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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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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

海風陣陣吹拂,太陽光線和煦,遠眺是蔚藍廣袤的大海,海花在游輪身下翻湧,蕩開細碎的白色泡沫。

這裏很安靜,沒有紛爭和喧鬧,是她靈魂碎片的棲息地。

孟聽雪沈默許久,臉上笑意逐漸淡去: “你們要去哪”

凱特說: “我們哪也不去,只是用另一只方式和你在一起,以後你看到的風景,吃到的美食,你的快樂傷心難過都由我們一起。”

孟聽雪胸口顫抖著起伏,手指攥緊了刀具,她明白凱特的意思是想與她融合,可她很緊張很害怕,她怕自己一個人承擔不了。

她垂了垂眼: “可是我一個人可能不行,你們再陪陪我吧。”

“很久了,已經二十年了。”凱特笑嘆: “這二十年我們陪你長大,陪你度過很多重要時刻,當然也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如今你已經擁有幸福,有人會陪你度過後面的人生,所以你並不孤單,不會再是一個人,就不需要我們了。”

孟聽雪突然很難過,明明剛認識不久,卻像相熟的老友突然要離開,鼻尖酸澀: “需要的,我需要你們。”

旁邊的莉莉突然跑過來,從後面抱住她,一直活潑愛笑的女孩低沈下來: “雪花姐姐,哥哥說會再陪我去游樂場的,你要記得替我去。”

孟聽雪視線模糊一片,眼淚落下來: “為什麽要突然走啊,你們就住在這裏不好嗎如果想去游樂園我就帶你們去,喜歡什麽我就買給你們,我……我……我也沒有非讓你們走,顧醫生也說了我們好好相處就好。”

怕莉莉影響她的情緒,凱特招手: “莉莉,別這樣,過來我這邊。”

莉莉抽泣著,漂亮的小臉都皺了,松開她,戀戀不舍地跑回凱特身邊。

凱特最年長自然應擔當起成熟的領頭人角色,她明白孟聽雪對他們的不舍,但眼下不是猶豫的時刻了。

她笑著說: “我們不是離開是和你融為一體,上次說過了這艘船已經四面楚歌,岌岌可危,一旦沈沒我們都活不了,離開對我們而言才是最好的結局。”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顧醫生說她體內一直誕生不穩定人格,游輪快超重了,但顧醫生也說會想辦法的。

孟聽雪說: “我可以回去問問顧醫生怎麽解決。”

凱特卻搖頭: “不用了,本來我們的相遇就是一段治療過程,治療結束你該痊愈了,我們不想永遠在這種地方,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不要怕,我們一直會在一起的——”

孟聽雪心口一陣滯悶,像是有石頭墜落心底,沈甸甸的。

是啊,她不能這麽自私,他們也是鮮活的生命,理應擁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憑什麽要因她被困圍島。

他們想離開了,她應該送上祝福才是。

凱特像個慈愛的長輩一樣囑咐她: “平時不要總低著頭,過馬路記得看車子,早飯也要按時吃,好好照顧自己,雖說你認識我不久,但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很希望你過得好。”

孟聽雪含著淚不停點頭。

莉莉一直在哭,哭得語無倫次: “你替我跟哥哥告別呀,讓他別忘了莉莉,莉莉真的很喜歡他,雪花姐姐你也別吃醋,我也喜歡你的。”

麥迪一直蹲在蘋果箱上,他不喜歡矯情的話,也沒有下來,臉偏到一邊,說了一句話,聲音很小。

但孟聽雪聽到了,他和她說: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還會回來的。”

孟聽雪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 “謝謝。”

恍然間,天地落下了雨,海面泛起一層白霧,孟聽雪怔怔然擡頭時,眼前三人已經消失了,她站起身焦急地張望。

莉莉,凱特,麥迪。

謝謝你們陪我度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我會好好生活,會記得你們。

雨勢漸大,狂風席卷船帆,暴雨沖刷著甲板,讓本就搖搖欲墜的船身似要崩塌。

孟聽雪眼前被彌漫的白霧掩蓋,寒風如刀子般滑過臉頰,她站不穩,腳下踩到一塊打滑的叉子,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往一側傾斜過去。

她的後背撞上圍欄,身後便是洶湧滾動的大海。

孟聽雪心臟快跳出來,眼看自己就要被晃下船,水中還有吃人的黑魚蟄伏著,她想呼救都來不及。

“抓住我!”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船身再度往另一側傾斜,孟聽雪隨慣性撞入那人的懷裏。

兩人都踉蹌一步,孟聽雪摟緊男人勁瘦的腰,像攥住救命稻草,男人抓住了一根救援繩捆在她腰上,借著搖擺的船一點點回到了船艙,關緊了大門,把狂風暴雨隔絕在外。

“好了,沒事了。”

孟聽雪驚魂未定,耳朵還緊貼在他的胸口,強健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敲動她的心,她被這樣的聲音安撫下來,顫巍巍的仰起頭。

四目相對。

她完全呆住。

這一幕如同褪去顏色的膠卷,是徹底的黑白,她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思考,口中喃喃: “阿遲”

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明明是她的精神世界,只有她的人格可以活動,連顧醫生都進不了的地方,他為什麽會在。

“你怎麽……”孟聽雪疑惑開口。

“快離開這裏!”

顧西遲推了她一把,眼前白光忽然越來越盛,天旋地轉,孟聽雪失去了所有意識——

_

孟聽雪發燒了,燒得很厲害,意識模糊成一團,耳邊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聲音在響。

她聽到了莉莉的哭聲,麥迪的呵斥聲,還有許許多多陌生人的爭吵聲,她就像身處特大號菜市場,這些人吵吵嚷嚷的令她心煩。

還有顧西遲,不過顧西遲不說話,只用一種悲傷灰涼的眼神看著她。

為什麽這樣看她,她好起來了啊!

麥迪他們走了,她已經痊愈,她是完整的了,他怎麽不為她開心。

孟聽雪想說話,想告訴他們說別吵了,可她張不開嘴,她好累,身心俱疲又被吵得睡不著覺。

最後她在心煩意亂間聽到了顧醫生的聲音,宛如一道天籟,劃破她漿糊般的大腦。

孟聽雪清醒抖擻,向他呼救。

救救我,顧醫生。

顧醫生的聲音仍然溫柔但帶了幾分焦灼: “小雪花,我時間不夠了,挑重點和你說,認真聽,明白嗎”

什麽時間不夠了,顧醫生你要去哪裏

“你的病情比想象中要嚴重,你要記得我說的,醒來後要避開人群,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也不要接觸陌生人,盡量待在家裏,我會想辦法救你的,答應我好嗎”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一種強烈預感,像有大事要發生,心慌又不安。

“好了,小雪花,你該醒來了!”

和每次催眠結束一樣,孟聽雪聽到顧醫生的這句指示詞,所有場景剎那退去,她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眼前的一切由模糊逐漸清晰,周圍很安靜,白色天花板,白色的墻壁,還有顧西遲近在咫尺的俊顏。

“小雪!”

他的聲音嘶啞的不像話,整個人都憔悴很多,她手指動了動,開口喊他: “阿遲。”

“太好了。”

顧西遲眼尾泛紅,緊緊攥著她的手貼近自己的額頭,溫熱的液體流入指縫: “你真是要嚇死我了。”

孟聽雪很虛弱,像是三天沒吃飯了,餓的前胸貼後背,她應該是躺在醫院,可不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這是怎麽了”

顧西遲: “你昏迷了。”

孟聽雪: “昏迷”

顧西遲: “還記不記得你跟我去附中的那天”

孟聽雪: “記得。”

“那天回來你很早就睡下了,第二天我去公司前你還在睡,我以為你只是累了,沒忍心叫你,可到傍晚回來你還是沒醒,我才意識到不對勁,可我怎麽都叫不醒你……”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你已經昏迷半個多月了。”

半個月可她覺得才過去半天啊!她又遺失了時間嗎

顧西遲俯身安撫著她: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醫生給你檢查身體。”

孟聽雪立馬揪緊他的衣袖: “不要其他醫生,我要顧醫生,幫我給顧醫生打電話。”

顧西遲臉上露出幾分遲疑,他略不解問: “顧醫生是哪位”

孟聽雪惶恐的睜大了眼睛,巨大的不安在胸腔放大: “是我的心理醫生顧醫生啊,你不是知道他嗎那天我不讓你送我去他診所你還生氣了,就是那個顧醫生,你忘記了嗎”

顧西遲看起來並不記得這件事。

“什麽啊,”孟聽雪不滿: “我經常跟你提起的顧醫生你都能忘”

顧西遲站在她床邊沒吭聲,像是在思考又像糾結,好半晌他問: “他叫什麽名字”

他……

這下輪到孟聽雪沈默了,這一年多的相處與治療,她對顧醫生信賴有加,可她竟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名字。

不僅如此,她對他的履歷背景以及樣貌也一無所知,除了“顧醫生”這個稱號她什麽都不知道。

“我的手機呢”孟聽雪雙手撐著枕頭想坐起來: “我給他打電話,我叫他過來。”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握著手機感覺毛骨悚然,因為她通訊錄裏以及微信根本沒有顧醫生這個人。

怎麽會沒有。

“你為什麽要把顧醫生刪了”

孟聽雪握著手機,纖細指尖微微顫著,唇色慘白,心口突突跳的厲害。

“我沒有動過你的手機,”顧西遲說: “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哪還有心思去刪你的聯系人。”

“可是顧醫生的聯系方式不見了啊,只有你知道我的手機密碼的。”

顧西遲也無法回答她,孟聽雪翻身下床,拔腿就想往外跑: “我去他的診所找他。”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不可能消失地一幹二凈。

顧西遲摟住她的肩,控制住她掙紮的胳膊: “你的身體還沒好,聽話,我們先看醫生。”

“我不相信別人,顧醫生不讓我接觸陌生人,我不相信別的醫生!”

顧西遲眉頭緊鎖: “哪有什麽顧醫生,你的心理醫生不是人民醫院精神科的原醫生嗎你不記得了”

“不可能,怎麽可能,這一年來都是顧醫生幫我治療的。 “

顧西遲掰過她的肩,讓她直視他的眼: “你應該是做噩夢了,相信我,我們去看醫生就會好起來了,好不好”

噩夢

不對,顧醫生怎麽能是噩夢,他是她的醫生,是她的【帕羅西汀】,他說好會來救她的。

可是他怎麽不見了。

“不是,不是噩夢,”孟聽雪嗓子啞啞的,委屈地大聲喊: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啊,阿遲,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船上,那是我的精神世界,你不應該出現,你讓我很害怕,我要出院,我要去找顧醫生……”

顧西遲實在拗不過她,醫生替她檢查後確認她身體沒有大礙很快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出院第一件事孟聽雪就跑去了顧醫生的心理診療所,可是無論她怎麽找,她在這條熟悉的街上來回走了無數次,都找不到原先的診療所。

記憶中的位置開了一家喜茶店,顧西遲說這家店已經很多年了,路人也都搖頭說從不知道這裏有家心理診療所。

孟聽雪徹底楞住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她的記憶出錯了。

顧醫生就這樣消失了,除了她沒有任何人記得他的存在。

“小雪花,你聽我說……”

話音未落,孟聽雪猛地扭過了頭,用驚恐的目光打量他,顧西遲略遲疑問: “怎麽了”

孟聽雪: “你叫我什麽”

顧西遲停頓幾秒: “小雪花,怎麽了”

孟聽雪瞧著他半晌,臉色錯愕,仿佛白日見了鬼: “你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我,你說你不知道顧醫生,為什麽會知道顧醫生喊我的外號,你跟他什麽關系”

顧西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孟聽雪神經質地喃喃著: “確實很像,現在想起來,你跟顧醫生真的好像啊,身材幾乎一模一樣,眼睛也像,也姓顧,阿遲,會不會你也有雙重人格,顧醫生是你的某一個人格”

顧西遲: “你別亂想了,哪有那麽多雙重人格,我沒有。”

“不對,還是不對,你剛剛明明叫我小雪花了,從小到大,只有顧醫生這樣叫過我,你到底是誰”

“難道這是他的專屬稱呼,我叫不得”顧西遲臉終於沈下來: “你居然問我是誰我是你合法的丈夫,我才應該是你最信任的人。”

孟聽雪就像驚弓之鳥,她也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眼淚一時又湧出來: “對不起,我……我是不是快瘋了。”

看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顧西遲窩了一團的怒火又發不出來了,憋得他心肝疼。

他嘆著氣: “是我快被你折磨瘋了,這半個月我是心力交瘁,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把你盼醒了,你又這樣神神叨叨的,你能不能別再嚇我了,我真的受不了,小祖宗。”

“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這個世界不太正常,我怕你也不是真實存在的,萬一是假的怎麽辦,所以我才想找顧醫生確認一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顧醫生他不見了,他不存在了,為什麽呢,我不明白。”

她的眼神充滿著迷茫,痛苦又無措,像被困在花蕊裏的蝴蝶,精神掙紮著想要脫離軀體。

顧西遲看著她,下一秒,將她手腕一捉,緊緊抱在了懷裏: “一定是你這半月昏迷不醒時做噩夢了,別怕,我就在這裏。”

他們是生長在懸崖上相互纏繞的兩棵樹,無論狂風還是暴雨,他們都要緊緊相依,無論這個世界正不正常,都無法將他們分離。



出院之後孟聽雪不肯再出門,她每天窩在沙發的一角,胳膊環住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只蝸牛,除了顧西遲不見任何人。

細細想來顧醫生的確很神秘,他的診所從來沒有出現過別的病人,她也從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他。

無論任何時刻只要她有需要,他就等在那裏,溫柔和煦地朝她微笑,為她排憂解難。

她信任他,依賴他,她什麽都和他說,而顧醫生也很博學,感情生活病情什麽都懂,他悉心照顧著她,微信也從來都是秒回。

就像……他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這個念頭令孟聽雪有些迷茫,她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連顧西遲都沒有讓她這麽信賴過。

難道顧醫生也是她某個人格嗎他的診所和麥迪的船一樣,是個幻想的地方。

她特意為自己產生了一個人格來拯救自己,她現在病好了,所以顧醫生也和麥迪他們一樣不見了。

如果是這樣,為什麽顧醫生離開前還告訴她不要去人多的地方,這又是什麽意思。

她的腦容量不夠,想象不到原因了。

秋後降了兩場雨,氣溫稍降,連屋內都涼嗖嗖的,只有二十幾度。

傍晚,顧西遲蹲在沙發前,看她把自己裹成一只蠶蛹,問她: “要陪我出去走走嗎”

她搖頭,她現在很抗拒出門,就像外面有洪水猛獸,她變得越來越沈默,病情加重後又不肯就醫,就縮在沙發上什麽也不做,如果顧西遲不說話她就會一整天一言不發。

顧西遲有時會逗她,跟她說話,甚至惹她生氣,當然她幾乎沒有反應。

她變成了一只泥塑木偶。

這天,顧西遲故意把她身上的薄毯扯下來扔進滾筒洗衣機,孟聽雪頓時像一只丟了殼子的蝸牛,可憐又埋怨地看著他,可也不說話。

顧西遲又奪過她懷裏的抱枕,孟聽雪沒了倚靠,嘴唇動了兩下,沒出聲。

顧西遲湊近她: “想說什麽”

孟聽雪還是不說話,放棄了抱枕安靜縮成一團。

顧西遲坐到她身邊,側身去吻她,他用了很大的力氣,牙齒磕碰到她的唇瓣,用力廝磨,孟聽雪逐漸呼吸困難,眼尾洇出生理性淚水,

顧西遲邊吻她,邊在她耳邊一遍遍重覆: “和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很孤單。”

她還是沒有一絲反應,眼皮耷拉著,就像含羞草收攏了葉子,她不會再對外界做出任何反應。

“小雪,樓下你經常餵的那只流浪貓生寶寶了,我們把她帶回家照顧好好不好”

出院後孟聽雪的身體一直很弱,被他親了一會就有點頭暈,靠在他的肩,嬌嫩的唇泛著充血般艷紅,可她還是咬緊牙關不說話,就像失去了語言功能。

顧西遲攥了攥手指,終於狠心掀開了她的胳膊,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

孟聽雪楞了下,仰著頭,瞳孔微微顫抖,似乎在認真揣摩他的神情是什麽意思,她是一臺壞掉的機器,辯不出他此刻的行為代表什麽。

顧西遲說: “不說話別碰我。”

孟聽雪手指動了下,微微啟唇,嗓子卻像被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顧西遲轉身要走,孟聽雪措手不及,幾乎腳一軟摔下沙發: “別……”

她的嗓音極其幹澀,又啞又哽,她只會喃喃著一個字: “別。”

顧西遲轉過了身,依舊冷著臉看她: “別什麽”

“別……”

孟聽雪的腦子秀逗了,她只會說這一個字,組不出詞語,也不知道怎麽表達她現在的情緒,顧西遲提醒她: “我是誰。”

“阿遲。”唯有這兩個字是她不需要思考,潛意識就能脫口而出的。

顧西遲: “我在做什麽”

“在……生氣。”她反應遲緩地仰著頭,呆呆看他。

顧西遲又問: “我為什麽生氣”

孟聽雪想了好久,她很不想說話,也不想動腦子,可是看到他冷淡的臉,她還是強撐著轉動自己快要生銹的大腦: “因為我……我不聽話,我不說話,所以……阿遲生氣。”

顧西遲回去,坐在她身邊,重新抱住她,孟聽雪在他懷裏哼唧了幾聲,像是不太高興他剛剛想離開她。

顧西遲輕拍她的背: “你乖一點,我就不生氣。”

孟聽雪沒出聲,靜靜靠在他懷裏。

為了有點聲音,家裏的電視機除睡覺外一直是開著的,此刻播放的是一部韓國電影《我腦海中的橡皮擦》。

年僅27歲的女主患上了阿茲海默癥,他的丈夫一直不離不棄陪在她身邊,卻被她漸漸遺忘。

屏幕中的女主角說: “一點一點,一秒一秒,我會漸漸失去所有的記憶,我會不再記得你,不記得我們之間的一切,我腦海裏有個橡皮擦,擦掉我們之間的所有回憶[1]。”

有這麽一瞬間孟聽雪突然感覺到害怕,她突然很害怕有一天自己也會這樣,她的大腦正逐漸瓦解,一點點壞掉。

她的記憶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她害怕,有一天,阿遲也和顧醫生一樣消失掉。

那麽她真的會瘋的。

她可以接受生病,可以永遠不好起來,永遠做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

但她不能接受他有一天會消失。

她只有他了。

她不能再失去。

她想緊緊抓住。

孟聽雪動了動嘴唇,手指揪住他的衣服,艱難吐出幾個字: “阿遲,帶我……帶我去看醫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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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電影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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