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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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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2章

◎胥康隱疾◎

天光大亮,客棧二樓西邊第三間的客房裏,似灘爛泥般癱在床榻之上的胥康悠悠醒轉。

他眉目冷瑟,凝神思慮片刻,這才慢慢裸身坐起。

目光所及,皆是淩亂。

窗戶大開著,地上,床榻邊上,衣服被扔得到處都是,兩只靴子,一只在門後,一只則歪在床側。

他閉了下眼。

頭痛欲裂。

門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咚咚咚,接著不斷傳來開關門的聲音,由遠及近,終於,停在門前。

咚!

隨著門板沖撞而開,太子近侍曾澤安焦慮不安地闖了進來。

當看到胥康,他將門掩好,疾步上前跪下,“殿下!”

昨日太子胥康在距此幾裏之外的酒館裏密會武將陳之鶴,因為是密會,所以派曾澤安在樓下把守。之後兩人皆消失不見,曾澤安帶領一眾侍衛像無頭蒼蠅般找了一宿。

他擡起頭來,審視殿下全身,“殿下,您如何了?”

胥康表情冷冽,“帶陳之鶴來見我。”

“陳之鶴?”

“是,他昨日與我飲酒,使我中了極其嚴重的媚毒,我察覺之後跳窗而出,眼睛辨識不清方向,不知為何來到了這裏。”

中媚毒之後,眼睛耳朵幾乎喪失了功能,自己如何來到這裏,來到這裏之後又與誰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

“媚毒!”

曾澤安驚恐,“殿下,現在感覺如何?”

“渾身無力,疼痛難耐。”

“殿下身體最為要緊。當務之急,還是回宮醫治吧。”曾澤安忐忑勸道。

“不,我首先要知道陳之鶴為何如此,”胥康面露蕭殺之色,“我於他有救命之恩,他何以要背叛我?”

他想不通想不透。

必得找來陳之鶴問個明白,若是他果真背叛自己,必叫他血濺當場。

曾澤安看出胥康眼中的滔天恨意,應了聲之後出去。

不多時,他覆又回來。

近前幾步,低聲稟報:“我剛才去陳府查看,陳之鶴同您一樣,中了媚毒,比之您癥狀更為嚴重,他現在目不能視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有郎中給他診治,說情況改善有待時日,幸昨日已與女子過夜,否則早已性命不保。他想要來見您,被我阻止。他悲切萬分,不知為何會發生此種事情,請您務必養好身體,他日定來負荊請罪。”

稟報完,曾澤安躬身退後幾步。

胥康已換上新衣,雖身心俱疲,但眼中寒光閃射,渾身散發冰冷之意。

“昨日你未曾去過陳府?”

“去過,府內府外找了個遍,不曾見到殿下和陳子鶴蹤跡,彼時陳之鶴宿在別處,所以我們便離開了。剛才特意去察探具體情況。”

“依你看,何人所為?”

“尚不能下定論,”曾澤安猶豫半晌,“皇後那邊,恐脫不了幹系。”

能神不知鬼不覺,令太子與陳之鶴同時中毒,非常人所能辦到。

胥康眸色沈沈,“查,細細查,我定要知道個分曉。”

門外有侍衛匆匆進來,進來後,面色凝重。

胥康心知不妙,沈聲問:“何事!”

“酒館內已無活口,均被人殺害。”

曾澤安驚了下:“這麽快?”

胥康閉了下眼,“回宮!”

*

回到柳府,柳昕雲氣哼哼地去找母親。

麗姨娘正對鏡梳妝,見女兒進來,還刻意扶了扶剛插上的釵飾,笑著問道:“雲兒快來瞧瞧,這釵飾的顏色可配我?”

柳昕雲胡亂瞧了眼,“配。”

聽到女兒語氣不對,麗姨娘側過身,眉頭微皺,“她說什麽了?怎的把你氣成了這樣?”

“她嘴巴鋒利得很,句句不饒人,我問她是否要嫁,她卻不與我說,她,她,”柳昕雲氣鼓鼓地道,“她說輪不著跟我說道,真是氣煞我了。”

“她竟這樣說?”麗姨娘不樂意了,“讓她待在仙草山,那是我的慈悲,若是在你的婚事上攔擋於你,我定不能饒了她。”

“她不會是要找父親,讓父親幫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那死丫頭,保不齊會有這樣的心思。你父親雖說只是太醫院的醫士,但在宮裏常來常往的,總免不了結識些貴人。柳煙鈺那丫頭打小我看著就不是個善茬,小的時候就動轍找你父親告狀,還敢動手打你。父親責罵她之時,她總是一臉不服氣的樣子。我現在想想還是恨得慌。”

就是不願看柳煙鈺那倔犟的眼神才將她打發得遠遠的。

可到了嫁娶的年紀,卻還是要來擾亂她的心緒。

“那要怎麽辦?她若是仗著嫡長女的身份,萬一挑到了什麽好人家,到時為難我和母親怎麽辦?”柳昕雲開始擔憂起來,“保不齊她想當個王爺侍妾或者是將軍夫人的,我要怎麽辦?”

她是庶女,總要等嫡女嫁了才能談婚論嫁,若是柳煙鈺刻意為難,她還真是耽誤不起。

女孩子要緊的便是這幾年。

她能等,可那些王公貴族的公子哥兒們可不會等。

麗姨娘蹙眉,“斷不能讓這丫頭稱心如意了。”

“母親,你有辦法了?”柳昕雲表情希翼地問道。

“那是自然。”麗姨娘想到計策,怡然自得地笑了。

思及女兒的婚事,她道,“秦府秦大人之子秦之樹,前幾日已差人來示好,有意娶你為正妻。秦大人是皇後娘娘的表兄,在朝中勢力正盛,你若是嫁過去,不僅你父親有所倚仗,咱們柳府也會水漲船高。”

提到自己的婚事,柳昕雲露出小女兒的嬌態,輕輕捶了母親胳膊一下,“母親,你說笑呢。”

“這種事情,母親怎敢說笑?秦夫人之前重病,是你父親三副中藥令其康覆,秦大人一家才對我們柳府刮目相看。秦之樹聽聞你美貌如花,且擅長書畫,甚是喜歡。依秦府的門楣,怎麽也要娶個嫡女做當家主母。能不計較你庶女的身份,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殊榮了。你呀,安安心心等著做你的秦少夫人吧。”

想到美好前景,母女兩個喜笑顏開。

*

快馬加鞭趕回東宮,胥康被自己寢宮前那浩浩蕩蕩的太醫隊伍給驚到。

下人趕緊上前低聲稟報:“皇上驚聞殿下中毒,特意派太醫們在此等候,以便診治。”

曾澤安吃驚:“皇上如何得知?”

他早上才知,皇上如何得知的?

下人忙回道:“昨夜皇上與皇後娘娘吃點心的時候,想到太子殿下幼時趣事,遣人來找殿下,來時路上聽聞殿下出事……”

胥康擺手,“讓太醫進來看診。”

太醫們魚貫而入,胥康躺到榻上,為首的張太醫先上來搭脈。

良久,張太醫躬身後退,換另幾位太醫上前。

幾位太醫搭脈完畢,湊到一起低聲討論。

半晌,張太醫戰戰兢兢上前,“殿下,殿下中的是毒性極強的媚毒,目前毒性消解了大半,但尚有殘餘在體內,在毒性徹底排除之前,殿下的身體怕是會有諸多不適。”

閉目養神半天的胥康,慢慢撩起眼睫,“毒性多久會徹底消解?”

“這個,”張太醫遲疑,“少則三個月,多則一年。”

曾澤安沈不住氣,“竟要如此之久?”

“殿下所中媚毒,實屬罕見。一般的媚毒,與女子過夜之後便會差不多消解,可此種媚毒,卻依然殘留體內。”

“既然是媚毒,豈不是要天天與女子過夜?”胥康不記得昨夜有與女子顛鸞倒鳳的過程,他更關心以後自己的身體會怎麽樣。

張太醫吞吞吐吐,“怕是,怕是……”

胥康:“但說無妨。”

“此種媚毒蹊蹺得很,此前見識過一例,那人的媚毒情況比殿下還要嚴重,與女子過夜之後,直接,”張太醫輕拭額頭上冒出的汗珠,“直接失去了男人的功能。”

胥康眼睛驀地瞪大。

張太醫趕緊補充:“殿下身體的情形比那人要好上許多,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完全康覆。”

曾澤安氣得手握成拳,“廢什麽話,還不趕緊拿出藥方。”

普通男子不舉都擡不起頭,更何況未來要做天子的人。

曾澤安忐忑不安地看向胥康,真怕他怒火沖天,做出什麽駭人的舉動。

可胥康靜默不動,仿佛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所覺。

張太醫額頭上的汗徐徐冒出,他不敢擦拭,躬身後退去開藥方。

*

幾日之後,麗姨娘早早梳妝,坐上馬車趕去了城中的首飾店,她站在櫃臺前,邊看首飾邊不時地東張西望,直到看見秦夫人的身影,這才裝作巧遇般迎將上去。

“甚巧,竟在這裏遇到了秦夫人。”

有心結親的秦夫人見狀,也喜笑嫣然。

兩人相約在隔壁的茶室飲茶。

“這家釵飾質量特別,樣式新穎,還可依據客人的心思匠心獨運,我甚是喜歡,時不時常來。”秦夫人道,“未曾想到麗姨娘竟也與我一般的喜好。”

“我只是班門弄斧罷了。”

“早就聽聞柳醫士之女貌若天仙,能文擅舞,能養育出如此女兒,麗姨娘肯定不是等閑之人。”秦夫人由衷誇讚。

“哪裏,哪裏,讓秦夫人見笑了。”麗姨娘故意嘆了口氣。

秦夫人果然上鉤,“怎麽,麗姨娘有心事?”

“豈止是心事,”麗姨娘滿面愁容,“秦夫人只知雲兒,卻不知,我們柳府還有個待嫁的長女。”

秦夫人楞怔一會兒,“哦,對呀,你們柳府可還是有個嫡長女,叫,叫……”

“柳煙鈺。”

“這柳煙鈺如何?”

“我,我真是難以啟齒。”

“我又不是旁人,但說無妨。”

“長相一般且不說,煙鈺這孩子性情太過愚鈍,行事莽撞,在府裏那幾年,頂撞長輩是常有的事,我苦心教導於她,她卻破口大罵。實屬無奈,老爺才將其送到仙草山修行。雖說是去修行,我總擔心她不習慣,每每去探望,她總是冷言冷語。”

麗姨娘低頭拭淚,“已經十八歲了,昨日趕去與她商議婚嫁之事,她,”嗚咽兩聲,“她,她竟然道她想進宮當娘娘。”

秦夫人大吃一驚,“這孩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莫說她姿色和能力不夠,即便是夠了,皇宮是誰人說想進就能進的麽?這等大逆不道之話若是被皇上和皇後娘娘聽到,止不定會被砍頭呢。”

麗姨娘佯作慌張,起身,噗通一聲跪下:“秦夫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她咚咚磕頭,幾下額頭便已紅腫,“我家長女不懂事,還望秦夫人莫要生氣,萬不可說與皇後娘娘聽。”

秦大人是皇後表兄,自是有甚多機會見到皇後娘娘,若是將此話傳將過去,皇後娘娘必會勃然大怒。

“麗姨娘竟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嫡長女如此虔誠求情,”秦夫人親自將其扶起,“你之誠心,實在是令我感動。”她道,“你且放心,我定不會與皇後娘娘說這些。”

麗姨娘如釋重負般輕輕拭淚:“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我聽聞仙草山的寧安師太擅醫,每有疑難雜癥,宮裏會派人去請。柳煙鈺既在那裏修行,沒學到點兒什麽?”秦夫人好奇問道。

麗姨娘怎能讓秦夫人對柳煙鈺產生什麽好的想象?

她趕緊胡編亂造,“說到治病救人,我心更是愧疚。寧安師太一片好心,將自己平生所學傾囊相授,可煙鈺不爭氣,半知半解,不給師太增彩,還總是釀些禍事。”

“為何?”

“昨日去仙草山見煙鈺,恰巧碰到有百姓鬧吵,原是有孕女子身體不適上山求醫,寧安師太保胎的藥方遠近聞名,煙鈺卻擅自接診,錯用打胎藥,致女人小產,且一月有餘身下依然流血不凈,女子夫家不依,上山索要賠償。實在無奈,我將人哄騙至客棧,賠了一百兩銀子了事。”

麗姨娘信口開河,說得有模有樣,“此事尚瞞著寧安師太呢。”

“胡鬧,”秦夫人生氣,“醫者,豈可胡亂用藥?”她搖頭,“大忌,大忌!”

柳煙鈺在她心裏算是有了印象,愚鈍無知,張狂無禮,她道,“這種無知蠢才,嫁出去豈不是禍害夫家?讓她在仙草山繼續修行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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