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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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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手腕再往下壓。”

“出招快一些。”

“橫抹時力度還不夠, 這套招式要每日練五十遍。”

雲則玉的確是非常負責的師兄,教得很認真,強度自然也大。

每次葉知微跟他練完劍, 當晚的睡眠質量都非常好, 有一次她練完去青涯山的溫泉池子沐浴, 直接在池子裏睡了過去, 直到後來的師姐喊她才好不容易把她喊醒。

強壓之下她的進步也很明顯,那套劍法已經背了下來,只要融會貫通就能靈活自如地施展。

但是有時候葉知微也會想偷個懶放松一下, 比如現在, 她已經連續不斷練了十三天的劍, 手腕又像上次去藥谷時那樣酸疼起來。

雲則玉在她身邊, 見她的腰又塌了下去, 身體微微晃動,便低聲道:“站得穩一些,重心在後……”

他話還沒說完, 葉知微往後一倚倒在他身上,雲則玉下意識擡起手扶住她的腰, 將她按在懷裏。

這一動作令他自己都有一瞬的怔然。

下意識的舉動不是躲閃或推拒, 而且擁抱她。

葉知微可憐兮兮道:“師兄,我不想練了,手腕好痛。”

雲則玉將她扶起, 目光看向她的手腕,他伸手握住, 一圈纖細瑩白, 卻泛著熱著意,看樣子的確是練得狠了。

他不動聲色地松開手, 輕聲說:“歇歇吧,今日先不練了。”

她立刻將照雪收入鞘中,走到一旁的石頭上坐下。此處是青涯山後山的一處僻靜之地,懸崖之側,腳下是茫茫雲海,明月高懸於雲海上空,兩側青山相對而出,一片天地浩大的壯麗夜景。

她覺得有點累,於是在石頭上躺下。

雲則玉道:“上面涼。”

葉知微坐起來,忽然把手伸到他面前,眨了眨眼道:“上次我去找奚前輩看過,他說手腕疼是練劍練多了,給了我一瓶藥膏,說是塗上按揉片刻,第二日就好了。”

雲則玉默了一瞬,輕輕點頭,但沒明白她為何要和自己說這些。

她從腰間錦囊裏取出一個小藥瓶,遞給他。

雲則玉接過來,仍然不明所以。

葉知微:“師兄幫幫我吧,我的手好痛,不想自己塗。”

雲則玉垂眸看她,她眼波盈盈望著自己,兩人對視片刻,他動了動嘴唇,道:“……好。”

他也並未坐下,只是站在她身側,用指尖取出一點碧綠的膏體,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撫上瑩潤無暇的皮膚上,膏體滑膩,隨著揉抹的力度滲入皮膚之下,一圈圈塗抹開,她的手腕愈發滾燙。

只是雲則玉的力道很輕,他的指尖溫涼,漸漸摩挲出一點熱,她又覺得有點癢。

風從身邊拂過,攜來草木清香。

葉知微仰起臉問:“師父什麽時候才能出關啊?”

“應當就在這幾日。”

葉知微說:“我不是什麽天賦異稟的根骨奇才,師父若見到我,會不會覺得失望?”

雲則玉看她一眼,“你是第一。”

她眼裏又漾出笑意,說:“我也想成為師父和師兄那樣的人。”

“你不必像師父,也不必像我,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雲則玉看向她,也許是今夜月光使然,他眼中亦泛著細微柔和的漣漪。

葉知微的睫毛輕抖,嘴角輕牽出有恃無恐的笑容,忽然道:“那天多虧了師兄,我才能這麽快恢覆。”

她主動提起那件事,雲則玉手上的動作一頓,又想到當時的情形。

他垂下眼簾,掩下眸底的深色,聲音平淡:“沒事了就好。”

她又說:“我發現那次調息後,體內真氣運轉遠勝以往,這也算是一種修煉方法嗎?”

他沒接話,只是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葉知微湊過去小聲說:“……即使是和師兄也只能一次嗎?”

“……”

他手下力度忽重,她輕嘶了一聲,把手從他手裏抽回,委屈道:“一次就一次。”

雲則玉:“……”

他輕嘆了聲,重新握住她的手腕,仍是神色淡然地替她塗藥,語氣卻嚴肅了幾分:“此事不能和別人做。”

“那師兄替別人這樣調息過嗎?”

“……沒有。”

她擡起頭來,眼裏有點點笑意和滿足,又壓低了聲音,好像怕被人聽到似的,只用氣音說:“那我也只和你做。”

他抿了抿唇,手指略微收緊,將她細嫩的手腕握在掌心,低聲道:“嗯。”

無人發覺的角落裏,葉知微衣服下擺內側的小紙人聽聞此言動了動,但轉瞬又安靜下來,仿佛只是被風吹過。

……

弟子房中一片昏暗。

現在還遠不到入睡的時辰,但寧慕白那邊的燭火早已熄滅,隔著一道屏風,有月光落進來,勾勒出他沈默的影子。

他半倚在床上,手中躺著一個簡陋的紙人。他的同屋還沒回來,房中只有他一人在,所以他可以毫無忌憚地動用傀儡術,那紙人同下午時他留在葉知微身上的一樣。

此時紙人正發出瑩瑩光亮,那邊的聲音便盡數落在他的耳中。

他告誡過自己無數遍,在她身上動用傀儡術無非是想探聽消息而已,其他的都不必過心,但此時聽到她和雲則玉的話,他的臉色早已如烏雲蔽日,陰沈得駭人。

房外傳來腳步聲,他的同屋推開門,眼睛餘光瞥見有一道白光閃過,“咦”了一聲,再定眼一看卻什麽都沒有,寧慕白倚在床邊冷冷地看向他。

同屋不敢說什麽,寧慕白這人喜怒無常,他不敢輕易招惹,只問了聲還沒睡便輕手輕腳去自己那邊收拾東西去了。

有人在,他的傀儡術也無法施展。

寧慕白也並不想再施展了,他驅動靈力,攥緊手心,再松開手時掌中的紙人已經化作碎屑,靈力散去,葉知微那邊的紙人也會一並摧毀。

他翻身躺下,卻心緒難平,滿腦子都是她說的那句“我也只和你做”。

做什麽?聽起來只是調息而已,怎麽還要說的那麽暧昧不清?

還是說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同雲則玉已經如此親密了?

絕無可能!雲則玉怎麽可能會喜歡她?

玄門之中有多少姿容性情遠勝於她的女修,葉知微這種——這種得理不饒人的性子,除了他之外,又怎麽還有其他人會喜歡,尤其是雲則玉——

他悚然一驚,猛地坐起。

那動靜太大,把同屋的人嚇了一跳,顫著嗓子問:“寧、寧兄,你沒事吧?”

寧慕白坐在黑暗中,重重地喘息著,胸前背後皆是冰涼,唯有腔內一團烈火烈烈燃燒,灼得他肺腑滾燙疼痛。

然而這些都不足以令他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適才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那個念頭。

他怎麽會喜歡她?!

可是細細想來,他在面對葉知微和雲則玉的關系時總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和壓抑,那日山魈巢穴之中,他看到雲則玉抱著她,下意識想上前接過,便是他本能地不想看到他們兩人那樣親密。

今日亦是如此,他看到她隨雲則玉離開,聽到傀儡紙人裏傳來那樣的話語,憤怒與戾氣瞬間充斥著心臟,渾身的血液都因嫉妒而沸騰,心頭那一把烈火亦焚燒著妒意。

雲則玉向來都是不與人接近的,卻偏偏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

想到此,他胸口的妒火越發猛烈,幾乎要將他拽入盛怒之中。

同屋見他反應如此怪異,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弱弱道:“寧兄?是不是誰惹你生氣了?冷靜,冷靜啊……”

他冷冷擲出一句:“閉嘴。”

然後扯過被躺下,深吸一口氣。

但翻來覆去仍然會想到那些事,寧慕白只覺得心煩意亂到了極點。

肩上傳來隱隱的痛,他皺了皺眉,手從衣下穿過,忽然觸到肩上的傷疤,才恍然一怔。

是那天他怕葉知微發覺自己身上的魔氣,隨手那石子劃下的傷口。

那傷口早就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但時隔多日,在今夜此時,他卻好像又聞到了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和那瓶止血藥的藥香。

於是心頭的戾氣稍稍平息了些,他漸漸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去思考些別的事。

比如他潛入淩霄宗的真正目的。

寧慕白並非是血統純正的魔族,因自己這不人不魔的身份也吃過不少苦頭,他的性子裏帶了點邪氣,行事又狠戾,不為世俗所容,但他也不像真正的魔族那樣強大。

所以他渴望成為真正的魔,世間唯有一樣東西能做到,那便是淩霄宗的至寶玄髓珠。

此物能凈化身體中的異樣之氣,正統修士都是拿它來祛除妖氣或凈化心魔,但對寧慕白來說並非如此,他要用玄髓珠凈化掉身體之中屬於“人”的那一部分,借此成為真正的魔族。

只有這樣他才能將體內那股魔氣運用到極致,而不是像現在,畏畏縮縮,猶豫不決。

可是這段時日以來,他幾乎將淩霄宗探了個遍,都未曾發現玄髓珠的蹤跡。

藏書閣暗室是最有可能藏匿玄髓珠的地方,他試了兩次,可連暗室入口都沒有靠近就觸動了護閣銅鈴,而由於自己這兩次莽撞,藏書閣的結界又被強化,只怕以後更無機會接近了。

來到淩霄宗已有四個月了,目前為止卻什麽線索都沒有。

寧慕白本來想這些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反而越想越氣。

他深呼吸了幾次,忽然莫名想到容鏡之前說的一句話。

——據說藏書閣暗室中封存著各種邪術秘法,絕不能洩露出去,那人難道是想偷取那些邪道典籍修習邪術?

可是自己並不想盜取那些秘術。

他腦中靈光一閃。

對啊,暗室中封存的是那些邪道秘籍,可玄髓珠並不屬於此類,以它的功效來說,這東西更應當被用作靈器的。

可是他也暗中查過存放靈器的地方,照樣是一無所獲。

那還能怎麽辦?

寧慕白將手背到腦後,望著頭頂的床帳思索起來。

若是宗門之中有重要的人被邪魔之氣侵染,想來就能取出玄髓珠來用吧?

可是那些長老皆是強者,以他目前的能力來說恐怕還不能對他們造成什麽威脅。

再往下便是品級較高的內門弟子。

內門弟子……而且是他能接觸到的,能夠下手的內門弟子。

寧慕白雙眼瞇起,眼中閃過晦暗不明的情緒。

那一瞬間,葉知微的名字已然浮起,可他竟有些猶豫了。

如今他和葉知微的關系好不容易有所緩和,若是他再這樣利用她,被她知道了,兩人之間定然要再生齟齬。

可是他又十分清楚,葉知微是最適合不過的人選。

尤其她現在拜入衛長風門下,宗主新收的入室弟子一旦被妖魔氣息侵染,他們一定會拿出玄髓珠來幫她祛除邪氣。

這是最快,最簡單的方法。

他攥起手指,指尖深深嵌進皮肉中。

他不想傷害她的,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傷害她。

他只要小心一些,不要被葉知微察覺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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