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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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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01

已經是盛夏的末尾,京北的暑氣卻仍未消散,時不時有蟬鳴聲響起。

燈火通明的別墅二樓,趙惠蘭進門,餘光瞥見仍然站在墻邊的造型師,催促許朝今。

“歲歲,時間快來不及了。”

今天有晚宴,接許朝今的人一會兒就來。

本來打扮得好好的,但許朝今換好裙子後突然想起來還沒給小提琴塗軸油,她把琴當寶貝,當下就讓傭人取來,自己調試。

確認琴沒問題後許朝今才放下心,重新回到梳妝桌前,從鏡子裏看向趙惠蘭。

“伯母,您怎麽上來了?”

“來看看你,”趙惠蘭有些不滿,擺手,示意造型師上前,“嘉茂一會兒就來了,早點準備好,不要讓人家等著。”

造型師之前也接過不少娛樂圈的私活,但近距離觀察,還是被許朝今驚艷到。

不是時下女明星和網紅之間流行的尖下巴長相,許朝今的五官更為精致,氤氳著水霧的眉眼,膚色似珍珠般瑩白,清麗脫俗。

造型師晃神了幾秒才集中註意力,細聲詢問:“許小姐對妝容有什麽要求嗎?”

許朝今握著珍珠耳環:“給我化一個,蔣嘉茂一看就想退婚的妝可以嗎?”

蔣嘉茂,許朝今的未婚夫,也是一會兒要來接她的人。

造型師還沒反應過來,趙惠蘭眼皮一跳,先呵斥:“歲歲!”

“我開玩笑的,”許朝今沒想到趙惠蘭反應這麽大,伸手把耳環戴好,用指尖撥弄了幾下,看向造型師,“你看著來就好。”

造型師生怕卷入豪門密辛,應好後匆忙低頭,假裝在看精華液的標簽來掩飾尷尬。

趙惠蘭面色緩和了些,走上前幫許朝今整理裙子的褶皺,強調:“這種玩笑可不能隨便開。”

她不可以隨便開玩笑,蔣嘉茂卻可以為了網紅深夜飆車,鬧上熱搜。

仿自然光的溫柔光暈落在許朝今的側臉 ,她垂眸,想說些什麽,沈默半晌,只說:“我知道了,伯母。”

不一會兒蔣嘉茂就到了,悶騷的紅色蘭博基尼在夜色裏張揚劃過,最後停在別墅下。

因為要參加晚宴,蔣嘉茂穿得很正式,筆挺的黑西裝,下車,很有紳士風度地打開副駕駛車門。

也就是這個時候才有時間仔細觀察許朝今,蔣公子的心裏是掩不住的驚艷。

煙粉色絲綢質感的禮服裙,露出白天鵝一樣的頸,許朝今柔軟黑亮的發被編起來,只用了珍珠做點綴和固定,完全脫俗的清冷溫柔感。

襯得蔣嘉茂平日裏飯局上見到的鶯鶯燕燕都成了庸脂俗粉,哪兒能和許朝今比。

“今今,”上車後系好安全帶,蔣嘉茂隨口的關心都真心實意了一些,“有等很久嗎,不好意思,我小叔快回來了,這兩天大家都在公司裏忙。”

話音還沒落,許朝今就忍不住笑出聲,低頭,挑起來座位靠背上的東西,舉到蔣嘉茂面前。

長而卷,還染著顏色,一看就是女人的頭發。

蔣嘉茂心裏暗罵,面上卻不顯,扯過來,隨手從車窗扔出去,抱怨。

“前兩天把車借給他們,估計開我的車出去亂搞載那些網紅。”

這理由有點站不住腳,他說完有點心虛地去看許朝今。

外面的那些玩玩也就算了,真要娶當然還是娶許朝今,家世過得去,人漂亮又懂事。

許朝今當然不信,但不想和蔣嘉茂糾纏,嗯了聲,沒再說話。

她不追究,蔣嘉茂也不自討沒趣,整個車程都很安靜。

-

晚宴就在蔣家自己的酒店舉辦,意式精致的風格,低調中透露著奢華優雅,水晶燈從頂端垂落,給整個宴會廳都打上乳白色的光暈。

蔣嘉茂剛進門就被家裏的叔伯長輩叫走,蔣家旁支的幾個女孩子交換了下眼神,很快圍在許朝今身邊,嘰嘰喳喳地和她攀談。

“堂嫂,這裙子就要你穿才好看呢。”

“就是,我哥和那些小網紅是逢場作戲,我還是只認你這個嫂子啦。”

……

許朝今不習慣這樣的場合,覺得假,連應付都不太願意,找了借口逃去洗手間,終於有時間看手機的消息。

好朋友成溪給她發了不少微信,許朝今現在才有時間回覆,問她在忙什麽。

那邊很快發了張圖片,已經散場的宴會廳,有零零散散幾個人影。

【成溪:還沒下班】

【成溪:剛表演完,大人物都走了,我在等經理結費用TAT】

成溪是許朝今在交響樂團的同事,偶爾會接外面的小提琴表演來賺外快。

許朝今想起來,成溪最近好像提過,她接了個接待晚宴演奏。

回了個小狗抱抱的表情包,許朝今又安慰了成溪幾句,才從洗手間出來。

回宴會廳的路上也不太平,許朝今成了別人談論八卦的主角。

無外乎是走運這樣的字眼,在罵她擺譜,清高什麽,要不是和蔣嘉茂有婚約,誰願意奉承她。

這些話她聽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許朝今早沒了被激怒的情緒,分神想著要不要出去讓她們尷尬一下。

還沒想好,宴會廳的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和蔣嘉茂交談的不少叔伯都迎上去,其他賓客的表情也有明顯變化。

這麽大排場,誰來了?

許朝今有些好奇,提著裙擺走出去,看見被圍在中間,身形優越的男人,偶爾能從賓客的竊竊私語中聽到蔣城聿這個名字。

外圍都是黑西裝,是蔣家的幾位長輩,讓許朝今驚訝的是,平日裏眼高於頂的蔣嘉茂現在姿態放得很低,頗有些討好的意思,笑著在說些什麽。

蔣嘉茂確實壓力不小,伸手調整了下腕表來掩飾緊張。

“小叔,沒想到您肯來,要先去房間裏休息一下嗎?一直給您備著……”

他話說得殷勤,可惜面前的男人並不領情,語氣冷淡地打斷他:“不必。”

助理周岳跟了蔣城聿好些年,說句人精也不為過,見場面冷下來以後適時出聲解釋。

“蔣總稍後還有海外的視頻會議需要出席,拍賣會您按計劃來就可以。”

“這樣啊,”蔣嘉茂楞了下,琢磨蔣城聿的冷淡應該不是針對自己,擡手,“那小叔,您這邊坐。”

轉身的時候瞥見人群裏的許朝今,蔣嘉茂快走了幾步,捉住許朝今的手腕,把她帶進人群裏,站在蔣城聿面前,嘴角噙著笑,介紹。

“對了小叔,這是我未婚妻,許朝今。”蔣嘉茂轉頭,外人看起來完全是合格的未婚夫,又和許朝今介紹,“今今,這是我小叔。”

猝不及防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許朝今在心裏把蔣嘉茂罵得狗血噴頭,面上當然緊張,連帶著耳垂上的珍珠耳墜都在輕微搖晃,像短暫的流星一樣劃過。

緩了幾秒,許朝今擡頭,露出那種在長輩面前很乖巧的笑。

“蔣叔叔好。”

……

直到眾人都落座,侍應生開始挨桌送號碼牌,許朝今都沒搞明白蔣嘉茂剛剛是在發什麽癲,索性把註意力放在拍賣冊上。

說是宴會,但還是有著拍賣會的名目,請了不少娛樂圈的明星表演節目助興,許朝今和蔣嘉茂的旁邊就坐著位前段時間剛爆火的女演員。

展示冊上不少古董瓷器和珍貴寶石,許朝今隨意翻頁查看著。

“今今,”蔣嘉茂把刀叉放到一邊,觀察她的表情,以為許朝今在意熱搜的事情,“那就是個網紅,玩玩而已,你是見過我小叔的,還為這種事情生氣呢?”

圈子裏多的是這種婚姻,在外面玩得不過分就行,蔣嘉茂自覺給足了許朝今面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年紀輕輕,臉皮還挺厚。

許朝今忍住吐槽,不著痕跡地離蔣嘉茂更遠一點,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沒什麽,我只是不習慣,來之前沒聽你提起過你小叔叔。”

“哦,我小叔啊,”蔣嘉茂神情變了變,不像之前那麽輕松,“他之前負責家裏在港澳那邊的生意,最近才回來。”

蔣嘉茂的父親和蔣城聿是親兄弟,只不過蔣城聿在港澳將近二十年,蔣嘉茂和這個小叔叔不太親近。

他自己是典型的富家子弟,喜歡名車名表,偶爾鼓搗潮牌,不給家裏添麻煩已經算是懂事。

但蔣城聿不是,七月維港慶回歸,焰火燃放整夜,翌日的頭版頭條卻是蔣城聿。

他甚至不是香港人,但在報道裏說流暢的粵語,講促進大灣區一體化和經濟騰飛的漂亮話。

就好比剛剛,前後不到十分鐘,蔣嘉茂就不再是賓客們談論的重點。

“今今,你可千萬別得罪我小叔,”蔣嘉茂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幾下,提醒,“他要真追究起來,別說你,我也擔待不起。”

提到蔣嘉茂的痛處,他談話興致也不太高了,許朝今抿了口香檳,樂得自在。

宴會還在繼續,臺上的拍賣師穿著黑色燕尾服,指向屏幕,介紹。

“24號拍品,民國大師李望冬的《秋海棠圖》,是大師晚年所畫,返璞歸真的佳作,約八平尺,起拍價七十五萬元——”

廳內零零散散開始舉牌,拍賣師臉上掛著敬業的微笑。

“這位小姐出價八十五萬!”

“一百萬!”

“李先生出價二百萬!”

“二百萬一次——”

……

“六百萬,一號桌的先生出價六百萬元,還有要加價的嗎,六百萬一次,六百萬兩次——”

縱然是名畫,但起拍價不到百萬,現在已經沒什麽人再加價了。

不少人忍不住往宴會廳的左前方看去,許朝今不能免俗,把香檳杯放到一邊,擡眸看熱鬧。

舉牌的人是剛剛跟在蔣城聿身邊的助理周岳,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他上司的意思。

周岳旁邊的蔣城聿是漩渦的中心,但他神情自若,明顯對這種場合並不熱衷。

煙已經取出,蔣城聿沒有吸,堪堪夾在冷白的指間,看不出品牌的黑色襯衫在袖口處稍稍挽起,露出腕上的佛珠。

名利場在瞬間淪為陪襯,他連一擲千金都要助理代勞。

“六百萬三次——”

賓客們在交頭接耳,拍賣師不負責關註賓客心裏的彎彎繞繞,手起槌落,槌子和臺面碰撞發出響聲。

“好的,讓我們恭喜一號桌的先生,拍得今天024號拍品《秋海棠圖》,恭喜。”

接著是拍賣的中場休息,許朝今聽見耳邊的嬌笑聲才回過神。

是剛剛坐在旁邊的那位女演員,現在正和蔣嘉茂相談甚歡,兩個人湊得很近,額頭都快要碰上。

蔣嘉茂說了什麽,女演員笑得很媚,大概能看清兩個人手機屏幕,是在交換微信。

倒沒有多出乎意料,許朝今巴不得桌邊坐著的是蔣嘉茂的此生摯愛,迷得蔣嘉茂當場和她退婚。

意興闌珊地收回眼神,許朝今的視線無意略過左前方,看到她未婚夫的……小叔叔。

蔣城聿還是隨意的姿態,對於他這樣身份的人來說,相貌其實是最不值一提的。

但許朝今還是註意到他挺拔的鼻,看似多情的眉眼,仔細看其實很冷,歲月打磨過的矜貴和穩重。

蔣城聿就是這時候擡眸,隔著浮華聲色,將許朝今望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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