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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如星如塵(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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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時帶段南唐去南巷尾的鎖匠鋪,配了一把萬用鑰匙後。

已是夜深煙火盡,霰雪白茫茫。

道路上凝了霜,馬車跑起來有些費勁。

夏清時撩開簾子,望了一眼空無一人的道路,忽然很想在雪地裏走走……

摘星趕了馬車在身後遠遠的跟著。

段南唐與夏清時並肩走在道路上。

“你上一次認真的看星星是什麽時候?”段南唐忽然開口問。

夏清時下意識的仰起頭,看了一眼淩亂的散布著星子的夜空,一下有些想不起來。

過了好久,才緩緩答到:“應該是我在家的時候,那時候無憂無慮,才會在夜裏好好的擡頭,仔細認真的看那每一顆星星。”

阿爹出事之後,她也仰頭看過天上的星星,但皆只是看一眼而已,匆匆既過。

聽夏清時說完,段南唐笑了起來。

其實段南唐真心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溫柔,與他平日殺伐決斷的氣質全不一樣,也與在人前偽裝時的嬉笑感不同。

或許是因為罕見,當驟然出現在你眼前的時候,你便會為之怦然心動。

段南唐的笑一瞬即逝,和天上的流星一樣。

他一下拉起了夏清時的手,在這寒涼的夜裏,兩人頭頂都蒙著一層薄薄的露水。

然後開口道:“我上一次認真的看星星是在那小小的山谷之中,也是一生之中第一次發現原來世上竟還有如此美好的事物。”

夏清時的心軟了軟,她垂下了頭,看著段南唐的緙絲腰帶上那一只用金線繡著的燕子。

他生在皇宮之中,身為皇後的兒子,是尊貴而不可輕視的。

卻又是最無奈可憐的。

夏清時很想緊緊的抱住段南唐,甚至是跨過時光抱住那個曾擔憂害怕的小小孩童,告訴他今後永遠不會再孤單一個人。

可想到摘星還跟著他們後頭,夏清時只是緊了緊手,讓自己的手心與段南唐的手心貼得更緊了些。

再未說什麽話,兩人一路無言的走到了宮門口。

這才重新坐上了馬車,由摘星載著將夏清時送進了宮中。

剛過了第一道宮門,夏清時便下了車,獨自一人往漱石苑裏去。

看著夏清時的背影在宮墻後消失不見了,段南唐這才將簾子放了下來。

在段南唐放下簾子的剎那,摘星低聲問道:“殿下是真的對夏清時動感情了嗎?”

在摘星心中,她的主子三殿下段南唐從來都是一個無情的人。

怎麽會如此輕易的對一個女人動心。

段南唐並未回她,只是坐在車裏,覆又重新將簾子撩了起來,望向皇宮那方繁華殿宇的上空,淡淡的好似自言自語道:“這裏的星空與別處也並無二致,一樣的明亮美好,我卻從未發現過。”

摘星將馬鞭緊握在手中,良久,才揚起鞭子重重的抽在馬背上,馬兒高哼一聲,揚蹄而行。

……

夏清時眼見天色不早,元宵夜宴即將開始,加快了腳步。

宮中的熱鬧全都聚集在了一處,四下裏頓時顯得空曠起來。

只有偶爾一隊穿錦衣的帶刀侍衛從旁走過。

穿過第二道宮門,青石板路上便僅剩夏清時一人的腳步聲了,連帶刀侍衛都不見一個。

夏清時一路小跑著往漱石苑去,自己一日未歸,只怕安嬤嬤她們幾個都要急瘋了。

剛跑了沒兩步,忽然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

本以為是路過的宮女什麽的,可一路過去,那腳步聲竟一直跟在夏清時的身後。

她加快腳步,腳步聲便跟著急促起來,她放慢腳步,腳步聲又變得遲緩。

夏清時心中疑惑,猛地回過頭去,只見到不遠處一個金黃色的身影一晃而過,隱入宮墻側,朱紅色的小門中消失不見。

看穿著,應該是個侍衛。

興許只是順路,夏清時摸了摸下巴,轉身繼續往前走。

可沒走一會兒,身後的腳步聲便又響了起來。

如影隨形般,一直跟著她,卻又始終找不到人。

一直到夏清時一腳邁進了漱石苑,腳步聲這才戛然而止。

安嬤嬤提著燈籠,綠筠和梳兒一左一右的迎了上來,夏清時回首望去,仍是一片金黃色的身影,在她目光觸及之時,竄入了綠竹旁的假山後面。

待夏清時換好宮服,帶著綠筠和安嬤嬤到達夜宴時。

宴會已開始多時了。

這次晚宴宮人來得格外的齊,便連久不出席這種熱鬧場合的昭嬪也來了。

這還是夏清時第一次見到昭嬪,她整個人看起來清心寡欲,如同一支被斜插在花瓶淺水中的竹。穿一身綠沈素色的長裙,發上幾枚綰髻的銀釵,面容淡雅沈靜,不動聲色的坐在桌案前,眸光低垂,不知道在看些什麽,心思卻全沒有在這夜宴上面。

感受到夏清時望過來的目光,昭嬪擡起了頭,沖著夏清時遙遙一笑,點了點頭,隨即又垂下了臉去。

稚兒坐在昭嬪旁邊,卻連夏清時來了也沒有註意到,一雙眼睛只顧著往下首文武百官的席位間看。

夏清時順著稚兒的眸光,一下就看到了沈臨洛。

他看起來意氣風發,坐在十數人之中,讓其餘一並的人都失了顏色。

夏清時瞬間明白了稚兒眸光中的意味。

原來她一直喜歡的男人竟然是他。

也是,沈臨洛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年紀輕輕已官至太傅,既能文又能武,不知是多少閨閣少女的夢中人。

安嬤嬤見公主盯著沈太傅看個不停,俯下身來,解釋道:“沈太傅平定陜關流民的叛亂,前日剛得勝還朝,今日晚宴皇上特意邀他前來,說是有重賞。”

安嬤嬤的話音剛落,便聽順德帝哈哈一笑道:“今日元宵晚宴除了慶賀朕的一子一女得天保佑安然歸來外,更要重賞太傅年輕有為便立下汗馬功勞,替朕平定天下。”

說罷看著沈臨洛道:“沈太傅,你想要什麽?”

沈臨洛連忙起身跪拜道:“謝陛下隆恩,替皇上分憂是臣的分內之事,臣不敢要什麽賞賜。”

想了想,又洋洋灑灑的笑了起來:“不過,陛下若能賞臣一壺好酒,容臣一醉方休,做個美夢,倒也不錯。”

順德帝手一擡:“就知道你愛酒,早替你準備好了!”

朱公公親自捧著一個梅子色的瑪瑙酒壺,恭恭敬敬的遞到沈臨洛手中。

沈臨洛當即扭開壺蓋,一仰頭喝下兩口。

止不住的讚道:“好酒!只這一壺酒便足以抵黃金千兩,美廈萬座,臣多謝皇上!”

沈臨洛剛說完,只聽順德帝身旁,佳樂貴妃輕聲細語地沖沈臨洛道:“沈太傅立下的是於南玉江山社稷、國泰民安有關的大功勞,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闖出來的,豈是一壺美酒便可足夠的?”

佳樂貴妃說話間,夏清時下意識的便朝她看去,這一看之下只覺得渾身一震。

佳樂貴妃今日裝扮得出塵絕艷,最令人矚目的是,她耳畔那一枚造型別致,做工精巧的耳墜子。

只見那耳珰用半透明的琉璃玉所制,兩頭大,中間細,如同腰鼓一般,其中還有一個小孔,孔中穿過一條纖細的銀線,銀線底端墜著粒玉石雕刻的燈籠花模樣的鈴鐺。

花瓣脈絡分明,格外的可愛。

正是那枚明月珰。

怎麽會?

夏清時再聽不清佳樂貴妃在說些什麽,只顧著盯著那對明月珰看。

這副明月珰全天下僅有三對,其中兩對夏清時已在宮中找到。

她曾親眼見到大公主瑤姬和三公主玉姬耳間各有一副,而那第三副便是遺落在她娘房中的罪證。

怎麽又會出現這第四的一副?

夏清時本以為摸清了那三副耳墜的蹤跡,便可找到她娘房中那一副明月珰究竟是來自宮中的哪一位,在看到瑤姬和玉姬的耳墜後,她自然而然便的將目標指向了佳樂貴妃。

可此時此刻,夏清時一時間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

難道這耳墜本就不止三副?又或者誰戴的是假冒仿制的?

正思緒萬千,恍惚間忽然聽到佳樂貴妃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斂了心神,便見眼前的眾人竟都望著自己。

夏清時怔了怔,低聲問身旁的綠筠:“我有什麽不妥嗎?怎麽人人都盯著我看?”

綠筠忙道:“公主,佳樂貴妃剛剛請皇上替太傅賜婚,太傅大人求了你。”

“什麽?!”夏清時登時回過頭去,正好和沈臨洛望過來的眸光對上,沈臨洛揚唇一笑。

這一笑,笑得夏清時天旋地轉,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也不知這人怎麽想的,若不想成親拒絕便是,怎麽偏偏扯上了自己!

夏清時站了起來,沖著皇上鞠了一躬,正想以剛入宮不久,與父皇團聚時間尚短,不忍分離為由拒絕。

話還未出口,便見飲音公主徑直走到順德帝跟前,盈盈拜下,一字一句道:“父皇,女兒願嫁給太傅。”

夏清時頓時放下心來,有人替自己嫁就好。

哪知又聽沈臨洛開口道:“臣只想娶葵公主良月一人為妻。”

“這……”順德帝的眸光在飲音和夏清時之間交替,不待他說話,飲音行了個禮,又道:“父皇,女兒願意效仿娥皇女英,與葵姬一同嫁給沈太傅。”

夏清時轉頭看向段南唐,只見他淡然的坐於席間,面容如山水般波瀾不驚,眸光裏卻浮起曲曲折折的情緒。

心微微一皺,夏清時忙向順德帝跪下,請求道:“父皇,女兒剛剛回宮,與父皇相聚甚短,還不想嫁人。”

佳樂貴妃淡淡一笑,寬慰道:“女兒都愛這般說,可一旦真嫁了人,便把父母皆拋到腦後去了。”

說著扭過頭沖順德帝道:“我看吶,這朝堂內外,普天之下,再無一人比得上沈太傅了,陛下真疼愛葵姬,定要勸她嫁了去,若舍不得,平日裏多回幾趟宮也就是了。”

佳樂貴妃只想讓夏清時遠離皇宮,她看著夏清時那雙水靈聰慧的眸子,每日裏都擔心著她有朝一日看穿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隱秘。

而她一旦出了宮,所有的秘密便都被掩藏在了這深深的宮墻之中,再無處可尋。

再說,在宮外佳樂的刀子也更鋒利一些。

“宛君說得對。”順德帝點了點頭,看了看飲音,又看向夏清時,忽然朗聲到,“平定陜關叛亂沈太傅功不可沒,朕今日將飲音、葵姬二女賜予你,從今往後,你便是朕的駙馬。”

“葵姬,朕封你為綰陶公主,與飲音不分高低同為沈臨洛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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