覺自己都要發燒了。
“歲歲，”蔣城聿挑眉看她，“我想同我太太同床共枕，培養感情，這個要求，我覺得不過分，你覺得呢？”
“我覺得……”剛才還說不會做什麽，現在就變卦，許朝今眼神躲閃，回他，“我覺得也還行吧。”
從前幾晚的表現來看，他是合格的床/伴，沒有不良習慣。
“多謝配合，”蔣城聿笑笑，恢覆往日的從容，但還是在意，哄著許朝今同意，“還有件事，下次見面，跟你那位聽眾說你已經結婚，嗯？”
許朝今胡亂點頭，她至今未懂蔣城聿為何要對沈易如此在乎，總不能是因為喜歡她，進而……
太不高級的情緒，許朝今搖搖頭，把荒誕的想法甩出腦海。
她不敢妄想這麽大的，再者，蔣城聿的佛經可不是白念的，誰能配得上他妒忌呢。
許朝今想追問，但今天的遭遇已經夠震撼，她不想給自己脆弱的心臟再找些事情來消化。
談完所有，兩人走出臥室門，孫姨聽見蔣城聿叫她才連忙走出來，給兩人準備了晚飯，又要將熨燙好的襯衫放進次臥，被蔣城聿叫住。
“放到主臥就好，”蔣城聿眉目清朗，吩咐孫姨，“我以後和太太住一間。”
孫姨楞了下，連忙應好，笑著說知道了，雇主夫妻感情好，做傭人的也喜聞樂見。
許朝今不習慣他這麽坦然自若的態度，羞得埋下頭，假裝去數碗裏的飯粒。
吃完飯，兩人回到房間，主臥的浴室本來就做了兩人份的洗漱空間，此刻倒是充分發揮餘熱。
確定戀愛關系的第一晚，許朝今連換睡衣都很小心，怕他卷土重來。
但蔣城聿一直到兩人上床，都沒有不當的舉止，當真遵守他的諾言，要和許朝今從純潔的戀愛談起。
房間裏只剩下最後一盞床頭燈，許朝今努力忽視身旁的男性氣息，藏在被子裏，想要入睡。
“蔣城聿，”臨睡前，她想起些什麽，從被子裏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問，“今天不說晚安了嗎？”
他們一直有互道晚安的習慣。
話音未落，蔣城聿的吻落在她額頭，很輕一個吻，像羽毛落在額頭。
“往後改成晚安吻，”蔣城聿語氣含著笑，叫她，“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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