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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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
寧慕白沒想到她會做到這個份上。
比起自己, 她好像才是真正的孤註一擲。她就這麽嫌惡他嗎？不惜以自身為餌，毀掉一身修為也要十倍奉還於他？
他的聲音輕顫，一字一句道：“你與我結下血契, 也不僅僅是向我求個保證吧？你早就想好要用這種方式來對付我？！”
葉知微說：“你有什麽可生氣的？好像是我對不起你一樣。”
她揚起手腕鎖鏈, 道：“我與你結下血契當然是為了一個保證, 但明明是你先動手傷我, 你若不襲擊我，這道魔氣自然不會打入我的丹田，也不會成為你如今的軟肋, 是你親手將這個軟肋送與我的, 不是嗎？”
寧慕白臉色鐵青, 卻也知道她說的沒錯。如果他不傷害她, 那道血契自然是無用的, 可他偏偏動手了……這也在她的算計之中嗎？
還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沒信過他，所以無論做什麽都要留下後手。
也對，她本就不會相信他, 而且是他親手將這份信任摧毀的。
總共三次。
第一次是在龍巖山，他說過會保護她的, 可是他為了隱藏自己行蹤沒有及時出手救她, 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山魈。
第二次是明水鎮外，他趁她露出那一剎那的破綻打傷了她，令她備受折磨。
第三次是現在。
事不過三, 他一次又一次地讓她置身於險地，葉知微不信任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只知道她俏皮、靈動、明媚可愛, 不知道她會勇毅決絕至此。
寧慕白擡手拭去唇邊的血, 忽然淒楚一笑，道：“……是我對不起你, 活該如此。”
葉知微說：“那你解開鎖鏈，把照雪還給我。”
他看了看她纖細的手腕，玉白扣著一圈銀色，兩相輝映，似霜如雪。他伸手握住，於是又感到丹田內刺痛無比，仿佛被利劍刺穿攪動，喉嚨間血氣上湧。
擡頭看去，她唇角的血亦是源源不斷滑落，血珠順著下頷滾下，落在白色的衣服上，似寒雪梅花。
他看著那紅色，眼神一暗，因強忍痛意聲音也變得顫抖：“其實試煉那天我想跟你說的，你穿紅色也很好看……”
他握住她的手腕，想將她拉進懷裏，但身體傳來的痛楚太難承受，他無力再做多餘的動作，只是嗤笑一聲，說：“……葉知微，你實在是太狠心了。”
少女坐在那裏，神色漠然看著他，說的還是一樣的話：“解開鎖鏈，把照雪還給我。”
寧慕白道：“我不會放了你的，疼死我也好，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對不對？”
他掀起眼皮，氣息有些亂，就那樣歪著身子無所顧忌地看著她，眼裏是無盡的淒然與頹敗，又掙紮著去握她的手。
“沒關系的，我不在乎這些反噬，你與我在一起就好。”
葉知微道：“哪怕我心有所屬，哪怕我沒了修為是個廢人，這些你都不在乎？”
他點點頭，唇角的笑有種孩子氣的偏執，“對，我不在乎的，你覺得不痛快就讓這些魔氣反噬我，懲罰我，只要你能留下。”
他想互相折磨也沒什麽不好啊，屆時他千瘡百孔奄奄一息，她修為盡失茍延殘喘，那正好可以相依為命，成為彼此的依靠，既不能同時站在高處，那麽跌落在谷底，在泥濘裏糾纏也不是不行。
葉知微猜出他的心思，冷笑一聲：“可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寧慕白，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說喜歡我，你的喜歡就是不顧我的意願囚禁我？我為了成為內門弟子付出了多少，你也都看在眼裏，現在呢？你要我為了你的一句喜歡將我所有的努力付諸流水，你的確不在乎我沒了修為變成廢人，難道我也不在乎嗎？你以為我一點兒都不珍惜自己這一身修為？只有你的感情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無所謂是嗎？”
“你說喜歡我，可對我在乎的事你都毫不在意，你在意什麽啊？在意我和師兄的關系有多近？我還是不是清白之身？在意我會不會乖乖聽話？我怎麽覺得你不像是喜歡我這個人，而是喜歡一個只要滿足了你的想象和需要，不必有自己感情意識的木偶呢？”
她越說語速越快，氣息越急促，寧慕白亦被她堅決而激烈的語氣鎮住，睫毛輕顫著，眼中情緒激蕩。
女孩發絲散亂，一張俏臉雪白，所以眉眼愈發清冽，那雙眼眸明亮異常，躍動著怒意和不甘，少了往日的俏皮明艷，卻更加鮮活耀眼。
她坐在那裏，即使手腕腳腕皆被銬住，行動受制，腰背卻依然挺直，目光灼灼看著他道：“我什麽都不要想，不要抵抗，不要有自己的喜惡，一切依賴著你就好了，你喜歡的是這樣的我嗎？！”
寧慕白心頭巨震，渾身似被驚雷擊中，大腦一片空白，臉上的表情終於驚慌失措起來。她的話太過尖銳，不留一絲情面地戳穿他自以為是的喜歡，他的私心和占有欲叫囂著讓她只留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全然不顧。
所謂的不顧，是不顧她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喜歡她了，他都說了，他不介意她和雲則玉有過什麽，這不算是喜歡嗎？
可他又感覺心臟抽痛，比之前看到、聽到她和別人情深意重的時候更加痛苦難受，那酸澀淒苦的情緒繞成繩索，一圈圈勒住他的心臟，收緊，血液噴湧，溢上眼眶，就變成了濕潤的緋紅。
他的眼睛頃刻紅了，又垂下眼，不敢與她對視。
他不想看到那樣死氣沈沈的葉知微，他喜歡她和之前一樣，明媚如驕陽，眉眼盡是鮮活而張揚的勃勃生機。
喉嚨似乎被硬物阻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寧慕白只是坐在床沿，忽然間喉嚨一甜，又吐出血來。
他體內的氣息已經被攪得亂七八糟，不僅是因為魔氣反噬，更有適才情緒的翻湧，未來得及調息，更加劇了他丹田之氣的混亂，如今隱隱有走火入魔之勢。
他立時打坐調息，可耳邊仍回蕩著葉知微說的那些話，一時間心緒難平，越發激動，收攏不住的魔氣向四肢百骸流竄，往心脈處攻襲，一股難以抑制的暴躁情緒騰起，他的身體和心中都湧出躁動不安之意。
寧慕白連忙封住幾處大穴，手卻顫抖起來，眉頭緊蹙，本就泛紅的雙眼布滿血絲，那模樣顯然不單是傷情心痛，眼裏翻湧著弒殺的戾氣，漸有理智失控的先兆。
葉知微氣息稍平，看他那樣也不由一楞，試探道：“……你怎麽了？”
他粗喘著氣不語，沈默片刻後忽然探手入懷，從衣服裏拿出什麽扔到她手邊，起身快步離開了屋子，重重地關上了門。
葉知微低頭看去，發現那竟是一把銀色的鑰匙。她略一猶豫，撿起鑰匙插入鎖孔，將鎖鏈解開，手腳得了解脫後便用玄髓珠自行調息了幾遍，暫時穩住了體內魔氣。
但若要像之前那樣完全凈化，恐怕還需要修為高深之人協助。她只得將玄髓珠收好，在屋中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照雪，於是看向緊閉的大門。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門，門並未被鎖，稍微用力就被推開，不知是寧慕白忘了鎖還是不想鎖，她竟就這樣毫無阻礙地走出了這間屋子。
她走出去，看到腳下黑雲一般的城池，燈光被黑霧籠罩，有朦朧的光點露出，一切都是影影綽綽不甚分明的樣子。向四周看去，有廊柱佇立在檐下，飛檐走獸雕工精麗，像是一處殿宇，只是門窗破敗，屋檐廊柱已是斑駁一片，不知有多少年沒有修葺打理過了，處處都是雕零衰敗之象。
這裏也沒有其他人，偌大的宮殿唯有荒涼和沈寂，不遠處有急促的喘息聲，葉知微遲疑了一瞬，還是走上前去。
寧慕白坐在殿外臺階上，捂著胸口，氣息粗重而淩亂。
他聽到她的腳步聲，意識正在掙紮，處於混混沌沌之間，不自覺說道：“這是我母親生前被囚禁的地方……魔宮偏殿。”
葉知微回頭看去，此處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來了，雖然裏面的擺設還算整潔，但從外面看整座宮殿布滿灰塵，檐瓦破損，荒草叢生。自上任魔君死後，魔族群龍無首，宮殿也漸漸荒廢了，再無人來。
“母親……沒有死於石獄之刑，但是她親眼看著父親慘死於巨石之下，後來又被魔君關押折磨，我就在這裏出生，因為身負魔族血脈所以心智早慧，很多事都能記住……我記得母親每夜都會哭，魔君來的時候倒是沒有哭聲了，因為他不讓她發出聲音，可是面對我的時候，她又哭得很厲害，好像所有的怨氣不敢對他宣洩，只敢對我宣洩。”
寧慕白緩緩地說，他低著頭，葉知微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起來。
如果說剛才的他只是被她罵得心中激蕩難以平覆，現在卻好像是放任自己沈浸在了消極陰暗的情緒中，就這樣被淹沒，理智被某些藏匿在幽暗之地的惡意一點點侵蝕占據，連語氣都怪異了起來。
“我聽過他怎麽說母親和我的，他說我們是血脈不純的雜種，最是低賤弱小，所以怎樣欺淩也無所謂……那時我便想，總有一天要成為真正的魔，只有如此才能擺脫被欺辱的境地，為此我當該拋棄一切雜念不擇手段的，可為什麽會遇到你呢？”
他轉過臉來望著她，葉知微看到他的瞳孔已變成暗紅色，周身縈繞著極重的煞氣，她意識到他此時神智漸失，恐怕已近瘋魔，什麽也聽不進去了。
他從手邊拿起一把劍，是她的照雪，他拔劍出鞘，起身緩緩走向她，邊走邊說：“你真的很煩人，一而再再而三讓我意志動搖，還使出這種法子妄圖挾制我……但是我喜歡你，所以這些我都能原諒，至於你說什麽沒有意識的木偶，我聽不明白，但是木偶只要是屬於我的，那其他的也不重要。”
他果然是瘋魔了。
葉知微後退了一步。
寧慕白的瞳孔深處是失去理智的癲狂邪氣，他一步步靠近她，唇角帶笑，擡手舉起照雪，劍端直指她的心臟。
“哪怕是一具屍體，那也要屬於我才好。”
葉知微神色冰冷與他對視。
他唇邊笑意漸深，眼神卻越發空洞，拿著照雪聚力刺向她。
她向後快速退去，寧慕白擡腳欲追，忽然感覺頭頂寒意迅速逼近，他下意識後退一步，一道清光自上而下貼著他的身體劃過，轟然一聲嵌入他腳下的地面。
霜色長劍立在他的身前，劍身輕顫，隱隱有嗡鳴聲。
是雲則玉的劍。
他依稀記得那把劍叫“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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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輕顫，一字一句道：“你與我結下血契, 也不僅僅是向我求個保證吧？你早就想好要用這種方式來對付我？！”
葉知微說：“你有什麽可生氣的？好像是我對不起你一樣。”
她揚起手腕鎖鏈, 道：“我與你結下血契當然是為了一個保證, 但明明是你先動手傷我, 你若不襲擊我，這道魔氣自然不會打入我的丹田，也不會成為你如今的軟肋, 是你親手將這個軟肋送與我的, 不是嗎？”
寧慕白臉色鐵青, 卻也知道她說的沒錯。如果他不傷害她, 那道血契自然是無用的, 可他偏偏動手了……這也在她的算計之中嗎？
還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沒信過他，所以無論做什麽都要留下後手。
也對，她本就不會相信他, 而且是他親手將這份信任摧毀的。
總共三次。
第一次是在龍巖山，他說過會保護她的, 可是他為了隱藏自己行蹤沒有及時出手救她, 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山魈。
第二次是明水鎮外，他趁她露出那一剎那的破綻打傷了她，令她備受折磨。
第三次是現在。
事不過三, 他一次又一次地讓她置身於險地，葉知微不信任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只知道她俏皮、靈動、明媚可愛, 不知道她會勇毅決絕至此。
寧慕白擡手拭去唇邊的血, 忽然淒楚一笑，道：“……是我對不起你, 活該如此。”
葉知微說：“那你解開鎖鏈，把照雪還給我。”
他看了看她纖細的手腕，玉白扣著一圈銀色，兩相輝映，似霜如雪。他伸手握住，於是又感到丹田內刺痛無比，仿佛被利劍刺穿攪動，喉嚨間血氣上湧。
擡頭看去，她唇角的血亦是源源不斷滑落，血珠順著下頷滾下，落在白色的衣服上，似寒雪梅花。
他看著那紅色，眼神一暗，因強忍痛意聲音也變得顫抖：“其實試煉那天我想跟你說的，你穿紅色也很好看……”
他握住她的手腕，想將她拉進懷裏，但身體傳來的痛楚太難承受，他無力再做多餘的動作，只是嗤笑一聲，說：“……葉知微，你實在是太狠心了。”
少女坐在那裏，神色漠然看著他，說的還是一樣的話：“解開鎖鏈，把照雪還給我。”
寧慕白道：“我不會放了你的，疼死我也好，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對不對？”
他掀起眼皮，氣息有些亂，就那樣歪著身子無所顧忌地看著她，眼裏是無盡的淒然與頹敗，又掙紮著去握她的手。
“沒關系的，我不在乎這些反噬，你與我在一起就好。”
葉知微道：“哪怕我心有所屬，哪怕我沒了修為是個廢人，這些你都不在乎？”
他點點頭，唇角的笑有種孩子氣的偏執，“對，我不在乎的，你覺得不痛快就讓這些魔氣反噬我，懲罰我，只要你能留下。”
他想互相折磨也沒什麽不好啊，屆時他千瘡百孔奄奄一息，她修為盡失茍延殘喘，那正好可以相依為命，成為彼此的依靠，既不能同時站在高處，那麽跌落在谷底，在泥濘裏糾纏也不是不行。
葉知微猜出他的心思，冷笑一聲：“可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寧慕白，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說喜歡我，你的喜歡就是不顧我的意願囚禁我？我為了成為內門弟子付出了多少，你也都看在眼裏，現在呢？你要我為了你的一句喜歡將我所有的努力付諸流水，你的確不在乎我沒了修為變成廢人，難道我也不在乎嗎？你以為我一點兒都不珍惜自己這一身修為？只有你的感情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無所謂是嗎？”
“你說喜歡我，可對我在乎的事你都毫不在意，你在意什麽啊？在意我和師兄的關系有多近？我還是不是清白之身？在意我會不會乖乖聽話？我怎麽覺得你不像是喜歡我這個人，而是喜歡一個只要滿足了你的想象和需要，不必有自己感情意識的木偶呢？”
她越說語速越快，氣息越急促，寧慕白亦被她堅決而激烈的語氣鎮住，睫毛輕顫著，眼中情緒激蕩。
女孩發絲散亂，一張俏臉雪白，所以眉眼愈發清冽，那雙眼眸明亮異常，躍動著怒意和不甘，少了往日的俏皮明艷，卻更加鮮活耀眼。
她坐在那裏，即使手腕腳腕皆被銬住，行動受制，腰背卻依然挺直，目光灼灼看著他道：“我什麽都不要想，不要抵抗，不要有自己的喜惡，一切依賴著你就好了，你喜歡的是這樣的我嗎？！”
寧慕白心頭巨震，渾身似被驚雷擊中，大腦一片空白，臉上的表情終於驚慌失措起來。她的話太過尖銳，不留一絲情面地戳穿他自以為是的喜歡，他的私心和占有欲叫囂著讓她只留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全然不顧。
所謂的不顧，是不顧她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喜歡她了，他都說了，他不介意她和雲則玉有過什麽，這不算是喜歡嗎？
可他又感覺心臟抽痛，比之前看到、聽到她和別人情深意重的時候更加痛苦難受，那酸澀淒苦的情緒繞成繩索，一圈圈勒住他的心臟，收緊，血液噴湧，溢上眼眶，就變成了濕潤的緋紅。
他的眼睛頃刻紅了，又垂下眼，不敢與她對視。
他不想看到那樣死氣沈沈的葉知微，他喜歡她和之前一樣，明媚如驕陽，眉眼盡是鮮活而張揚的勃勃生機。
喉嚨似乎被硬物阻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寧慕白只是坐在床沿，忽然間喉嚨一甜，又吐出血來。
他體內的氣息已經被攪得亂七八糟，不僅是因為魔氣反噬，更有適才情緒的翻湧，未來得及調息，更加劇了他丹田之氣的混亂，如今隱隱有走火入魔之勢。
他立時打坐調息，可耳邊仍回蕩著葉知微說的那些話，一時間心緒難平，越發激動，收攏不住的魔氣向四肢百骸流竄，往心脈處攻襲，一股難以抑制的暴躁情緒騰起，他的身體和心中都湧出躁動不安之意。
寧慕白連忙封住幾處大穴，手卻顫抖起來，眉頭緊蹙，本就泛紅的雙眼布滿血絲，那模樣顯然不單是傷情心痛，眼裏翻湧著弒殺的戾氣，漸有理智失控的先兆。
葉知微氣息稍平，看他那樣也不由一楞，試探道：“……你怎麽了？”
他粗喘著氣不語，沈默片刻後忽然探手入懷，從衣服裏拿出什麽扔到她手邊，起身快步離開了屋子，重重地關上了門。
葉知微低頭看去，發現那竟是一把銀色的鑰匙。她略一猶豫，撿起鑰匙插入鎖孔，將鎖鏈解開，手腳得了解脫後便用玄髓珠自行調息了幾遍，暫時穩住了體內魔氣。
但若要像之前那樣完全凈化，恐怕還需要修為高深之人協助。她只得將玄髓珠收好，在屋中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照雪，於是看向緊閉的大門。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門，門並未被鎖，稍微用力就被推開，不知是寧慕白忘了鎖還是不想鎖，她竟就這樣毫無阻礙地走出了這間屋子。
她走出去，看到腳下黑雲一般的城池，燈光被黑霧籠罩，有朦朧的光點露出，一切都是影影綽綽不甚分明的樣子。向四周看去，有廊柱佇立在檐下，飛檐走獸雕工精麗，像是一處殿宇，只是門窗破敗，屋檐廊柱已是斑駁一片，不知有多少年沒有修葺打理過了，處處都是雕零衰敗之象。
這裏也沒有其他人，偌大的宮殿唯有荒涼和沈寂，不遠處有急促的喘息聲，葉知微遲疑了一瞬，還是走上前去。
寧慕白坐在殿外臺階上，捂著胸口，氣息粗重而淩亂。
他聽到她的腳步聲，意識正在掙紮，處於混混沌沌之間，不自覺說道：“這是我母親生前被囚禁的地方……魔宮偏殿。”
葉知微回頭看去，此處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來了，雖然裏面的擺設還算整潔，但從外面看整座宮殿布滿灰塵，檐瓦破損，荒草叢生。自上任魔君死後，魔族群龍無首，宮殿也漸漸荒廢了，再無人來。
“母親……沒有死於石獄之刑，但是她親眼看著父親慘死於巨石之下，後來又被魔君關押折磨，我就在這裏出生，因為身負魔族血脈所以心智早慧，很多事都能記住……我記得母親每夜都會哭，魔君來的時候倒是沒有哭聲了，因為他不讓她發出聲音，可是面對我的時候，她又哭得很厲害，好像所有的怨氣不敢對他宣洩，只敢對我宣洩。”
寧慕白緩緩地說，他低著頭，葉知微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起來。
如果說剛才的他只是被她罵得心中激蕩難以平覆，現在卻好像是放任自己沈浸在了消極陰暗的情緒中，就這樣被淹沒，理智被某些藏匿在幽暗之地的惡意一點點侵蝕占據，連語氣都怪異了起來。
“我聽過他怎麽說母親和我的，他說我們是血脈不純的雜種，最是低賤弱小，所以怎樣欺淩也無所謂……那時我便想，總有一天要成為真正的魔，只有如此才能擺脫被欺辱的境地，為此我當該拋棄一切雜念不擇手段的，可為什麽會遇到你呢？”
他轉過臉來望著她，葉知微看到他的瞳孔已變成暗紅色，周身縈繞著極重的煞氣，她意識到他此時神智漸失，恐怕已近瘋魔，什麽也聽不進去了。
他從手邊拿起一把劍，是她的照雪，他拔劍出鞘，起身緩緩走向她，邊走邊說：“你真的很煩人，一而再再而三讓我意志動搖，還使出這種法子妄圖挾制我……但是我喜歡你，所以這些我都能原諒，至於你說什麽沒有意識的木偶，我聽不明白，但是木偶只要是屬於我的，那其他的也不重要。”
他果然是瘋魔了。
葉知微後退了一步。
寧慕白的瞳孔深處是失去理智的癲狂邪氣，他一步步靠近她，唇角帶笑，擡手舉起照雪，劍端直指她的心臟。
“哪怕是一具屍體，那也要屬於我才好。”
葉知微神色冰冷與他對視。
他唇邊笑意漸深，眼神卻越發空洞，拿著照雪聚力刺向她。
她向後快速退去，寧慕白擡腳欲追，忽然感覺頭頂寒意迅速逼近，他下意識後退一步，一道清光自上而下貼著他的身體劃過，轟然一聲嵌入他腳下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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