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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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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章

◎陰差陽錯◎

初秋的傍晚,微風輕拂,清爽怡人。

肥大的灰色道袍掩不去柳煙鈺婀娜的身姿,她與婢女凝兒一前一後自山上下來。

仙草山遠近聞名,山路蜿蜒,山頂處是座寺廟,廟裏的寧安師太醫術高明,常有患者不懼山路,虔誠來求,其中不乏達官貴人。但寧安師太個性獨特,接診與否,只在一念之間。不論貧窮富貴,若是拒了便無餘地。

仙草山腳下有一座客棧,二層小樓簡約陳舊,此時門前燈籠高懸,隔老遠便聽到店小二聒噪的聲音,“客官,裏面請!”

走至門前,柳煙鈺腳步一頓,凝兒頓悟,麻利走到前面,店小二轉過頭,尚未開口,凝兒便道:“二樓西,第三間。”

店小二趕緊做了個請的動作:“裏面請!”

柳煙鈺低垂著眉眼,在凝兒引領下緩步上樓,往西走了十幾步之後,凝兒駐足敲門:“大小姐來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

柳煙鈺神色淡然地走了進去。

姿色艷麗的柳昕雲纖纖玉手輕撫過自己面龐,微微轉頭看過來。

冷淡面龐逐漸化開一抹笑容:“姐姐,你終於來了。”

明明笑著,音色也是親切無比,聽在柳煙鈺耳邊卻毫無姊妹情分可言。

她是柳家嫡女,父親乃是太醫院醫士,母親在世時,父親便十分寵愛麗姨娘,母親郁郁寡歡,在她十歲那年不幸病逝,麗姨娘掌了管家之權,與自己的女兒柳昕雲處處為難柳煙鈺,更是找準時機,將其趕於仙草山寺廟,美其名曰為其母祈福,這一祈便是八年。

八年間,柳煙鈺回柳府的日子屈指可數。父親柳德宇在麗姨娘的耳鬢廝磨之下,早已認可了她的說法,長女愚笨無知,命格不好,需得在仙草山修行祈福,才不致妨礙柳家興旺。

柳煙鈺初聽到這種傳言,冷笑不已,父親但凡有一絲理智,也不至於被麗姨娘哄騙了去。

自母親去世,她便像沒了親人的野草,萬事都得依靠自己。也幸得寺廟裏的寧安師太善待於她,不僅教她讀書識字,還將自己所擅長的醫術傾囊相授。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今日,這位她近乎忘記模樣的妹妹突然遣凝兒來傳信,說是要見上一面。

柳煙鈺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人既然已經到了山腳下,見見倒也無妨,她便下來了。

面對妹妹的“熱情”,她不卑不亢,在圓桌前坐下,單刀直入:“妹妹所來何事?”

語氣清淡,無任何偽裝。

熱臉貼了冷屁股,柳昕雲眉頭一皺,面色沈下來,語氣譏諷道:“姐姐還真是愚笨無知,見到妹妹竟也這般冷漠,看來在寺廟裏也沒得到多少修行,還得繼續著才好。”

“我來,不是聽你的瘋言瘋語的,有事說,沒事,我便要走了。”柳煙鈺不願與她糾纏,眼神冷冷看向她,“你若是知禮守節,你若是對我這個姐姐還有半絲情份,這仙草山不過幾百米高,你怎麽不爬上去探望長姐?還需要我這個姐姐跑下來見你?”

柳昕雲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偏偏柳煙鈺說得句句在理,她半絲也辯駁不得。

她冷哼一聲:“姐姐這張嘴,還真是不饒人。”她索性不裝了,“母親差我來找你,我到了嫁娶年齡,父親卻說長姐未嫁,我不能嫁。你不管嫁與不嫁,得空要回家跟父親說明白,若是嫁,早早找戶合適的人家嫁過去,若是不嫁,定要跟父親表明態度,不能耽誤我的大好年華。”

原來是為了嫁娶之事。

父親雖說不關心柳煙鈺,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守的。柳昕雲今年剛滿16歲,正是嫁人的好時機。兩年前她滿16歲的時候,卻不曾有人關心自己的婚嫁大事。

這會子,倒上起心來了。

柳煙鈺垂下眉眼,“我知道了。”

說罷便起身往外走。

“你,你就這樣走了?”柳昕雲氣結,聲音尖銳,“你還沒說你要如何呢!”

柳煙鈺頭也不回,“我要如何,還輪不著跟你說道。”

說罷,她再不管身後,自顧向外去了。

凝兒是府裏的婢女,只負責通知她。下山的時候是兩個人,回去的時候,則要獨自行走。

夜色漸沈,山間樹葉沙沙,柳煙鈺卻並不覺得怕。

在山裏生活久了,樹木、花草、山石恍若都有了感情。

至少比柳府那些所謂的親人要親切些。

爬至半山腰,柳煙鈺手探向袖口,猛地驚了下。

竟有東西落到客棧。

她下山時,順便在路邊采了幾味草藥,用草繩系好,放置袖口。在客棧之時順手放在圓桌之上,準備走時再拿著。臨到末了,竟是忘了。

她懊惱地閉了下眼睛。

草藥於她,是極珍貴的東西。

雖說山上定然還有,可有些東西可遇不可求,偶然會遇到,但真花費時間去尋,卻不一定尋得到。

思及草藥的珍貴程度,柳煙鈺在半山腰頓了會兒。

這來來回回的,估摸著再到客棧,怕是要子夜時分了。

權衡一會兒之後,柳煙鈺果斷轉身,匆匆往山下而去。

子夜時分,客棧燈籠依舊高懸,只是偏冷清了些。

門口寂寥,無任何人走動。

店小二坐在客桌後,昏昏欲睡。

柳煙鈺輕手輕腳走過,店小二毫無所覺。

走至二樓,柳煙鈺照舊往西走了十幾步,在客房門前駐足,四周雅雀無聲,光線暗沈。她耳朵貼到門板上。

聽不到任何動靜。

她擡手,正準備叩門。

吱呀一聲,門竟從裏面打開,一只大掌伸出來,抓住她的胳膊便將人給扯了進去。

柳煙鈺吃驚,踉蹌幾步跌到來人身上。

身後門板咣當合上。

天旋地轉之間,柳煙鈺瘦弱的身軀被壓到了床板之上。

她聞到了劇烈而濃重的味道。

反應過來壓向自己的是高大男子,柳煙鈺迅速而猛烈地反抗起來,她雙手猛力推向對方,雙腿也拼盡全力蹬、踹,可對方身體像鐵塔一般,桎梏得她緊緊的。她費力半天,未脫身絲毫。

她顫聲喝問:“誰,你倒底是誰?”

對方不答,雙手開始扯動她的衣裳……

“嗚……”她要尖叫,對方似乎不耐煩,索性以唇封唇,將所有的雜音給堵了回去……

嬌柔的花兒開在荒野,突遇急風驟雨,花兒隨風淩亂,瘋狂搖擺,欲落不落。

風停雨歇,花兒蔫答答的。

可細看,卻也額外添了幾分嬌艷之色。

一柱香的時間過後,男子累極趴倒在柳煙鈺的身側。

停了會兒,柳煙鈺慢慢坐起,黑暗中,她手慢慢摸向男子的鼻端。

探尋到對方的呼吸之後,她收回手,下床,摸索到自己的衣裳,逐一攏到身上。

據她學醫多年的經驗,男子是中了劇烈的媚毒,毒性之大,使男子失卻了常人的心智,只有依著本能行事。

行事結束,便暈了過去。

不是睡著,是暈了。

真是天降禍事。

柳煙鈺顧不得草藥不草藥的,胡亂攏好衣裳之後,便匆匆下樓而去。

店小二已然趴倒在桌上,睡得呼呼的。

店內燭火不知何時已然熄了,只有門口兩盞高懸的燈籠,泛著朦朧昏暗的光芒。

柳煙鈺如做賊般逃了出去,在山間小路上拔足狂奔。

耳邊風聲呼呼。

她只知道不停地跑啊跑。

不知跑了多久,她雙腿發軟,踉蹌幾下軟綿綿地跪到了路邊。

累極痛極。

她半絲也動不了,身子緩緩倒了下去。

下山時還是青澀少女,這會兒,已然成了婦人。

柳煙鈺發絲淩亂地躺在草石之間,仰頭看天。

天際灰蒙蒙的。

月亮被烏雲遮住,

明日,怕是要下雨了。

緩了有半柱香的時間,柳煙鈺恢覆了些體力,她掙紮著爬起來,腳步虛浮地往前走。

回到寺廟,她悄悄摸進自己的屋子。

提桶打水,擦洗身體之後換了衣服。

整理好自己,她沒有休息,拖著疲憊的身子,到溪邊洗衣。

一切整理完,天邊泛起魚肚白。

天亮了。

柳煙鈺來到廚房,洗米下鍋,蓋上鍋蓋後,蹲到竈邊燒火。

寧安師太手撚佛珠來到門口,眼神往屋內瞟了眼,“何時回的?”

柳煙鈺忙起身,“師傅,我是半夜回的,沒敢打擾您休息。”

“家裏沒什麽事兒吧?”

“是婚嫁之事,父親要守規矩,長女嫁了之後才能嫁次女,所以妹妹來找,嫌我礙事。”

師太不是旁人,柳煙鈺句句直白。

“你待要如何?”

寧安師太打量眼前柔弱的女子,“你要削發,為師執意不允。青燈古佛,短時間可以,若是一生如此,怕是太寂寥了些。”

柳煙鈺搖頭:“師傅,我心已決,幾日後便回家向父親表明心跡,了卻紅塵,出家為尼。”

見過母親寂寞悲苦的後宅生活,她不願再涉足進去,寧願如師傅這般清苦一生。

“時機不到,且等等吧。”寧安師太搖搖頭,離開。

柳煙鈺盯著師傅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蹲下身子繼續燒火。

寺廟裏的生活固然單調乏味,可內心相對平靜安穩。八年時間,柳煙鈺心性已然淡泊。

對父親,無任何期許。

母親在世時,父親漠然視之,沒有給到正妻應有的尊重,連帶著她這個女兒也得不到半絲疼寵。

麗姨娘三言兩語,便可擾了他的心智。

她還能指望這個父親什麽?

對父親雖說不喜,但好歹是血緣關聯著。至於麗姨娘和繼妹,柳煙鈺不僅無感,甚至是厭惡和憎恨了。

在府裏的那幾年,麗姨娘仗著父親的寵愛,沒少對她打罵欺辱,母親軟弱的性子,拿不出半絲正妻的架子,成天讓一個姨娘在府裏作威作福。

有麗姨娘的倚仗,柳昕雲更是目中無人,動轍搶奪柳煙鈺的衣服釵飾,柳煙鈺不服氣,兩人便廝打起來。

告到父親那裏,受罰挨打的,就只有柳煙鈺。

長此以往,柳煙鈺不再反抗,選擇默默忍受。

母親在世尚且如此,等到母親走了,她的日子可想而知。所以當麗姨娘遣她到仙草山寺廟時,柳煙鈺不僅不傷心難過,反而是如釋重負。

終於可以脫離苦海自由喘息了。

八年下來,她在寧安師太這裏,不僅學會了識文斷字,也學會了許多醫術,會辨識采摘利用各種中藥,還學會了針灸。寧安師太說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醫術水平已在自己之上。

有能力,可以助人。

柳煙鈺覺得這樣的日子便是她想要的。

她心性淡泊處世沈穩,哪怕昨晚遭遇失身之痛,她傷心難過的時間,不過是躺在草叢裏那一會兒。

事情已經發生,無可挽回。

她本就無心嫁娶,身子失了也就失了。

再要勸慰自己的話,便是救了那男子一命。

人孰好孰壞不說。

起碼是條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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