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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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妻
對太後而言，侄女人回來就是萬喜了，但若是要兒子來娶，就是另一番說法，太後很怕他心裏會嫌棄，畢竟一個姑娘家流落在外好幾載，總不是好聽的名聲。
左右無外人在，太後想了想，於是斟酌著問了， “懷兒，你可是嫌棄荷兒她……”
容懷哪裏是這個字意思，見太後似要誤會，忙回答說: “母後何以如此想孩兒，表妹能平安回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只是母後突然提起婚約，要我與表妹再續前緣，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
這便是容懷方才禦前失儀的緣由了，當初岳兮荷殞命的消息傳回京中，他確是傷心過一陣子，心疼表妹年紀輕輕就送了性命，但是傷心過後，也就漸漸釋懷了，他這些年未娶，到不是刻意為誰守著，不過是沒遇上合心的又不願意將就才耽擱到現在。
如今到好，像是老天爺可心似的玩弄他，好容易碰見個裏裏外外都順心順意的，結果逝去的未婚妻又活著回來了，真真是叫人苦惱極了。
另也實在不是他嫌棄什麽，只是一個人一旦心裏裝了別人，便就再容不下第三人了，從前表妹在時，兩人有婚約，他確是將表妹當作未來妻子般對待，可要說起動心，便不夠看了。
太後見容懷這個樣子，心裏便已經有了數，兒子哪裏是沒反應過來，端看他從進了殿門起就眉心緊鎖，心事重重的模樣便能猜度一二了。
知子莫若母，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太後盯著容懷看了會兒，忽來了句: “你既不計較那些，莫不是……心裏已有了旁的妻子人選”
容懷眉心一跳，猶豫著，終是決定說實話， “母後，我如今……是已有了心上人。”
誰知太後聽了卻是松了口氣，嗔怪道: “我還當你怎麽了，原是有了心上人，母後是過來人，哪就不明白了，多大個事兒啊。”
然後話鋒一轉，沖他問說: “這心上人有便有了，可這也並不妨礙你娶荷兒啊。”
頓了頓，太後又說: “不得我出面賜婚，讓你把人娶進門就是了，荷兒是個懂事的性子，定不會計較的。”
容懷卻是搖頭: “可我不願委屈了她。”
太後聽了這話皺眉: “先不說委屈不委屈的，你只管告訴我，究竟瞧上了哪家姑娘”
到底是自己親娘，沒必要瞞的，容懷道: “是南安侯家的三姑娘，叫作溫酒，她去臨安探親時，我有幸見過幾面，兒子覺得她……是個極好的姑娘，想……娶她為妻。”
南安侯府三姑娘……
太後仔細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漂亮的少女面孔，她是見過這孩子的，的確是位很好的女孩子，家世，名聲，樣貌，都是一等一的。
思及此處，太後犯了難，南安侯府在上京一眾世家中頗有份量，他家的孩子，又是嫡出，進宮都使得，怎肯委屈女兒做側妃。
太後思量半晌，終於想出個兩全的法子。
“到底是侯府嫡女，不可小瞧了去，這樣吧，將她娶作平妻，這樣也不算委屈了她，你看如何”
世上安得兩全之法啊，容懷聽了只是嘆氣: “就算我肯退一步，人家也未必願意。”
這月餘的相處，叫他曉得溫酒不是旁的女子，她有那樣的心性，平妻也不是多尊貴的體面，便是即刻叫她入宮為妃，想她也不一定會歡喜。
他自問是人中龍鳳，可哪裏不是天外有天，人家更不是非他不可。
太後聽了不得了，皺起眉不滿道: “這話可差，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況也不是叫人做妾，你這樣好，她哪裏就不肯了”
太後看出來了，兒子似乎有些鐵了心了，見他不答，便自顧自道。
“當年邊疆告急，你舅父全家戰死，連三歲小兒都沒能幸免，如今荷兒平安回來，我是她親姑母，你是她親表兄，除了我們母子倆，她再沒人可依靠了。”
“懷兒，你要知道，岳家已經沒人了，荷兒她無父無母，這些年也不知怎麽過得，又吃了多少苦，她若是要嫁別人，哪裏又有什麽頂好的人家給她挑，也是如今我還在，拼著一張老臉還能護著她，可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遠在他鄉，縱使你有心相護，終究不如夫妻來得好，我是不願委屈了她，否則兄長在天有靈，曉得他為國戰死，我這做妹子的享榮華富貴，他僅剩的女兒卻還受著苦，叫我怎麽忍心。總歸你是荷兒的親表兄，與她又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她嫁你我才能放心。”
緩了會兒，太後再言: “說到底，你們的婚事是先皇在世時親自定下的，如今她回來，自然也還是作數的，你若不遵，恐要落下口舌。”
容懷聽了這一兜話，原本混沌的腦子反而有些清醒了，人活一世，總得為自己拼次命，於是不死心道: “可求皇兄給個恩典，咱們為表妹尋個人品好的也成，有皇兄在……”
太後嘆了口氣， “你皇兄的確仁善，可終歸不是我肚子裏出去的，他是一國之君，先國後家，你可是忘了我為何讓你去封地待著了更不要說你表妹和他是半點關系都不沾的，哪裏能顧得上，更別說上心了。”
容懷沈了沈心，又想了個法子，忙道: “那我就認表妹為親妹，將她一道帶去臨安，在當地為她尋個好人家，這樣不也好嗎她若有個三災六病的，我與王妃立時就能顧上，我雖與溫姑娘接觸不多，但知她是個極和順的人，他日若嫁於我為妻，定會和我一樣關護表妹的。”
誰知太後聽完逐漸黑了臉色，也不言語了，沈沈看容懷一會兒，而後換了個坐姿，呷了口茶，才慢吞吞的說道: “哀家跟你透個底吧，那溫家不是普通世家，且不說他自家根基深厚，寵命優渥，那南安侯夫人的大兄更是個手握兵權的封疆大吏，你想娶溫三姑娘，有你皇兄在，只怕也不那麽好娶，方才哀家說為你娶她作平妻，也是打算你應下娶荷兒後便拼力為你博一博，並無十足的把握。”
可能事情並未像太後說的這般覆雜，但人人都有私心，太後為了兄長血脈，唯一的侄女，只能如此。
冗長的安靜過後，太後給了句準話。
“母後知曉你的為人，若你是個不中用的，我情願把荷兒托付給旁人，若你早些成了親，便是荷兒回來，她願意做妾我都未必肯，如今只一條，荷兒你必是不能辜負的，你們本就有婚約在，至於你的心上人，你若遂了我的意，我定為你籌謀，也絕不厚此薄彼。”
說罷太後擺擺手， “也不留你用飯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
於是容懷沈默著走出殿門。
皇宮內花柳夏意，各類花樹競相盛開，容懷卻再騰不出一絲閑情逸致，整個人失魂落魄，行屍走肉般。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他想不明白。
走了一段路，身後有人呼喚， “懷表兄”
那人一連叫了好幾聲容懷才回頭來看，岳兮荷小跑過來。
人走近了，唇邊淺淺笑著，和聲同他說: “表兄，昨日知你要來，我就做了些從前你愛吃的糕點，也不知你如今口味如何，且帶回去嘗嘗吧。”
早已過了二八年華的兮荷，如今再相見，仍然美麗動人，青澀褪去，多了一份穩重溫婉，正如雨後新生的白荷，潔白清麗。
容懷接過來，勉強也笑了笑: “我自然是愛吃的，勞你費心了。”
末了終是問了句: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岳兮荷依舊揚著笑: “好與不好的，總是活下來了，我只管往前看，表哥不必為我憂心，能再見到你和姑母，說明我的福氣在後頭呢。”
這話聽的人心裏發酸，眼前的女子黑發雪膚，唇色嫣紅，然而細看之下，眼角眉梢再不覆當年的明媚肆意。
等容懷拿著盒子走了，岳兮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神覆雜。
每個人都有私心，表兄有，她亦有。
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私心的人，除非有神的庇護，否則輕易是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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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下一章他倆的事兒應該就交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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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懷哪裏是這個字意思，見太後似要誤會，忙回答說: “母後何以如此想孩兒，表妹能平安回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只是母後突然提起婚約，要我與表妹再續前緣，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
這便是容懷方才禦前失儀的緣由了，當初岳兮荷殞命的消息傳回京中，他確是傷心過一陣子，心疼表妹年紀輕輕就送了性命，但是傷心過後，也就漸漸釋懷了，他這些年未娶，到不是刻意為誰守著，不過是沒遇上合心的又不願意將就才耽擱到現在。
如今到好，像是老天爺可心似的玩弄他，好容易碰見個裏裏外外都順心順意的，結果逝去的未婚妻又活著回來了，真真是叫人苦惱極了。
另也實在不是他嫌棄什麽，只是一個人一旦心裏裝了別人，便就再容不下第三人了，從前表妹在時，兩人有婚約，他確是將表妹當作未來妻子般對待，可要說起動心，便不夠看了。
太後見容懷這個樣子，心裏便已經有了數，兒子哪裏是沒反應過來，端看他從進了殿門起就眉心緊鎖，心事重重的模樣便能猜度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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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懷眉心一跳，猶豫著，終是決定說實話， “母後，我如今……是已有了心上人。”
誰知太後聽了卻是松了口氣，嗔怪道: “我還當你怎麽了，原是有了心上人，母後是過來人，哪就不明白了，多大個事兒啊。”
然後話鋒一轉，沖他問說: “這心上人有便有了，可這也並不妨礙你娶荷兒啊。”
頓了頓，太後又說: “不得我出面賜婚，讓你把人娶進門就是了，荷兒是個懂事的性子，定不會計較的。”
容懷卻是搖頭: “可我不願委屈了她。”
太後聽了這話皺眉: “先不說委屈不委屈的，你只管告訴我，究竟瞧上了哪家姑娘”
到底是自己親娘，沒必要瞞的，容懷道: “是南安侯家的三姑娘，叫作溫酒，她去臨安探親時，我有幸見過幾面，兒子覺得她……是個極好的姑娘，想……娶她為妻。”
南安侯府三姑娘……
太後仔細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漂亮的少女面孔，她是見過這孩子的，的確是位很好的女孩子，家世，名聲，樣貌，都是一等一的。
思及此處，太後犯了難，南安侯府在上京一眾世家中頗有份量，他家的孩子，又是嫡出，進宮都使得，怎肯委屈女兒做側妃。
太後思量半晌，終於想出個兩全的法子。
“到底是侯府嫡女，不可小瞧了去，這樣吧，將她娶作平妻，這樣也不算委屈了她，你看如何”
世上安得兩全之法啊，容懷聽了只是嘆氣: “就算我肯退一步，人家也未必願意。”
這月餘的相處，叫他曉得溫酒不是旁的女子，她有那樣的心性，平妻也不是多尊貴的體面，便是即刻叫她入宮為妃，想她也不一定會歡喜。
他自問是人中龍鳳，可哪裏不是天外有天，人家更不是非他不可。
太後聽了不得了，皺起眉不滿道: “這話可差，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況也不是叫人做妾，你這樣好，她哪裏就不肯了”
太後看出來了，兒子似乎有些鐵了心了，見他不答，便自顧自道。
“當年邊疆告急，你舅父全家戰死，連三歲小兒都沒能幸免，如今荷兒平安回來，我是她親姑母，你是她親表兄，除了我們母子倆，她再沒人可依靠了。”
“懷兒，你要知道，岳家已經沒人了，荷兒她無父無母，這些年也不知怎麽過得，又吃了多少苦，她若是要嫁別人，哪裏又有什麽頂好的人家給她挑，也是如今我還在，拼著一張老臉還能護著她，可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遠在他鄉，縱使你有心相護，終究不如夫妻來得好，我是不願委屈了她，否則兄長在天有靈，曉得他為國戰死，我這做妹子的享榮華富貴，他僅剩的女兒卻還受著苦，叫我怎麽忍心。總歸你是荷兒的親表兄，與她又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她嫁你我才能放心。”
緩了會兒，太後再言: “說到底，你們的婚事是先皇在世時親自定下的，如今她回來，自然也還是作數的，你若不遵，恐要落下口舌。”
容懷聽了這一兜話，原本混沌的腦子反而有些清醒了，人活一世，總得為自己拼次命，於是不死心道: “可求皇兄給個恩典，咱們為表妹尋個人品好的也成，有皇兄在……”
太後嘆了口氣， “你皇兄的確仁善，可終歸不是我肚子裏出去的，他是一國之君，先國後家，你可是忘了我為何讓你去封地待著了更不要說你表妹和他是半點關系都不沾的，哪裏能顧得上，更別說上心了。”
容懷沈了沈心，又想了個法子，忙道: “那我就認表妹為親妹，將她一道帶去臨安，在當地為她尋個好人家，這樣不也好嗎她若有個三災六病的，我與王妃立時就能顧上，我雖與溫姑娘接觸不多，但知她是個極和順的人，他日若嫁於我為妻，定會和我一樣關護表妹的。”
誰知太後聽完逐漸黑了臉色，也不言語了，沈沈看容懷一會兒，而後換了個坐姿，呷了口茶，才慢吞吞的說道: “哀家跟你透個底吧，那溫家不是普通世家，且不說他自家根基深厚，寵命優渥，那南安侯夫人的大兄更是個手握兵權的封疆大吏，你想娶溫三姑娘，有你皇兄在，只怕也不那麽好娶，方才哀家說為你娶她作平妻，也是打算你應下娶荷兒後便拼力為你博一博，並無十足的把握。”
可能事情並未像太後說的這般覆雜，但人人都有私心，太後為了兄長血脈，唯一的侄女，只能如此。
冗長的安靜過後，太後給了句準話。
“母後知曉你的為人，若你是個不中用的，我情願把荷兒托付給旁人，若你早些成了親，便是荷兒回來，她願意做妾我都未必肯，如今只一條，荷兒你必是不能辜負的，你們本就有婚約在，至於你的心上人，你若遂了我的意，我定為你籌謀，也絕不厚此薄彼。”
說罷太後擺擺手， “也不留你用飯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
於是容懷沈默著走出殿門。
皇宮內花柳夏意，各類花樹競相盛開，容懷卻再騰不出一絲閑情逸致，整個人失魂落魄，行屍走肉般。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他想不明白。
走了一段路，身後有人呼喚， “懷表兄”
那人一連叫了好幾聲容懷才回頭來看，岳兮荷小跑過來。
人走近了，唇邊淺淺笑著，和聲同他說: “表兄，昨日知你要來，我就做了些從前你愛吃的糕點，也不知你如今口味如何，且帶回去嘗嘗吧。”
早已過了二八年華的兮荷，如今再相見，仍然美麗動人，青澀褪去，多了一份穩重溫婉，正如雨後新生的白荷，潔白清麗。
容懷接過來，勉強也笑了笑: “我自然是愛吃的，勞你費心了。”
末了終是問了句: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岳兮荷依舊揚著笑: “好與不好的，總是活下來了，我只管往前看，表哥不必為我憂心，能再見到你和姑母，說明我的福氣在後頭呢。”
這話聽的人心裏發酸，眼前的女子黑發雪膚，唇色嫣紅，然而細看之下，眼角眉梢再不覆當年的明媚肆意。
等容懷拿著盒子走了，岳兮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神覆雜。
每個人都有私心，表兄有，她亦有。
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私心的人，除非有神的庇護，否則輕易是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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