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靈霧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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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霧寺
馬球場外一片郁郁蔥蔥，不知那些鳥雀是否也有午間小憩的習性，這會兒靜謐的林子裏只聞二人略帶粗重的呼吸聲幽幽翻滾著。
劫後餘生，溫酒內心的恐懼緩慢褪散。
她將目光移到男人白凈的面龐上，不算刺眼的日光從林間蔥蘢的翠葉空隙一層一層灑下來，為眼前人渡上一層柔暖的光圈，使得他的輪廓更顯柔和，愈發俊美。
兩個人挨得很近，男人身上有股好聞的清香味兒，似有若無的鉆進人鼻息中，溫酒一時有些楞神，待稍稍清醒些，連忙退開身子，笑著感激道: “我沒事兒，多謝懷王殿下出手相救。”
懷中的溫軟氣息驟然消散，容懷心頭一空，楞了楞，而後淺淺一笑: “你沒事就好。”
他方話落，便有人聲傳至: “阿酒表姐。”
溫酒循著聲響望過去，是江清月她們趕來了。
見有旁人過來，容懷略收了些情緒: “我先扶你起來吧，能站起來嗎”
“嗯。”
溫酒試著站起來，動了動腳，索性並未摔傷。
幾個姑娘甫一過來就將溫酒團團圍住，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表姐，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江清月哭喪著一張小臉兒，幾欲垂淚，她擔心的同時更多的是自責，埋怨若不是自己軟磨硬泡硬把表姐拉來，也不會有這一遭變故。
江清寧拉住溫酒好一番打量，這兒看看，那兒摸摸，確定她是真沒事兒後才放將一顆心重新放進肚子裏，末了瞧見江清月一副如喪考批的模樣，又忍不住揶揄幾句。
“好啦，阿酒表妹都還沒怎麽著呢，你到先哭上了。”
“溫妹妹吉人自有天相，瞧，這不正好好站在這兒嘛。”
眼見溫酒無事，江家姊妹倆終於想起一旁的容懷來，對視一眼，齊齊屈膝拜禮: “多謝殿下出手相救。”
“不必言謝，依本王看，還是先回去讓醫師診治一番的好。”
容懷柔柔一笑，話雖是對著江家姊妹倆說得，眼睛卻是一寸不離溫酒，落在眾女眼中，簡直溫柔的不像話，於是紛紛打起了眉眼官司。
無人註意的角落裏，蘇雲端一臉難以言說之色。
她同眾人一齊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燦爛的光輝罩在那對男女身上，他們都穿一身清雅的藍衣，陽光下是他們的絕世容顏，看上去登對極了。
贏了比賽的喜悅之情在這一刻煙消雲散，袖口下的一雙玉手死死攥著，她忽然想，如果今日受驚墜馬是的她該有多好啊。
此刻眾人都在關心溫酒，唯有李蓮玉註意到了蘇雲端嫉妒不甘的神情。
像是猜到了什麽，李蓮玉冷冷一笑，說起來，對手最了解對手，她和蘇雲端多年不對付，自然也曾留心到對方情系懷王這樁隱宗，眼下這一幕，只怕蘇雲端恨不得受驚墜馬的人是她自個兒吧。
李蓮玉心裏冷笑連連後又開始幸災樂禍，原本輸了比賽挺讓她不爽的，這會兒發覺蘇雲端的難堪之處她心裏又大大愉悅起來。
到底今日是蘇家做東，溫酒又是在和蘇雲端打球的時候出了意外，於情於理蘇雲端都脫不了幹系。
回到帳子時，黯然神傷，心情陰郁的蘇大小姐很快又恢覆了往日的圓滿周到，對著溫酒一個勁兒的道歉和自責。
“我那會兒真是昏了頭了，手裏舉著桿子便什麽都忘了，還好溫妹妹無事，否則真叫我過意不去。”
溫酒哪曉得她心裏那麽多小九九，往年她去馬球會時也見過不少這樣的意外，雖還一陣後怕，卻並不怪罪誰。
“蘇姑娘不必自責，這並不怪你。”
出了此事，溫酒也再沒興致逗留了，回城的馬車上，一向愛說話的江清月都沒怎麽言語，惹得溫酒頻頻註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摔下馬是的她呢。
“你這是怎麽了悶悶不樂的，”溫酒終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江清月看她一眼，過了會兒才癟癟嘴道: “就是覺得蘇姐姐怪怪的。”
“哪裏怪怪的”
“你不知道，那會兒你有了危險，李蓮玉當即就追了過去，可是蘇姐姐卻是只顧著進球，雖然這樣也沒什麽不對，但是我總覺得蘇姐姐才是會去救你的人，而不是……”
而不是一向討人厭的李蓮玉居然挺身而出。
溫酒看她一眼: “其實我也沒想到李姑娘會放棄和蘇姑娘搶球的機會而選擇來救我。”
頓了頓，又道: “不過人都有兩面，李姑娘只是平時不大討人喜罷了，總不是壞人，再者我同蘇姑娘本也沒甚情分的，賽場之上，她顧著贏也無可非議。”
話是如此，終是有些失了人心。
江清寧也道: “是了，不過萬幸有懷王殿下出手幫忙，否則後果可真不敢想。”
可不是麽，從前還聽人說起過，有人從馬上摔下來折斷了脖頸，當場就沒了氣息。
幾人一時心有戚戚焉，哪知江清寧話鋒一轉，聲音悠悠含笑: “不過我冷眼瞧著，王爺對阿酒表妹到是關心的很，那會兒眾人唯恐躲避不及，只有懷王殿下挺身而出，而且六妹妹你剛才是沒看見，王爺看阿酒表妹的那個眼神啊……哎呦……”
溫酒大囧，越說越不像話了，羞得她拿手去捶江清寧。
回到江府。
馬球會上的事兒自然瞞不過家裏諸位長輩，雖說溫酒一心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長輩們每日忙著打理庶務，她本就是外來客，已經叨擾許多，便不想再給人徒增煩惱的，然則江老夫人並不這麽想。
聽聞親親外孫女兒差點摔下馬去，江老夫人立時火急火燎來到溫酒所居的停雲小築拉著人翻來覆去的看，生怕有什麽傷處是她不知道的，又吩咐大夫人沈氏從庫房取出許多人參，燕窩的滋補品來給溫酒服用，說是壓驚最好。
“姥姥，阿酒沒事兒，用不著吃那些東西的。”
溫酒被江老夫人如臨大敵的模樣弄得心裏暖暖的。
江老夫人嗔她一眼，捂著她的小手道: “怎麽沒事兒，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莫要出去走動了。”
溫酒一靜，她原是打算五月初便要走的，這下仿佛不好說了，江老太太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幽幽道: “四丫頭過段日子便要出閣了，原說大丫頭嫁人後家裏便不如往常熱鬧了，如今四丫頭一走就更是了，我想著左右你這會能來臨安也是緣分，這一走再相見也沒個期限了，不若再多待一陣，等四丫頭嫁了再走也不遲。姥姥知道你定然想家的很，但老婆子我年歲也大了，如今日日看著你，就像看著你娘一樣。”
老人家都這樣說了，溫酒哪還會拒絕。
—
初夏的第一場雨很快降下，溫酒於睡夢中忽然醒來，耳邊是清脆的雨聲，她徑直來到屋檐下望著如霧的雨幕出神。
有那麽一個人很愛看雨，那人看雨時她愛看著那人，可惜雨就是雨，太陽一出來就沒有了，鏡花水月，不過是大夢一場空。
這般想著，忽而起了一陣沒頭腦的風，夏天的雨就是這樣，多是風吹雨淋的，溫酒不曾躲避，任由成串的水珠被風拂到面龐上，清醒又悲涼。
冷不妨身上一暖，回頭看去，春黛將一件碎花披風罩在她身上，關懷道: “姑娘仔細中了寒氣。”
溫酒沖她笑笑。
春黛又言: “晌午姑娘午睡時，三夫人身邊伺候的夏荷姐姐來傳話說，過兩日三夫人要帶六姑娘去靈霧寺上香，問姑娘您身上方便不，可要一同去。”
“靈霧寺”
“是了，靈霧寺是我們臨安最有名的寺廟，不論是保平安還是求姻緣，都十分靈驗。”
溫酒想了想: “那你過會兒去明月軒回話，就說我也去，煩三舅母勞心了。”
“是。”
—
靈霧寺坐落於城北六七裏地外的山林之中，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過禮佛貴在心誠，趕早不趕晚，是以天色微亮時，溫酒一行便自家中出發了。
三夫人虞氏單獨坐一輛車，溫酒和江清月兩個小輩一道也自在。
馬車上，江清月哈欠連天，溫酒看得好笑，卻也沒忘了問她: “寧表姐怎麽沒來呢”
江清月捂著嘴厭厭道: “四姐姐即將出嫁，二房一堆事兒，聽娘說，二伯母有意讓五姐姐跟著一起多學學。”
溫酒點點頭，雖說四表姐和五表姐都是庶出，但二舅母膝下無女，對她倆到也是不錯的。
江清月見溫酒若有所思，眨眨眼，帶著些好像是羞怯的面色道: “阿酒表姐，其實今日娘帶我來寺廟……是，是要給我相看人家呢。”
到底還是小姑娘，再怎麽開朗，碰上說親嫁人什麽的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溫酒一驚，打趣說: “我說你今兒打扮的怎麽這麽溫婉呢，道是如此啊。”
江清月俏臉微紅，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又垮下臉，癟了癟嘴: “娘也太心急了，就算四姐姐嫁了，上頭還有五姐兒呢，看把她給急得，好像我嫁不出去是的。”
“你也不小了，可以先慢慢挑著嘛。”
“害，定了親就約束了。”
兩姐妹就嫁人這件事兒說了一路，等她們一行人趕至靈霧寺山門口時，由朱紅大門望進前堂，似是已有不少香客在參拜。
深山古剎，梵音繞耳，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香火味兒，讓人心漸平靜。
守在門口的小師傅約麽十二三歲模樣，一路領著溫酒幾人去大殿中上香。
對著佛祖，溫酒虔誠拜了又拜，一願父母安康，長命百歲，二願自己順遂，大吉大利，黴運走開。
做完這些，溫酒主動對虞氏說: “三舅母，阿酒聽表妹說靈霧寺的風景甚好，便想自個兒前去逛逛。”
這話正中虞氏胃口，她自然不打算帶著溫酒一道去相看，當即便吩咐春黛好好照看溫酒。
春黛欣然領命，這靈霧寺她已來了不下數回了，很是熟悉。
“姑娘想先去哪處逛呢往東是祈福樹，南邊兒有片蓮池，想是已經開了罷。”
“這才五月，怕還是花苞吧，”溫酒有些不信。
春黛笑著搖搖頭: “姑娘有所不知，那片蓮池靠近後山的一處溫泉，受了熱，便比旁的花開得要早些。”
溫酒來了興致，等到了蓮池，果見滿池翠綠的荷葉中開出一株株亭亭玉立的蓮花來，嫩蕊凝珠，清香陣陣。
只是看著看著，溫酒心頭忽然沒來由的一陣悲傷，針紮似的泛起疼來，蓮花，又是蓮花，原來那所謂能救她性命的血蓮是為旁的女子所采。
再沒了賞花的興致，溫酒勉強忍住心中泛酸的漣漪，心中懊惱，她最近是怎麽了，怎麽老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春黛是個心細的女子，雖然不知道為何溫酒身上忽然散發出萎靡的氣息，卻也並不多問，仍舊笑呵呵道: “姑娘，咱們去祈福樹掛紅帶子祈福吧，廟裏的老師傅說了，只要誠心祈禱，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或許是被春黛歡欣的情緒所影響，亦或是溫酒刻意逼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幹的事，她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來到祈福樹下。
這顆祈福樹約有八九丈高，粗壯的枝幹上掛滿了紅布和香囊，比溫酒以往見過的所有樹木都要高大壯觀。
春黛拿出順路取來的祈福木牌，還有筆墨。
祈福木牌下墜著一塊紅布條。
溫酒先在木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然後將方才在殿中向佛祖祈求過的話再度寫下。
“姑娘不求姻緣嗎”春黛有些好奇。
溫酒拿起寫滿的紅布，吹了吹未幹的墨跡，緩緩道: “姻緣天註定，若是緣分到了，自然就會出現的。”
只盼不是孽緣就好。
說罷，溫酒望著祈福樹，奮力將手中的木牌往上一扔，不想勁兒用大了，那木牌居然從樹幹空隙間越了過去。
溫酒也不知究竟掛上沒，只聽對面忽然傳來一道輕呼聲。
呀，莫不是砸中了人
主仆兩人連忙繞過樹木去查看，只見木牌掉在一旁，一個穿白袍的男子正揉著腦袋。
“這位公子，你還好嗎”
那人收了動作轉過來，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面龐來。
“懷王殿下”溫酒驚呼。
“又見面了，溫姑娘，”容懷彎著眼睛，將手背在身後，長身玉立，俊美的過分。
“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溫酒歉意得笑笑。
“無妨。”
容懷笑得異常溫柔，心裏卻覺古怪好笑，怎麽他們每每碰面不是“你沒事兒吧”，就是“我沒事兒”的。
他俯身拾起那塊木牌，瞥一眼上面的娟秀小字，想起方才聽到的話，勾唇道: “溫姑娘到是與旁的女子不同，只盼平安，不求姻緣。”
溫酒還未出聲應答，容懷又直直望著她道: “姻緣天定，若是有緣，自會相見，子瑜也如是想。”
他有一雙仿佛時刻浸在水裏，好像會說話的眼眸，此刻裏頭盛滿了一種叫作溫柔的情愫，幾乎叫人溺進去。
溫酒看著他，呆呆問說: “子瑜是誰”
容懷一窒。
“子瑜是我的字。”
“啊，哦，”溫酒尷尬的揉了揉手。
容懷忽的靠近她，輕輕道: “你我相識，往後喚我子瑜便好。”
額。
溫酒下意識想要拒絕: “這不好吧……”
“難道你我之間的情分還當不得這般嗎”容懷忽然有些執拗。
溫酒大囧，這哪跟哪兒啊
她一時沒了言語，不知該說些什麽好，拿眼往四周亂看，卻見春黛不知何時站到了遠處去，樹下一時只有他們二人。
溫酒只好硬著頭皮顧左右而言他: “男女有別，還望殿下勿怪。”
容懷也不強求，抿唇看了溫酒一會兒，然後將木牌遞給她，溫酒伸手接住，容懷卻並不松開，輕輕握住她的手，繞到她身後，展臂用力一揚，掛著紅布的木牌一躍而上，輕易掛住了。
“多謝殿下。”
溫酒呼出一口氣，想將手抽出來，不妨容懷一個用力，幾乎撞進他懷裏。
她擡眸看他，又是那樣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來的眼神。
“其實你不知道，這是我第四次見你了。”
第四次溫酒納罕，在心底默默數起來。
“我頭回見你，你正坐在馬車上，掀開一角小小的簾子，莞爾一笑，像是盛放的蓮花，開在了人心上。”
幽靜的寺廟中，掛滿祈福紅布的大樹下站著一對年輕人，任誰瞧了都會以為是一對愛戀的男女在相擁訴情。
不遠千裏趕來的唐令怎麽也沒料到等待他的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怒火和妒意在心頭燃燒，然後一齊不要命似的湧上來，手指被唐令捏得咯咯作響，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樣，心裏又氣又酸，這些時日來，他吃不好，睡不好，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裏，沒曾想看到的居然會是這樣一副景象。
唐令竭力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原本心裏對溫酒的那些內疚悔恨一下子全都化成了委屈和不甘，妒意燒紅了他的一雙眼。
她怎麽能和別的男人這樣親密她怎麽敢
這視線太過火熱熾烈，容懷很難不註意到。
溫酒還在想著怎麽逃離這樣尷尬不知所措的局面，見容懷忽然看向別處，她也扭頭望過去，目光觸及那張熟悉的面孔，溫酒心頭霎時漏掉了一拍，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去。
他，他怎麽會在這裏
————————
我回來啦，後面就是追妻啦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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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溫酒內心的恐懼緩慢褪散。
她將目光移到男人白凈的面龐上，不算刺眼的日光從林間蔥蘢的翠葉空隙一層一層灑下來，為眼前人渡上一層柔暖的光圈，使得他的輪廓更顯柔和，愈發俊美。
兩個人挨得很近，男人身上有股好聞的清香味兒，似有若無的鉆進人鼻息中，溫酒一時有些楞神，待稍稍清醒些，連忙退開身子，笑著感激道: “我沒事兒，多謝懷王殿下出手相救。”
懷中的溫軟氣息驟然消散，容懷心頭一空，楞了楞，而後淺淺一笑: “你沒事就好。”
他方話落，便有人聲傳至: “阿酒表姐。”
溫酒循著聲響望過去，是江清月她們趕來了。
見有旁人過來，容懷略收了些情緒: “我先扶你起來吧，能站起來嗎”
“嗯。”
溫酒試著站起來，動了動腳，索性並未摔傷。
幾個姑娘甫一過來就將溫酒團團圍住，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表姐，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江清月哭喪著一張小臉兒，幾欲垂淚，她擔心的同時更多的是自責，埋怨若不是自己軟磨硬泡硬把表姐拉來，也不會有這一遭變故。
江清寧拉住溫酒好一番打量，這兒看看，那兒摸摸，確定她是真沒事兒後才放將一顆心重新放進肚子裏，末了瞧見江清月一副如喪考批的模樣，又忍不住揶揄幾句。
“好啦，阿酒表妹都還沒怎麽著呢，你到先哭上了。”
“溫妹妹吉人自有天相，瞧，這不正好好站在這兒嘛。”
眼見溫酒無事，江家姊妹倆終於想起一旁的容懷來，對視一眼，齊齊屈膝拜禮: “多謝殿下出手相救。”
“不必言謝，依本王看，還是先回去讓醫師診治一番的好。”
容懷柔柔一笑，話雖是對著江家姊妹倆說得，眼睛卻是一寸不離溫酒，落在眾女眼中，簡直溫柔的不像話，於是紛紛打起了眉眼官司。
無人註意的角落裏，蘇雲端一臉難以言說之色。
她同眾人一齊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燦爛的光輝罩在那對男女身上，他們都穿一身清雅的藍衣，陽光下是他們的絕世容顏，看上去登對極了。
贏了比賽的喜悅之情在這一刻煙消雲散，袖口下的一雙玉手死死攥著，她忽然想，如果今日受驚墜馬是的她該有多好啊。
此刻眾人都在關心溫酒，唯有李蓮玉註意到了蘇雲端嫉妒不甘的神情。
像是猜到了什麽，李蓮玉冷冷一笑，說起來，對手最了解對手，她和蘇雲端多年不對付，自然也曾留心到對方情系懷王這樁隱宗，眼下這一幕，只怕蘇雲端恨不得受驚墜馬的人是她自個兒吧。
李蓮玉心裏冷笑連連後又開始幸災樂禍，原本輸了比賽挺讓她不爽的，這會兒發覺蘇雲端的難堪之處她心裏又大大愉悅起來。
到底今日是蘇家做東，溫酒又是在和蘇雲端打球的時候出了意外，於情於理蘇雲端都脫不了幹系。
回到帳子時，黯然神傷，心情陰郁的蘇大小姐很快又恢覆了往日的圓滿周到，對著溫酒一個勁兒的道歉和自責。
“我那會兒真是昏了頭了，手裏舉著桿子便什麽都忘了，還好溫妹妹無事，否則真叫我過意不去。”
溫酒哪曉得她心裏那麽多小九九，往年她去馬球會時也見過不少這樣的意外，雖還一陣後怕，卻並不怪罪誰。
“蘇姑娘不必自責，這並不怪你。”
出了此事，溫酒也再沒興致逗留了，回城的馬車上，一向愛說話的江清月都沒怎麽言語，惹得溫酒頻頻註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摔下馬是的她呢。
“你這是怎麽了悶悶不樂的，”溫酒終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江清月看她一眼，過了會兒才癟癟嘴道: “就是覺得蘇姐姐怪怪的。”
“哪裏怪怪的”
“你不知道，那會兒你有了危險，李蓮玉當即就追了過去，可是蘇姐姐卻是只顧著進球，雖然這樣也沒什麽不對，但是我總覺得蘇姐姐才是會去救你的人，而不是……”
而不是一向討人厭的李蓮玉居然挺身而出。
溫酒看她一眼: “其實我也沒想到李姑娘會放棄和蘇姑娘搶球的機會而選擇來救我。”
頓了頓，又道: “不過人都有兩面，李姑娘只是平時不大討人喜罷了，總不是壞人，再者我同蘇姑娘本也沒甚情分的，賽場之上，她顧著贏也無可非議。”
話是如此，終是有些失了人心。
江清寧也道: “是了，不過萬幸有懷王殿下出手幫忙，否則後果可真不敢想。”
可不是麽，從前還聽人說起過，有人從馬上摔下來折斷了脖頸，當場就沒了氣息。
幾人一時心有戚戚焉，哪知江清寧話鋒一轉，聲音悠悠含笑: “不過我冷眼瞧著，王爺對阿酒表妹到是關心的很，那會兒眾人唯恐躲避不及，只有懷王殿下挺身而出，而且六妹妹你剛才是沒看見，王爺看阿酒表妹的那個眼神啊……哎呦……”
溫酒大囧，越說越不像話了，羞得她拿手去捶江清寧。
回到江府。
馬球會上的事兒自然瞞不過家裏諸位長輩，雖說溫酒一心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長輩們每日忙著打理庶務，她本就是外來客，已經叨擾許多，便不想再給人徒增煩惱的，然則江老夫人並不這麽想。
聽聞親親外孫女兒差點摔下馬去，江老夫人立時火急火燎來到溫酒所居的停雲小築拉著人翻來覆去的看，生怕有什麽傷處是她不知道的，又吩咐大夫人沈氏從庫房取出許多人參，燕窩的滋補品來給溫酒服用，說是壓驚最好。
“姥姥，阿酒沒事兒，用不著吃那些東西的。”
溫酒被江老夫人如臨大敵的模樣弄得心裏暖暖的。
江老夫人嗔她一眼，捂著她的小手道: “怎麽沒事兒，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莫要出去走動了。”
溫酒一靜，她原是打算五月初便要走的，這下仿佛不好說了，江老太太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幽幽道: “四丫頭過段日子便要出閣了，原說大丫頭嫁人後家裏便不如往常熱鬧了，如今四丫頭一走就更是了，我想著左右你這會能來臨安也是緣分，這一走再相見也沒個期限了，不若再多待一陣，等四丫頭嫁了再走也不遲。姥姥知道你定然想家的很，但老婆子我年歲也大了，如今日日看著你，就像看著你娘一樣。”
老人家都這樣說了，溫酒哪還會拒絕。
—
初夏的第一場雨很快降下，溫酒於睡夢中忽然醒來，耳邊是清脆的雨聲，她徑直來到屋檐下望著如霧的雨幕出神。
有那麽一個人很愛看雨，那人看雨時她愛看著那人，可惜雨就是雨，太陽一出來就沒有了，鏡花水月，不過是大夢一場空。
這般想著，忽而起了一陣沒頭腦的風，夏天的雨就是這樣，多是風吹雨淋的，溫酒不曾躲避，任由成串的水珠被風拂到面龐上，清醒又悲涼。
冷不妨身上一暖，回頭看去，春黛將一件碎花披風罩在她身上，關懷道: “姑娘仔細中了寒氣。”
溫酒沖她笑笑。
春黛又言: “晌午姑娘午睡時，三夫人身邊伺候的夏荷姐姐來傳話說，過兩日三夫人要帶六姑娘去靈霧寺上香，問姑娘您身上方便不，可要一同去。”
“靈霧寺”
“是了，靈霧寺是我們臨安最有名的寺廟，不論是保平安還是求姻緣，都十分靈驗。”
溫酒想了想: “那你過會兒去明月軒回話，就說我也去，煩三舅母勞心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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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霧寺坐落於城北六七裏地外的山林之中，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過禮佛貴在心誠，趕早不趕晚，是以天色微亮時，溫酒一行便自家中出發了。
三夫人虞氏單獨坐一輛車，溫酒和江清月兩個小輩一道也自在。
馬車上，江清月哈欠連天，溫酒看得好笑，卻也沒忘了問她: “寧表姐怎麽沒來呢”
江清月捂著嘴厭厭道: “四姐姐即將出嫁，二房一堆事兒，聽娘說，二伯母有意讓五姐姐跟著一起多學學。”
溫酒點點頭，雖說四表姐和五表姐都是庶出，但二舅母膝下無女，對她倆到也是不錯的。
江清月見溫酒若有所思，眨眨眼，帶著些好像是羞怯的面色道: “阿酒表姐，其實今日娘帶我來寺廟……是，是要給我相看人家呢。”
到底還是小姑娘，再怎麽開朗，碰上說親嫁人什麽的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溫酒一驚，打趣說: “我說你今兒打扮的怎麽這麽溫婉呢，道是如此啊。”
江清月俏臉微紅，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又垮下臉，癟了癟嘴: “娘也太心急了，就算四姐姐嫁了，上頭還有五姐兒呢，看把她給急得，好像我嫁不出去是的。”
“你也不小了，可以先慢慢挑著嘛。”
“害，定了親就約束了。”
兩姐妹就嫁人這件事兒說了一路，等她們一行人趕至靈霧寺山門口時，由朱紅大門望進前堂，似是已有不少香客在參拜。
深山古剎，梵音繞耳，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香火味兒，讓人心漸平靜。
守在門口的小師傅約麽十二三歲模樣，一路領著溫酒幾人去大殿中上香。
對著佛祖，溫酒虔誠拜了又拜，一願父母安康，長命百歲，二願自己順遂，大吉大利，黴運走開。
做完這些，溫酒主動對虞氏說: “三舅母，阿酒聽表妹說靈霧寺的風景甚好，便想自個兒前去逛逛。”
這話正中虞氏胃口，她自然不打算帶著溫酒一道去相看，當即便吩咐春黛好好照看溫酒。
春黛欣然領命，這靈霧寺她已來了不下數回了，很是熟悉。
“姑娘想先去哪處逛呢往東是祈福樹，南邊兒有片蓮池，想是已經開了罷。”
“這才五月，怕還是花苞吧，”溫酒有些不信。
春黛笑著搖搖頭: “姑娘有所不知，那片蓮池靠近後山的一處溫泉，受了熱，便比旁的花開得要早些。”
溫酒來了興致，等到了蓮池，果見滿池翠綠的荷葉中開出一株株亭亭玉立的蓮花來，嫩蕊凝珠，清香陣陣。
只是看著看著，溫酒心頭忽然沒來由的一陣悲傷，針紮似的泛起疼來，蓮花，又是蓮花，原來那所謂能救她性命的血蓮是為旁的女子所采。
再沒了賞花的興致，溫酒勉強忍住心中泛酸的漣漪，心中懊惱，她最近是怎麽了，怎麽老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春黛是個心細的女子，雖然不知道為何溫酒身上忽然散發出萎靡的氣息，卻也並不多問，仍舊笑呵呵道: “姑娘，咱們去祈福樹掛紅帶子祈福吧，廟裏的老師傅說了，只要誠心祈禱，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或許是被春黛歡欣的情緒所影響，亦或是溫酒刻意逼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幹的事，她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來到祈福樹下。
這顆祈福樹約有八九丈高，粗壯的枝幹上掛滿了紅布和香囊，比溫酒以往見過的所有樹木都要高大壯觀。
春黛拿出順路取來的祈福木牌，還有筆墨。
祈福木牌下墜著一塊紅布條。
溫酒先在木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然後將方才在殿中向佛祖祈求過的話再度寫下。
“姑娘不求姻緣嗎”春黛有些好奇。
溫酒拿起寫滿的紅布，吹了吹未幹的墨跡，緩緩道: “姻緣天註定，若是緣分到了，自然就會出現的。”
只盼不是孽緣就好。
說罷，溫酒望著祈福樹，奮力將手中的木牌往上一扔，不想勁兒用大了，那木牌居然從樹幹空隙間越了過去。
溫酒也不知究竟掛上沒，只聽對面忽然傳來一道輕呼聲。
呀，莫不是砸中了人
主仆兩人連忙繞過樹木去查看，只見木牌掉在一旁，一個穿白袍的男子正揉著腦袋。
“這位公子，你還好嗎”
那人收了動作轉過來，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面龐來。
“懷王殿下”溫酒驚呼。
“又見面了，溫姑娘，”容懷彎著眼睛，將手背在身後，長身玉立，俊美的過分。
“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溫酒歉意得笑笑。
“無妨。”
容懷笑得異常溫柔，心裏卻覺古怪好笑，怎麽他們每每碰面不是“你沒事兒吧”，就是“我沒事兒”的。
他俯身拾起那塊木牌，瞥一眼上面的娟秀小字，想起方才聽到的話，勾唇道: “溫姑娘到是與旁的女子不同，只盼平安，不求姻緣。”
溫酒還未出聲應答，容懷又直直望著她道: “姻緣天定，若是有緣，自會相見，子瑜也如是想。”
他有一雙仿佛時刻浸在水裏，好像會說話的眼眸，此刻裏頭盛滿了一種叫作溫柔的情愫，幾乎叫人溺進去。
溫酒看著他，呆呆問說: “子瑜是誰”
容懷一窒。
“子瑜是我的字。”
“啊，哦，”溫酒尷尬的揉了揉手。
容懷忽的靠近她，輕輕道: “你我相識，往後喚我子瑜便好。”
額。
溫酒下意識想要拒絕: “這不好吧……”
“難道你我之間的情分還當不得這般嗎”容懷忽然有些執拗。
溫酒大囧，這哪跟哪兒啊
她一時沒了言語，不知該說些什麽好，拿眼往四周亂看，卻見春黛不知何時站到了遠處去，樹下一時只有他們二人。
溫酒只好硬著頭皮顧左右而言他: “男女有別，還望殿下勿怪。”
容懷也不強求，抿唇看了溫酒一會兒，然後將木牌遞給她，溫酒伸手接住，容懷卻並不松開，輕輕握住她的手，繞到她身後，展臂用力一揚，掛著紅布的木牌一躍而上，輕易掛住了。
“多謝殿下。”
溫酒呼出一口氣，想將手抽出來，不妨容懷一個用力，幾乎撞進他懷裏。
她擡眸看他，又是那樣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來的眼神。
“其實你不知道，這是我第四次見你了。”
第四次溫酒納罕，在心底默默數起來。
“我頭回見你，你正坐在馬車上，掀開一角小小的簾子，莞爾一笑，像是盛放的蓮花，開在了人心上。”
幽靜的寺廟中，掛滿祈福紅布的大樹下站著一對年輕人，任誰瞧了都會以為是一對愛戀的男女在相擁訴情。
不遠千裏趕來的唐令怎麽也沒料到等待他的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怒火和妒意在心頭燃燒，然後一齊不要命似的湧上來，手指被唐令捏得咯咯作響，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樣，心裏又氣又酸，這些時日來，他吃不好，睡不好，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裏，沒曾想看到的居然會是這樣一副景象。
唐令竭力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原本心裏對溫酒的那些內疚悔恨一下子全都化成了委屈和不甘，妒意燒紅了他的一雙眼。
她怎麽能和別的男人這樣親密她怎麽敢
這視線太過火熱熾烈，容懷很難不註意到。
溫酒還在想著怎麽逃離這樣尷尬不知所措的局面，見容懷忽然看向別處，她也扭頭望過去，目光觸及那張熟悉的面孔，溫酒心頭霎時漏掉了一拍，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去。
他，他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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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啦，後面就是追妻啦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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