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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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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葉知微沒有理會他這些自我慰藉的說辭, 只望著眼前濃重的霧氣,道:“從哪裏進入魔域?”

他收回視線,轉身走入黑霧之中。

葉知微擡腳跟上, 又聽他說:“其實你和雲則玉的關系也沒有那麽近, 是嗎?你要跟我走的時候, 他都沒有出手制止, 看來也不怎麽在意你。”

她默了一瞬,開口道:“是我自己選擇要跟你走,而非你強擄我至此, 所以師兄才沒有制止。”她想說雲則玉和你不一樣, 只要是她想做, 且有把握做成的事, 雲則玉就不會阻止, 哪怕這件事十分冒險,他也還是會相信她。葉知微喜歡被人信任。

寧慕白便很高興地說:“嗯,我就知道你還是向著我的。”

葉知微:“……”

她覺得寧慕白現在的狀態挺瘋的, 只撿他想聽的聽,哪怕她沒有這個意思, 他也會刻意扭曲她的話, 偏執地搜尋著字詞間虛幻的暖意。

忽然,她的手腕被握住,寧慕白拉著她往前走去, 那陣帶著煙灰味的黑霧撲面而來,葉知微立刻掩住口鼻。

“啊……忘記和你說, 這些霧氣是從魔域滲出的, 你修習玄門心法,最好是屏息閉眼, 否則或許會覺得不適。”

這語氣還算溫和,但葉知微沒有聽他的話,仍是睜著眼走入霧氣中。她的視線一黑,什麽都看不清了,霧氣與眼球接觸,泛起微微的刺痛。

她一步步數著,數到第三百四十七步時,她感覺手腕一緊,寧慕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到了。”

到了?

葉知微楞了楞,四周仍是濃重的黑霧,不辨方位。她沈下心,另一只手背在身後,聚氣為刃截下裙角一段布料。

布料輕盈落下,落地聲被腳步聲淹沒。

寧慕白向前走去,那股煙灰味更濃,嗆得她咳了幾聲,也許是靠近魔域,她作為修士的身體開始本能地顫抖,下一瞬便感覺好似走入了一個狹小逼仄的洞口,視野明明已經足夠昏暗,但那一瞬間眼前完全變成了黑色,連霧氣流動也看不清了。

她的前胸後背都被擠壓著,似是鉆入一道縫隙中,呼吸不暢就罷了,更有撲面而來的陰寒魔氣將她整個人裹住,從腳底彌漫起刺骨的寒意。

如同寧慕白打入她丹田中的魔氣一樣,只是這魔氣要更加濃重,更加純粹,鋪天蓋地無孔不入地包裹住她。

就這樣被擠壓著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忽然感覺整個人被一股極其強大不可抵抗的力量束縛住,身體被擠壓,似乎要將她壓成一張薄紙,哪怕緊咬著嘴唇也抑制不住發出痛吟。

就在她感覺幾要窒息時,寧慕白將她用力往前一扯,將她從那股恐懼的束縛中拉扯出來,她的鼻息一松,身上的壓迫感陡然消失,總算得了痛快,整個人趔趄著往前走了幾步,視野剎那亮起。

像是遮蔽住雙眼的黑布被拿走,一片星夜籠罩下的灰色城池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們應當是站在高處,那片古舊龐大的城池距離他們約有數百尺,遠遠看去城門高聳,卻破敗不堪,城內燈火璀璨,雖是深夜時分,卻仍然熱鬧喧騰,打眼一看好像與人界城鎮沒什麽兩樣,但整座城池上方盤桓著肉眼可見的魔氣,仿若烏雲一般籠罩著這片有別於人間的土地。

寧慕白的聲音裏透著愉快,“這裏就是……魔域,我已經數年不曾回來了。”

葉知微揉了揉眼,她的雙眼被那些霧氣弄得酸痛不已,滲出淚水。

寧慕白輕笑著,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都說了讓你閉上眼的。”

她擦掉那些眼淚,道:“我已經隨你進來了,東西呢?”

他唇角笑容淡去,聲音中的熱切溫柔也散了些:“急什麽,說了給你就會給你的。”

他松開她的手腕,轉身走向那座城池。

葉知微定定神,平順了一下呼吸,她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裂隙,手指微曲,跟在他身後走了過去。

越靠近城門,魔氣就越重。城門之上懸著一個石雕獸首,雖是石頭雕刻,但面目栩栩如生,獠牙猙獰可怖,令人望之生畏。

葉知微本以為她身為玄門弟子,進入魔域還另有阻礙,但城門口並無守衛,寧慕白帶著她順暢地進入了城中。街道蕭條破敗,但兩側屋舍中卻傳來說笑吆喝聲,聽聲音像是正在醉酒享樂。

寧慕白道:“自玄門在魔域邊緣設下結界後,魔族只能在域內活動,數十年憋悶無聊,每日醉生夢死罷了。”

“那適才我們進來的那條裂隙……”

他悠然道:“是很多年前結界動蕩後出現的,那道裂隙少有人知。”

葉知微問:“那你是怎麽知道?”

寧慕白微笑:“當年是我母親帶著我從那裏逃出去的。”

葉知微沒說話,他卻好像總算找到了聽眾般自顧自地說:“母親的執念便是逃離魔域,她聽了那個凡人的話,就想著要離開這裏,到外面去與那人共度餘生……可是那個人永遠地留在了這裏,她卻帶著我逃走了。”

她知道寧慕白的身世淒苦,他的母親是半魔,戀慕凡人想與之私奔,卻被心懷畸戀的魔君追回,魔君將那個男人處以石獄之刑,連一具完整的屍骸都沒有留下,又將他的母親囚禁在身邊日夜折磨。寧慕白出生後沒多久,魔君便在與玄門的戰事中身亡,他的母親趁亂帶著他逃出了魔域。

他們逃到瓊明洲邊界的村子,那裏正是寧慕白生父的家鄉,他的母親請求村人收留照顧他,之後便自殺身亡,從此以後他就在村中住下,由村婦收養長大,村婦病逝後,他孤身一人在世間游蕩,因為知曉自己的身世,他總覺得自己和人界格格不入,所以總想回到魔域,做一個真正的魔。

……如果寧慕白沒有傷害過她,她聽了這番話也許還會心疼他的身世,就像原劇情那樣,她會對他心軟,會擁抱安撫他,會握著他的手說自己與他站在一起。

但葉知微並不會那樣做,她清楚得很,對一個男人心軟,就如同將匕首交到了對方手中,刀尖卻對向自己。

不過真的心疼做不到,她為了那點愛意值,可以裝作心疼的樣子。

於是葉知微嘆了口氣,面色稍緩,道:“你母親拼死帶你逃走,明明是不想讓你回來的,你為何還執著成魔,在人界安然度日不好嗎?”

他的眼神一暗,道:“你以為我在人界過得就好嗎?修士和凡人或許會對真正的魔感到畏懼,可對我這種血脈不純的只是一味輕視踐踏,何況人界的規矩這樣繁瑣,做什麽都畏手畏腳,又有什麽意趣?”

她皺眉道:“我從沒覺得血統不純就活該被人肆意踐踏,你何必自輕自賤。”

寧慕白停下腳步,忽然看向她。他的瞳孔幽邃如深淵,中心泛著一點暗紅,似有什麽覆雜強烈的情緒翻湧。

他定定地看著葉知微,一時沈默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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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微卻沒繼續說了。

寧慕白怔了半晌,緩緩開口:“他們怎麽能和你一樣……你當然不會這樣覺得。”

她說:“和我一樣的有很多,就像剛才那個師兄說,只要你交出玄髓珠,誠心認錯,宗門會給你一條退路,不會置你於死地的。”

他垂下睫毛,視線落向地面。她很少會用這樣溫和的語氣與他說話,這明明是他夢寐以求的,他希望能從葉知微那裏得到慰藉和理解,這樣一來他就能減輕對她的愧疚——你看,我已經這樣可憐了,即使傷害了你也是有苦衷的,你應當原諒我,甚至憐愛我的。

他的聲音低啞,問:“我還有退路嗎?”

葉知微遲疑了一瞬,點頭:“當然有,師父和師兄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只要你……”

“沒有了,”他聽到“師兄”兩個字便沈下目光,打斷了她的話,一剎的猶豫褪去,剩下的只是無盡的陰鷙瘋狂,寧慕白盯著她,重覆了一遍,“我沒有退路了。”

黑霧般的魔氣如藤蔓般盤繞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微擡,魔氣如蛇一般圈鎖住葉知微的腰。

她愕然道:“……你!”

寧慕白咬了咬牙,在她錯愕震驚的目光中將那道魔氣打入她的身體。

葉知微只覺得腹中一痛,整個人失去了意識,驟然向前跌去,他伸手將人擁在了懷裏。

他承諾過若以魔氣傷她必遭十倍反噬。因而魔氣打入她身體的瞬間,他亦感覺到丹田好似被萬劍刺穿,氣海翻湧,唇角滲出鮮血,就連身體都因這放大十倍的疼痛而劇烈顫抖起來。

盡管如此,他還是緊緊抱住了她。他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打算,血契又如何,哪怕遍體鱗傷刀斧加身,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

葉知微渾渾噩噩醒來時,第一個念頭是沒想到他下手這麽快,比她預感的要快多了,看來他的確不能再忍。

這也無妨,傷敵一百自損三千的事她不會做,但自損一百傷敵三千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葉知微往上看,她的頭頂是一方暗紅色的紗帳,天花板至墻壁皆是黑色,燈燭昏昏,一切仿佛浸在霧氣中。

這似乎不是一間普通的屋子或是密室,窗戶緊緊閉合,一絲風也不透,屋內十分空曠,除了床、桌椅、屏風和一些造型奇詭的立地燭臺,再無其他多餘的陳設,因而顯出幾分淒涼和冷清。

她從床上坐起,上半身支起時忽然聽到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身體的動作亦有些僵滯,似受了阻礙,不能隨心所欲活動。

她擡起手腕,牽帶起丁零當啷的聲響,於是垂眼看去,細白皓腕被銀色銬子鎖住,銀鏈釘入墻壁,她的手腕腳腕皆被牢牢鎖住,只能小範圍地拉動。

啊……果然被關小黑屋了呢。

葉知微甩了甩手腕的鎖鏈,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你醒了?”

屏風後有腳步聲傳來,她循聲看去,寧慕白正繞過屏風,踱步走近前,他一身黑衣,臉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蒼白,唇色艷醴如霞,泛著不正常的血色。

他的眉宇間沈著幽冷的戾氣,右手掌心攥著一顆火焰似的珠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收緊,青筋浮出。

少年垂眸望著她,眼中有洇紅之色,自下而上看來的時候,又透著一點病態的偏執和執拗。

他低聲道:“這樣你就……不會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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